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5
吳雪峰退的時候,一切都顯得猝不及防。
嘉世的副隊退了?
并不是。
嘉世少的,不是一個副隊,而是一個腦。
葉修是嘉世的心,吳雪峰是嘉世的腦。
黃少天曾經對此形容表達過強烈的不理解。他覺得葉修作為聯盟四大戰術大師之一,怎麽可能在拼腦子這裏輸給吳雪峰呢?
喻文州的笑容有些嘆然,他只是搖了搖頭。
葉修當然心裏清楚,他缺的是什麽。
少年的葉修心氣正盛,又遭逢突變,整個人處在一個進退不能的絕境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勝利。于是進入嘉世、帶領嘉世瘋狂砍冠軍、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實力碾壓一切,這些并不是一個普通的逃家少年悠閑打游戲做出的,而是在重壓之下對自己幾近苛刻的要求所帶來的成績。
葉修的心中只有榮耀。
然而嘉世并非只有榮耀。
對于一個戰隊而言,部分多元化、成員複雜化、商業化等種種元素是他根本不可能單純依靠游戲成績來生存。葉修早年在嘉世建立無可撼動的地位只是依靠強悍到令人恐懼的實力,而絕非長袖善舞的性格。在嘉世之中,他雖然是一位靈魂的領導者,卻同時也是無人能接近的孤獨者。
除了吳雪峰。
吳雪峰與葉修的關系,并不能簡單以“摯友”或“師徒”來定義。對于一個自己還拉扯一個小妹妹生活堪憂節奏無序的少年人而言,全能型的嘉世大管家吳雪峰簡直是天降的人才。那時候的陶軒也只不過是個剛剛踏進職業圈的生意人,戰隊的事情難以插手,所有人際事務、對內對外聯絡比賽、交流心得出席新聞發布會,但凡與榮耀無幹的事宜全由吳雪峰一手包辦。他就像是一堵永遠不會倒塌的牆,從最開始就伫立在葉修的身後,也伫立在嘉世的身後。
然而這堵牆突然就不複存在了。
坐在吳雪峰的屋子裏特別容易勾起回憶,甚至是反思。葉修想,我當年失去了老吳,到底缺了多少東西。
所以,當初到底對劉皓抱了多大的期待?他就想啊,自己那時候年輕又心急,嘉世一下子失去了□□者,理所當然地尋找一個能長袖善舞幫自己處理一切身後事的副隊。但是年紀那麽輕的劉皓怎麽可能擔得住呢?
劉皓此時正一臉驚恐和難以置信地被死死按在床上。
葉修在他背後壓着,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知道他雙手顫抖幾乎抓不住床單。葉修嘲諷地一笑:“這還沒動手呢,怕什麽?”
葉修看見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盯着這個人的後腦勺,思緒越飄越遠。進門,直接把人抓住壓倒,從小練習的軍用搏擊術不是拿來逗小孩兒的。可是過去的一幕幕又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來。
他在嘉世訓練營第一眼看見劉皓的時候想,這個人似乎挺合适。
然後一直在觀察。劉皓的天賦技能點确實有很大一部分點在了人際上。明明是競争激烈的王朝訓練營,他卻能讓每個野心勃勃的同齡人都對他印象良好。葉修心想,這個人或許是個可造之材,于是打算特意提點他。
可是他後來又發現不行。
這小鬼會做人,但好像有點太會做人了。
而且跟吳雪峰比,他哪裏都不夠。
一方面缺人,一出道沒多久就把他提成副隊。但另一方面,他各方面學的都不夠。尤其是當上副隊之後,劉皓的心思越來越偏向人際。他是長袖善舞,可他連自己在打榮耀都忘了。
葉修在有一次劉皓擺平了隊內一個小紛争立刻跑過來邀功的時候,心裏感到事情已經有些失控。
他皺着眉,淡淡地開口:
“你首先是一名職業選手,然後才是副隊。”
咔噠,咔噠。
秒針一點一點地轉動。
劉皓的冷汗已經不知不覺滴到了床單上。自從葉修進來,以根本無法反抗的粗暴把他壓到床上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眼尖地看見葉修手裏的武裝帶,心裏的恐懼幾乎要讓他整個人崩潰。他要報複我,葉秋要報複我!!!
劉皓的眼珠艱難地上下轉動,視線從床單上的一個花點落到空白的一片。他腦子裏已經只剩下日本侵略軍抓住□□以後嚴刑拷打的畫面,想象中自己鮮血淋漓指甲都被扒光整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場景。他要報警,他要求救!
然而還沒來得及去因為自己可能會被打而發冷,真實的疼痛就把他整個人的幻想打碎。
“嗷——!”
一聲重擊的幾乎同時劉皓立刻慘叫出聲。
疼!鋪天蓋地的疼!劉皓從小就是個特別擅長讨大人歡心的小孩,幾乎從來沒挨過打。他又是個标準宅男,平時不愛運動,根本無法想象這雷霆的一擊究竟用了多少力道。他只覺得葉修如同地獄來的魔鬼毫無緣由地要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即便是地獄的鬼差也不會長成葉修這般兇神惡煞的模樣!
他的尖叫罵聲一下子就出來了。
“葉秋你XXX放開我!我要報警!我要告你!你——嗷啊——!!”
更重的一道火燒的疼直接落下來,打得他五內俱焚,整個人好像飄向了雲端又好像墜入了深淵,總之根本落不到地面上。因為恐懼、憤怒、羞辱、絕望以及疼痛帶來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像瘋了的野獸扭過頭就想直接往葉修脖子上撲過去。然而——
“呃啊!”
