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朋友(三)
林暮并沒有就此放過胡欣伶,她重新回到那個問題:“所以,你為什麽在夢裏還要這麽折磨自己?據我所知,夢沒有要求夢主的夢必須在死的那天吧?”
沉默。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突然,胡欣伶笑了一下,問:“你怎麽會知道的那麽多?任務者。”
林暮深深的看着胡欣伶,沒有回答。實際上她的心裏已經落了一塊巨石下去。
因為她是猜的,根據鈴鈴和铛铛的夢以及秋笛的話,林暮知道了夢是沒有下限的,并且很有可能對夢主是非常寬松的。
只要不是像鈴鈴那樣,惡意使任務者自相殘殺,其他應該是很寬松的。畢竟,還會怕夢主無聊,特意送傀儡過來陪人呢。
胡欣伶沒有得到回答,歪了歪頭,眼裏對林暮的打量毫不掩飾。
林暮:“任務者也有不回答夢主的權利吧?”
胡欣伶打量的目光一頓,眼中慢慢爬上一抹感興趣的光彩:“林審?你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林暮一笑:“多謝誇獎。”
餘姚姚看着兩人之間眉目傳情(?)的交流陷入了沉思。
林暮是對誰都可以這麽坦然自若嗎?
“所以,可以告訴我們,你的故事了嗎?我親愛的夢主。”林暮直直的看着胡欣伶。
胡欣伶似乎被那句話刺激到了,她看向林暮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在場的人都不知道那眼神是什麽意思,胡欣伶嘆了口氣,輕輕說:“林審啊林審,如果遇到你的話,應該不會是這樣子的。”
林暮聽的清清楚楚,但她不明白胡欣伶這句話的意思,她淡淡道:“也不一定。”
這句話屬于标準回答,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麽,都可以好收場。
而胡欣伶卻肯定的說:“是一定。”
餘姚姚嗅到了一抹不一般的味道,她看着胡欣伶的視線多了幾分探究,而胡欣伶只是掃了她一眼就繼續盯着林暮了。
胡欣伶呼了口氣,半瞌下的雙眼仿佛是想要掩藏什麽。
她慢慢的扒開了自己的傷痕,就這麽血淋淋的給在場的兩個人看:“你們先遇到了汝俪吧?她有沒有和你們說我們之間的事?”
雖然是這麽問,但胡欣伶一點也沒有要林暮她們回答的樣子,自問自答:“一定沒有吧,她那麽惡心我。”
林暮眯了眯眼,明白了事情有隐情,而且,她有預感,胡欣伶接下來要說的話很有可能會讓她也被影響到。
胡欣伶并不知道林暮的想法,也并不會就此停下來:“我和汝俪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不論什麽時候都待在彼此身邊,小學,初中,高中,直到我死。
我一直以好朋友的身份陪着她,有一天,我向我的好朋友,溫汝俪,表白了。”
林暮眼睛一點一點睜大,她被驚的大腦一片空白。
胡欣伶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林暮無法置信,她靠近林暮,欣賞着林暮無措的表情,笑道:“很驚訝嗎?林審,你不也是嗎?你應該感覺得到吧?在我身上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林暮艱難的轉動瞳孔去看近在咫尺的胡欣伶,後者被她的表情再次取悅到了,甚至伸出手去撫摸了一下林暮的臉:“不要這種表情,你明明知道不是嗎?我們,是同類啊。和你相處的第一刻,我就知道了。”
林暮,我們是同類啊。
林暮呆住了,她久久無法從胡欣伶的話裏回過神來,她很想大聲反駁,可莫名的,她覺得胡欣伶說的沒錯,她們就是同類。
因為她也是,所以她會對秋笛的一颦一笑那麽在意,會對秋笛的觸碰反應那麽大,這一切看似無法解釋,實際上,一直是她在忽視那個答案。
她喜歡秋笛。
突然,胡欣伶打了個響指,這時林暮才發現餘姚姚剛剛是靜止着的。
她又不由得松了口氣,雖然她不怕被人知道,但她還是抵觸被人知道。
這是一種對自己的保護,在不知道外界是什麽看法時,她不會輕易将自己暴露出來。
餘姚姚顯然還在為胡欣伶剛剛的話感到震驚,一看林暮也是一臉沒緩過勁的樣子,感到了一陣心安。
果然不是只有她會大驚失色吧。瞧,這麽厲害的林暮也一樣呢。
餘姚姚此時早已忘了自己比林暮還要大的事實。
胡欣伶直勾勾的看着林暮,繼續了講述:“嗯,汝俪很驚訝,不斷問我是不是在開玩笑,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她的表情變的很難看,那是一種惡心卻只能憋着的表情,她急急離開了。後來就開始躲着我了。”
胡欣伶:“我非常理解汝俪的做法,畢竟在我知道我喜歡女生的時候,我也被自己惡心的不輕。後來我的秘密就人盡皆知了。他們欺淩了我。起初我的确很憤怒,我反抗,但寡不敵衆,每一天上學,位置上都有各種新的垃圾,我總是會變得渾身肮髒。我知道,是汝俪告訴他們的。”
胡欣伶攏了攏頭發,露出的臉上布着斑斑點點的細小傷口,也許是針紮的,看上去非常疼。胡欣伶似乎沒有任何感覺,甚至溫柔的笑了一下:“我不怪汝俪,是我吓到她了。在我獨自一人時,她也會偷偷跑來,對着我抹眼淚,不斷說對不起。
汝俪也很害怕吧,我和她說沒關系,以後在學校就不要再和我說話了。她哭着答應後跑開了。她一定不知道,我不恨她,但傷口真的很疼。身體布滿各種各樣的傷,我究竟是錯在了哪裏呢?”
