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是很貴重,太貴的東西我擔心你不收。”
路池點頭,“你擔心的是對的。”
人在少年時代裏會遇到一些出彩的同齡人,他們的出彩程度已經不會讓人有朝着他們的位置努力的沖動,甚至不會令人嫉妒,直接到達了需要仰視的高度。
Major級別的賽事規模僅次于Ti,且是官方舉辦的比賽。少年以“天才”之名出現,歷年站在山巅,風霜侵襲,屹立不移。
如今五年後,二十四歲離開了冠軍戰隊,也終于在今天邁入二十五歲。在其他行業或許還有着很長發展線的年紀,但在職業電競行業,已經走到了職業晚年。
Dota2職業圈把年齡的一分一秒都算得清清楚楚,一過零點,粉絲們來微博自動發布的生日微博下刷着池神生日快樂,黑子們則陰陽怪氣着25歲了還擱着賴着呢。
“我要放在哪個鍵上?”路池問。
“随你喜歡呗。”
小小的鍵帽上是他最喜歡的英雄,渾身冒着火光的,吞噬他人靈魂為己所用的惡魔。路池低頭嗯了一聲,“進屋吧,我把鍵帽換上。”
然後他把畫了影魔的鍵帽換在了F1上,F1在Dota2中是選中自己的英雄,幾乎所有玩家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個鍵。
畫着影魔大招“魂之挽歌”圖标的那個鍵帽路池換在了“R”鍵上。
魂之挽歌,以影魔為中心,施放範圍為1100碼的AOE傷害,施法前搖1.67秒。大招計算傷害的機制是,離影魔越近傷害越高,越遠則越低。所以當一個影魔開始搖大,1.67秒的時間裏,你需要選擇是沖過去打斷他,還是盡己所能地遠遠逃開。
路池靠在椅背上,看着鍵盤上的那個“R”鍵。
老了嗎,老了。
還能打嗎,能打。
他做過決定,菜了就退役。Loading is loading這句話是他ID的意義,Loading在職業生涯裏将永不後退。他退役的那天一定是渡過了他認為的最強狀态開始下坡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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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池調節了一下情緒,問盛書渙,“雙排嗎?”
“好。”
25歲的第一局,路池選擇了影魔。進入加載畫面,他左右活動了兩下脖子,摸上F1鍵,進入游戲,影魔的語音在耳麥裏響起——You're mine, heart and soul.
隊友:池神好。
隊友:池神生日快樂。
隊友:Gallows沒開生日趴?
Gallows_Loading:誰家戰隊臨比賽開趴。
隊友們紛紛表示是這個道理。誰都知道波士頓特錦賽在即,畢竟這趟贏了就等于是去別人家主場插中國國旗,多過瘾。
誰想二十個小時後,荊宴右手蛋糕左手紅酒帶着戴誠回來了。
“大池神生日快樂——”
這震破天的嗓門是齊小豆和宋鶴同時跳起來喊的,吓得盛書渙縮了一下腦袋,“我尋思我這耳麥降噪挺好的啊。”
“謝謝教練。”路池在觀戰天梯首頁局,沒在打游戲,“其實快比賽了,不用這麽麻煩。”
“就是因為快比賽了。”荊宴知道他要說什麽,“在基地簡單慶祝一下,這是你來Gallows的第一個生日,最近大家訓練也辛苦了,今晚适當放松一下。”
是個雙層的蛋糕,巧克力淋面相當誘人,“有火嗎?”荊宴剛插上蠟燭,路池自己按着打火機點上了。
意思了一下只插了一根蠟燭,“許願波士頓特錦賽拿冠軍。”
說完,路池吹滅了這剛點上不到十秒鐘的蠟燭。
“耶!”宋鶴由于過早端起了盤子沒法鼓掌,“我要那塊有蔓越莓的。”
蛋糕太大,這群人就會在嘴上叫嚣,實際切起來時都切的薄薄一片,剩下的蛋糕重新包起來讓錢阿姨帶回家給孩子吃。
路池理所當然是教練親手給他切了超大的,寫着“Loading”巧克力牌的一塊。
彈幕:從前盛書渙每天直播15小時的時候我不知道珍惜,現在隔了3天才來開播我才明白黑屏刷禮物是有多凄慘,你熱度第一又沒了。
盛書渙叼着吃蛋糕的塑料叉子,“啊?熱度第一又沒了?誰在第一啊?”
彈幕:天才少年。
盛書渙:“……”
盛書渙:“得訓練嘛,賽前新版本……嗯?DH不是在訓練嗎為什麽Tyr能直播?”
彈幕:因為人家每天訓練10小時單排3小時。
盛書渙:“放心,我們也有在酬勤。”
彈幕:今天是池神生日吧!
盛書渙:“嗯,喏,蛋糕。”
說着,盛書渙把自己端上樓的這塊舉到攝像頭前面,“教練買的,說快比賽了簡單吃個蛋——卧槽!?”
由于早些年盛書渙混跡在平臺的唱跳區,深谙攝像頭微微俯視的角度照下來能把人拍得楚楚可憐,後來轉區Dota2這個習慣就沒變過了,所以他不得不把蛋糕稍微舉高一點。
然後這是個瓷碟子,表面光滑。
啪。
蛋糕滑下去了。
彈幕:……
彈幕:三秒之內撿起來還能吃!
