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真相
第六十章真相
半夜的時候,曲淩萱迷迷糊糊被吵醒，她下意看眼時間，淩晨2點半。
她看了一圈尋找吵醒她的聲音，“嘀嗒,嘀嗒,嘀嗒……”像是走鐘,很有節奏,可是病房裏并沒有放任何鐘。
她伸手按呼叫器，護士很快來了,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
“29號床曲淩萱，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曲淩萱撐着坐起來,“病房好吵，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聲音，吵得我沒法睡覺。”
護士把所有大燈打開，看了一圈，“沒有聽到聲音。”
曲淩萱這會兒好像也聽不到“嘀嗒”聲了，燈光太刺眼，她讓護士關掉大燈。
“孕期是容易睡眠不好,不用擔心，放輕松，我陪你聊聊天吧。”這個護士格外熱情,一個一個關掉燈,只留床頭一盞,“宋先生臨走前特別囑咐我們，您是孕婦要照顧得更細心一點。”護士坐到曲淩萱床邊，“您先生好體貼哦。”
這一句“您先生”讓曲淩萱放下了防備。
小護士神神秘秘壓低聲音跟她說,“跟你講哦，我們科室的小姑娘今天一下午可是都在羨慕宋太太您，和宋先生太般配了，兩人站在一起別提有多養眼，特別是宋先生公主抱您進科室，哇，太浪漫了~”
曲淩萱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很喜歡聽這個不護士講話，這個護士的聲音太好聽，像有催眠效果似的。
曲淩萱耳邊好像又聽到“嘀嗒嘀嗒”的聲音，若有似無，她和護士沒說兩句，眼皮打架，困意來得迅猛而強烈。
好像有人喊她的名字，“曲淩萱，曲淩萱，萱萱……”
“滴答滴答……”她以為那煩人的鐘響又來了，擡頭一看，一滴水砸在她眼睛上，她捂住眼睛，再睜開，不是鐘聲是水滴聲“滴答~滴答~”，這是哪裏？潮濕陰暗，木頭腐爛的氣味充斥整個空間，還有四蹿的老鼠。
這裏是，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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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往角落看，果然蜷縮着一個小女孩，微弱的光打在小女孩身上，她凍得全身發抖。曲淩萱好像能聽到房子外，可怕呼嘯的寒風，小女孩身上只穿着單衣單褲，牙齒咯咯打架，還在喊，“媽媽，媽媽……”
曲淩萱想過去抱小女孩，想要緊緊抱住她，給她溫暖。
地下室的門突然“嘩”地打開，年輕時候的曲悅瀾還是只會濃妝豔抹的按摩女，可怕的眼妝，劣質的假皮草下是緊身超短裙，凍得只打哆嗦。
她關上地下室的門，拉開老式燈泡，昏黃的光照亮整個地下室。
“媽媽！”小女孩滿眼希望，從地上爬起來，踉跄着穿過曲淩萱緊緊抱住媽媽。
曲悅瀾摸一下小女孩額頭，“凍了大半宿怎麽還沒發燒。”又拉着小女孩的手腳看，“也沒被老鼠咬。”
曲悅瀾晦氣推開小女孩，“你的命還真硬！”
小女孩摔得眼淚直流，還是喊着，“媽媽，媽媽……”
曲悅瀾大概是良心發現，重新扶起小女孩，“摔疼了沒？別怪媽媽，你不生病，媽媽就領不到額外的救濟金。你知道的，媽媽上班很辛苦很辛苦，賺的錢還不夠咱倆吃飯。”
小女孩緊緊抱住她，“媽媽，我不疼，我再也不貪嘴多吃，再也不要零食了，我會乖的。”
曲悅瀾嘆口氣，牽着小女孩的手帶她離開地下室。
小女孩終于回到自己的房間，破舊的閣樓，到處扔着媽媽的衣服、鞋子、化妝品。
小女孩縮在被子裏，一整晚瘦弱的身體都在發抖。
曲淩萱站在床邊，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沒有聲響，聽不到聲音，眼淚太多，她眨一眨眼。