“因為我喜歡同性,所以被欺淩也活該麽?人啊,還真是喜歡當無畏又無知的勇士。這樣的日子我整整過了六個月。我死的那一天啊……”胡欣伶短促的笑了一下,接着就是濃厚的蓋都蓋不住的悲傷。
她說:“那天,我在抽屜裏看到了那一張屬于她筆跡的紙條,她約我放學在學校操場後的樹林裏見面,那是我們經常放學碰面的地方。我一向不會懷疑她,收拾完書包就去了。
那天天黑的特別快,我沒有找到汝俪,卻等來了兩個男生,他們是我們學校很出名的混子,什麽壞事都做,嗯,他們想要侵/犯我,我用随身攜帶的刀子想要吓退他們,就像吓退那些同學一樣,然而這一次就效果甚微。他們嘲笑我的不自量力,我也笑了。我笑他們癡心妄想。刀子最後還是落到了我身上,我紮的很用力,痛極了,也快意極了。”
“這種日子結束了。我斷氣基本上沒用到兩分鐘,他們慌了,那時學校已經不剩其他人了,他們回去找了汝俪,他們怕汝俪把事情抖出去,怕校方知道我是因為他們而自殺的,他們要去滅口汝俪。
你們說,汝俪是不是很傻,她想要除掉我,只要親自來說就好了,我根本不會反抗,我會用最安靜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可,她又怎麽會相信我這麽惡心的人也會有心呢?我死了,她也死了。”
“當真是千不該萬不該。”胡欣伶喃喃道。
餘姚姚嘟囔道:“有什麽不該的,她就是活該。有些錯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
胡欣伶視線直逼餘姚姚,眼裏的傷痛和狠厲讓餘姚姚迅速閉上了嘴,她念念有詞:“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林暮早已從那種情緒中剝離了出來,她問:“既然她不明白,那麽答案是什麽?”
“林審,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答案,很多事情都無解,比如我為什麽會喜歡她,沒有答案,我就是喜歡,所以到死了,我也惦記她,我也希望那天晚上她會獲救。”
胡欣伶說的很認真,仿佛那是她一切的信念。
林暮冷眼看着她:“所有事情都會有答案,無解也算一種答案,她害死了你,你還在乎她,那只能說明你這個人很深情,也很犯賤。”
餘姚姚咽了口口水,林暮這話說的她都不由得膽戰心驚。
胡欣伶卻笑了出聲,對林暮的冒犯毫不介意:“的确,我很犯賤。但人不就是一種愛犯賤的物種嗎?為了感情失去理智,做出各種各樣的事。”
“不,我不會。”林暮否定的很果斷。
胡欣伶視線沉了下來,但馬上又亮了起來,她笑的很開心:“你會的。”
林暮不願意和她争這個問題,問道:“你的遺願?”
“你知道的,我說過了我們是同類。”胡欣伶扯起了嘴角,“馬上就要到晚上了,我先回去啦,林審,再見。”
說完,胡欣伶就從樓梯間出去了。
林暮眯了眯眼,身旁的餘姚姚突然道:“不是吧,她不會真的要我們大晚上的在兩個NPC手下搶人吧?她怎麽會這麽犯……傻啊。”
林暮聽見餘姚姚的話,竟然還笑了出來,餘姚姚看的一愣一愣的,生怕林暮是被胡欣伶氣瘋了。
此時林暮卻說:“我和她不是一類人。”
餘姚姚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
你怎麽看也不會和她一樣犯賤,畢竟你只把自己的命當命。
餘姚姚苦澀的想。
林暮看了眼樓梯口,說了句:“我們不僅要在他們手下搶人,我們還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運人。”
餘姚姚不解:“為什麽要運人?”
“因為她犯賤。”林暮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餘姚姚這時候是真的要崩潰了,她不僅要為夢主賣命,還要為一個理所當然的瘋子賣命,她的小命就這麽不值錢嗎?!
趁着天黑之際,林暮她們與隊友彙合了,她沒有再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說出來,而是問道:“你們有找到武器嗎?”
宋先生皺了皺眉,抿了抿嘴,說:“沒有,我們找遍了學校也沒有找到武器。”
夢的武器很有辨識度,複雜的花紋和滿滿的複古味道。
林暮對這個回答一點也不意外,她發布任務:“分三隊,我和餘姚姚把溫汝俪帶到操場後的樹林,第二隊在我們出教室的時候引開兩個NPC,等到樹林那,NPC一定會跟來,第二隊就和第三隊想辦法糾纏住NPC。”
大家分別對視一眼,對林暮的發布有些不滿,林暮直言道:“不願意的話,那就只能死了。別誤會,我說的是,不願意的話,那就只能死在我手上了。我可以單獨一個人完成任務。”
林暮口氣很大,但卻沒有人懷疑這個女生的話,因為她真的有完成任務的能力。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為什麽那麽狂,問就是主角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