第73章 信件
第七十三章
飛行器在露天停機場的跑道上緩緩着陸,沿着地面向前方滑行了一段距離,而後慢慢卡進一個機位。
停止能源供應後,阿諾德用手腕上的通訊器聯絡了塞西爾他們。
同一時間,什米亞主星主城另一頭的某個露天停機場中,另一架飛行器也降落了下來,飛行器中坐了四人。
在出發離開霍爾的航行機時,薩米是和阿諾德乘坐同一架飛行器的。不過在進入什米亞星國邊界之前,阿諾德就把薩米趕去另一架飛行器上了。
幾人在降落前都看清楚了主城的大致面貌,也已經找到了皇家莊園的位置,離開飛行器後就紛紛展開了行動。
阿諾德沒有對塞西爾他們仔細解釋那支玻璃管的來歷,只告訴他們那是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并且“巴澤爾”就指望着這件東西活下去了。雖然說得誇張了些,不過要是時空元素丢了的話,恐怕陸宵那個家夥真的會吐血的。
這次行動是阿諾德主導的,他們也已經商量好阿諾德會成為直接接觸陸宵的人。而出于謹慎考慮,一旦他的行蹤暴露了,那麽只要最開始進入星球監測站時他的那架飛行器中只有他一人,塞西爾他們就暫時不會被牽連了,這也是阿諾德把薩米趕出去的原因。而他在把薩米趕出去之前,已經把玻璃管交至了薩米的手中。
主城當中雖然有攝像頭,不過不至于完全不存在死角。只要小心謹慎一些,就算他們之後會和到一起行動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暮色|降臨,夕陽殘光一點一點從天空中抽離。
飛行器的燈光在空中閃爍着,街上懸浮車來來往往。
阿諾德穿着一身黑衣,帶着兜帽,低調地在街邊快速穿行。
離開停機場後穿過兩條街,阿諾德隐隐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擡起手對着通訊器道:“你們那邊有人跟蹤你們嗎?”
回應的人是塞西爾。
“沒有,一切正常,你被盯上了?”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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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地面覆着薄薄的冰層,一不小心就會打滑。
一陣冷風吹來,卷着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還未融化的雪花,拂過阿諾德的衣角。
“你做過什麽事情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了?”
阿諾德思考了片刻,道:“之前在離開菲爾特星國的時候我被警方和調查團的飛行器追蹤過。”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
“看來那個老皇帝的屬下直接黑進那個星國的監控系統裏了?”塞西爾咂了咂嘴。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吧……”阿諾德輕嘆道,“等會兒可能得借一下你的化裝道具了。”
“……我可是有着人頭賞金的人。”
“你是有着人頭賞金的無數人當中的其中一個,”阿諾德輕輕笑了笑,“至少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你不比我顯眼。”
“……”
切斷了通訊,阿諾德拐進了一個弄堂裏,轉眼便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弄堂的另一頭。加快腳步穿過馬路,再次穿進對面的弄堂——依靠這樣的行動模式,沒過多久後就甩掉了身後那些氣息。
然而就走進眼前這條弄堂的時候,阿諾德停了下來。
弄堂中間有一個人影。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街邊的路燈全都亮了起來。
橘色的光芒只落在了弄堂口的地面上,中間一段距離則是完全陷入了一片漆黑。
那個人影隐于黑暗中,看起來非常高大。
阿諾德掀開了兜帽,打量着那人,開口問:“米盧?”