突然從黑夜變成白天，她站在一片白茫茫中，腳下是厚厚的積雪，她感覺不到冷，什麽也感覺不到。
“媽媽，媽媽，好冷，我好冷……”小女孩哭喊着被扔出門外，曲悅瀾在門縫裏對她說，“你說你會乖的，那你就聽媽媽的話在外面待着，待到發燒為止。”
小女孩不停的哭喊媽媽，媽媽緊閉大門，根本不理她。
小女孩凍得抱緊自己，沒有用，她在雪地裏奔跑，邊跑邊搓自己的身體。雪太厚，她不停摔倒，爬起來接着跑。
空寂的郊區，大雪封路，人們無法出行，只能困在家裏。
在雪地裏游蕩的，除了被趕出門的小女孩，還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曲淩萱大聲叫小女孩快跑，快跑，再跑快一點！
沒有用，流浪漢用黝黑的手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小女孩太瘦太冷太虛弱，她根本掙紮不開。
“放開她，放開她，不要——”曲淩萱崩潰發瘋朝流浪漢沖過去。
眼前的冰雪世界突然像破碎的鏡子一般，縱橫交錯的裂痕把畫面割得四分五裂，有一片碎片朝曲淩萱飛過來，她閉緊眼睛躲開。
再睜開眼，她在一間大屋裏，有烤火爐，有熱牛奶，小女孩身上穿着漂亮的公主羽絨服。
門外，曲悅瀾在和誰說話，“那個男人快要死了才想起我們母女倆，還想要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捐肝救他的命？呵呵，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多少錢我們都願意給，那畢竟是她父親。”女人蒼老的聲音苦苦哀求。
曲悅瀾盯着女人滿身的珠光寶氣，她嫉妒她恨，“我不要錢，我只要我的女兒認祖歸宗。”
曲悅瀾從按摩女搖身一變，成為珠光寶氣堆起來的名媛，代價，只是讓女兒捐了四分之一的肝而已。
畫面極速扭曲，曲淩萱的頭好痛好痛，她很清楚自己做惡夢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這樣的惡夢了，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清晰逼真，她努力想要醒過來，從惡夢裏醒過來，不行。
夢還在繼續……
Eason的演唱會，人山人海，成雙成對的小情侶旁若無人秀着恩愛。曲淩萱不喜歡這樣的氛圍，她融入不進去，好像天地間就她是一個多餘的人。
她為什麽要來這裏，她的老爸換了肝也沒撐過幾年，去世了，大老婆小老婆争家産，她和她媽險勝。可大老婆多年來不停上訴，她們母女需要借助一個強有力的女婿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曲悅瀾給她物色的豪門，既不嫌棄她的出身，也不在意她能帶多少嫁妝，唯一的要求就是恪守妻子的本份。
聽起來沒毛病，可曲悅瀾給她找的豪門丈夫根本就不喜歡女人，娶她進門就是擺着給外面的人看的，恪守妻子的本份不過是要求她守活寡。
曲淩萱站在排隊的人群裏，替人頂包罷了，她未來豪門丈夫的小情人喜歡Eason。
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那個人的手很大幹燥而溫暖，緊緊牽着她，“打電話也不接，是不是又忘了充電？我就一次沒替你充電，你就忘了，你說這麽多人，擠着你踩着你了可怎麽辦，太不讓人省心了！”那人只想快點帶她離開人群，都沒好好看她一眼。男人牽着她越過一個又一個人，小心的，溫暖的，像是一步一步把她從地獄的深淵拉出來，她仰望他，像仰望一直渴望的光。
男人終于帶她遠離人群，一回頭，看清她的臉，還有她紅紅的眼眶，傻了眼，連忙道歉說認錯了人。她從沒遇到過這麽溫暖、俊朗、眉眼溫柔的男人。
心底湧起失落，像是從雲端跌入谷底，她笑着說沒關系，問他要找什麽人，她可以幫忙，要留他的聯系方式。
就在這時候他的心上人打來電話，他迫不及待去見心上人。
她跟着男人，只是想看一眼他的心上人。
