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全軍校聯賽’賽場雖損毀嚴重, 現在正由聯邦工程機械人進行維修修複，但主要修複面積是在賽場內，賽場外的周邊商業區并沒有受到什麽格外的影響, 店鋪商業街等設備依舊保持着良好狀态。
在正常的情況下, 大家不是在被毀的賽場附近久留的，但因為‘鴻福酒樓’的試營業點就在這附近，之前吃的烤雞、點心什麽的等等, 又讓他們念念不忘。
所以, 有不少傷員的朋友和家屬，都會到這邊買點吃的回去給傷員大打氣。
當然，也有不少純粹是因為口腹之欲跑過來吃飯的, 這便讓王叔這邊的‘鴻福酒樓’, 看起來比聯賽開賽的時候還要熱鬧。
當溫常平一個人開車懸浮車過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麽的一副熱鬧的情形，雖然這次的事故，讓不少聯邦人變得敏感起來了，情緒也變得激烈了不少。
但很明顯，在美食撫慰下，大家都不太想去這些問題，反而更傾向聊一些能讓心情變得更好的話題，這才能讓口中的美食變得更加好吃, 這便導致‘鴻福酒樓’店鋪這邊看起來比其他地方都要突出，都要熱鬧, 都能讓人感覺到心情異常平靜、愉悅。
而在這些客人裏，幾乎是第一眼, 溫常平便已認出他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坐在哪裏了。
只見着就在側邊那個桌子上, 有那麽一個老者正對自己, 佝偻着身體坐在一張椅子上。
在他的身側，則是坐着和他孫子溫小樂年紀差不多大的幾個小年輕，應該就是來這邊買吃的一些年輕客人，他們都在和那老者興奮地聊着這‘鴻福酒樓’的美食有多好吃，最近的游戲有多好玩什麽什麽的。
和平安樂，又豐富多彩的年輕人生活，聽得那老者都不禁眯起眼睛來了，滿臉都是一種說不出的享受表情，但他的樣貌，比唐棠最初看到的時候老了很多。
不過是幾天時間而已，就像是過了幾十年的時間一般，頭發幾乎全白了，身體也老縮起來了，皮膚也皺皺巴巴的，仿佛已和肌肉分離了一般，就這麽無力地搭在了老者的骨頭的，而就在老者的椅子邊上，還放着一根拐杖。
證明現在的這老者，已經不能像之前那個只靠自己單獨走路了，必須要走拐杖支撐着，才能走到起來。
而就在溫常平看到那人的時候，那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些什麽，就這麽下意識擡起了頭來，就在看到溫常平那張臉的瞬間，對方臉上閃過了好些錯愕，但很快，他卻是釋然開來了，并在下一刻，露出了一個讓溫常平感覺極為懷念的陽光笑容來了，只見着在下一刻，那人是這麽沙啞着聲音開口輕道着：
“好久不見，你來了，老溫，看樣子你的心情又不好了……”
這樣的一番話，就和三十多年的對話幾乎如出一轍，年輕時的溫常平并不是一個特別出色的人，他甚至還有點性急，很容易就會暴躁起來了，直至他結識了同隊的戰友常文樂。
在性格開朗陽光，又愛關心戰友常文樂影響下，溫常平的性格便也變得溫和開朗起來了，漸漸地，他們兩人便成為了軍區裏無話不談最好的摯友，而這一切卻結束最後的那一場戰役，那個時候，常文樂替他擋了一擊并沒有能活下來，就這麽留在最後的那個戰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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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常平是永遠都忘不了，常文樂最後閉上眼睛前說的那一句。
他說，他不想死，他還想活着，他想自己用親眼去看看未來的那個和平世界啊。
更是忘不了，每次自己心情煩躁，忍不住過來找常文樂抱怨的時候，常文樂都會眯眼笑着，調侃道“老溫，你怎麽來了，看樣子你的心情又不好了，是有些什麽牢騷要和兄弟說嗎？”
就像是現在這樣，但現在，卻已不是過去三十多年前的那會兒，而且，他溫常平所知道的常文樂早就死在三十多年前，最後的一場戰役上了。
“你是誰，你還是你嗎……？老常……”
坐在常文樂邊上的那幾個年輕人見此，也感覺情況氣氛有點不太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說了一聲‘不好意思，我們有點事’，就随意找了個借口開溜了，沒一會兒，這邊的桌子上，便剩下了溫常平和常文樂兩人了。
相比溫常平臉上嚴肅的表情，常文樂臉上的表情卻是很平靜，并做出了一個邀請溫常平落座的手勢，而就在溫常平剛落座的那一刻，常文樂便已沙啞着聲音開口道了。
