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因為是周五, 所以何歆歆又開始了她為期三晚的夜市擺攤生涯。
她是九點去的周璟西新租的房子裏，走的時候是十點二十，走時, 周璟西睡着了。
十點五十，何歆歆騎着她的電動車帶着她的魚皮袋到了西岚街。
擺好攤位, 何歆歆去找了劉姐，“劉姐, 明天你有時間嗎？”
劉姐是賣童裝的，攤位收拾的沒有何歆歆的快：“怎麽啦？”她問。
“我明天要搬家，想問問能不能借用你的貨車幫我拉點東西。”她怕上午劉姐會睡覺，就說：“明天什麽時間都可以的。”
劉姐想了想：“那就中午吃完飯吧。”
何歆歆說好，除了這事, 她還有個事：“劉姐, 我想換個東西賣, 又不知道能賣什麽，你給個建議呗？”
劉姐當即給她出了個主意：“電動車的擋風被啊, 正好天冷了, 那東西賣的肯定比你現在這個要掙錢。”
何歆歆想不想：“可那東西我不好帶來帶去啊！”
劉姐不忘這個時候給她做紅娘：“不是有張建嘛，你跟他開這個口, 估計他能高興死！”
何歆歆立馬擺手：“這太麻煩了，還是不要了！”
劉姐看出來了：“你是不是對張建沒感覺啊？”
何歆歆扭頭往張建那邊瞄了眼, 默了幾秒，她朝劉姐點頭。
她不傻, 感覺得到張建對她的心思。
劉姐停了手裏在整理衣服的動作, 挨近她：“那你是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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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歆歆沒說有：“我現在還不想去想那些。”感情對她來說是奢侈的, 她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多賺點錢, 至于喜歡, 其實放在心裏也挺好的。
劉姐雖說想牽紅線，但在感情上也是過來人：“喜歡這東西啊，勉強不來，你要是真對張建沒感覺，那就找個合适的機會，斷了他的念想。”
何歆歆點頭。
十二點的西岚街，燈火通明，這幾天氣溫回升了幾度，何歆歆的生意比之前要好很多，雖說一個手機膜沒貼，但她已經賣了七個手機殼了。
十二點半，睡得正沉的周璟西被手機震動聲給吵醒了。
他閉着眼接通了電話：“喂？”
是程烨，電話一接通，他那興奮又激動的聲音就傳來了：“你猜我看見誰了！”
周璟西提不起興趣：“誰？”
程烨沒直接報名字：“咱們醫院的一個護士！”
醫院的護士多了去了，周璟西哦了聲。
程烨又多露了點信息給他：“檢驗科室的。”
檢驗科室？
周璟西掀開了眼皮，真的，他太了解程烨了，他沒說話，等着程烨的下文。
默了幾秒，下文來了：“就之前照顧你的那個何歆歆！”
周璟西從床上坐起身：“現在？”
“對！”
“在哪？”
程烨就站在離何歆歆攤位五六米遠：“西岚街，她竟然在西岚街擺攤貼手機膜！”
眉心狠狠一擰，周璟西沉默了會兒，開口：“所以呢？”
程烨：“……”
什麽所以呢，他就跟他說一聲，怎麽這聲音，聽着要吃人似的。
程烨剛想再說什麽，電話被挂斷了。
十二點五十，周璟西到了西岚街。
西岚街的街道是東西走向，十幾米寬的街道用箱裝式的綠化隔成兩半，南邊的那一半是賣吃的，北邊的那一半是賣衣服和一些小飾品。
周璟西走的是南邊，透過不算熙攘的人群看北邊的攤位。也沒用多久，他就看見了何歆歆的後腦勺。
晚上她去給他家的時候，穿的是一件淺紫色的外套，大概是晚上天涼，這會兒，她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棉服，黑色的衣服不是很顯眼，更何況還看不見正臉，偏偏，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周璟西站在離她只有四五米遠的身後，他擡頭看着正對自己的西岚公寓，是二號樓，他之前就住在這二號樓上。
