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你感覺..”她問得扭扭捏捏, 小心翼翼：“我長得、長得好看嗎？”
周璟西掀開眼皮，看她倒映在自己眼底的那張臉。
何歆歆手裏的動作頻率比剛剛要慢一些，可那顆等着他答案的小心髒卻噗通噗通的加速。
周璟西盯着她瞧, 不知是在疑惑她的問題還是在打量她的五官。
七八秒後，他眼睫合上：“還行吧。”
何歆歆眸光轉了轉, ‘還行’是什麽意思呢？‘還行’後面還加個‘吧’？
何歆歆想知道确切的答案，她又小心翼翼地往深了問：“如果是十分的話..你、你能給我打多少分啊？”
他好像很認真地在想, 默了會兒，他說：“七八分？”他是疑問句。
七八分..
這要是高年級考試，那就還湊合的，可要是放在小學階段，一百分考七八十, 那還不被家長打死？
何歆歆朝他撇了撇嘴。
結果周璟西突然睜眼：“你問我這個幹嗎？”他眉心微擰：“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男朋友吧！”
男朋友？
何歆歆懵了一下, 她問哪個男朋友？
然後, 周璟西突然歪了點腦袋看她：“你男朋友嫌你醜了？”
何歆歆被他問的眼睫直眨，沒等她開口解釋。
Advertisement
“現在嫌醜, 早幹嘛去了？”他還嗤笑了聲：“我早就跟你說過, 看人的時候要把眼睛擦亮！”
他一副訓人的味道，讓何歆歆暫時把解釋她沒男朋友給抛到了腦後。
她眼睛一睜, 都忘了收斂住脾氣：“你什麽時候跟我說看人要把眼睛擦亮了？”
周璟西白了她一眼：“在病房的時候，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他不耐煩地扔了句：“你自己好好想想！”
何歆歆徹底停了動作, 鼓着腮幫子，跟個小金魚似的：“我想不到！”語氣裏, 竟還帶着幾分嗆人的味道。
這女人, 是在跟他耍脾氣嗎？
周璟西一臉驚詫地看着她, 驀地, 他眉棱一挑。
莫名其妙地問她的長相..
難道是被分手了？
那有點小情緒也正常。
周璟西不和她計較了：“想不到就不想了, ”他語氣軟了幾分，細聽，能聽出幾分哄人的調子：“餓不餓？”他坐起來，朝外面擡了個下巴：“廚房裏給你留了飯。”
這要是以前，何歆歆肯定會客氣地說：不用了周總，我不餓。
可今天，她氣呼呼地轉過身子：“不吃！”
還真生氣了呢！
周璟西擡手撓了撓鬓角，他沒哄過人，也不知道怎麽哄，但是他會岔開話題。
他把話題岔到了昨晚何歆歆給他念的小說上：“昨天那個小說，你看到多少章了？”
何歆歆斜睨了他一眼：“幹嘛？”
“就問問你，那女主打底有沒有離開男主的家。”他還沒來及看下一章，何歆歆就回來了。
可何歆歆昨天剛開始看，她還沒周璟西看得多。
注意力就這麽被轉移了，何歆歆說：“我天天哪有時間看小說啊！”以前她都是睡前會看一會兒，可她一碰到枕頭就困，看不了兩章就睡着了，所以一本三十萬字的小說，她能看一個月。
周璟西問她：“你手機呢？”
“你說你給我的那個嗎？”何歆歆往外面看了眼：“在我包裏呢！”
周璟西皺眉了：“你還沒開始用？”