“你不該來的，這一切已經快結束了，那些人……包括‘我’，沒傷到你那些小友們吧，老溫，真是抱歉……”
只是，常文樂這邊的話還沒說完，便已被溫常平直接開口打斷了。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收斂了所有戰士遺物，在實驗室裏頭的那個小房間裏刻上了死亡戰士的名字和時間的，是你的吧？雖然目前很多線索都指向你在複仇，但我們得知了受誘導劑影響，實驗體的性格會性情大變，惡性的那一面會被完全激發出來，并覺得這後續這段行為指示的，應該是你‘惡’的那一面吧？”
“但在這之前呢，你主導這次行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并不是複仇對吧？”
“你們能有很多種方法進行複仇，在讓聯邦中心軍區失控時，你們便完全可以要了那些小兵的命，但除了吸入誘導因子不能行動外，你們并沒有奪走任何一個小兵的命，在林中将和唐小友被你們的人抓住的時候也是，斷裂的零件可證明你那時其實并沒有被打暈，而是故意放了他們三人出去，讓他們到外面去救人。就連在基地倉庫裏那些誘導劑也是，是你下令封鎖那些誘導劑，不讓它們流出市場的……我說得沒錯吧？老常。”
溫常平一口氣說了很多，說到後面，呼吸也因為情緒變得有點急促起來了的，但對于這樣的一個提問，常文樂卻沒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睛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溫常平還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常文樂這才緩緩地開口道：
“結束了，這一切快要結束的，只有将過去那些可怕的東西徹底鏟除，新的世界才會更好不是麽？”
這樣的一番話，與其是回答溫常平，還不如更像是自言自語，聽得溫常平眉頭不禁就是一皺，像是聽明白了些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明白，便欲開口再問些什麽。
但在這個時候，常文樂卻是忽然轉過了頭，打斷了溫常平的節奏，就這麽微微仰了仰頭，看向了前面那一片和平又熱鬧的景象，就這麽滿臉幸福地開口道：
“真美啊……老溫，你覺得呢？我沒想到我還能有機會見到這麽一幅未來和平的景象，我還記得三十多年前，我倒在最後那一場戰役上，唯一的願望就是想用自己的這雙眼睛，去看看未來由你由我，由我們的雙頭親手打造的這片美好未來，這是你我的願望，也是我們小隊每個人的願望……”
“我們的願望實現了呢？真好……如果要是可以，我還想多看幾眼，再多看幾眼，你說，我是不是貪心了呢？老溫。”
如果說前面那段話，溫常平還能聽得明的話，但後面的那段話，溫常平是徹底聽不明了，甚至很想質問過去的好友，既然眼前這片景象是他的願意，是他一直想看到的景象，那為什麽要來破壞它！
而且，他現在不是還活着嗎？要是他們能像是以前那樣的話，像是這麽平和美景，不是能看多久就看多久嗎？！為什麽偏偏要做出這樣的事來？！
可像是這樣的話，溫常平确實還沒來得及質問出來，便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給驚吓到了，只見就在這麽一瞬間，眼前常文樂的臉容竟是一下子變化起來了，本來就皺巴巴的臉皮變得更加皺巴巴了，仿佛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好幾歲似的。
“老常，你怎麽，你怎麽忽然會……？！”
“我不是告訴你了麽？老溫，這一切快要結束了……我們本應就不該出現這個時間線裏，違反常理活着，并不會是一件好事，蔣元帥的時代早就已經結束了，美好的和平時代正要來臨，我并不想毀掉我們多年以來的願望，既然如此，這些過去的腐朽，就該由我來親手終結了，就像是最後一場戰役結束那般……”
看着眼前常文樂變得越來越老，越來越沒生氣的臉，之前關于這些實驗體是依靠‘誘導劑’續存，‘誘導劑’幾乎就等同于他們生命的延續劑這個推斷便一下子湧進了溫常平的腦子裏，再看着眼前這張雖然已變得蒼老，但卻依舊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笑容很陽光的臉。
一瞬間，溫常平便已猛地明白了些什麽，臉色的神色就是一變，就連聲音也控制不住地不斷顫抖起來了。
