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姐您今天真美
沁蘭膝蓋一軟,連忙跪在了地上,她低着頭急忙說道:“小姐恕罪!奴婢什麽都沒聽見!”
沈至歡輕聲笑了出來,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看不出喜怒來,道:“我不是要怪你,說說吧,你怎麽想的。”
沁蘭跪在地上不出聲,肩膀微微發着抖,可能是因為沈至歡方才對付李書錦的手段太過殘忍,這是她跟了沈至歡好多年,第一回這般緊張。
沈至歡語調沉了下來,道:“說話。”
沁蘭連忙出聲道:“奴婢…奴婢覺得……”
她閉了閉眼,告訴自己小姐并不是一個冷漠的主子,才繼續道:“奴婢覺得,表姑娘她…可能和老爺有什麽關系。”
沈至歡面色并不見驚訝,只問:“那你覺得是什麽關系呢?”
沁蘭道:“奴婢不敢妄斷。”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是那些不過是表姑娘一面之詞,或許是她情急之下随口胡說的也不一定,老爺對夫人一往情深,這府裏的老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沈至歡道:“你不妨大膽猜測一下,我不會怪你的。”
沈至歡都已經說到這種地步了,沁蘭也不敢再遮掩,如實道:“奴婢…奴婢懷疑表姑娘他或許,是老爺的,老爺的女兒……”
沈至歡沒出聲,房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沁蘭額上泛了些冷汗,不敢再出聲。
她在心裏想着,其實若是真的要說李書錦是沈長鷺的女兒的話,也不一定說不通。
雖說李豔芬自從進府起,就沒聽說沈長鷺在她那裏歇過幾回,這副态度俨然是并不寵愛她,但是當初李豔芬接李書錦進府時,沈長鷺可是親自去的候府門前接的她。
試問如果在沈長鷺并不寵愛李豔芬的前提之下,他為什麽要親自去接李豔芬一個小小的侄女?
沁蘭不比沈至歡大多少,但是府裏的事她也聽許多老人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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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鷺少年成名,他年少時是朝中最驚才絕豔的小将軍,他的長相也是俊的讓人過目難忘,追求他的世家女不少,但他卻獨獨只喜歡自己的未婚妻,禦史之女夏稚。
兩人成婚數年,沈長鷺都不曾有過納妾通房,直到夏稚病逝,頭七都沒過的時候,沈長鷺臨危受命上了戰場,發妻的死讓這位幾乎從無敗績的将軍在戰場之上精神恍惚了幾瞬,被敵軍刺中,為了不被生擒,跳入了湍急的河水內。
他被李豔芬所救那年,是景和七年冬,李書錦是六歲的時候來的候府,那年恰是景和十四年冬。
去除孕期,正好六年。
這府人人都知道,李豔芬是挾恩圖報,沈長鷺為人向來極有原則,所以對于別人來說或許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對于沈長鷺來說,答應李豔芬的條件讓他入府也并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說,李豔芬當初懷了沈長鷺的孩子,救命之恩加上對李豔芬負責,那便就說的通了。
而一直以來隐藏李書錦的身份,或許也只是為了在自己的四個兒女中留些體面罷了。
沈至歡淡聲道:“起來吧,不必這麽怕我。”
沁蘭彎着腰站起身來,道:“多謝小姐。”
沁蘭能想到的東西,沈至歡自然也想得到。
沈至歡将發上的簪子取下來,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她對着鏡子裏的這一張臉,想起了她的母親來。
姐姐說自己的母親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也說過父親很愛她。她問沈長寧,既然很愛母親,又為什麽要讓李豔芬進府呢?
