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
三人依依不舍地道別後, 陸奕和姜曉提着東西,踏上了回鳳翔鎮的交通車。
這會車上人不多,沒有坐滿, 還有很多人在中途的鎮子下車,到鳳翔鎮的一共才五個人。
開車後, 兩人在車上又聊起馮彬, 姜曉覺得他性格挺好的,口才很不錯,說話有條理又風趣, 放在前世病毒爆發前, 倒是個做銷售的好苗子,以後肯定能在商場上闖出一番事業。
她不住跟陸奕感慨:“馮彬也太熱情了, 還開朗, 你別的戰友也都像他這樣嗎?”
“也不全是, 各種脾性都有, 不過都很好相處。”陸奕笑了笑。
“他說的那些戰友和你是一個班的?”姜曉好奇地問。
“也有別班的, 都在一個連。”陸奕有問必答, 非常簡練。
“你們感情都好啊, 一起當過兵的感情都會很好嗎?”
“剛入伍時, 城市兵和農村兵分成兩撥,誰都瞧不起誰, 還起過幾次沖突,後來經歷了不少的事, 也成長了, 慢慢的感情就變好了。”陸奕垂眸沉默了一會兒, 卻沒有詳說, 只簡單地描述了兩句。
姜曉暢想着他們部隊裏的故事, 很是向往,那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人生經歷。
她前世就一直想去當女兵,想去體驗軍營生活,可惜她前後兩世她都沒有機會。真是讓人遺憾。
“馮彬結婚了嗎?”姜曉開始八卦了。
“沒呢,對象都沒有。”
“騙人的吧,他性格那麽好,人長得也不錯,工作又好,會找不到對象?是要求太高了吧?”姜曉根本不信。
“他自己說他要求,只要感覺對了就行。他倒是家裏介紹過,條件都不錯,他就是沒找到感覺。”
感覺?這就是玄而玄的東西了,确實不太好說,只有默默祝福他了。
交通車晃晃悠悠地,她和陸奕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姜曉困意漸漸就上來了,今天在城裏逛了一天,晚飯又吃得太飽,這會便有點發困,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挺沉,還做了無數的美夢,直到售票員喊“鳳翔鎮到了,請下車!”她才遽然驚醒。
一睜眼,感覺有點不勁,側頭一看,發現自己的頭竟正好靠在陸奕的肩膀上。
陸奕肩膀寬闊,棉衣厚實,靠着軟軟的,和枕頭沒啥區別,難怪睡得那麽舒服。
她忙直起身,轉頭茫然四顧:“到了嗎?”
“到了。”
陸奕艱難地往上坐了坐,姜曉才發現陸奕故意坐低了點,把肩膀位置降下來,好讓姜曉頭一側就能靠上,只是前後排的空間太窄,這麽一來,他的大長腿就無法安放,坐得很別扭。
姜曉見他在捶腿,心裏很過意不去:“腿麻了嗎?”
她睡得臉紅樸樸的,頭發零亂地散在兩頰,睡眼惺忪地望着陸奕,說話還帶了點鼻音,懵懵懂懂的樣子特別可愛。
陸奕的心軟成一片,忙搖頭道:“不麻,坐久了有點僵,下車吧。”
姜曉理了理頭發,和陸奕提着東西下車,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外面一片漆黑,天又冷風又大,另外幾個乘客顯然是住鎮上的,提着東西就走了。
姜曉和陸奕走出車站,看着空蕩蕩的街道,心裏不由得有點着急。
“我們怎麽回去啊,這麽晚了,也沒輛車,真要走回去不得明天早上?難不成要在這住一晚?”
陸奕一點不慌,胸有成竹地對姜曉道:“你在這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你有辦法?”
“車站旁邊有個老驢頭,有輛驢車,我找他送我們回去。”
陸奕把東西遞給姜曉,撒腿跑開了,沒一會,姜曉就聽到蹄子踏在馬路上的噠噠聲響由遠而近,緊接着一輛裝了車篷的驢車出現在她的面前,趕車的是個六十多歲的幹癟老頭,嘴裏叼根旱煙杆,火星在黑夜裏一明一亮。
老頭停住車,陸奕從車上下來,把姜曉拉上了車,那老頭說了聲:“坐好了!”
一甩鞭子,驢車便揚蹄飛奔。
“這是專門拉人的吧?拉我們回去要多少錢?”