突如其來的撕裂疼痛讓他整個聲帶都捏成一根針發出凄慘的尖叫。葉修手下不再停頓,連着四五下橫抽下去,幾乎讓劉皓立刻叫啞了嗓子。
武裝帶停了。
葉修如同地獄閻王的聲音,幽幽傳來。
“劉皓。”
他慵懶的嗓音響起的瞬間,劉皓整個人都劇烈地一顫。
“覺得我不讓你出頭是麽,行啊。那我們就來算算你都幹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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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皓覺得世界是搖晃的。
昨天下午贏了明青的時候,他還覺得世界一片光亮,神清氣爽。然而自從晚上之後,他就仿佛墜入了一個無邊的深淵。
葉修、葉修瘋了!
葉修要打擊他、羞辱他、報複他,甚至殺了他!
在葉修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葉修會做出把他活活打死這種事來!
無邊的恐懼和痛苦讓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在嘉世已經再無立足之地了。甚至有一瞬間他想,就算真的死了又怎麽樣呢?然而武裝帶上身的那一瞬間,所有雜念立刻被全部撕碎。不!!他不要!!
這種嚴刑拷打的疼讓他幾乎就要求饒。
但是葉修現在竟然說,要跟他清算?
被打出來的、積攢在心中的無限怒火立刻全部爆發出來,像是千年沒有噴發的睡眠火山一瞬間被地底的岩漿激發出來,只想把眼前的葉修化為灰燼。夾雜着咳嗽和因為疼痛而一次次卡殼的怒罵随着整個人失控的情緒一并噴湧,多難聽的髒話他都罵了出來。在人前維持好人副隊溫和形象的劉皓骨子裏其實被壓抑得幾乎瘋狂,他從來沒有這樣放肆地憤怒過,仿佛一切一切的禁锢和顧忌都已經不存在了。什麽會不會被隔壁隊友聽到、會不會直接被葉修被滅口他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但是葉修只是歪頭看了眼時鐘。
“十點五十四,你還有六分鐘。”
什麽?
劉皓的叫罵竟然被他這毫無邏輯的打岔給停了。
葉修嘲諷地一哼:“怎麽,沒罵的了?”見劉皓還傻愣愣地帶着,以一種極度扭曲地姿勢回頭瞪着他。他伸手扔了嘴裏的煙尾巴,神情變得冰涼。
“沒有了,咱們就開始吧。”
劉皓還沒來得及說話,鋪天蓋地的疼就沖了上來。
“這十下,打你不求上進。”
葉修就像中世紀的審判者,宣布刑罰。然後如同最無情的執刑者,落下皮帶。
疼,恥,怕。
無邊無際的絕望蔓延開來。嗓子早就叫啞了,發出讓人不忍聽的低低哀叫。不知道從第幾個十下開始,眼淚就落下來了。
哦。是第三個。
因為打第三個十下的時候,葉修怕他受傷,在他肚子底下墊了個枕頭。
但是對劉皓來說,這就只是最無情的羞辱。然後他聽見葉修說,這十下,打你兩面三刀。
兩面三刀?
劉皓心裏忽然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悲憤。
你是不用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因為所有人都捧着你,所有人都指望你,而你什麽都不用管!就算你做出一副再了不起眼高于頂的樣子,所有人還是會和着你!可我呢?我呢!我這麽久難道不是嘉世就全是為了自己?!我要是不去維持那些人的關系你會去管?嘉世現在還能維持下去?!他越想越覺得憤怒,越想越覺得不可理喻,但是卻根本不能明白葉修到底是什麽用意!
你要洩憤就洩憤好了,何必找這麽多理由!
然而第四個十下,葉修說:這十下,打你酗酒。
這XX的是什麽理由!
然而劉皓一下就哭叫出來。
疼!疼!只有疼!
他拼命地哭罵,掙紮,躲,逃,卻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葉修無情地從腰後死死按着他,力道之大根本不能想象是一個常年坐在電腦跟前的游戲狂人。他瘋了似地雙手往後打卻被牢牢鎖住直接按在腰上,牙齒撕扯着床單,淚水鼻涕糊了滿臉。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沒有掙動的力氣了。從“葉哥別打了”,到“葉修我XXX”,罵聲和求饒從嘴裏接連不斷地吐出來,讓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想幹嘛。直到最後,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發出“嗚嗚嗚”的哭聲,只反複地哭求着“別打了”和“饒了我”,那模樣真是讓看的人都覺得不忍心。
其實葉修早就停手了。
他靠在桌邊上,手邊不知什麽時候夾了一支煙,透過煙霧看着趴在床上痛哭的劉皓。
這是他從來沒看見過的真實的劉皓。
明明是個脾氣極大的人,何苦把自己壓抑的連自己都不認識。
葉修坐在桌邊上,目光在路燈下的煙霧中,顯得無比朦胧。
吳雪峰問他大半夜出門幹嘛,他只說留着門,然後十一點半才從嘉世宿舍走了出來。
臨走的時候給劉皓留下了一管雲南白藥。其實打得根本不重,連淤血估計都沒多少。葉修家裏老爹下手的時候從來都是死去活來絕不放水,軍隊裏哪有那麽多廢話的道理,明确錯誤先一頓武裝帶抽下來再說。只不過劉皓沒挨過,又是心理到了極限。雖然葉修三十下以後就跟撣灰一樣,但每一下卻又如同重擊。他高中的時候對軍事心理學感興趣,知道如何能對人打擊最大。
但他心裏清楚的很,這樣一頓下來,雖然劉皓是真怕他了,可對于一個三觀早已成型的成年人而言,根本不足以撼動根基。
他深深吐出一口煙圈,把手揣在口袋裏朝吳雪峰家走去。
終點,還有太遠。
又或者根本沒有終點。
作者有話要說: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