那時沈長寧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姐姐低着頭,目光有些許複雜,那時她還看不太懂,只知道姐姐并不高興,她說:“父親他……很不容易,你要相信他。”
沈至歡沒有多說什麽,只對沁蘭道:“今日之事,包括當時在場的所有丫頭,都不準再提起。李豔芬若是敢來鬧,你就直接帶人去把她趕出去。”
“她說是在外面亂說,便也随她,左右這貴門圈子裏也沒幾個看的上她的。”
沁蘭應了一聲,看了看窗外倒在地上的李書錦,忽而又問:“那……”
沈至歡睨她一眼:“想說什麽就直接說。”
沁蘭沒了顧忌,她是沈至歡的丫頭,左右都得替沈至歡想,低聲道:“那表姑娘她這次定不會善罷甘休,不如我們直接把她……”
沁蘭剩下的話沒說話,意思卻十分明顯,沈至歡道:“先不必,再等等。”
處理李書錦的事并沒有花多長時間,她被送走的時候人已經昏過去了,一張臉紅腫的不成樣子,不難想象,這張臉日後就是用再好的藥,也不會徹底恢複了。
月明星稀,清風透過窗戶徐徐的吹進來。
而今日,向來睡得很早的沈至歡,躺在塌上到了亥時,仍舊破天荒的還睜着眼睛。
她想了許多這麽些年來,她同她父親相處的場景。
毫無疑問的是,她知道她的父親很愛她。她和她的哥哥姐姐,父親一直都想給她們最好的東西,他會抱着她講很多有意思的小故事,會逗她結果自己哈哈大笑,父親又總是很忙,但他并不吝啬于陪伴他們。
作為一個保家衛國的将軍,他父親很稱職,作為一個父親,他也不欠他們什麽。
沈至歡翻了個身,心裏越發的煩躁,隔了半天,她從塌上坐起身來,走到書桌前,打算給她三哥寫一封信,問問他關于李書錦的看法。
她心裏覺得憋悶,說不怨沈長鷺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總覺得這個事情沒那麽簡單,李書錦不那麽說也就罷了,她一這麽說,沈至歡就忽然覺得心裏某個地方明朗了起來。
那就是整件事情實在是太不合理了。
她知道他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一生都光明磊落,倘若李書錦當真是他的女兒,他是絕不可能為了求心理安慰就瞞着李書錦的身份的。
可是如果不是,那李書錦又為什麽會無緣無故的那樣說?
沈至歡皺着眉頭寫完信,把筆一擱,正準備将信晾涼收起來,忽然被一個人抱住了腰。
沈至歡驚呼一聲,反應過來之後,不用想也知道是陸夜,她将信放在桌上,轉過身來果真看到了陸夜那張俊臉。
但是她站在心裏煩躁,連帶着看陸夜也不順眼,細白的手指抵他他的肩膀上,冷聲道:“松手。”
陸夜依依不舍的松開手,低頭看了眼沈至歡手裏的信,道:“怎麽啦小姐?”
沈至歡将信折了起來,道:“不關你的事。”
陸夜目光掃了下被沈至歡放在桌上的信,然後面帶笑意的抓住沈至歡指着他肩膀的手指,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招惹小姐了,奴才替您去殺了他。”
大概是已經在沈至歡暴露了他并不那麽幹淨的事實,這人索性也就不再遮掩:“小姐想讓那人怎麽死?”
沈至歡将手指從陸夜手裏抽出來,道:“你整日都在想些什麽,殺人就能解決問題嗎?”
陸夜覺得手中有些空蕩,他的目光緊緊的盯着沈至歡那只細嫩的手,低聲道:“…如果不能解決問題的話,就把制造問題的人全殺了。”
沈至歡微微睜大眼睛,夜風侵襲,陸夜的話說的有些輕佻,可她對陸夜的話有些有些不寒而栗。
在上次去皇宮之前,她幾乎沒有見到過死人,更沒有目睹過一個鮮活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流逝。如今回想起來,陸夜大多數時候在她面前都是一副順從溫和的樣子,叫她忘記這人是個手上沾滿無數鮮血的人。
陸夜低頭看着沈至歡有些發愣的樣子,道:“小姐不要害怕,跟您開個玩笑罷了。”
沈至歡抿了抿唇,不再去想那些。她輕哼一聲,心道陸夜真是越發大膽了,居然三更半夜跑到她房裏,:“下次不許這樣随随便便的進來,一點規矩都沒有。”
陸夜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不經允許偷偷進來了,他應聲道:“一定不會下次了。”
沈至歡看着他,問道:“說吧,來做什麽?”
