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高二這一點, 傅嘉涵開始變得不潇灑了。
因為他喜歡上了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叫郁小娴, 是高一的師妹, 長得像是洋娃娃一樣精致, 膚白如雪，在一衆軍訓後黑不溜秋的新生中格外出挑, 她的頭發喜歡披散着, 帶着點微彎的幅度, 就如同她笑着的時候, 眉眼彎彎像兩輪月牙, 唇齒微露，笑起來格外地讓人心動。
大概是因為一直沒有遇到能讓他這般心動的女生,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這般膚淺的男人。可是若只是因為容貌喜歡郁小娴，這樣的喜歡是無法持續到這麽長久的。
二中與其他學校不一樣, 因為對學生要求很嚴格，所以各個年級的尖子班都是在另外一棟較為僻靜的教學樓上課，所以雖然兩人的年級不一樣, 但是班級是相鄰的。這樣的安排也讓傅嘉涵多了很多機會接觸到郁小娴。
郁小娴在二中很有名, 她最初便是以第一的成績考入二中，并在尖子班的選拔考試中以将近滿分的優異成績, 遠遠甩下衆人, 以極其耀眼的姿态進入到了尖子班。在她還沒有來的時候，其他年級的尖子班都在讨論她, 聽名字就知道是女生, 許多人都感慨這姑娘厲害。
那時候誰都沒想到一個成績這麽好的姑娘, 容貌也是同樣的不遜色。很多人當時就驚呆了，而在後來的相處中，越來越多的人都覺得她特別的棒。她并不是那種高冷的學霸，每次在走廊上遇見郁小娴，她總是帶着笑容，眉眼彎彎的樣子讓人看了心情就會變好。偶爾跟人說話的時候，态度謙和，笑意溫柔。
傅嘉涵就曾看到過，有人在背後喊她的名字，她還未轉頭，臉上的笑意就已經揚起了。這樣小小的一個細節讓他的心裏悄悄動了一下。他是一個非常注重細節的人，所以往往會很容易被一些細枝末節打動。而在之後的了解中，郁小娴身上的很多舉動都讓他心裏有種觸動的感覺。
好感最初便是這樣産生。
最開始傅嘉涵是從來都沒有正視過這樣的情緒，它深埋在心裏，被各種各樣的情緒壓抑克制着，它又這般細微缥缈，他未曾捕捉到。
有一天的課間，他去老師的辦公室拿老師批改後的作業。為了少跑一趟，傅嘉涵把兩份作業堆在一起，随即抱起，不重，但是作業堆得高高的。從樓梯口下去的時候，他遇到了郁小娴。但是心裏一緊，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最上面的幾本作業歪了歪。他一手微彎想要借助力道将本子挪回中間，哪裏想到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最上面的十幾本作業就掉了下來。
傅嘉涵第一時間不是看向那些掉落的本子，而是不遠處的郁小娴。她果然愣了愣，眼睛下意識睜大，眼中有懵懂的情緒，瞳孔很亮，看起來倒是可愛極了。她很快反應過來，三兩步跨上階梯，半彎着腰就去撿書，邊撿邊貼心地說道：“我來就可以了，你別撿了，不然等下作業本又掉啦。”
說話的間隙，郁小娴把書都撿起來，堆在一起。她正要把書給傅嘉涵，估量了一下他手中的書，道：“我幫你搬吧，你這一堆好像有點重。”說完露出了一個笑容，漂亮的桃花眼中有淺淺的笑意。
傅嘉涵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着她，手心隐隐有汗：“不用，你放上來，我可以的。”
大概是因為兩人并不認識，她并沒有一直堅持，只不過她還是說道：“那陪你下一層樓梯吧，樓梯有點難走，到三樓了就給你。”
沉默地從樓梯上下去，傅嘉涵還是沒忍住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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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就在我們班的隔壁嗎？”她極其自然地說道。
她竟然注意到他？傅嘉涵心裏湧上一點點雀躍的情緒，這情緒來得突然，他沒忍住問出了自己心裏的疑問。
“你知道我？”
她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知道你啊。”說完笑了一下，嘴角酒窩浮現，“你好像很喜歡坐在窗邊，每次都能看到你。”
傅嘉涵默然，看來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能注意到他坐在窗邊，不枉他每次選座位都喜歡坐在窗邊。送走了女生，傅嘉涵心裏暗自道：坐窗邊當然是為了你。
如果不是為了郁小娴，他才不會選一個時不時要被班主任巡查，連手機都無法安心玩的窗邊。如果不是為了她，他為什麽要每個課間都坐得筆直，露出自己側臉最好看的一面，裝作看書的模樣卻時刻注意着走廊的動靜。
