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璟西這一覺睡到了六點，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但是醒來的時候，手機還握在他手裏，可惜電量已經耗盡自動關機了。
周璟西看了眼旁邊已經斜睡到枕頭上的小家夥。
真的，從他記事起，他就沒和別人睡過一張床。他把季君澤拽回被窩，給他蓋好被子後下了床。
無論睡眠好不好，周璟西都有早起鍛煉的習慣。
他住的西岚公寓，有一個次卧被他改成了小型健身房，裏面器材不多，除了一臺跑步機外，還有一臺功能很全的綜合訓練器。
昨晚的睡眠應該還不錯，他在裏面練了一個小時，雖然出了很多汗，但不像之前那麽疲累了。
八點整，周璟西把季君澤送到幼兒園後直接去了醫院。
周一的醫院門診，看病的人比周末要多很多。何歆歆昨晚睡得晚，因為唯一的粉絲一直沒走，她就沒舍得關直播，說完了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後，她還問了那個叫‘很煩’的粉絲。
“先生，故事說完了，你還有其他要求嗎？”畢竟人家給她刷了不菲的禮物，就算多讓她講幾個故事，也是無可厚非的。
結果等了好一會兒，對方只給她回了一個逗號。何歆歆猜不出那逗號的意思，只好繼續念起了她那精選五百句的人生感悟。
就這麽一直念到她困得睜不開眼。
十點，何歆歆去了一趟衛生間，之後還用涼水洗了把臉，她看着鏡子裏自己那雙泛紅的雙眼，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為了讓自己醒困，她一連三個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自己臉上：“何歆歆，振作振作，你是個醫護人員，切不可拿着別人的生命馬虎大意！”
下午四點五十，何歆歆下班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補覺。
她是個入睡很快的人，無論缺不缺覺，只要躺上床，用不了多久就能睡着。
八點，鬧鐘把何歆歆叫醒，掀開被子，她一秒的床都沒賴就跑去了廚房。
Advertisement
菜板上，是一個削了皮的土豆和三個洗好的青辣椒，何歆歆又去冰箱裏拿了一個雞蛋出來。
青椒土豆絲和辣椒炒雞蛋，就是何歆歆今晚和明天中午的午飯。
窗外，同樣的月色，隔着雲，卻是兩處光景。
開放式的廚房裏，從不做飯的周璟西今天破天荒地下了廚。
季君澤托着下巴坐在他對面的高腳凳上：“舅舅，你行不行啊？”
周璟西給了他一記白眼：“做什麽你就吃什麽，別給我挑三揀四。”
他別的不會做，但是煎牛排還可以。
他把配上西藍花的七分熟牛排擺好盤，放在季君澤面前：“嘗嘗。”
季君澤吃牛排都是媽媽切好了給他的，他眨巴眨巴眼，看着正在開紅酒的周璟西：“舅舅，媽媽說我不可以碰刀具的。”
很顯然，周璟西忘記他還是個五歲大的孩子，他瞥了眼季君澤面前的盤子：“等會兒。”
“砰”的一聲，紅酒塞破口而出，他就只倒了淺淺一個杯底的紅酒。
醫生說的，适量地喝一點紅酒有助于睡眠。
有用嗎？
反正他喝多喝少都沒感覺到有任何的效果，但是他今天精神不錯，心情也不錯。
幫季君澤切好牛排，他突然問了句：“你昨晚什麽時候睡着的？”
季君澤看着他杯中的紅酒，舔了舔唇：“不知道诶，就聽着聽着就睡着了。”突然，他一臉期待：“舅舅，我們今晚再去那個小姐姐的直播間吧！”
這要是以前，周璟西想都不想就會直接拒絕，可他昨晚不知不覺的也睡着了。
盡管他不覺得自己的入睡與那個歆歆然直播間有關，但他還是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九點，何歆歆準時開了直播，說真的，她并沒有對昨晚那個粉絲再來抱有什麽希望。可腦子裏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出現那個人的名字，還有就是……
那金光閃閃的摩天大樓！
誰知，才過十分鐘，那個名為“很煩”的男人真的來了。
何歆歆照着電腦念的人生感悟猛地一頓，真的，她差點都喜極而泣了。
比之前兩天早躺上床的季君澤朝外大喊：“舅舅，你快來呀，小姐姐的直播開始啦！”
正在洗澡的周璟西哪裏聽得見！
“幸運之神的降臨往往是因為你多堅持了一分鐘，多前進了幾步，哪怕你多走了一條彎路……”
“有一種遇見，非你我邀約,卻心有靈犀;隔山隔水遙遙相望;你那明媚的笑臉,如三月的春光，傾于我心上……”
季君澤跟着那清甜的嗓音搖頭晃腦着，如果她媽媽每天也用這種聲音跟他說話，那有多好啊！
九點半，周璟西洗完澡出來：“季君澤，你要不要喝水？”
等了幾秒鐘，沒人應他，周璟西輕笑：“這是聽入迷了？”
倒了半杯水，周璟西去了房間，半掩着的房門剛推開，周璟西雙腳頓住。
季君澤靠着床背，腦袋歪着，已經睡着了。
周璟西看了眼床頭櫃，九點三十四分。
真不知是因為在學校玩累了，還是因為手機裏那慢慢悠悠傳出的人生感悟的句子把這小家夥給哄睡着了。