他有很多次睡不着的時候從陽臺往下看，卻從沒有看到過她，準确來說，就算看到，他也不會記得，對他而言，她很普通，又或者，即便她漂亮到令無數人回頭，他可能都不會多看一眼。
若不是因為道士的話，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醫院裏就她一個何姓姑娘，若不是他的蓄意靠近，可能這輩子他們都不會有交集。
他不信一見鐘情，也從不覺得一見鐘情會發生在他身上。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他覺得，命中注定或許更準确一點。
命中注定？
視線從對面的公寓樓收回來，他看向何歆歆的背影。
晚上的時候，她的長發紮的是馬尾，這會兒，那馬尾很随意地窩成了髻。
別的攤位，時不時的都會有老板吆喝幾句，可她沒有，她就那麽杵在那兒，看着過往的人群……
像是能融進去，可卻又融不進去。
劉姐見她在發呆：“歆歆，你也吆喝兩聲，別老等着顧客自己上門啊！”
何歆歆笑笑：“沒事，有需要的話，人家會過來的。”
“你個傻子！”說完，劉姐自己扯着嗓子吆喝：“過來看一看了诶，保暖內衣，棉襖羽絨服，男童女童都有，便宜也有好貨了诶！”
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何歆歆雙手就插在上衣的口袋裏，屏幕上顯示是周璟西。
何歆歆“哎呀”一聲，嘴裏咕哝着：該不會這個時候醒了吧？
身後，周璟西看着她把手機貼在了耳邊，他問：“什麽時候走的？”
“十點多一點，”何歆歆有點怕他把她喊回去：“你要是睡不着的話，就找本書來看。”
周璟西笑了聲：“看書的話我會越來越精神。”
啊，那他和何槿舟挺像，這類人，多數學習都很好。
正好一陣涼風刮過來，周璟西見她縮了縮肩膀，他叮囑：“這幾天晚上天涼，別再踢被子了。”
“你當我三歲小孩啊？還踢——”話說到這兒，何歆歆突然頓住，他怎麽知道她睡覺會踢被子？
周璟西又問：“不是說周末搬家嗎？明天還是後天？”
“明天中午吃完飯就搬。”今天晚上，何槿舟還住在向榮家園，說到搬家，何歆歆有點迫不及待想讓何槿舟看看他們的‘新家’了。
正好一個顧客走到了何歆歆的攤位前，周璟西沒再繼續打擾她：“行，那我先挂了。”
電話被何歆歆收進了口袋裏，周璟西看見她彎下了腰，過了會兒，那個顧客好像買了一個什麽走了。
劉姐喊她：“歆歆，你今晚生意不錯啊！”
何歆歆笑得很開心：“我今晚已經賣了十二個手機殼了哦！”
劉姐走過來，幫她把被風吹亂的劉海給順了順：“那就繼續賣這個吧，你人也會輕松一點。”
何歆歆嗯了聲：“下次進貨，我看看有沒有那種毛茸茸的手機殼，我在網上看了，一個要六七十塊錢呢！”
“行，那次你進貨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帶你去，順便還能幫你壓壓價！”
“謝謝劉姐！”
隔着幾米遠，周璟西聽見了她帶着笑意的聲音。
她的家庭條件很不好嗎？上次問她父母，她悶不吭聲的，一個女孩子，又是自己搬大米又是自己搬煤氣罐的，白天上班，晚上還要來這夜市擺攤。
那個男人呢？
知道她在夜市擺攤嗎？如果知道，為什麽不阻止呢？一個大男人，為什麽要自己的女人去受這些苦？
啊..也是，大米煤氣罐都能讓她一個女孩子搬了，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呢！
周璟西煩躁地吐了一口氣，可他煩躁歸煩躁，回到車子裏，他還是給何歆歆發了一條短信：【雖然住的地方離醫院很近，但也要注意安全。】
周璟西知道西岚街夜市的收攤時間，他坐在車裏沒有走，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他幹脆就在車裏等。
等到了環衛工人騎着環衛車來打掃衛生，等到了一些賣小吃的小販推着車離開，他看見何歆歆騎着一輛電動車過來。