何歆歆搖頭：“我電話卡還在家裏的那個舊手機裏面呢。”
周璟西朝外擡了個下巴：“你把手機拿來。”
剛剛還鼓着的腮幫子，這會兒也沒了，何歆歆去客廳拿手機。
上次她和男朋友吵架，也是這麽快就被哄好了，她那個男朋友該不會也是用的這招‘岔開話題’？
周璟西在心裏嘆氣。
手機拿來，周璟西盤腿坐着，低着頭，在拆外包裝。
包裝拆開，何歆歆伸頭看了眼，小聲咕哝了句：“這個好貴！”
貴嗎？
周璟西不太清楚具體價錢：“有多貴？”
何歆歆想了想，噘了點嘴：“比我兩個月的工資都貴！”
周璟西低笑了聲：“聽你這意思，是想讓我給你漲工資？”
何歆歆抿嘴偷笑：“可以漲嗎？”
手機剛開機，要反應一會兒。
周璟西擡頭看她：“總不能只給你一個人漲吧？”
那倒也是。
何歆歆拿起盒子裏的耳機，在擺弄着：“只給我一個人漲的話，估計就有流言蜚語了！”
手機界面亮了，周璟西把手機給她：“周邊福利不是比你漲工資更劃算？”
何歆歆看了眼手機，又擡頭看他：“你說這個啊？”
周璟西沒應她這句，他又朝外擡了個下巴：“去廚房把飯吃了。”
原本彎着的腰挺直了幾分，何歆歆忘了自己剛剛很硬氣地說了不吃，她把手機給周璟西：“那你幫我下載幾個常用軟件。”
周璟西嗯了聲：“飯在保溫桶裏的，你看看涼不涼。”
何歆歆小跑着去了廚房。
白色的竈臺上，放着一個銀白色的保溫桶，保溫桶是三層的，第一層是米飯，第二層是紅燒肉，第三層很濃香的..
何歆歆低頭聞了聞，好像是魚湯？
何歆歆沒去餐桌那兒坐着，她去了茶幾那兒，剛吃沒幾口，周璟西從卧室裏出來了。
“涼了嗎？”他問的很随口。
何歆歆搖頭，鼓動的腮幫子沒有停。
周璟西坐到她旁邊：“這要設置一個密碼，”他把手機遞到她胳膊旁：“你設置一個。”
何歆歆不接：“就123456吧。”
“不行，”他晃了下手，示意她拿着：“字母和數字都要有。”
何歆歆這才放下筷子，她擡頭想了想，扭頭問他：“那就hxx123456？”
周璟西：“……”
設置好後，何歆歆把手機給他，這才問了句：“你晚上吃的什麽？”她剛剛吃了好幾塊紅燒肉，嘴唇上油油的。
視線在她唇上停了幾秒，周璟西別開眼：“和你吃的一樣。”
何歆歆自己也做過紅燒肉，但口感和味道和她吃的這個差遠了：“你這是在哪買的？”竟然還用保溫桶裝着。
“蘭心餐廳，”他說：“離醫院不遠。”
何歆歆噎了一下：“西岚街的蘭心餐廳？”
周璟西扭頭看她：“吃過？”
何歆歆忙搖頭：“沒有。”她就是經常路過，那家餐廳就在西岚街的路口，繁華街邊的一處優雅之地。
不過西岚街在醫院的西南方向，何歆歆問：“你怎麽想起來跑那邊吃了？”
手機界面裏已經下了好幾個軟件了，周璟西說：“我以前住西岚公寓。”
剛咽下去的飯差點把何歆歆嗆到，她眼睫在顫：“哪、哪一棟啊？”
西岚公寓就兩棟，南一棟北一棟，何歆歆擺攤的那條街，擡頭就是二棟。
偏偏，周璟西說：“二棟。”
何歆歆：“……”
可幸虧他現在搬走了，不過，何歆歆有點好奇：“西岚公寓離醫院比你現在住的那個地方近好多，你幹嘛搬啊？”
周璟西凝眸看她。
不知哪裏生的默契，接到他眼神的那一秒，何歆歆立馬就秒懂了，她傻笑了兩聲：“下面是有點吵..”