陸夜看着面前只着一件輕紗質地內衫的沈至歡,她冷着一張小臉,小巧圓潤肩頭微微凸起,線條優美的鎖骨深陷,身體玲珑的曲線微微顯露出來。
陸夜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晦暗。
面對沈至歡的時候,陸夜總覺得自己作為男人的那些不可見人的劣根性會尤其的明顯。
他想幹什麽?他看她的時候,腦子裏想的無非就是那些事,那些原本是難以啓齒的東西,可她越這樣天真的問他,他就越想把那些污言穢語說出來。
她大概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道:“喂。問你話呢。”
陸夜張了張嘴,還是按耐住了自己,只自認為隐晦的道:“奴才想您了。”
這些直白的情話聽多了,沈至歡便多少覺得有些膩煩了。
從前跟她說這些的人其實很多,大聲喊着非她不娶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陸夜卻是第一個當着她的面,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情況下說這些的人,一開始聽見還會覺得很有新鮮感,讓人覺得澀然,如今聽多了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覺得自己說出這些話也是為陸夜好,她道:“你可以想我。”
她頓了頓又道:“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記我跟你說過的話,最好也不要對我動什麽真感情,我左右是永遠不會同你在一起的,也永遠不會真的喜歡你。”
她伸手摸了摸陸夜的臉,指尖下移到他的下巴,陸夜的長相很合她的心意,又三番幾次的救她,剩下的那些重話她還是沒說出來,只道:“你應該早就明白吧。”
陸夜抓住她的手指,道:“奴才明白。”
“奴才不配。”
沈至歡想,其實她從來沒覺得她同陸夜之間有什麽配不配,可她動了動唇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收回目光,道:“知道就好。”
陸夜将她攬進懷裏,特屬于陸夜身上淡香包裹着她,沈至歡掙紮了一下,卻被陸夜抱得更緊了。
他開口将方才那句話補充完整,道:“想抱你了。”
沈至歡沒有再動彈,同陸夜說清楚之後,她便也沒什麽顧忌,左右今天晚上也睡不着,他便緩緩的擡手,環住了陸夜的腰,用臉頰蹭了蹭陸夜的下巴,紅唇貼在他耳邊,道:
“還有嗎?”
欲壑難填大抵是每個人都難以逃脫的東西,從前的陸夜只要能遠遠看她一眼就能興奮很久,後來他可以每天看見她了,又開始每天祈禱如果她可以看了看自己就好了,等她終于看他了,他卻又開始想如果可以碰一碰她就好了。
而如今,他竟然在一次又一次欲.望被滿足的時候,他開始想要獨占她,甚至開始幻想,如果可以得到她的心就好了。
可是現在的他,卻連把那些妄想說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下半夜時,陸夜将沈至歡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又傾身吻了一下美人光潔的額頭,才從床上走了下來。
夜風仍舊在靜靜地吹着,陸夜去到了沈至歡的書桌前,擡手将她寫好的信拿了出來,緩緩的展開,後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他此前對安慶候府的事其實并不了解,也沒有興趣去了解,所聞都是道聽途說而來。
信裏透露的信息其實并不多,但是陸夜明白沈至歡的意思。
她确是比自己想象中要聰慧很多,跳脫出那些膚淺的恩怨糾葛來看,當初沈長鷺留下李豔芬母子,未必沒有什麽別的,根本不可說的理由。
這件事情,未必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最近的上京城,世家大族們幾乎個個都處在一種風聲鶴唳的氛圍當中。
原因無他,自從上次的宮廷巨變之後,皇帝就開始卧病在床,清醒的時候連三個時辰都沒有,每日的朝會也暫且由太子主持。
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尋常朝中大臣總愛谏來谏去,這幾日也消停了下來,太醫幾乎是一天三回的往太極殿跑。
有些事情人們嘴上不說,但心裏都明朗,這次皇帝的病來勢洶洶,只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沈至歡自然也聽說了這些。
老皇帝快死了,她自然是開心的,雖說日後登基周譽仍舊讓她很厭惡,但是這父子倆終于快要死一個已經足夠讓沈至歡覺得心裏舒暢了。
清晨,日光從打開的門窗裏照進來,房間被照的透亮。沈至歡坐在妝臺前,看着鏡中的自己。
她以前仗着底子好,幾乎不怎麽梳妝打扮,今天偶爾用心裝扮一下,同往常的自己也有幾分不同,從前她渾身的氣質都是清冷又淺淡,今日她心血來潮換了一身顏色相對鮮豔的衣裳,又略施粉黛,便多了幾分豔麗。
沁蘭跟了沈至歡好些年,但是每每看她的時候,還是在心裏驚嘆怎會有如此好看的人。
還是待到沈至歡問話,沁蘭的思緒才回神:“李豔芬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沁蘭道:“來鬧了好幾回,都被趕出去了,不過她最近估摸也沒什麽心思來同小姐周旋,表姑娘的臉傷的不輕,李氏又是請宮裏太醫又是請大仙的,光是寺廟去了好幾回呢!”