那魚皮袋不就是有次晚上她去城錦半島帶着的袋子嗎，當時他還問她拿的是什麽，她還把袋子往身後藏。
下半夜的天最涼了，何歆歆把車剎住，雙腳撐在地上，棉服的帽子被她戴在了頭上，周璟西看着她騎着車拐了個彎，他拿起旁邊的手機，大半夜的給蔣秘書打電話。
電話那頭，蔣秘書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帶着睡意：“周總。”
周璟西問：“醫院到冬天的時候會有什麽福利嗎？”
蔣秘書顯然沒懂他話裏的意思：“周總問的是哪方面？”
周璟西沒把話說的直白，他想了想：“不是說環衛工人到了夏天都會有防暑降溫之類的補貼嗎？”
大概是睡意還沒完全消散，蔣秘書的反應沒有平時那麽快了：“但我們醫院的醫護人員從事的都是室內，不需要防暑降溫啊！”整個醫院，哪個角落沒有空調啊！
周璟西突然揚起了聲調：“那上下班的路上呢，夏天不熱，冬天不冷嗎？”
蔣秘書：“……”
周璟西也不問她了，幹脆下了命令：“明天就讓後勤部給所有護士發兩套羽絨服！”
蔣秘書好懵：“那、那醫生呢？”
醫生工資多少，護士工資多少？
周璟西開始了大型的雙标現場：“自己買！”
“好、好的！我明天就安排下去。”說完，她突然眼睛一亮。
護士？
對！護士！
只有護士才有福利！
翌日周六，從中午十一點開始，周璟西就站在陽臺上了。
等人啊，時間過的最慢了。
十一點五十的時候，周璟西去客廳搬了個椅子出來。
十二點二十，他下樓轉悠了幾圈。
十二點五十，他又回到六樓陽臺。
終于在兩點的時候，他等來了一輛銀白色小貨車。
雖說兩棟樓離得不算近，可周璟西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從副駕駛出來的就是何歆歆，然後還有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人麻溜地爬上了貨車後面，周璟西眯着眼在看，可除了認出何歆歆外，那三個人，他一個都看不清。
上午的時候，周璟西有想過去買個望遠鏡的，可他又覺得那太猥瑣了，于是就沒去，這會兒，他後悔得要命。
既然看不見人臉，那就只能去會會真人了，周璟西走到了電梯門口，又折回來，空手去有點太刻意了，他想着要不要帶點桃子過去。
桃子剛裝了幾個進塑料袋，他的動作又頓住。
她男朋友在啊！他當着她男朋友的面給她送桃子，豈不是會讓那個臭男人無端猜疑她？
周璟西把桃子又一個個放回冰箱，他在房間裏轉悠半天也沒找到一樣合适的。
都說愛情會讓人變成白癡，周璟西都想罵自己！
他帶東西去幹嗎？
他直接去跟她借東西不就好了！
周璟西到二號樓樓下的時候，正好看見何歆歆在跟一個男人笑着說些什麽。
他餘光将那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後走過去咳咳兩聲。
何歆歆扭頭看過來，見是他，臉上意外了一下：“你怎麽來啦？”
這次，周璟西沒用餘光瞄那個站在何歆歆對面的男人，而是光明正大地掃了對方一眼。
怎麽說呢，長相就是大衆男人臉，有點老成，年齡看着比他還要大，想到吃馄饨的時候，何歆歆說年齡大的男人會疼人，周璟西在心裏嗤了聲。
能有多疼人？
真疼人的話，會讓自己的女朋友搬大米搬煤氣罐還去夜市擺攤？
疼人……
用嘴疼嗎？
他面上不露聲色，嘴角有淡淡笑意：“我來問問你有沒有螺絲刀。”說着，他朝那男人微微颔首。
也不知是知趣還是什麽，那男人也朝周璟西笑着點了下頭，然後對何歆歆說：“那你們聊，我先把東西拿上去。--------------/依一y?華/”
何歆歆忙扭頭道：“謝謝王哥。”
還‘王哥’，叫得倒挺甜！
平時也沒聽她喊過他哥，一天到晚周總周總周總的。
周璟西用眼尾睨着那男人的後背。
何歆歆擡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你看什麽呢？”
周璟西忙把視線收回來：“沒什麽。”
何歆歆這才問他：“你要螺絲刀幹嘛？”