周璟西從沙發裏站起來：“快點吃，我回床上等你。”
何歆歆先是一愣，在心裏重新默念一遍後，她小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明知道他沒有別的意思，可就是……
何歆歆腦子裏黃了一下，就一下。
偏偏就是那一下，讓她臉上的紅蔓延到了脖子……
從何歆歆坐着的位置能看見主卧的床尾，大概是因為她還在吃飯，周璟西沒有躺下去，他平時都是規規矩矩地平躺着，這會兒，他是趴着的，趴着就趴着吧，為什麽要趴在床尾呢？
何歆歆一個不經意的餘光就能瞄見他的臉。重點是，她不想瞄的，可是眼神不聽話，她也很沒辦法。
保溫桶裏的湯已經涼了，何歆歆還沒吃完。
就在周璟西擡頭準備喊她的時候，正好和何歆歆的餘光撞了個正着。
何歆歆立馬別開了眼，周璟西眉心擰了下，她剛剛是在偷看他嗎？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
雖然保溫桶裏的魚湯已經涼了，可何歆歆還是給喝完了，把保溫桶洗幹淨，都快一點了。
何歆歆打了個哈欠，為了讓自己醒困，她用涼水洗了臉。
剛走到主卧門口，何歆歆雙腳就頓住了。
床上，周璟西居然趴着睡着了！
就很不可思議！
何歆歆輕腳走過去，歪着腦袋，不相信地盯着他的側臉看。
睫毛垂得好安靜，何歆歆看了眼他還拿在手裏的手機，是她的那個。
何歆歆輕輕把手機從他手裏抽出來，因為沒設置密碼，屏幕一點就亮了。
界面上，被下載了很多的軟件，甚至連打車軟件都有。
視線從手機屏幕緩緩移到周璟西的側臉上。
原本生得上翹的嘴角，這會兒彎得更厲害了。
何歆歆把被子展開，輕輕蓋在他身上。
她沒有走，蹲在床尾的位置，細細看他只露了一半的眉眼。
是他，是那個每天穿着一身禁欲黑，就連睡衣都是黑色的周總。
可是，又好像不是他。
他在吃完飯還會想着給她帶一份，在她手機摔壞了會送她一個新的，還會細心地給她下載打車軟件，連讀書軟件都有。
他頭發好像長長了，比她第一次在抽血窗口見到他的時候要長上許多。
耷下來的那一縷頭發都能戳到眼睫了……
何歆歆鬼使神差地伸手把那縷頭發撥到了一邊，卻沒想，把周璟西擾的咕哝了句什麽。
何歆歆把耳朵湊過去。
結果，話沒聽見，周璟西呼出的氣息卻輕輕噴灑進了她的耳廓裏。
何歆歆猛地收回腦袋，之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紅暈再次爬上她的臉頰。
心口那裏，開始不受控地砰砰直跳，何歆歆伸手按住。
她今天不是想着套他話的嗎，可為什麽..