那人向前走了幾步,面容隐隐有些清晰起來。
米盧的臉上沒有血色,略微有些蒼白。自基地遭受攻擊以來就再也沒見到過的光頭男人表情有一些呆滞,不知道是不是阿諾德的錯覺,米盧的雙眼原本似乎沒什麽焦距,可是就在出現在光線下的那一瞬,他的眼珠動了動,直直地盯住了阿諾德。
“阿諾德……先生……”
阿諾德站在原地,沒有移動,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的目光中帶着一份審視。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在基地遭受攻擊的時候……被帶走了。”
“那你是在我們離開西瑞爾的航行機後從那裏逃出來的?”阿諾德波瀾不驚地問道,“所以呢,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阿諾德先生,您忘了嗎?”米盧的語速不快不慢,聽起來雖然正常,可是又與米盧往常的語調不太相同,略微有些別扭,“我是什米亞星人啊,在被巴澤爾抓走之前,我一直住在這顆星球上的。”
“哼嗯,這我的确是忘了。”阿諾德眯起了眼。
“我沒地方去,就回到這裏來了。四天前聽說巴澤爾被帶回來了,我就在想您會不會也到這個地方來。”
皇家莊園,會議室。
緊拉着窗簾的會議室中只有全息屏上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年老的皇帝坐在會議桌邊,看着全息屏上以米盧的視角展現出來的畫面。
黑發男人直視着他們,從他的目光、表情中實在難以看出他在想些什麽。
文森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邊,面前放着一臺電腦。
此時,電腦屏幕上正在快速地閃現着數據。
文森扶了扶鼻梁上的一副眼鏡,報告道:“西瑞爾殿下給這個實驗體的大腦中添加進去的芯片并不是十分完善。雖然那枚芯片的确能夠在保留記憶的情況下把生物體轉換成類機器人,不過看來只有在見到熟悉的人或者物時,才能激活他的大腦。”
從外界給芯片輸入命令與人造記憶情報,命令借由神經傳達至大腦,而大腦則會以完成命令為目的,利用記憶操縱人體展開行動。
文森是偶然之下把這個實驗體撿回來的。那時候他的屬下們正在搜查那架尖塔式航行機,途中一隊人碰到了這個正在無意識游蕩的實驗體,謹慎起見文森讓屬下把他帶了回來。後來他找到了金發皇子,對方下達命令讓他停下搜查,考慮到當時所在的地方接近聯盟邊界,不适宜多留,他們便只帶着這一個實驗體,和另一隊人撿到的一本檔案冊回來了。當時根本沒想到這個實驗體會派上這樣的用場。
文森瞥了眼放在電腦旁的一本被燒掉了小半的檔案冊,檔案冊上列舉着阿諾德相關的資料。
這兩人是來自同一基地的,曾經都是巴澤爾殿下的實驗體。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巴澤爾殿下和這個黑發男人的行動到底有着怎麽樣的聯系,但是他們可以借由米盧的嘴巴問出來。
說起來,把這個實驗體撿回來之後,文森和他的屬下們試了很久,始終沒能讓這個“機器人”開口。這次計劃原本只是他們的一次試驗與試探,想看看見到了黑發男人是否能激活這個“機器人”,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此時此刻米盧正在執行的,就是他們下達的“獲取情報”的命令。
雖然他們完全可以直接派士兵把這個叫做阿諾德的男人抓起來,但是他不一定會把時空元素的情報老實說出來,又或者他已經得到了時空元素,可是時空元素不一定在他手上。強硬地掠奪是不可取的,因此他們派出了米盧。
他們希望能盡可能不打草驚蛇地獲得到時空元素,不過……
文森的目光投向了全息屏。
這個黑發男人給他的感覺,似乎非常敏銳。
“阿諾德先生,我見過我的哥哥了。”
“哦?”阿諾德挑起了眉梢,“你的哥哥?”