周璟西眸光閃了下：“就、修點東西。”
一個老總還自己動手修東西，何歆歆想不出來那會是個怎樣的畫面：“我沒有诶，你要不要去小區外面的五金店看看？”
周璟西擡手覆在後頸上摩挲着，表情略微不自然了下：“沒有就算了。”
按理說他沒借到東西該回去的，可他沒有，他指着小貨車，問她：“要不要幫忙？”說真的，這要不是有那男人在，他才不會問她，他直接撸袖子就幫她搬了，可她男朋友在，他一個老總往前沖，讓人看見了，不知會怎麽想。
當然了，何歆歆也不可能真讓他幫忙，畢竟他是個老板。
“不用了，沒多少東西的，”正說着，何槿舟從樓道裏跑出來，何歆歆忙迎上去：“重吧？”
何槿舟搖頭，嘴角是笑着的：“不重，有電梯。”
周璟西的眼神就這麽定在何槿舟的臉上，就說呢，那天在醫院裏看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見過！
原來是他！
那個在何歆歆家陽臺收衣服的小白臉！
那個陪着一個女人去醫院看病的浪蕩子！
剛剛那個看着比他還大的男人才不是何歆歆的男朋友，這個才是。
何歆歆拽着何槿舟的袖子，壓低聲音：“那個人是我們醫院的大老板，姓周，他也住在這個小區。”
何槿舟這才掀起眼皮看了眼周璟西，真的，他很少會去注意事不關己的人與事，但那個人是他姐的老板，他覺得過去打個招呼要禮貌一點。
何槿舟越過何歆歆走過來。
作為一個背地裏的‘第三者’，人家正主這麽迎面過來，按理說，周璟西起碼應該心虛一點，可他沒有，他冷着張臉，眼裏也戳了把冰刀子。
何槿舟一本正經地喊他：“周總你好，”因為周璟西那眉間的陰翳，下面一句‘我是何歆歆的弟弟’被何槿舟活生生咽了下去。
兩人的身高差不多，若要真比出個高低來，周璟西要比何槿舟高一點。
周璟西對他的禮貌寒暄沒有給予回應，‘鄙夷’二字融在他眉宇間，他一點也沒壓着。
何槿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也比較敏感，他能感覺得到這個周總對他的不友好。他無措地站在那兒，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何歆歆走過來拽了下他：“你去搬東西吧。”
何槿舟嗯了聲，轉身去忙自己的了。
何歆歆不傻，剛剛周璟西那眼神跟冰刀子似的，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雖然她不知道周璟西為什麽會用那麽排斥的眼光看她的弟弟，可她是個護犢子的。
所以，她語氣也不好：“周總，我還要搬家，就不招待你了！”說完，她走到車尾，伸手去抱一個臺式風扇，周璟西忙走過來，手剛擡起來，還沒碰到風扇呢，就見何歆歆一個扭頭，那語氣冷得跟雪天屋檐下的冷錐子似的：“不勞周總了，我自己可以！”
就這樣，何歆歆自己抱着那臺式風扇進了樓道，杵在小貨車車尾的周璟西，茫然又無措。
等何歆歆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周璟西已經不在了。把車上的東西搬完，何歆歆很客氣地要請劉姐夫妻倆去吃晚飯。
劉姐硬是沒答應：“你就別跟我們客氣了，這也不早了，你們趕緊上去收拾收拾吧，我們就先走了。”
送走劉姐他們，何槿舟終于沒忍住：“姐..”
何歆歆知道他要問什麽：“你別管他，他那人就那樣，當初他去窗口抽血的時候，那臉就跟誰欠他五百萬似的！”不然她也不會戳了好幾針才戳進去。
何槿舟感覺那個人很難相處：“那他平時會刁難你嗎？”
說到這兒，何歆歆其實也很納悶：“那倒不會，他最近脾氣還挺好的。”
何槿舟不知道何歆歆在晚上的時候會去給那個周總按頭：“你是一個護士，他是醫院老總，你們工作上交集不多吧？”
何歆歆眼神閃躲了下：“不多，就、就有時會遇見。”她怕何槿舟再繼續追問，忙把話題岔開：“怎麽樣，我們的新家，你還滿意嗎？”
何槿舟這才露了點笑出來：“你滿意就好。”