“不對，這不對，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這本來就不是一個複仇計劃，而是一個引導計劃，你最初想要做的，不過是想帶我們将那個實驗基地圍剿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對不對，老常！你沒變，你一直都沒變！只是偶然會出現失控的情況而已，對不對，老常！你告訴我啊！”
越到後面，溫常平的聲音便已變得越大、越激動起來了，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恐懼害怕起來了，因為眼前的常文樂正以着極快的速度衰老着，甚至還控制不住咳出了很多很可怕黑色的，帶着腐爛氣味的血來，驚得溫常平就要摸上光腦聯系治療院。
然而，常文樂卻是要是微微搖搖頭，阻止了溫常平的動作，只是以着極為虛弱的聲音艱難地說道：
“沒有用的……只是老溫，你能像是以前一樣，最後叫我一聲‘兄弟’嗎……？”
邊說着，常文樂的右手便是極為艱難地擡起來，做着一個握拳姿态顫抖地在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兄弟爽快地握拳擊上來，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會的一樣。
不過是那麽剎那間，溫常平的視線便已模糊了，只得邊顫抖着聲音應了一聲，邊伸出自己的拳頭來，輕輕地常文樂的拳頭上‘碰’了一下，耳邊便聽到了過去好友那個久違的笑聲。
“哎呀，老溫，你竟然哭了，能看到你為我流眼淚，我老常這一輩子也值得了……真的好美啊，老溫，這個未來的和平世界真的很美啊，我能親眼看到它，真的值了……”
随着最後一個尾音戛然而止，和溫常平碰着的拳頭，也一下子無力地垂下來了，連同它的主人一起，變得無聲無息的了。
常文樂走了。
在沒有‘誘導劑’的補充下，常文樂錯誤的生命也終走向終止了，不過，在徹底沒了氣息的那一刻，常文樂是笑着的，仿佛像是終于完成了自己要完成的任務和使命一般。
而就在溫常平怔怔地看着過去好友的離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當口，有一則軍區緊急聯系通訊卻是發來了，開口就焦急道：
“溫上尉，你那邊沒事吧？監守區出大事，就在剛剛那會兒，那些過去有死亡犧牲記錄登記在案的戰士們，竟是忽然一個個全變老了起來了，身體在短時間內快速腐朽，然後就這麽斷氣了，一下子就出現了大面積的死亡，但其中有那麽幾個人臨死前似乎清醒過來了，他們在向我們道歉，他們說……”
對不起，這一天不該這麽晚才到來，這計劃本該在二十多年前蔣元帥下臺後，就該實行了，可他們卻還想活着，還想再活多一段時間，想着之後再實行這個‘引導計劃’也不遲，可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的意志也逐漸被‘誘導劑’侵蝕着。
對不起，是他們自私了，自私地想多活一段本該不屬于自己的時間，甚至還自私地怨恨着，為什麽偏偏是自己，偏偏是他們，不能生活這個戰役結束後的和平美好世界裏，明明他們才是努力讓這個世界實現，并為之付出了一切的人啊。
但幸好……這一切終于結束了。
到了這時候，溫常平才恍然明白常文樂剛剛一直說的“這一切快結束了”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這并不單單只是實驗基地被圍剿，他們的生命終将停止那麽簡單，而是以着他們這些實驗體死亡為終點，過去黑暗‘誘導劑’的時代也跟着一并結束，到現在事件爆出為止，不同階層和平民，都聯名上書要求廢除‘誘導劑’，并将之列入一項禁止研究項目。
種種禁令下來，無疑，聯邦未來将會展開一個并無‘誘導劑威脅’的時代，也不會再有人願意去冒險觸碰‘誘導劑’這種東西，這才是真正‘引導計劃’的全部，也包括他們死亡，新的時代，不該有他們這些實驗體的威脅。
“但你要是能一早告訴我就好了，老常，我的願望可不是只想看到這個和平世界那麽簡單，而是想……和你，和大家戰友兄弟們，一起看到這個平和美麗的世界啊，老常……”
溫常平這麽低聲地喃喃說着，只是很可惜，眼前的人已經聽不到了，溫常平就這麽定定地看着已經不會呼吸的常文樂良久良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顫抖着伸出手來，輕輕地幫常文樂将他已再無法閉上的眼睛合上，就這麽輕聲地道着：
“還有，我有句話其實還沒來得及說……老常，你能親眼見到這個美麗的平和世界，真是太好了……”
