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唯一的光
第四十六章唯一的光
于明舒與蕭然對峙的時候已經悄悄脫下高跟鞋,這樣跑起來會更快一點，趁他語無倫次的空檔，于明舒拼命往外沖。
蕭然也是真的不想為難她，所以她百米沖刺很順利,要不是光着腳,腳下滑了一下撞到客廳的儲物櫃,儲物櫃上的藥瓶散落一地。蕭然聽着響動出來,看見于明舒一腳踩上圓滾滾的藥瓶，“危險！”他本來是撲過去救人,藥瓶太多，他自己先摔倒撲在于明舒身上。
于明舒吓得大喊，“救命——”
大門這時候被人猛地打開,裴江最先沖進來，揪起撲在于明舒身上的蕭然一拳将他掀翻在地，這一拳裴江真的是等太久了，所以用了十足十的力氣。
“你怎麽樣？傷在哪裏？哪裏痛？”裴江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緊張，拉拉于明舒的手，又動動她的腳，“手腳還能動嗎？說話！”
“我,我沒事，只是，摔了一跤。”于明舒驚吓過度,說話不利索。
“摔哪裏了？我馬上帶你去醫院。”裴江抱起于明舒。
“等等,你們先別走,幫幫他。”和裴江一起來的是程陽，開門的也是程陽，這本來就是他的公寓。
裴江看一眼倒地不起的蕭然,戾氣叢生，“我只是揍了一拳，別裝了。”
程陽拿毛巾捂住蕭然的鼻子，他的鼻子一直在流血，怎麽也止不住。
“他會死的，血這樣流下去他會死的！”程陽兩眼漲紅，盯着裴江求救，“幫幫他，求求你們。”
于明舒已經緩過神，推推裴江示意他放她下來，“我沒事。蕭然應該接受法律審判，所以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你信他？”裴江是一萬個不願意。
“我信程陽。”
裴江雖然生氣了，也不得不放下于明舒，過去一把拉起蕭然背背上，程陽跟在身旁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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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醫院，蕭然直接送進急救室。
于明舒全身檢查完，只有左腳扭傷需要留院觀察，裴江一直陪着。
小護士一直打趣，“先生看上去比太太還緊張哦，放輕松放輕松。”
其實從裴江出現在公寓門口的那一刻，于明舒整個繃緊的神經就放松下來，可能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當時就覺得這天塌不下來了，就算塌下來有他頂。她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當時的感覺，因為她人生裏一直缺“安全感”。
于明舒睡了一覺，醒來裴江還在，她看一眼窗外的天，剛剛擦黑。
裴江在小陽臺打電話，應該是處理公司的事，聽見他讓秘書記行程。
裴江轉過臉，看見于明舒自己撐着坐起來，話還沒說完，挂了電話，拉開落地窗進來，“你要什麽喊一聲。”
替她調高床頭，又拿枕頭塞在她腰後，有生以來第一次照顧人的裴先生，像模像樣。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天生就會，也沒有什麽事是不會的，只看有沒有心，用不用心。
于明舒不好意思了，“我沒事，腳也不疼了，自己能照顧自己。”
裴江像是沒聽見她說話，倒水，水溫合适了才遞給她，“剛剛好，可以喝。”
于明舒接過水喝一口，“你也挺忙的……”
“忙不忙我自己不知道？”裴江一開口憋着火，于明舒又喝一口水掩飾尴尬，“程陽那邊怎麽樣了？”
“不知道。”裴江只是實話實說，在她床邊坐下，一點兒也沒要走的意思。
于明舒只能拼命找話題，“你怎麽想到找程陽？”她塞給司機的紙幣上只寫了裴江的電話號碼，她也不确定司機會不會看到，看到了會不會替她打電話求助。
“你的手機定位突然中斷，我趕到墓園晚了一步，蕭然這麽神秘想要找他無疑大海撈針，程陽算是唯一一個和蕭然有親密關系的人。”
“所以，你不是因為接到司機的電話找來的？”于明舒有點兒驚訝。
“什麽電話？”裴江的反應顯然不是。
所以，是在她關機的那一瞬間，裴江就擔心她出事，來找她了。
“沒什麽。”于明舒低着頭，眼睛潮潮熱熱，鼻子還有點兒發酸。
“怎麽了？”裴江起身，伸手探她的額頭，“突然哪裏不舒服了？還是哪裏疼？”
于明舒別過臉，“……沒有。”
裴江皺一皺眉，“怎麽聲音還變了？”一只手掌就能掌握住她的頭，強行給人把臉轉過來。于明舒紅着眼，怒瞪着他，又往上瞅瞅他蓋在頭頂的手，“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捏住女人的下巴，強行扳過來嗎！”
裴江笑起來，“那重新來一遍。”
于明舒氣惱揮開他的手，“別鬧。”
裴江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裏，臉上的笑也變得認真，“我怕捏下巴忍不住親上去。”
于明舒剛剛平複的心緒，又被挑動起來，完了，已經在破防邊緣。
程陽趕來看于明舒，“明舒。”敲兩聲門，沒聽着回應，推開門。