何歆歆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什麽叫我滿意就好，我是問你滿不滿意！”
“滿意，”他連點了好幾下的腦袋：“房子很漂亮，光線也特別好。”
何歆歆一臉滿足地挽着他的胳膊走進單元門：“以後啊，你就住那個主卧！”
何槿舟皺着好看的眉頭，扭頭看她：“幹嘛又讓我住主卧！”
這次，何歆歆可逮到了空子：“那你住次卧去啊，白床粉牆，窗簾也是粉色，你受得了嗎？”
何槿舟無力反駁了。
三號樓的六樓陽臺，親眼目睹了一場‘打情罵俏’的周璟西，低眉笑了。
不可笑嗎？
活了三十年都沒這麽可笑過。
沒有絲毫月色的夜幕，黑沉的不見一絲光影。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周璟西看着手機屏幕裏的時間，已經十點半了。
西岚街的夜市，不到十一點便會有商販陸陸續續擺攤，何歆歆出門的時候，天還沒下雨，因為離西岚街近，何歆歆硬是沒讓何槿舟送她，到了樓下，何槿舟又叨唠：“都說了要下雨，你幹嘛非要去。”
何歆歆是發現了，以前那個不愛說話的人，最近不知怎麽的，開始會唠叨人了。
“哎呀，我又不傻，真下雨的話，我不會收攤啊！“她朝何槿舟揮手：“你快進去吧！”
沒能管住自己腳的周璟西，抱着雙臂站在陽臺上，看着何歆歆騎着電動車走了，他嗤笑了聲：“這是養了個小白臉嗎？”他目光落在站在單元門臺階下的那條黑影，又哼笑了聲：“暴雨都舍得讓自己的女朋友出去擺攤，還真是對得起那張臉！”
他轉身進了客廳，換了衣服，拿了車鑰匙出門。
是的，從他出門開始，他周璟西以後就改姓了。天還沒黑的時候，他發了個誓，要是再管那個女人，他就不姓周。
有名沒姓的某璟西，開着車，以二十碼的車速龜爬似的跟在何歆歆的後面。
天氣預報說這場暴雨一點會來。
到了西岚街，周璟西把車停好後，熄了火放平了座椅，躺着等這場暴雨。
結果沒等到一點，雨滴砸着擋風玻璃的‘啪啪’聲就讓周璟西睜開了眼。
暴雨來的又急又猛，此時的西岚街，亂哄哄的，都知道今晚有雨，可依舊都來擺攤。
舉着傘的周璟西站在車屁股後犯愁，他想過去，可又不敢過去，他怕何歆歆看見他會尴尬，他不知道何歆歆介不介意他知道她擺攤的事，若是介意，是不是會打擊到她的自尊心。
路面很快積起了水，暴雨夾着狂風，把他手裏的傘用力地往一邊吹，就在周璟西下定了決心，擡腳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從他身邊經過，車輪激起地上的水窪，濺了他一腿的水。
周璟西皺着眉頭，沒去管，結果沒走多遠，就看見那個男人摟着何歆歆的肩，領着她沖進了出租車。
握着傘柄的手，指骨漸漸泛白，舉在頭頂的傘，緩緩往下壓，蓋住了他的臉。
所以，他到底在做什麽？
出租車裏，何歆歆把頭頂的帽子放下來：“怎麽辦，我電動車還在那停着呢！”
“沒事，”何槿舟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給她：“明天我來騎。”
一場暴雨，來得及，去得也快，到家沒一會兒，外面就聽不見雨聲了，何歆歆站在陽臺上惋惜：“早知道就在那等一會兒了！”
何槿舟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進了房間：“不早了，快去睡覺吧。”
過兩天就是何歆歆的生日了，那次李烨萍給何槿舟一張卡，說等何歆歆生日的時候，讓他去給他姐買兩身衣服。
何槿舟以為那卡裏最多也就一兩千塊錢，沒想到他去查了下，竟然有十六萬。
何槿舟知道何歆歆在困難的時候找李烨萍要過錢，但那個女人從沒這麽大方過，大方的有點離譜了。
但出于對李烨萍這些年的不負責任，何槿舟沒有把卡還回去，這一次，他自私了。既然那個人不在感情上付出，那在物質上補償，他為什麽不要！
何歆歆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過幾天就二十四了，再過幾年，應該就要結婚了，哪個女孩子結婚，做父母的不給準備嫁妝呢？