而與此同時，随着常文樂等‘實驗體’的生命宣告走向終結的的時候，像是林可等接受過‘初代誘導劑’的組織者，身體也發生了極為嚴重的劇變，所有的器官細胞都在加速分裂，形成嚴重早衰症了，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變成了一個個走也走不穩的老人。
他們雖然還沒死，但也距離死亡差不了多少了，并且今後都只會在痛苦中度過。
林守城過來這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模樣的林可，到現在，林守城也終于明白了林可這是怎麽回事了。
當年‘星航事故’的元兇就是林可，而當時在人群裏見到常文樂，反而極有可能是救了他一把的人，現在報告推測出來了，當時讓他回去接緊急任務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常文樂冒名發的。
對此，林守城很想質問些什麽，很想質問林可怎麽敢下得了手，但看到監守區形象狼狽醜陋，老得不成的林可，忽然便覺得已沒什麽好問的了，頓了頓，便欲轉身離開，反倒是林可，卻是變得歇斯底裏起來了，不斷尖叫、怒罵着，更是一點自責的意思都沒有。
而且，相比于‘誘導劑’帶來的可怕危害和變化，林可更恨的卻是林守城，不斷在罵着要是林守城還有林元帥當時不那麽高要求強制要求她、對她好的話，她也不會變成這樣。
她會變成這樣，都是林守城和林元帥害的，不然的話，早在二十年前，她就不會冒險注射‘初代誘導劑’了，她就是想變強而已，想活得更好，讓他們能夠看得起她而已，她有錯嗎？她沒錯！！她林可果然只是唐棠的替身而已！
“你錯了，林可。”
“不管當時我的孩子有沒找到，我都從來沒有過将你當作是誰的替身的想法，是因為你的陪伴，才我讓決定将你收為養女。”
“而且我并沒有對你要有過高要求，包括林元帥也是，當時是你自己主動去做，自己要求自己去達成這些要求而已，你不記得了嗎？”
“還有，林可，你覺得我是因為些什麽才會被下派到邊緣星區的？我林守城再落魄也有三根釘，還不至于被派到邊緣星區那麽凄涼。”
林守城的這幾句話，直讓林可聽愣住了，尤其是最後一句，直到這會兒，過去的一些模糊記憶終于讓林可回想起來了，的确，當年林守城之所以會去邊緣星區駐守不是因為別的，正正是因為她，因為她林可想去邊緣星區！只因為在邊緣星區，她林可才能有更多可立功、展示自己的機會。
那她當年害怕的……究竟是什麽？還是說，從一開始就錯了，要是當年并沒有發生‘星航事故’，或是當年她告訴了緊拉着她的手、笑容很溫暖的那個人，她的兒子女兒在哪裏的話，那現在是不是就是一樣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或許，她不僅是林家的養女，還能有一對兄弟姊妹？
但是從來都沒有如果，‘誘導劑’反噬，便是林可做下這一切的最大代價。
到了最終，林可瘋了，林守城見着，終是搖搖頭，什麽話都沒再說，便離開了，只是在離開時，禁不住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似乎想要表達些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表達出來。
當然，這些事，都和待在治療院裏的唐棠并沒有什麽大關系，只是從溫小樂還有林元帥那邊聽到了一些消息，便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內心感觸良多，但很快，唐棠便讓忙碌的訓練計劃給拉走注意力了。
訓練計劃主要是由唐勝和霍俨兩人協助進行，偶爾會有相關的Omega過來檢查唐棠對信息素掌控情況，能達到其他Omega都不被唐棠的信息素影響為佳，就這麽一連訓練了小半個月吧。
直至在這日，原本是該輪到霍俨過來釋放信息素，讓唐棠進行嘗試抵禦訓練的，像是這樣的練習，唐棠已經做過不少次了，但效果都不是很好。
在哥哥唐勝面前能很好控制下來的信息素，輪到霍俨這邊就不太成了，霍俨這邊一釋放信息素，唐棠便是嗅到了一個很香甜的果實一般，總是心癢癢地想摘來吃掉，信息素已經不能好好控制下來，而今日是和之前是一樣了，也是類似的控制和抑制實驗。
但奇怪的，這一天，唐棠等來的并不是霍俨，而是顧洋，并且……
“你升級了，顧洋？我怎麽感覺你的信息素好像比以前更……”
“嗯，我升級了，我已從SS級Alpha，升為SSS級Alpha了，今日是霍長官委托我過來，頂替他位置，協助你訓練的，你介意不？唐棠。”
顧洋這麽說着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