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丁一看着汽車遠去的蹤影,發自內心地說:“媽,允揚姐和秦叔叔真好。”
陳舒華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驚喜,“真的嗎?你真的這樣覺得嗎?”
“對呀,秦叔叔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或許是因為太敏感,她隐隐感覺到了媽媽的驚喜意味着對新生活的期待,丁一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設想過千百次這種情況的出現,甚至可以說期待。可當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又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小花可能不知道,丁一和丁予陳比她自己更希望她幸福。
她們都希望什麽事都自己扛的小花能有屬于自己的生活,面對幸福的時候勇往直前。卻又怕小花有了自己的生活以後,無法繼續給她們全部的愛。
但無論如何,她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陳舒華眼波微動又很快恢複平靜,她早已過了心動的年紀,有些事情已成了奢望,最好也別再有期待。穩定的日子過久了,就不想打破這份寧靜了。她已經沒有時間去賭了。
更何況,帶着兩個孩子,能找到沒有目的性的,心甘情願共同撫養的人,幾乎沒有。
成年人的世界始終是現實的。
“媽,我和阿予都希望你幸福。”丁一無比堅定地說。
陳舒華拿着剪子的手一頓,說:“有你和阿予媽媽就已經很幸福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夠了。”
不夠的,丁一在心裏喊,不夠的,你需要依靠的肩膀,你需要年過半百以後家裏有人等你,你需要的不止是我和阿予。
可她沒有說,因為她很清楚,她們姐妹倆就是那對枷鎖,讓她們的媽媽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自由。
“媽,我和阿予不會離開你的。”丁一只能這樣說。
陳舒華摸摸她的頭,笑得很溫暖。
“十幾歲的小孩子,幹嘛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老媽的事還用不着你這個小鬼來操心好嗎。”
她默默地注視着丁一,眼波流轉中蘊含着心疼,她的一一好像懂事了很多。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就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懂得很多成年人的無奈和有口難言的苦楚。
終究還是她沒有保護好她們。
丁一在燈光下靜靜地收拾着花花草草,注意到母親的注視忽然擡頭,揚起俏皮的嘴角,“趕緊收拾完回家吧,阿予肯定已經熱好飯菜了。”
陳舒華笑意更深,點點頭“好。”
新一周的升旗儀式上,萬衆矚目的情況下,宣布了班刊大賽獲獎名單。
“高一七班,十二班,二等獎。”
“高一三班,一等獎。”
“請獲獎班級派代表上臺領取獎狀。”
趙志文從隊伍前面晃悠到最後面,向丁一擺擺手,示意她上去拿獎狀。
丁一打個“OK”手勢,穿過人山人海的操場,去了主席臺。
獲獎班級的各班班長向幾個校級領導鞠躬,從他們手中接過獎狀。
主持人說:“請老師同學一起合影留戀。”
蘇北言拿着獎狀從主席臺另一邊移過來,站在丁一身邊,對着鏡頭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
丁一看了他手裏的獎狀一眼,笑道“恭喜恭喜,第一啊。”
蘇北言唇角微揚,“同喜同喜,你們也牛批呀。”
攝像師在一旁大力揮手,大喊着:“注意,老師同學們看一下正前方。”
咔嚓幾下拍完後,有序下場。
丁一和蘇北言走在回班級隊伍的路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第一不白拿,記得請客哈。”
蘇北言舉起手指戳戳她的頭,“整天就記得吃,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豬。”
“你才是豬,”丁一拔腿就跑,“還是大、傻、豬。”
“哎,丁……”
“啊!”
蘇北言話音未落,就聽見一聲慘叫,一陣暈眩感襲來,丁一捂着額頭,眼前全是星星,疼得那叫一個龇牙咧嘴。
一道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道:“我是被撞的我都沒喊,你喊什麽?”
蘇北言趕緊上前扶住丁一道:“不好意思啊,老師,我們不是故意的。”
丁一睜開眼看清楚對面的人,不認識,但在學校裏的這種四十左右,長得像老幹部一樣的人,十有八九可能是老師,剩下一二可能是領導。
她也跟着道歉:“對不起啊,老師。”
老幹部笑了笑,不甚在意道:“下次走路小心點,得虧撞上的是我,要不然準訛你錢。”
“知道了,對不起啊老師。”蘇北言笑着說。
“沒事兒,”老幹部揮揮手,走了還不忘吩咐他兩,“趕緊回去上課吧。”
等人走遠,丁一狠狠地白了蘇北言一眼,一聲不吭地走了。怒火直燒到天靈蓋,周身散發着“莫挨老子”的氣息。
蘇北言追上去,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般,笑嘻嘻的問:“喲,生氣了。”
這欠揍的語氣,更令人火大了。
“……”
忍着一拳打掉他牙的沖動,丁一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奇怪了,你撞到人,生我的氣幹什麽?”蘇北言說。
“都怪你,你還笑。”丁一一生氣小臉就鼓囊囊的,小嘴向下撇。在蘇北言看來,怪可愛的。
“是你自己要跑的,怎麽還賴我頭上呢。”蘇北言說。
她眼淚都要氣出來了,“還不是你罵我是豬。”
蘇北言不僅沒有收斂,反而笑得更放肆了:“我沒有罵你好吧,我那叫實話實說。”
丁一說不過,眼看着眼角都憋紅了。
蘇北言壓低身子一看,愣了一下,媽呀!這是真哭啊!