何歆歆低頭看着自己的心口，壞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心動的聲音？
何歆歆小臉一垮，表情都要哭了。
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動，該不會……
她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正對她視線的是周璟西頭頂的漩渦。
此時，那團漩渦就像是看不見底的深海，像有一股什麽不知名的力量，想要将她拉進去。
何歆歆忙別開眼，眉間的褶皺随着她亂成麻的思緒越擰越深，越擰越深……
周璟西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自然入睡，而且還一覺睡到了睜眼就能看見太陽。
這對于一個失眠患者來說，是激動又興奮的。
他以為昨晚何歆歆沒有走，以至于他連鞋都沒來及穿跑到次卧門口的時候，還特意撫了撫心口，可次卧的床上，沒有人。
床單平整得和他那天晚上來的時候一樣。
周璟西彎着的嘴角緩緩平了下去。
而此時的向榮家園，從沒有失眠過的何歆歆，一夜沒睡。
昨晚她失魂落魄地打車回了家，澡都沒洗，就這麽在沙發裏坐了一夜。
她不相信自己對周璟西動了心，準确來說，她是不能對周璟西動心。
她今年二十三歲了，正是對愛情有着幻想和憧憬的年紀。可即便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優秀，可那份優秀也應該是與她門當戶對的優秀。
周璟西……
何歆歆低頭苦笑。
他不是用簡簡單單兩個‘優秀’就能概括的人。
他的身份，他的家世，甚至他的長相，都不是她能夠企及的。
他是她不敢奢望，也不能奢望，甚至不能去觸碰的另一個世界的人。
今天的太陽很濃烈，入秋後，南市少有這樣熱烈的太陽。
像人一樣。
“何槿舟！”姜蕊站在男生寝室朝南的陽臺下往上喊。
這一聲尖叫，讓陽臺露了不少的腦袋出來，其中就數三樓的第二個陽臺躁動最大。
那是何槿舟所在的寝室陽臺。
“何槿舟，有美女找你哦！”同寝室的一個男同學扭頭朝裏喊，拖着調子，興味十足。
何槿舟早就聽見了，他正在換衣服，換衣服的動作很迅速，穿上鞋後，他沒去陽臺，兩個大步跨到門口，開了門就往外跑。
他也沒去南陽臺的樓下，一口氣跑到了操場才給姜蕊打電話。
他這是第一次因為私事給姜蕊打電話。
“喂？”
“你還在寝室樓下嗎？”他站在一株花開正盛的桂花樹旁，氣息不穩，有些喘。
“對呀，”姜蕊聲音帶着笑意：“你們寝室的人說你下來了，”她左右扭頭看：“我怎麽沒看到你啊？”
“我在操場！”他聲音悶悶的。
姜蕊聽出他的聲音不對勁了：“你生氣啦？”她哼了聲：“誰讓你不回我微信不接我語音的！”
所以她就跑他樓下喊他啦，她故意的！
對姜蕊，何槿舟是無奈的，但凡她表現出點她想追他的架勢，或者絕對會立馬打消她的念頭，可她偏偏沒有。
她總說——
你還是不是朋友了？
我對朋友一直都是這麽義氣的好嗎？
我是拿你當朋友才會跟你說這麽多。
她總把‘朋友’挂嘴邊。
而何槿舟是個渴望有朋友，但又害怕去交朋友的一個人。
“你以後別去我們寝室樓下了，行嗎？”他語氣裏帶了幾分央求。
姜蕊抿嘴偷笑：“行啊，”她刁鑽的小性子使出來：“那語音視頻還有電話，你選一個。”
何槿舟一個都不想選，他問：“你每天都會和你的朋友語音視頻電話嗎？”
姜蕊才不喜歡和別人視頻，語音她也不喜歡，電話更是無聊了或者有正事才會打。
可他不是別人，他是何槿舟。
姜蕊‘咳’了聲，把笑憋下去：“朋友嘛，那就得常聯系啊！”她說的振振有詞：“如果連起碼的電話都不打，那還叫什麽朋友！”
這理由，何槿舟反駁不了，他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語音吧。”視頻他覺得很怪，電話的話又要話費。
姜蕊就知道他會選這個，“你在操場哪裏啊？我去找你！”
他說：“自行車棚這裏。”
姜蕊擡頭朝三樓的好多只腦袋揮了揮手：“拜拜。”
一長串的口哨聲給姜蕊送行。
人還沒到自行車棚，姜蕊的聲音就先到了：“何槿舟！”
她總是喜歡很大聲地喊她。
偏偏，何槿舟臉皮薄，每次都能被她喊紅了臉。
他怕她再喊，主動朝她跑過去。
姜蕊站住了腳，她喜歡看他奔向她，喜歡得不得了！
雙腳一站定，何槿舟就問她：“你找我有事嗎？”
上一秒還笑成一朵花的臉，一聽他這話，立馬就撇嘴了：“非得有事才能找你是吧？你這個朋友還能不能處了？”
她又把朋友挂嘴邊。
何槿舟不說話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認識他也有段時間了，姜蕊就沒在他臉上看見過一絲真正的歡喜，當然了，那種禮貌客氣的微笑不算。
二十歲不到的年級，整天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姜蕊故作嘆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你多少錢了呢！”
她不說還好，這麽一說，何槿舟直接別開視線，不看她了。
就說氣不氣人吧！
不過今天姜蕊找他也的确是有事，只不過事不大。
“我晚上要去個地方，你能陪我去嗎？”
何槿舟重新看向她：“去哪？”
姜蕊把肩上的背包往上提了一下：“高中同學聚會，我以前喜歡的一個男孩子也會去..”她表情少有這樣不自然：“就、就想讓你假扮下我男朋友..”