周璟西無奈地搖了搖頭，把水杯放在了床頭櫃上後，他把季君澤抱在手裏的手機給抽了出來。
把季君澤抱回次卧後，周璟西回了自己的房間，剛躺上床，手機裏傳出一句——
“無論悲歡與離合，都要頭枕光陰，看心看風景。花會開，也會落，它是永恒，也是歸結。緣起緣滅，繁華落盡，萬緣入滅，方識真心。”
周璟西笑出了聲，他拿起手機，帶着幾分好奇，他在對話框裏輸入：【你多大了？】
剛準備念下一句的何歆歆餘光一瞥，瞥見了那四個字。
她今年才二十三歲，二十三歲的年齡給人家排解感情問題，說出去肯定沒有可信度，再加上對方都有一個五歲的孩子了……
何歆歆突然沉了兩分的音色，說：“你好先生，我今年三十歲了。”
三十歲……
周璟西今年也三十歲，他又問:【結婚了嗎？】
結婚啊……
不結婚怕是得不來那麽多的人生感悟吧？
何歆歆說：“已經結了呢！”
又帶尾音，周璟西眉心簇了一下，他回了個【哦。】
就只是‘哦’？
想到他一個大男人還要哄孩子睡覺，難道是個離異的？
何歆歆突然心髒一緊，又是問她年齡又是問她有沒有結婚，該不會是對她有想法吧！
這個荒謬的想法也就僅僅在她腦袋裏過了一下，人家也許就是好奇或者随口！
閃過那不可能的想法後，何歆歆突然又有些傷感，這年頭，誰都不易啊！
不過人家沒尋求什麽幫助，所以她也不好說什麽。
何歆歆繼續念着她的‘人生感悟’，而周璟西也沒有再問什麽，就這麽靠着床背，閉着眼，聽着手機裏——
輕緩的聲音戛然而止，手機的震動聲随之而來，周璟西眉頭一擰，低頭看了眼。
是他姐周璟婻的視頻電話。
這麽被打斷，心頭突然還湧了幾分煩躁，視頻接通，周璟西臉色冷冰冰的：“什麽事？”
視頻裏，周璟婻在視線所及範圍內找他的兒子：“季君澤呢？”
周璟西短短兩字：“睡了！”
周璟婻“啊?”了聲：“這麽早啊？”季君澤會輕微的認床，也不知是取笑還是真佩服，她話裏帶笑意：“你可以啊，怎麽把他哄睡的？”
周璟西想到昨天用一個摩天大樓換一個故事，他說：“五百塊解決的。”
周璟婻頓時就聽不懂了：“什麽意思？怎麽還花錢了？”
周璟西不想解釋太多：“還有事？”
屏幕裏突然現出另外兩張近臉：“你還一個人睡的嗎？”
原本還微眯着眼的周璟西瞬間坐正了幾分：“爸、媽。”
周爸爸想到他床上就一個人就來氣：“上次你怎麽跟我們說的？”
兩個月前，周璟西跟兩位老人保證：“不就是個女朋友嗎？兩個月，兩個月我保證給你們二老帶回來！”
當然了，這種類似的保證，從季君澤出生，從他被催婚，他已經說了很多很多遍了。
兩位老人聽得耳朵都磨出繭子了，可聽得再膩煩，還是會抱有期待。
周媽媽好言提醒：“兩個月的期限又到咯，”她問：“這一次，你準備再立下多久的期限啊？”
周璟西：“……”
周媽媽是溫柔的，可周爸爸就不是了。
“三十多歲的人了，到現在一個女朋友不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性取向有問題！”
周璟西糾正他：“我今年剛三十，沒有三十多。”
聽聽，聽聽！
只有女孩子才會這麽計較年齡。
周爸爸來氣：“一天到晚不務正業，醫院的事你要是忙不過來就全交給你姐，你去給我相親去！”
這話聽着就是上班是不務正業，相親才是正事。
周璟西擡手，食指撓了撓耳鬓。
這是他開始煩躁的小動作。
周媽媽雖然催婚催得緊，但他還是心疼兒子更多一點，她把旁邊的老伴推開，一個人面對着鏡頭：“璟西啊，我和你爸都不在你身邊，讓你找個女朋友快點結婚無非是希望能有個人照顧你，那種靠金錢和長相定婚姻的方式，我是不太喜歡的，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是在生活中遇見未來的另一半。”
周璟西點頭：“我知道。”
周媽媽不是一個愛唠叨的人：“你那邊也不早了，早點休息，我從這邊給你買了點安神的保健品，過幾天小婻會給你帶回去。”
他一個大男人不能在兩個老人身邊照顧，還反過來讓老人惦記他，周璟西心裏也挺不是滋味。
“你和爸也多注意身體，有時間我去那邊看你們。”
沒等周媽媽開口，視頻裏傳出一句“你要是自己一個人就別過來了！”
周璟西聽笑了：“行，我争取帶個人過去。”
視頻挂斷，房間裏突然靜谧了下來。周璟西靠着床背看着對面的淺灰色牆壁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等他再打開短視頻，搜了‘歆歆然愛情咨詢’，發現直播結束了。
大概是因為無聊，他點開了賬號主頁。
不是說三十歲？
那主頁上的個人信息裏怎麽顯示二十三？
不是說結婚了？
那主頁上的個人信息裏怎麽顯示未婚？
周璟西呵笑一聲，所以說，網絡上的話十句話有十一句都是假的。
可他也是真的無聊，明明對這個直播博主的好感度節節降低，可還是點開了其中一個作品。
短視頻裏，一個女孩的手，在輕輕揉着一只髒兮兮的橘貓的腦袋，橘貓閉着眼，喵嗚喵嗚地叫着……
作者有話說：
“緣起緣滅;衆境皆空，萬緣歸寂。繁華落盡，則見真淳;萬緣入滅，方識真心”出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