她遠遠看着女孩向男人撒嬌，她聽到女孩喊男人的名字，宋承宇，原來他叫宋承宇。
那個女孩笑得那麽甜，被男人捧在手心裏，真的好幸福，為什麽幸福的人不能是她？
宋承宇，宋承宇，她想了解他更多，了解他所有的事。
他的人生随心所欲，放蕩不羁，曾在瑞士留學……響應學校的奇葩號召，男生宿舍集體捐|精。
她像魔怔了一樣，獲得捐贈|精|子受孕的人，只需要證明丈夫喪失生育能力就行，她媽給她找的男人不就正符合嗎？她幫了他那麽多次，也該回報她一次吧。說服她媽媽就更簡單了，宋家的家底，足夠讓她媽媽花心思釣上宋永榮。
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她不想成功都難。
可是，最不可控的是人，她以為男人的本性都是控制不住下半身的，因為這是本能。
她連下藥都用上，不管她怎麽刺激宋承宇，他還是堅守住自己，神志不清的時候還在說：別碰我，別碰我，我的媛媛會傷心。
那一刻曲淩萱已經從偏執的愛變成恨了，由愛生恨的女人最可怕。
她給過宋承宇機會，只要他承認，對着她在床上的時候，哪怕有過一點點沖動一點點動心，哪怕是因為藥物的作用，哪怕是騙她，她也認。
可宋承宇連騙都懶得騙她，她恨！
強烈的怨恨刺激曲淩萱突然睜開眼睛，她望着病房素白的天花板，什麽時候天已經亮了，她腦子一片空白，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鏡，接着是暈眩，嘔吐。
醫生和護士在門口守候多時，蜂湧而入，第一時間确保曲淩萱和胎兒安全。
隔壁病房裏，Derrick醫生關掉錄音機，面色凝重，緊皺眉頭，頭上的白發都要豎起來。
“這太糟糕了！我用催眠的方法激起她心底最痛苦脆弱的記憶，讓她放棄抵抗，又讓我最優秀的學生用暗示性語言誘導她講出自己的過去，揭露自己最黑暗的過往。可是，她沒有等我結束喚醒她，她自己突然醒了，這太糟糕了！”
Derrick醫生甚至有些憤怒，雖然錄下了曲淩萱的“口供”，他們得到了真相。但是，這次催眠是失敗的。Derrick醫生掃過屋子裏每一個人，裴江面色如常，本就是個喜怒不驚的性子，除了面對于明舒的時候；于明舒說不出是高興還是糾結；宋承宇和蔣媛媛出奇的平靜，沒有絲毫成功的喜悅。
“我不知道，她原來這麽不幸，太可怕了。”蔣媛媛的聲音帶着哽咽。
于明舒輕輕拍拍她，“我也很同情她的經歷，可是，不幸不能成為她拿來傷害別人的借口。”
裴江關心的點在大局，他問Derrick醫生，“像曲淩萱這樣突然從催眠中驚醒的情況，會有什麽後遺症嗎？”
“是的，很糟糕的後遺症。”Derrick醫生直嘆氣，醫者父母心，不管曲淩萱是好人還是壞人，在醫生面前都只是病人。
“她會怎麽樣？”蔣媛媛追問。
Derrick醫生攤手，“可能只是短暫的記憶混亂，可能短暫失憶，可能精神失常，可能流産……什麽都有可能。”
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他們真的不知道會弄成這樣。
蔣媛媛望向宋承宇，宋承宇也看着她，兩人眼神一碰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謝謝你，謝謝你沒有讓我失望……”蔣媛媛一開口，于明舒抓緊她的肩膀，“媛媛！”
蔣媛媛努力擠出微笑拉下她的手，“我現在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管曲淩萱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這個孩子是宋承宇的，這個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宋承宇，你說話啊！”于明舒着急催宋承宇表态。
宋承宇沉默。
沉默，很多時候是無法言說的默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