何槿舟立馬擰眉搖頭：“我晚上有事。”說完，他轉身就走。
姜蕊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哎喲，就當我求你了！你就可憐可憐我呗！”她賣起慘來，最能蠱人心。
偏偏這次，何槿舟異常堅定：“你找別人吧！”他使勁抽回自己的胳膊。
姜蕊嘴一撇，立馬淚眼盈眶：“你還是不是朋友了！”
她又拿朋友當擋箭牌。
何槿舟臉上是大寫的不情不願：“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這話是她自己說的，雖然他一個都沒見過。
“他們沒義氣，聽說假扮我的男朋友，都不去，”她裝腔作勢地哼了聲：“他們說只想當我真的男朋友！”
何槿舟：“……”
真的，姜蕊是他見過的最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直白的口無遮攔。
姜蕊又去抓他的胳膊，委屈扒拉地求着他：“只有你不想當我真正的男朋友，我對你才放心！”
何槿舟無言以對。
上午還豔陽高照的天，到了下午，突然刮起了風，風卷落葉，把蕭瑟悲涼的秋天重新吹來。
何歆歆中午在家下了碗素面，吃完就去了東二環的大型手機賣場。
她不舍得買貴的手機，只花了一千六百塊錢買了一個普通款。
付完錢，何歆歆把電話卡裝上，沒兩分鐘，就收到好幾個短信提醒的未接來電。
都是周璟西的，但何歆歆沒有回。
坐地鐵去醫院的路上，何歆歆下載了幾個常用軟件。
想到昨天周璟西給她下的打車軟件，何歆歆突然失笑。現在的支付軟件都自帶打車功能，哪需要另外下載啊！
嘴角的笑還沒平下去，何歆歆又撇嘴了，撇着撇着，也不知怎麽的，鼻子又開始泛酸，眼眶裏也跟着熱了一下。
何歆歆趕緊擡起頭長呼一口氣。
偏偏，該死的喪情緒還沒壓下去，周璟西的電話又打來了。
第一遍的時候，何歆歆沒有接，可他還不依不饒的，又打第二遍。
這麽逃避也不是個辦法，何歆歆就接了。
“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比平時要急一些：“怎麽一直關機？”
何歆歆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岔開了話題：“你在辦公室嗎？”
“我在，”他的聲音突然帶了幾分能聽出的笑意：“你要來找我嗎？”
何歆歆“嗯”了聲：“見面說吧，我馬上就到醫院了。”
到醫院的時候才三點二十。
周璟西沒在辦公室等她，從她挂了電話，他便從辦公室出來了。
他站在行政樓前的一株榉樹下。
榉樹高大挺拔，樹幹通直，和他的人一樣，筆直地站在那裏，只一眼，便能吸引人的目光。
何歆歆收拾好情緒，控制好表情，朝他跑過去。
出了地鐵後，何歆歆就把手機從包裏拿出來了。
雙腳剛在他面前站定，手裏的手機盒便擡了起來，何歆歆笑得很自然：“還你。”
周璟西愣了一下，視線從手機盒移到她臉上：“不是都給你了嗎，為什麽還我？”
何歆歆囊了囊鼻子：“我昨晚回家用了會兒，它這個系統和我之前手機的系統不一樣，我用不慣。”
這個還手機的理由，她在家就想好了。
周璟西沒有接：“多用幾次不就習慣了？”他把手機盒推回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那我給你打電話，你用的是誰的手機？”