沈至歡道:“李書錦那張臉,不要也罷。她早就同她那個好姑姑一樣,把臉都丢盡了。”
沈至歡又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然後移開目光狀似不在意的問:“陸夜呢?”
自從沁蘭多少猜到陸夜同沈至歡的關系之後,“小陸”這兩個字就再也說不出口了,可說什麽好像都有點奇怪,她頓了頓,才謹慎道:“奴婢從前天起就沒見他了。”
陸夜的行蹤總是這麽模糊不定。
距離上回宮變已經過去有快兩個月了,這兩個月裏沈至歡至少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見他,甚至還有幾天是他專門趕在夜裏溜進她的房間裏同她說話。
沈至歡在心裏輕哼了一聲,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竟然變成她想見他卻找不到他的局面了。
但是她自然不會在沁蘭面前表露出她想見陸夜這件事,只是小聲罵道:“他那個人,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她有些失望的站起身來,走出門将在院子裏玩耍的沈擺擺抱在懷裏,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
陸夜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身穿煙羅紫的雲緞裙的沈至歡,披帛随意的垂在手臂處,她坐在重重疊疊的綠相映襯的花團錦簇邊的秋千上,垂下的紫色小花乖巧的待在她的身旁,她微微垂首,纖長細弱的脖頸在并不強烈的日光下仿佛白的發光。
她比平常要多了好些豔麗,他知道他瓷白的肌膚稍微一掐就紅了,只要那雙垂眸藏笑的眼睛有多妩媚,陸夜覺得,這個世上,大概是不會有誰比沈至歡還要好看了。
她從前總是嫌棄沈擺擺髒不肯抱它,如今沈擺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球了,她反倒不嫌棄它了。
他走了過去,道:“小姐。”
沈至歡擡眼看他,眼睛裏還藏着方才逗弄沈擺擺時沒有收回的笑意,陸夜緊緊的盯着她,眼裏的迷戀還有驚豔都很明顯。
沈至歡有些意外,她還以為陸夜今天又不會回來了。
她将沈擺擺放在地上,看着陸夜緊緊盯着她的目光,心裏有些得意,她喜歡陸夜為她神魂颠倒的樣子。
但她嘴上卻道:“不準看了,再看眼睛挖掉。”
陸夜意猶未盡的收回目光,道:“奴才聽說小姐今日要去金縷閣取東西。”
可沈至歡又不滿起來。
這人怎麽這麽說不看就不看了?他以前不是最是大膽的嗎?難道他沒看見自己今天上了妝還帶了許多曾經沒帶過的發飾嗎?
他明明知道她方才那種話只是說說而已,又不會真的對他做什麽。
況且他不是最能花言巧語嗎,居然連誇她一句好看都沒說。
她道:“去又怎麽了?”
陸夜道:“奴才想跟您一起去。”
沈至歡心裏不開心,張口就要拒絕,但是想起上回她被太子帶走這事來還是有些後怕,拒絕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只得有些別扭地道:
“那你既然那麽想跟我一起,那就跟着吧。”
陸夜揚起唇角,看着美人明顯有些許失望的模樣,道:“小姐,您今天很好看。”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您每天都很美。”
陸夜同沈至歡相處久了,對沈至歡的情緒把握就越發熟練,她總是喜歡自己一個人別扭,不高興了也不會直接說出來,只是此後說的每句話都會透露出“我不開心,快來哄我”這樣的暗示來。
如果接收不到這樣的暗示也沒關系,沒過多久她就會自己消氣。
而且她真的很好哄。
沈至歡聞言果真緩和了神色,她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裙,道:“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
陸夜走在她旁邊,道:“奴才心裏時刻都想着您的。”
沈至歡悄悄翹起嘴角,道:“我才不信。”
陸夜忽而停下腳步,道:“小姐。”
沈至歡有些疑惑的看向他,道:“怎麽了?”