而且不是說，娘家不給女方準備嫁妝，會讓男方看不起嗎？
何槿舟把那卡裏的錢全都提了出來，存了一年定期，他是準備把那錢全給何歆歆當嫁妝。
何歆歆正背靠床背在發呆，何槿舟敲門：“姐。”
“進來。”
何槿舟擰開門，站在門口。
何歆歆坐正了些：“怎麽了？”
“周三不是你生日嗎，上次你說想去西餐廳吃飯，地方是你找還是我找？”
何歆歆歪着腦袋想了想：“你找吧，找一家價格不是很貴的！”
何槿舟嗯了聲：“蛋糕你別買，我已經訂好了。”他訂的是他送蛋糕的那家，老板王沁人很好，給他打了六折，還說會給他做一個別致的造型。
每年的生日，何歆歆的蛋糕都是何槿舟買，她也習慣了：“好，那我就安安心心當一個老壽星，什麽都不管了啊！”
何槿舟笑着點頭：“那你早點睡吧。”
待何槿舟出去，把門帶上，何歆歆看着門後發呆，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這個弟弟話開始多了，笑容也開始多了呢？
都怪那個周璟西，從她被調進那VIP病房開始，她的心思就全被他捏着，都沒放多少在何槿舟身上了！
想到周璟西，何歆歆又想到下午，他那張對着何槿舟冷沉沉的臉。
何歆歆嘁了聲，拉着被子躺下，結果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也睡不着，腦子裏亂哄哄的，上一秒還氣那張冰錐子臉，下一秒就開始想他這個時候是不是已經睡着了。
她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解鎖進了微信消息界面，幹幹淨淨，一條消息也沒有。
因為睡不着，何歆歆便一條信息一條信息地往上翻着看着。
以前都沒注意，她竟然和周璟西發了那麽多條的消息，屏幕上下滑動最能讓眼睛疲累，翻着翻着，何歆歆眼皮就開始打架了，眼睫合上的時候，她的手指也跟着下移……
周璟西從床頭櫃上拿起震了一下的手機，見何歆歆發來一條【】的微信消息，他嘴角一勾，怎麽，這是變相的‘求和’嗎？
周璟西如法炮制的也給她回了一條。
原本睡不着的周璟西，在發完那條信息後，心情愉悅，嘴角上揚，眼睫合上沒多久，竟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何歆歆在去醫院上班的路上，腦子裏又開始琢磨，他當時收到那條四個‘w’消息的時候會怎麽想她！
會覺得她沒話找話嗎？
她可還在‘氣頭上’，怎麽可能主動給他發消息，弄的好像她在服軟似的。
結果，剛走到醫院北門門口，就看見周璟西站在花園邊。
真的，要不是還要上班，何歆歆真想調頭就跑！
雖然跑有點不現實，可是她可以裝作看不見。
“何歆歆。”
她不僅裝作看不見，她還裝作聽不着，她沒理周璟西，腳底生風似的，拔腿就往醫院裏跑。
周璟西：“……”
怎麽着，是因為他昨晚發的那條【yyyy】生氣了嗎？
也不能怪他吧，不那麽發，他還能發什麽？
難道發——
【有事？】
【幹嘛？】
【你男朋友不在家嗎，你還給我發信息？】
**
今天是周日，何槿舟在蛋糕店待了會兒，因為還不到配送的時間，何槿舟便去了裏面的蛋糕制作間：“老板，我去對面的商場買點東西，到配送時間了，你就給我發消息，我很快就回來。”
王沁在忙：“行，你去吧。”
結果剛出蛋糕店，何槿舟就看見了姜蕊從右面跑了過來。
昨夜下了雨，略不平坦的路面會有積水，何槿舟看見她黑色的褲腿上被濺了些灰色的污點。
他腳步頓住，看着姜蕊氣喘籲籲地跑到自己面前。
他沒說話，沒問她：你怎麽來了。
直到姜蕊呼吸穩了下來，他才張口：“有事嗎？”
可姜蕊卻搖頭：“沒事，我就正好經過，來買個面包當早飯。”
那還跑這麽急，一聽就是假話。
何槿舟哦了聲：“那你進去吧。”
見他要走，姜蕊一急，忙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去哪？”