“不是吧,我錯了我錯了,我不笑了還不行嗎。”
“……”
丁一不說話,含着淚水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蘇北言瞬間慌了,這眼淚掉得也太容易了,這還不如直接給他來一拳呢。
他立馬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弱弱道:“別呀,別哭呀大姐。”
“……”
想了想,又試探一句:“我請客,放學集合,行不行?”
丁一通紅着眼,認真道:“你說的?”
蘇北言像認輸了一樣,雙手合十滿臉哀求“我說的我說的,別哭了,姐姐,我都叫你姐了。”
“耶,放學別跑!”
剎那間,雲開月明。
丁一蹦跶着,身形像一只兔子,眼睛裏狡黠的神色卻像一只狐貍。
她腳步輕快地跑開,嘴裏得意地跟大家嚷着蘇北言要請客。
留下要請客的人站在原地,一臉懵逼。女生變臉都這麽快的?說像翻書都是低估她們了,簡直就是川劇變臉。
蘇北言幡然醒悟,覺得自己好像掉進圈套了,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顯然是來不及了。
放學之後,幾人坐在學校邊的“時光”。是一家奶茶小吃店,店面不大,門口放着近日新品的推薦牌,玻璃門上貼着圓圓滾滾的可愛字體明示着“可聊天吹水、可占座學習、可免費蹭WIFI”。
老板姓徐,三十來歲,已婚,有一個女兒,大家都習慣叫他徐哥。
徐哥大個十來歲,人卻不古板,和大家都說得上話,聊天可以扯到天南地北。
所以一到下課時間小店基本上座無虛席,常客當屬丁一一行人。
丁一窩在沙發裏嘬了一口水果茶,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巴裏面彌漫開來,咽下之後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十一月的天雖然沒有下雪,但也開始有了冬季初體驗。小店貼心的在每張桌子下安裝了小電爐,四邊還圍了棉罩,腳下暖烘烘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全身,讓人舒服得睜不開眼。
程今坐在丁一身旁,專注力全在手機上,伴随着緊湊的音樂節奏四指配合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
這種游戲對他來說似乎小菜一碟。
丁一看呆了,“哇,那麽快,太厲害了吧。”
“這還算不上厲害,我昨天在網上看到有人用六個指頭,那才是真牛逼。”
“程哥到多少關了?”林輝湊頭過來看他玩游戲。
“五百多關。”程今答着話,眼睛和手指配合得嚴絲合縫。
“操,那麽多,我才二十幾關。”田轶驚得嘴裏的水差點噴出來。
程今沒擡頭,嗤笑一聲,淡淡的吐槽一句:“辣雞。”
丁一一直看他把整關打下來,一分也沒漏,不禁佩服他的節奏感。
回想起那次班會課他輕慢朗朗的歌聲,心想:節奏感好,唱歌也好聽,音樂方面蠻有天賦。
丁一說:“程哥有學過音樂嗎?樂器之類的。”
他喝口茶,稍作思考的樣子,“學音樂倒沒想過,不過我還挺喜歡吉他,之前見我朋友彈過,裝得一手好逼。”
“哎,我也挺感興趣的,”丁一說“看別人彈就很帥,男生會彈吉他的話,印象還挺加分的。”
程今瞬間來了興致,提出,“要不放假一起去試試?”
“行啊。”丁一當即答應下來。
“操,等老子學了吉他,要把三中的妹子都迷得神魂颠倒。”程今說。
“……”
所有人都一臉黑線的看着他,面對他的遠大理想絲毫沒有半點想為他打氣的打算。
陳珊琪冷笑一聲,“不知道誰這麽倒黴會被你看上,能看上你的人說明眼睛有點問題,我可以給她推薦好的醫院。”
衆人笑作一團。
程今不服,對一旁專心吃東西的夏橘說:“橘子,我不帥嗎?”
夏橘被點名,撇了他一眼,初中三年的老同學了,看他跟看路邊的鮮花牛糞沒什麽區別。
她說:“你家裏沒鏡子嗎?這種話怎麽好意思問得出來?”
程今一臉不可置信,不死心,又轉向最後一個女生。
“我難道連這點魅力也沒有?”
丁一輕笑出聲,如果自己說帥,以他的脾性,肯定得了三分顏色要開染坊,下一秒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如果說不帥呢,他又太沒面子。
思慮再三,她還是不想給程今嘚瑟的機會。
丁一說:“嗯……家裏沒鏡子總該會撒尿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爆笑聲充斥在耳邊。
程今拿手機當鏡子,左右欣賞了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顏。看着幾人無語道:
“你們幾個的眼光不太行啊。”
“是不行。”陳珊琪勾了勾唇角說,“但比你好多了。”
“你們說的不算數,”程今随手撥了一下眼前的碎發,明眸含着笑意“七哥,不算女的,橘子,一天到晚只知道吃,丁大蠻,之前你哭鼻子是誰安慰……唉,唉,林輝快來拉一下,救命啊……”
話還沒說完,程今已經被三個女孩子的拳頭包圍。
林輝幾個在一旁看着,蘇北言不想拉,田轶不敢拉。任由他被三個人摁在沙發裏頭重拳出擊。
田轶連連搖頭,“珊琪這麽可愛的女孩子,你是怎麽開得了口喊七哥的?”
“可愛尼瑪,”七哥指了指田轶,威脅道,“再胡說八道撕爛你的嘴。”
田轶雙手重疊封口,猛搖頭,表示自己不敢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