陸夜目光掃過沈至歡的臉,從自己身上拿出了一個白布包裹着小小的布袋。
“這是什麽?”
陸夜将袋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了一根潤澤無暇的白玉簪子,在日光的照耀下微微透明,沈至歡從小就見過各種各樣的名貴的珠玉,自然一眼就識得這根簪子必非凡品。
“奴才可以把這個送給您嗎?見它第一眼就覺得它很适合小姐。”
沈至歡沒有動作,道:“送我這個做什麽,我有很多簪子。”
陸夜道:“既然那麽多,小姐定然也不會在意多這一個吧。”
他走近了些沈至歡,擡手将簪子插在了沈至歡的發上,烏黑的發同這樣的白玉簪尤其相配,陸夜滿意的笑了起來,傾身在沈至歡耳邊道:
“奴才求您,收下吧。”
沈至歡知道自己不該收的。
但她還是收下了。
金縷閣是上京城最大的銀樓,這兒東西的做工并不比宮裏差多少,沈至歡半個月前叫金縷閣造了對步搖,原本是可以叫人送來的,但沈至歡已有一個半月沒出門了,便也想出去走走。
這次出去她只帶了陸夜和沁蘭兩個人,左右帶上陸夜比帶上她所有的丫鬟護衛都管用。
金縷閣內往來皆達官顯貴,沈至歡面上帶了一層面紗,陸夜的臉色并不好,有些兇,來往的人雖都對沈至歡有些好奇,但都沒敢靠近。
但沈至歡沒想到,自己就這樣随便的出來一趟,居然在這裏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封延。
是尚書家的小公子,曾經因為她遞給了他一把傘,就被那個老皇帝賜婚給了誼寧郡主。
而封延顯然也看見她了。
封延看着清瘦了一些,但其實并沒有當初李書錦同她形容的那般落魄,他身上仍舊帶着一股落拓的少年氣,面容俊美,唇紅齒白,說起話來聲音很溫柔。
在沈至歡的印象裏,封延同她認識的那些達官顯貴都不太一樣,他說話做事總是慢悠悠的,一點也不着急,曾經追求她的時候,也是看着有點悠閑的,說話做事都有些溫吞,她對這個人是有些欣賞的。
封延率先對她笑了起來,喊她:“沈姑娘。”
沈至歡揭下了面紗,對他淺淺的笑了一下,道:“封公子。”
而沈至歡身後的陸夜卻在沈至歡看向封延的那一刻起就警惕了起來,在沈至歡同他說話之後,那種警惕直接變成了一種實質般的恐慌。
這是陸夜第一次看見沈至歡對一個男人那樣的客氣,她還對他笑了。
可沈至歡幾乎從來沒有這樣對自己笑過。
他的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了一些,想要攔住沈至歡不讓她過去,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理智告訴他,興許不是他想的那樣。
封延将手裏的釵子放下,臉上帶着笑意,道:“我還以為你不會自己過來呢。”
沈至歡道:“左右在府裏也沒什麽事,就出來走走。”
沈至歡目光不着痕跡的從封延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掃過,沒有發現什麽明顯的傷痕,心裏舒服了一些,她想了想又問:“你來是……?”
封延拿起方才的簪子,臉上的笑意明顯了一些,道:“哦,我來替誼寧拿簪子。”
他說起誼寧郡主的時候,語調裏聽不太出什麽。
沈至歡其實說不清自己對封延到底是什麽樣的态度,封延雖然追求她,但是言行都不曾讓她太過困擾,他的不幸不管如何,都有她的責任,那樣的得愧疚在這一年多裏,總是像一根細軟的針一樣,時不時的刺她一下。
沈至歡嗯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兩人之間一時有些沉默,還是封延率先道:“不知沈姑娘可否有時間,在下…有些話同姑娘說。”
陸夜臉色倏的沉了下來,看向封延的目光裏泛着淡淡的殺意,他微微握緊了手,那股恨不得所有除他自己觊觎沈至歡的人都去死的,有些病态的情緒,又強烈的翻湧了上來。
下一刻,他聽見向來對人不假辭色的沈至歡道:“好,去三樓的閣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