“我又重新買了一個啊！”何歆歆從口袋裏把新買的手機掏出來給他看：“我還是喜歡用我之前的這種。”
“現成的不用，非得花錢買一個新的，”他冷笑了聲：“真以為你節省呢！”
何歆歆白了他一眼，抓起他的胳膊，把他插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抽出來：“我是個窮人，這麽好的東西，我用不慣！”
視線從掌心裏的手機移到她臉上，周璟西凝眸看她，目光帶了幾分審視：“真是因為用不慣？”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對，用不慣！”何歆歆不敢與他對視太久，她別開眼，看旁邊花壇：“最近..”她把頭低下去，聲音也跟着低下去：“我最近家裏有點事，就不去你那裏了。”
周璟西沒往深處想：“什麽事？”
何歆歆沒想到他會細問，她一時找不到借口：“就私事..”
既是私事，周璟西也不好細問：“行，那你先忙你的，”他舔了下唇：“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可以找我。”
何歆歆扭頭看他，匆匆一眼，她就別開了視線，她心裏錯雜得很，不敢再繼續待下去：“周總，那我，我就..先走了，就要遲到了。”
沒等周璟西開口，她就落荒而逃。
周璟西低頭看了眼時間，這離上班時間還有一會兒呢......
***
長歡街是條酒吧街。
繁華迷亂的夜生活是何槿舟從來沒有踏足過的。
何槿舟擰着眉，在街頭定住腳：“姜蕊，你別騙我。”姜蕊說同學聚會的地方是個燒烤店，可這個地方，明明就是南市最著名的酒吧街！
姜蕊直接擡起右手指天發誓：“我要是騙你，我就是小狗！”
何槿舟覺得她就是個擅于撒潑耍賴的泰迪！
姜蕊看他還是一臉的不信，就拿出手機，把短信給他看。
何槿舟瞥了眼她的手機屏幕。
姜蕊指着短信裏的一行字：“看見了吧，是不是武記燒烤！”
這條街，姜蕊就來過一次，雖說裏面有幾家酒吧挂着清吧的牌子，可裏面還是亂得很，姜蕊愛玩，但不愛來酒吧玩，她的樂趣是游樂場的刺激項目。
喝酒蹦迪？
她連KTV都不能去，周圍太吵的話，她頭會疼，是真的疼，要睡一個很長的覺或者吃止痛片才能好。
雖然看到了她的短信，可何槿舟還是猶猶豫豫的不肯邁腳，所以，他是被姜蕊生拉硬拽去的。
所幸，她真沒撒謊，進的那家店真是一家燒烤店，只不過位置在一家酒吧的後面。
燒烤店很大，單層六間門面，上下兩層，門口還擺了露天餐桌。
姜蕊踮着腳一桌一桌地搜尋着。
“嗳，姜蕊，這呢！”
循着聲音看過去，是她相處并不愉快的高中後桌，姜蕊趕緊挎住何槿舟的胳膊走過去。
剛剛在路上，她那雙手就拽過他，可那種拽和現在這種挎又明顯不一樣。何槿舟低頭看她的胳膊。算了，她就是這樣一個性子，再說了，他這趟來就是來假扮她男朋友的。
姜蕊挎着何槿舟，把他帶到了桌前。
何槿舟目光梭巡了一圈，兩張方桌拼在一起，圍桌而坐的人不多，十幾個，女比男多。
高中著名的‘小傲嬌’來了，還挎着個男朋友，一桌子的人都在目光打量。
何槿舟輕拉嘴角，禮貌微笑。
因為女生多一些，所以目光大都聚在何槿舟臉上。
然後就聽見——