“您還記得嗎,我以前跟您說過,我的父母在我十歲的時候死在一場交通事故裏了,後來我是和我哥相依為命的,”米盧直挺挺地站在那兒說着,“我哥哥現在已經結婚了,娶了一個很漂亮的老婆。”
“那麽我要恭喜你哥哥了。”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米盧頓了頓,道,“我哥哥現在是皇家莊園的守衛,每晚都會進行巡邏工作,他能見到巴澤爾。”
“哼嗯,這樣啊,”阿諾德的眸光閃爍了下,他微微一笑道,“那實在是幫大忙了。”
“我讓我哥幫我跟巴澤爾聯絡過,他說巴澤爾最近這兩天的身體似乎不太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他生病了嗎?”阿諾德嘴邊的笑容淡了淡。
“不清楚,他一直呆在房間裏,除了回來的第一天就沒怎麽出來過。另外,巴澤爾讓我哥給我帶過一封手信,他說要是我能見到您的話,讓我告訴您,不要帶着時空元素接近那座莊園。”
阿諾德注視着米盧沉默了片刻,閉了閉眼道:“……我當然不可能把那種東西帶在身上啊。”
“陛下!”會議室中,文森叫道。
盧法斯笑了起來。
“而且,雖然我的确想見見巴澤爾,不過那畢竟是什米亞的皇家莊園,我是不可能靠近得了的吧?”阿諾德睜開了眼,微笑道,“還真是頭疼啊,該怎麽辦好呢?”
米盧向前一步:“需要我幫你轉交信件給我哥嗎?”
“嗯,如果能夠得到你哥的幫助當然是最好的了。”阿諾德笑眯眯地說。
米盧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紙和一支筆,遞了過來。
“把您想寫的東西……全部寫上去吧……”
“一段時間不見,你細心了很多啊,米盧。”阿諾德接過紙和筆,垂眸打量着道。
“因為我相信您一定會來這裏的,我……”米盧忽然停了一下,捂住了額頭。
“怎麽了?”阿諾德擡眼看去。
米盧手抵着額頭,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微微弓了弓身。
“這個是……”會議室中,文森看着電腦屏幕上的數據波動,蹙眉喃喃道,“芯片的細微差錯嗎……”
米盧低喘着,眼眶泛紅:“只是有一點……頭疼……”
“那就別勉強自己了?”阿諾德輕聲說了句。
米盧似乎沒聽到,顧自說着:“只要一會兒……就……”
“……”
“阿諾德……先生……”米盧喘息着,艱難地,而又很努力地說着,“巴澤爾曾經對我們做過那種事情,我很憤怒……但是……巴澤爾回來的時候,好像的确和以前不一樣了……”
米盧的手移了下去,擋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看向了阿諾德,通紅的眼眶中滴落下了一滴眼淚:“您從來沒有……明說過……但是那時候的巴澤爾……對您來說……也是不一樣的吧……”
“……”阿諾德沉默地看着他。
“我曾經想過……和這樣的巴澤爾相處下去……應該也是可以的……說不定會挺開心……那小子很有趣……但是沒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
“太……痛苦——唔!”
渾身顫動了下,幾秒過後,光頭男人放下了手,直起了背,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得空白。
“阿諾德先生,請快點寫吧。”
阿諾德以難言的目光注視了米盧許久,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簾。
“我知道了。”
他就着手,在紙上寫下了一串字,而後将紙折疊了起來,随同筆一起遞還給了米盧。
“請你一定要幫我把這封信好好送到巴澤爾的手中。”
米盧接過:“我會的。”
阿諾德看着眼前這人,輕輕笑道:“那再見了……米盧,謝謝你為我做過的一切。”
下一秒,米盧面前的人化為殘影原地消失。
“人呢?”
會議室中,盧法斯開口問道。
文森站了起來,聽到了塞入耳中的通訊器中屬下們的報告,雙手緊握成了拳頭,咬牙道:“再次……跟丢了……”
盧法斯看着視頻中空蕩蕩的弄堂口,若有所思。
一刻不停地徹底甩掉了身後的氣息,阿諾德沿着偏僻的小道快步走着,一邊聯絡了塞西爾。
“你們那邊進行得怎麽樣了?”
“把東西放在說好的地方了,夏佐也已經準備好了。”
“麻煩你們了,一切小心。”
語罷,切斷通訊,阿諾德閃身拐入一幢樓後頭。
轉角的第一盞路燈後,一堆衣物緊貼着路燈杆陳放在陰影中,其中還包括人皮面具與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