後來他意識到了自己心裏面的感覺，卻始終沒有作出什麽舉動。一來他覺得感情是一件特別慎重的事情，在這個年紀他并沒有能力能确定給得起女生一個可靠的未來。在他的認知裏，人一生最好只談一場戀愛，把所有的愛都只給一個人。
除此之外，真正讓他不敢靠近的，是他自身的外在條件。雖然他一直不會嫌棄自己，但還是對自己的外貌不是很有自信。在初中他還是一個精致的少年，那時候在學校也算是風光無限。如今在高中步入遲來的青春期，臉上布滿了痘痘，就連聲音也變得沙啞，就像公鴨叫囔一樣難聽極了。要是在以前，他是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因為成績好才勉強算是個校園風雲人物。
他走在校園，偶爾也能聽到惋惜的聲音——
“那就是傅嘉涵！”
“怎麽跟傳聞中的不一樣。”
“初中的時候他可帥了，沒想到竟然長殘了！”
……
不管過了多久，只要聽到這些議論他還是覺得有些郁結。也是在這段時間裏，他慢慢變得高冷，因為嗓子的問題也不愛講話，眉眼在時光中一天天變得冷冽。可是郁小娴不一樣，別人對他敬而遠之，她看見他時卻會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笑容極其耀眼，仿佛一束光橫沖直撞地進入他心中，從此，一顆有點受傷而又敏感的少男心就為她淪陷。
可惜他的情緒過于內斂，就連他身邊的好朋友何紹霖都不知道。何紹霖倒是也曾張羅着要給他張羅女朋友，奈何都被傅嘉涵拒絕了，那時他就單純以為自己發小只是還沒有開竅，哪裏想到那時傅嘉涵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朱砂痣。
何紹霖隐約察覺到傅嘉涵心裏可能有喜歡的人後，高二都快過完了。尖子班的學生并不多，教室裏的座位排下來就三排，他們都是按成績來選擇座位。以前傅嘉涵都是無所謂坐哪裏的，可是之後的日子卻是有些反常。
他一般不愛坐窗邊，有陣子心血來潮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之後便再沒有挪過了，那時他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學累了可以看看風景。後來班上不少人察覺到那個位置還真的不錯，于是位置就變得搶手。而以傅嘉涵的成績，自然在下次考試之前，被擠出了那個位置。
何紹霖隐約能記得他當時的表情，神色很淡，臉上沒有笑意。他慢條斯理地整理着桌上的桌子，渾身上下都寫着不痛快。但他當時什麽話都沒有說，在搬走的第二天便舍棄了課後所有的活動，不去打球也不去做課間操，整個人埋頭學習。
何紹霖從來都沒有看見他這麽拼命過。以往一直是懶洋洋的人，如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學習上。以前渾渾噩噩，突然一下子就有了人生目标。何紹霖還曾調侃他怎麽突然開竅想要學習了，那時的他，一邊低頭解題，一邊淡淡說道——
“不好好學習，連想坐的座位都選不到。”
那時候他還疑惑傅嘉涵為什麽對那個座位耿耿于懷，後來才知道，人家是對郁小娴耿耿于懷。
在下一次考試後，傅嘉涵如願以償搬到了那個靠窗的位置，可那之後，何紹霖卻沒有見到他露出笑容。他仍舊坐在窗邊，卻不再關注窗外事，眉間神色淡淡。
後來何紹霖才知道原因。
郁小娴因為成績退步直接從尖子班掉到了普通班，就在這次考試後，她一個人搬着書回到了普通班。
之後的事情何紹霖都不太了解了，他們很快高三，所有的學生都收了心開始學習，學校中的事情也不再過多關注。只是那個精彩絕倫的郁小娴一直都沒有回到尖子班。
高考後的傅嘉涵跟父母出去旅游了，何紹霖再次見到他是在返校拿資料的時候，那時他瘦了很多，個子到時高了不少，臉上的痘痘也消退不少，眉目疏淡，半倚在牆邊的身影看起來倒是挺讓人心動的。
他笑着問傅嘉涵：“打算報考什麽學校？”
“A大吧。”他淡淡說道，明明是一所極其出色的學校，他的臉上倒是沒有多大的喜色。
晚上兩人去了一個酒吧，燈光缭亂的酒吧裏，迷醉的氛圍裏，兩人安靜坐在角落裏，一邊喝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有不少美豔女子的過來搭讪，不過都被傅嘉涵冷聲拒絕。
何紹霖啧啧兩聲：“都畢業了，還打算活得這麽清心寡欲呀。”
傅嘉涵一臉莫名看了他一眼，懶得理他。一杯接一杯，後來兩人都喝多了，一向沉默的傅嘉涵話也稍微多了點。
“你說。”他的聲音有點恍惚，“一年時間能讓一個五百多分的人考上A大嗎？”
何紹霖喝的眼睛都有點迷離，咬字不清地說道：“難，老子都沒進A大，哪有那麽簡單。”他笑笑，“不過也說不定。”
他說話的時候都是迷迷糊糊的，但後來他好像隐約聽到一道非常低落的呢喃聲。
“我不想去A大了，”
良久，低落的聲音傳來——
“她會去哪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