那兩人剛剛情到濃處，緊急轉淡，于明舒抽回手，幹嗓兩聲，“師兄，你進來吧。”
要不是于明舒提醒程陽是她師兄，程陽這會兒進來鐵定會挨揍，裴江拳頭都捏起來了。
好像蕭然出現之後，程陽每次都是憔悴的，狼狽的，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不見了。
“對不起。”程陽先跟裴江道歉，徑直到于明舒病床前，“你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腳扭了一下。”
程陽在她床邊坐下，似是醞釀了很久也不知該怎麽開口。
于明舒主動問他，“蕭然，情況怎麽樣？”
“暫時沒事。”說完這句，程陽又沉默了。
“他是不是有什麽大病！”裴江這句本是怒火之言。
“他，因為花架砸傷來醫院檢查，查出胃癌，晚期。”程陽說得很慢。
“确診了嗎？他還這麽年青。”于明舒一向疾惡如仇，但她尊重生命。裴江的滿腔怒火在脆弱的生命面前也熄滅了。
“他強行出院，醫生沒辦法連夜打電話告訴我們他現在的情況很危險，讓我們去更權威的大醫院做系統的檢查和治療。”程陽說話的時候是低着頭的，怕被人看見他哭。
程陽這悲傷的程度已經超出了親人的關系。
“你來，應該有還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吧。”于明舒太聰明。
程陽擡起頭，已經調整好情緒，“我知道蕭然他做了一些無法原諒的事，受到法律制裁也是理所當然。但是，我請求你，再給他點時間，完成最後一點心願，我保證帶他自首。”
“你保證不了。”裴江直接打斷程陽，從發生過的種種事件來看，程陽完全被蕭然牽着鼻子走。
程陽也不反駁，繼續說，“他想回澳門，回到……我答應送他回去，只要一個星期時間，他只要一個星期時間，我一定帶他回來自首。”
于明舒：“我相信你。”
程陽有點兒意外，“你答應了？”
于明舒點點頭，“我答應讓他自己自首。”
“謝謝。”那一刻程陽激動得哭出來。
于明舒沒有多問什麽，只對程陽說了句，“好好照顧自己，無論發生什麽事，太陽會西沉，第二天也一定會重新升起來。”
程陽聽懂了，起身，“謝謝。”
程陽離開，裴江才發作，“你會不會把人性想得太簡單了？你怎麽知道程陽的這套說詞是不是蕭然設計的！”
于明舒反應快，撐住額頭，“嘶——哎呀，腦殼，突然好痛，好痛，好痛……”
裴江被她弄得沒脾氣，“別裝了，知道你沒事。”
被當面拆穿于明舒還是賣力表演，“真的，突然一下好痛。”
“真的很痛？那我就不走了，本來公司有事要出差兩天。”裴江到她床邊坐下。
于明舒猛擡起頭，“不痛了不痛了，當然是公事最重要。”
裴江哭笑不得，拉住她的手，拉小手這麽快就習慣成自然了。
“我要親自去一趟馬來西亞考察，順利的話三天，不順利，時間再定。這段時間，你好好待着，不要接什麽業務了。”
于明舒心裏嘀咕：這話說得，他要包養我？
“等我回來……”裴江突然打住，轉了話鋒，“等我回來再說。”
“噢。”于明舒随口一問，“是和曲淩萱一起出差嗎？”
裴江瞧着她，一下變高興了，“你怎麽說到曲淩萱陰陽怪氣的，你不是說我倆挺配嗎？”
“是配啊，我說不配了嗎？我又沒說不配，挺配的！”于明舒越是陰陽怪氣，裴江越高興，“我給蔣媛媛打過電話，她明天來照顧你。”
于明舒腹诽：裴先生，不要用家屬的口氣給我的朋友打電話啊，謝謝！
第二天，蔣媛媛一大早來醫院，趕着來聽故事，太驚險刺激了。
于明舒倒也沒多說，畢竟涉及別人的隐私。
程陽訂了機票，辦了出院，于明舒去送他。
于明舒腳還不能下地，只能坐輪椅，蕭然在車上，她沒見着，只有程陽跟她告別。
“這個……”程陽遞了個信封給于明舒，“你想知道的事，全都在裏面，我連夜寫的，字跡潦草，你應該能看懂。”
于明舒接過信封，盯着信封看了會兒，一下，兩下，三下……當着程陽的面把信撕得粉碎，碎片還給程陽，“不用了，等你可以坦然面對的時候，當面講給我聽。”
程陽楞住，動容點點頭，“好。”
站在一旁的蔣媛媛眼看着程陽上車走了，着急問于明舒，“你為什麽不看那封信，折騰了這麽久還搭上一條腿，不就是想要一個真相嗎？”
于明舒望着程陽和蕭然走遠的方向，“真相……真相沒有我們想的那麽複雜，這世上從來沒有‘蕭苒’這個人，蕭然也從來沒有妹妹。”
“啊？”蔣媛媛驚愕得張大嘴。
其實，從蕭然帶于明舒去那所舊公寓的時候于明舒就猜到了。
那個舊公寓是程陽的，年少時程陽也和無數叛逆少年一樣，不想受家族掌控，偷偷跑出來，租了房子，自食其力。那個舊公寓只有于明舒知道，于明舒還差點兒燒了他的廚房。再後來，程陽告訴她，他喜歡上了一個人，他想重新布置房子，想要一個公主梳妝臺，一頂公主圓帳，讓她替他參考。于明舒當時以為，他愛上了一個公主，其實，他是想把那個人寵成公主。
可惜，“公主”并不是真“公主”，程陽卻已經泥足深陷。
于明舒這會兒才了解程陽當時的無助，他不知道該對誰說，他不知道怎麽面對這段感情，因為這對年少的程陽來說已經超出了他的所有認知和常識。
他選擇了逃避。
于明舒答應程陽的請求，是恻隐之心壓過了理智，蕭然太可憐——有個賭鬼媽媽，為了錢逼唯一的兒子裝女人勾引好色之徒，仙人跳。
程陽對蕭然來說，是生命裏唯一的一束光吧。可那束光，救不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