“姜蕊，你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啊，沒聽說啊！”說話的是個女生，叫姜夢，當時在高中的時候和姜蕊并稱她們那屆的雙姜。
可能也是處的不太好，姜蕊不是嘿嘿哈哈的笑，她呵呵兩聲：“我交男朋友還要拿着喇叭大昭天下啊！”
她語氣一點都不好，甚至能聽出幾分嗆人的味道，何槿舟看她，一桌子的人也跟着看她。
姜蕊不去理會那些眼神，她拉着何槿舟坐到椅子上，還把肩上背的包包給了何槿舟。
何槿舟沒說話，把她遞過來的包包接到手裏後，放在了身後。
氣氛有點尴尬，好在有個男生開口解圍：“姜蕊，你不是愛吃螃蟹嗎？我剛剛給你點了。”
姜蕊微笑臉看過去：“謝謝，”不過，她墜了句：“你的好意我領了，不過不好意思，最近天涼，我男朋友不讓我吃那些大寒的東西。”
何槿舟餘光瞄她。
氣氛又這麽被她一句話給凍結了。
太不給面子，一群女生幹脆不理她自顧自地聊天。
有種被孤立的感覺。
何槿舟把頭歪過去離近她，壓低了聲音說：“你別這樣。”既然是同學聚會，他覺得應該都是平時處得不錯的。
姜蕊擡手掩嘴，手指無意碰到了他耳朵。
何槿舟下意識往旁邊偏了點，結果又被姜蕊給拽了回去：“剛剛跟我說話的那兩個女的，陰險着呢！”要不是人多，姜蕊真恨不得立馬就把她們的光輝事跡說給他聽。
不僅那兩個女的，姜蕊還說：“剛剛說給我點螃蟹的那個男的，高中沒追到我，四處散播我是個公交車！”簡直是個賤男。
何槿舟沒懂她的意思，小聲問：“為什麽說你是公交車？”
姜蕊愣了一下：“你是不是不知道公交車是什麽意思？”
何槿舟的确沒懂，他點頭問她：“能問嗎？”
姜蕊發笑，又把嘴湊到他耳邊：“就是被很多男人上過的意思！”
何槿舟瞬間臉紅。
姜蕊盯着他發紅的耳尖，突然伸手去摸，“你怎麽還——”
何槿舟別開眼，紅着臉把她的手不動聲色地拿開。
結果，順着他手上的動作，姜蕊卻把他的手給反握到手裏。
她第一次碰何槿舟的手。對何槿舟來說，她也是第一個碰他的手的‘外人’。
準确來說，不是碰，是摸。
何槿舟沒壓住表情，皺着眉，想把手縮回去，可姜蕊用了力氣，他沒收回來。
姜蕊低着頭，用指尖蹭他的指甲：“你指甲可以修咯。”
何槿舟的指甲一點都不長，伸出的指甲和指尖是齊平的。
何槿舟力氣裏的掙脫只有他和姜蕊知道，在外人眼裏，他倆就是靠在一起膩歪的小情侶。
剛剛和姜蕊說話的兩個女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後默契地撇嘴，然後兩只腦袋湊近。
“不就談個男朋友，顯擺什麽呀！”
“就是，大庭廣衆卿卿我我的，要不要臉！”
“等下邵歡禹過來，看她還怎麽能！”
“也不知——”
“邵歡禹，這呢！”
‘邵歡禹’三個字讓姜蕊握着何槿舟的手一僵。
何槿舟沒有愛情經驗，但是心思細膩，感覺到自己手指上的力度變化，他看向姜蕊。
邵歡禹走過來，坐到其中一個男生旁邊：“怎麽坐外面？”
何槿舟視線飄到對面的那張臉上。
是個長相很出色的男生，但看着都比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成熟。而且很會打扮，濕發造型，一件黑色機車上衣，脖子那兒挂了吊墜。
大概是感覺到了被打量的目光，邵歡禹的視線很迅速地投過來，和何槿舟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視線對上的那一秒，何槿舟眉心狠狠地一擰。