“卧槽!?”盛書渙一聲慘叫。
此時端着蛋糕從房門口路過的路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即擡手敲門,“你沒事吧?”路池站在門口問。
“……”盛書渙思索片刻,他天生泛棕色的頭發把臉襯得很白,現在是慘白,“我蛋糕沒了。”
“沒了?”
彈幕:都說了三秒之內撿起來還能吃!
路池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了摔在地上的巧克力蛋糕,剛才在一樓說他要上樓去直播給水友炫耀一下再吃,所以切給他那塊蛋糕之後他一口都沒動。
“拿着。”路池把他自己手裏的這塊遞給他,“別再摔了,我下去拿抹布。”
彈幕:?
彈幕:哪來的?
彈幕:真撿起來了?不至于,咱直播間供得起一塊蛋糕。
盛書渙老老實實把蛋糕放在鍵盤旁邊,“池哥又給了我一塊……”
而且這塊蛋糕上插着巧克力牌,牌子上用奶油寫着Loading。
路池再回來的時候拿了兩塊抹布,遞給盛書渙一塊,“剛才荊宴說機票出了,我們下個月4號出發。”
“好。”盛書渙接過來,原想說不用他幫忙,路池已經把旁邊垃圾桶拎過來蹲下。他也趕緊蹲下,用紙巾包着掉在地上的蛋糕捧起來丢進垃圾桶。
“還是你吃吧,生日要吃蛋糕的,我又不是小孩兒,不饞的。”
路池笑笑,用幹淨的小拇指輕輕往桌上那塊蛋糕底部蘸了一點巧克力醬,舔掉,“好了,吃過了。”
天才少年的直播間氣壓特別低,一來梁悟打游戲十分認真,他不像盛書渙,盛書渙偶爾犯個蠢會拉彈幕血壓,而且盛書渙會在直播時打一些觀賞度高的英雄。
二來,梁悟即使一局打完也不太和彈幕聊天互動,禮物也是一句謝過。
彈幕:天才少年直播間壓力太大了,還是盛書渙這輕松。
彈幕:你說對了,每死一次我都怕他一拳打通顯示器。
盛書渙捏起Loading巧克力牌丢進嘴裏,“別帶節奏了我謝謝你們,開單排了。”
彈幕:開開開,噴兩句放松一下。
彈幕:中單惡霸打輔助了?
盛書渙:“什麽中單惡霸,我是全能神全位置好不好,關彈幕了拜拜。”
彈幕:盛書渙單排打輔助,醫學奇跡。
彈幕:為什麽是醫學奇跡?
彈幕:科學家終于找到了操控別人大腦的方法。
這天直播一直在單排打輔助,非常反常,彈幕開始猜疑,Gallows的輔助戴誠快27歲了,是不是即将退役,由盛書渙頂上。
這個說法細細琢磨起來是有些可信的,直到DH沈老爺給路池發完祝你生日快樂的微信之後,收到了荊宴的消息:你們二隊那個17歲的輔助賣不賣?
沈老爺恍然,遂回複:戴誠打算退役了?
荊宴:賣不賣吧。
沈教練:賣不了,他明年要來一隊當替補的。
荊宴收到回複的時候人就站在路池房間裏,他朝路池聳聳肩,“他不賣,阿渙真的打得了嗎?”
路池點頭,“他可以打,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指揮。”
顯然,荊宴的擔憂都寫在臉上了,“不妥吧?你是說他的‘殺意雷達’?”
路池毫不避諱,“對,不過還是教練你來決定,我只是給個推薦,盛書渙很适合指揮,會打輔助,适合指揮,他可以頂上。”
12月4日,陰,浦東機場國際出發,VIP休息室。
齊小豆抱着iPad看視頻,季楠眼下暗青閉目養神,荊宴拎了幾杯咖啡進來,第一個就遞給季楠,“昨晚阿渙帶你去搶中路人頭的感覺怎麽樣?”
季楠接過咖啡,“戴誠真的趕不上?”
“公開招标,你不能耽誤人家家族生意,那可是我們贊助。”荊宴拍拍他以示安慰。
季楠:“不是,我就是确認一下,終于不用過7分鐘以後被棄養的日子了。”
上一次路池來這裏,是去西雅圖打國際邀請賽。他拽了拽口罩,眼角帶笑,“你別從現在就開始緊張啊。”
“我沒緊張。”
“那你把手松開,我想去趟衛生間。”路池指了指自己風衣的腰帶。
盛書渙以為那是自己外設包的帶子才拽在手裏,低頭看下去,手裏赫然攥着路池黑色風衣的腰帶。然後視線順着這根腰帶到路池的腰、上肢、肩膀、臉。
“隊長不是人,這麽大個比賽說鴿就鴿。”
路池嘆氣,“沒辦法,今天他們公司參加公開招标,畢竟是戰隊老板,他們賺不到錢,我們戰隊也就涼了……不是,你讓我去上個廁所行嗎。”
“我也想去。”
“……”
荊宴發着咖啡,“這是啥,哦這是冰的香草拿鐵,宋鶴的,小鶴人呢……草。”
他四下看了一圈,沒看到宋鶴,卻看到了一個高瘦的黑色風衣,拉着一個白色衛衣的手腕子,兩個人一起進了男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