何槿舟看了眼她的手，把胳膊抽了回去：“我去買點東西。”說完，他往路邊走，走到斑馬線那兒的時候，他回了下頭。
就因為他的回頭，姜蕊這才小跑了過去。
何槿舟發現了，但凡她‘纏’着他，而他又沒應她的時候，她便不會再跟着，但只要他回頭，姜蕊就會再次跟上來。
她是覺得他的回頭是默許的意思嗎？
等她跑過來，何槿舟簇着眉頭問她：“你不是說要買面包的嗎？”
姜蕊微微噘嘴：“那我去買面包，你又不等我！”
綠燈亮了，旁邊的人都開始穿過馬路，何槿舟沒有擡腳：“你去。”
他這是會等她的意思。
姜蕊唇角一彎：“那你站着別動哦，我很快的！”
她跑的急，一只腳又踩到了一攤水，水花一躍而起，濺在她的小腿上。
垂在腿側的左手插進口袋，口袋裏，是他早上出門時候帶着的一包紙巾，他把紙巾握在掌心裏，等姜蕊拎着一個紙袋跑過來的時候，何槿舟把那包紙巾遞給她。
姜蕊一愣：“你給我紙巾幹嘛？”
他沒說幹嘛，目光掃過她的臉，他看向對面的紅綠燈：“你留着備用。”
姜蕊哦了聲，把紙巾接過來裝進了口袋後，她從紙袋裏拿出一個面包給他。
何槿舟沒要：“我早上吃過了。”
姜蕊又哦了聲：“在家吃的嗎？”
“嗯，”何槿舟扭頭輕瞄她一眼收回視線：“綠燈了。”
姜蕊小跑着跟上他的腳步，過了斑馬線，何槿舟下意識把步子放慢了，雙腿跨越的幅度也明顯小了。他沒說話，從姜蕊手裏，把她還沒撕開的面包拿到自己手裏，再還給她的時候，橢圓形的面包已經露了三分之一在包裝袋外。
姜蕊抿嘴笑着看了他一眼後，從他手裏接過面包。
她以前話很多的，喋喋不休的小嘴經常在他面前呱啦呱啦個不停。
不知今天是因為吃東西還是什麽，她一路都沒怎麽說話。
大概是習慣了她的‘聒噪’，何槿舟好幾次扭頭看她。
雖然是周末，但十點鐘的商場，還沒什麽人，姜蕊嘴裏咬着面包，目光随着他的目光一家家地看着。
直到何槿舟在一家女裝店門口停住腳，姜蕊終于開口了：“你要買女裝啊？”
何槿舟嗯了聲，視線定在櫥窗裏一個模特身上。
何槿舟的‘不近女色’，姜蕊是知道的，所以他買女裝不難猜：“給你姐姐買的嗎？”
何槿舟扭頭看了她一眼，姜蕊吃的面包撒了椰蓉，這會兒，她嘴唇上下都沾了不少乳黃色的椰蓉碎，何槿舟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姜蕊先是一愣，反應慢半拍地明白他的意思後，忙用手背抹了抹嘴。
何槿舟有點無奈：“不是給你紙巾了嗎？”
姜蕊今天好像有點不在狀态，她眨了眨眼，“呀”了聲：“忘了..”
何槿舟沒再說什麽，擡腳進了那家女裝店，身後的姜蕊，把手插進口袋裏摸到了那包紙巾。
她才沒忘，她就是沒舍得用而已，雖然只是一包紙巾，可這是他第一次‘送’她的東西。
相比何歆歆經常給他買衣服鞋子，何槿舟在何歆歆身上花的錢不多，以前何歆歆生日，他都是用一些零用錢給她買一束花，也就去年生日，開始掙錢的何槿舟送了一雙價格貴點的雪地靴給她。
他看着含蓄，但是在金錢方面，他又很直接，從去年開始，從他開始掙錢了，他都是直接把所有的錢交給何歆歆。
何槿舟問裏面的店員：“門口展示的那件正紅色的鬥篷大衣有S碼嗎？”
店員忙伸手示意：“有的，在這邊。”
何槿舟在看着店員拿給他的那件大衣，姜蕊就在另一邊撥弄着展示的其他女裝。
店員看了眼姜蕊，笑眯眯地問何槿舟：“是買給女朋友嗎？”
‘女朋友’三個字讓姜蕊看了過來，沒等何槿舟開口說不是，姜蕊就接了話走了過來：“是買給姐姐的！”
對她那頗為順口的‘姐姐’，何槿舟愣了愣。
店員忙說了句不好意思。
姜蕊把手裏的紙袋挂到旁邊的衣架上，然後問表情有點呆的何槿舟：“要不要我給你試穿一下？”
何槿舟忙說不用，姜蕊撇了撇嘴。
店員忙接上話：“這件衣服是韓版，尺碼相對于其他款會略微寬松一點，所以XS也有的，如果回去試穿覺得尺碼不合适，可以随時拿過來調換。”
何槿舟買東西是個很爽快的人：“那就這件。”
姜蕊“啊？”了聲：“你都不再看看別家的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