邵歡禹眯了眯眼角看他，就在他猛一挑眉的時候，何槿舟放在膝蓋上的右手突然五指蜷緊。
“這麽巧？”邵歡禹拖腔帶調，臉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還被姜蕊握着的那只左手，突然用力掙開。手心落了空，原本低着頭的姜蕊擡眼看他。
邵歡禹的視線這才落到何槿舟旁邊的那張臉上。
他倆坐得近，再加上姜蕊在班級群裏說今天會帶男朋友過來，邵歡禹猜到了：“姜蕊，這就是你說的男朋友？”
沒等姜蕊開口，何槿舟直接兩字否認：“不是。”說完，他站起來，頭也沒回地大步往外走。
姜蕊顯然愣住了，等何槿舟都走出好幾米遠，她才反應過來。
她大喊一聲“何槿舟”後起身追出去。
坐姜蕊旁邊的女生瞥了眼剛剛何槿舟坐着的椅子，撇嘴發笑：“包都不要了..”
邵歡禹也跟着起身，走過來，看了眼椅子上的包：“這她的？”
“對啊！”
邵歡禹把包拿手裏，也轉身出去。
議論聲炸起——
“什麽鬼？暗戀成三角戀了？”
“剛剛那男的說不是姜蕊男朋友诶！”
“笑死，該不會知道邵歡禹今天來，她故意找個男的來試人家反應？”
“邵歡禹有女朋友吧？”
“我的天，她女朋友從來也沒斷過好吧！”
“……”
何槿舟頭都沒回地走到拐彎處的牆邊時，姜蕊從後面拽住了他的胳膊：“你跑什麽呀！”
何槿舟掙開她的手，沒有看她：“我還有事。”他聲音很淡，語氣也很淡，是他對待人的一貫疏離：“我先走了。”
“姜蕊？”
何槿舟剛要擡腳的動作再次僵住，垂在身側的兩只手随着身後的聲音慢慢握緊。
姜蕊扭頭看過去，見邵歡禹手裏拿着他的包，她抿唇走過去把包接到了手裏：“謝謝。”
邵歡禹瞥了眼何槿舟的背影：“你男朋友？”
見她垂頭不說話，邵歡禹突然嗤笑了聲，一雙幽深的眼盯着前面挺直的脊背：“何槿舟，”他嘴角挂着戲谑玩味的笑：“咱倆還真是緣分不淺吶！”
何槿舟沒有轉身，漂亮的眉眼此時冷冰冰地沉着，微顫的眼睫下，他眼裏像是有什麽在翻滾。
姜蕊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神色怔愣，也不知是問誰：“你、你們認識？”
邵歡禹看向姜蕊，幾波耐人尋味的眼神之後，他問：“你先告訴我，他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背身的何槿舟突然轉過身來，不愛生波瀾的一雙眼，此時驚濤駭浪，他大聲否認：“不是。”響亮的聲音和他平時柔緩的語調截然相反。
可邵歡禹卻不相信似的，嘴角挂着抹明晃晃的嘲諷：“是也沒什麽，共用一個媽，又不代表會共享一個女朋友。”
姜蕊眉心一擰，她疑惑地看向邵歡禹，語氣冷下去：“你什麽意思？”
邵歡禹笑得意味不明：“你不知道嗎?”他嘴角彎着，像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卻又藏着不說：“看來你們真不是男女朋友啊..”
誰都有好奇心，姜蕊也有。可邵歡禹今天給她的印象和之前反差太大了，他以前不愛笑的，可今天卻一直在笑，而且那笑裏，全是讓人一眼看盡的嘲諷，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