姜曉坐在陸奕身邊,打量着車廂,雖然破舊,但挺幹淨,座位也是一塊塊的棉墊,坐着也不會覺得硬。
而且有了車篷,擋住了風,不覺得那麽冷了,比隊上的驢車舒服得多。
“兩元。時間太晚,一會他還得放空回來,所以貴點。”
“還是挺值,我們探親回來還坐他的車。”姜曉身上有好幾百塊呢,花兩元錢不覺得有什麽。
“沒問題,我一會跟他說說。”
雖然驢車跑得快,可回村還是半夜了,待兩人洗漱幹淨差不多快兩點,陸奕讓姜曉先去休息,自己把屋子再收拾整理一下。
姜曉提着油燈進了裏屋,炕已經燒熱了,屋裏又明亮又暖和,想想外面的寒冷天氣,實在是太幸福了。
她把自己的炕鋪好,心裏猶豫,今天太晚了,陸奕那床不僅鋪起來麻煩,還冷,要不就讓他在炕上将就一晚?
反正這炕也大,兩人裹着棉被,不會有身體接觸。
想到做到,姜曉翻身下床,去櫃子裏抱陸奕的被子。
可是她的手一挨到被子,心又慌得“呯呯”直跳,她再怎麽彪悍大膽,到底沒有接觸過感情,不知道呆會要對陸奕怎麽說。
難道說:“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睡吧。”?
陸奕聽了得是什麽反應!
她想了想那畫面,臉一下紅了,遲疑半晌,還是決定讓陸奕一個人睡。
兩人雖說比以前親密了許多,但似乎也沒到同床共枕的地步,而且真要睡到一塊,兩人都年輕氣盛,萬一發生點啥,他們關系的性質就變了。
她對現在這種欲說還休,朦朦胧胧的戀愛感覺挺滿意,畢竟這輩子有可能只有這一次,她想多享受一下,暫時不着急改變。
姜曉馬上說服了自己,點了點陸奕的被子:“你就還是自己睡吧。”
他把陸奕的床板鋪好,想着自己炕暖和,不用蓋太多被子,便把陸奕的棉絮被子全給墊在被單下,把自己的厚被子也抱了過去。
正在收拾,陸奕走進來,見她這樣問道:“怎麽把你的被子給我了?”
“我的炕熱和,不用蓋太多,你那冷,多蓋點。”姜曉退回到炕上,把被子提給他看。
“我身上有火氣,不怕,你要是晚上跟我說,我換給你。”
陸奕看着鋪得軟軟的床鋪咧着嘴直樂,被人處處想着關心着的感覺太好了,心裏像是有團火在燒,哪裏還會覺得冷。
要是知道姜曉曾經打算讓他去炕上睡,他更不曉得會高興成什麽樣。
待油燈熄滅,屋裏變暗,姜曉躺在床上回憶今天的省城之行,不由得深深感嘆,一大早就出去,深更半夜才回來,太不方便了!
這還只是人出去,要是想運點東西出去豈不是更麻煩,所以要想富得先修路,公社想到這一點真是英明,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這路能修到青山村來。
她想起了前世的動車高鐵,這點距離也就不過一兩個小時的事,真希望國家能快點發展起來。
因為頭天睡得晚,第二天又沒什麽事,兩人便都睡了懶覺,醒來快十一點了,早飯不用準備,直接吃午飯。
昨天吃得好,中午打算簡單弄一頓。
“做面疙瘩吧,切幾片白菜葉,切幾塊土豆,再煎兩個雞蛋,有湯有面有菜,還暖和。”姜曉提議。
陸奕自然沒有異議,兩人分工合作,陸然洗菜,姜曉煎蛋攪面,午飯很快就好了。
雖然不如昨天的飯菜豐盛,可坐在自家溫暖的屋裏,跟姜曉面對面,有說有笑地,陸奕很滿足。
“陸奕,我覺得昨天馮彬說得話很有道理,你應該試一下。”姜曉看他嘻裏呼嚕地吃得香甜,決定跟他說說工農兵大學的事。
陸奕沒反應過來,奇怪地問:“什麽事?”
“工農兵大學的事,這裏太封閉落後,如果被選上了,就有機會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多學點東西,這不挺好嗎?”
“哪有那麽容易,馮彬的爸爸是機械廠領導,他被推薦去上大學很簡單,我這樣的,不行。”陸奕對這事一點沒抱希望。
“如果我們明年能帶着村裏脫貧致富,就算是有突出貢獻,讓隊長幫你争取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脫貧致富?怎麽脫貧致富?”陸奕立刻有了興趣。
他從小就是在村民的救助下長大的,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如果能讓曾經幫助過他的村民過得好,他能不能上大學根本不重要。
要是以前的姜曉說這話他不會相信,可經歷過打獵那一遭和她平時的所作所為,還有後院搭的棚子,挖的溫床,他竟對她有了莫名的信心。
“暫時還得保密,我正在試驗當中。”姜曉賣了個關子,沒有明确回答他,“若是真成功,取得了成績,你就找隊長去幫着争取下。”
“再說吧,我的文化知識不夠,上大學是浪費。馮彬高中畢業,他去就合适。”陸奕仍沒有什麽興趣。
“我可以教你啊。我從小學到高中的課本家裏都替我收着,這次回去背回來,保證讓你不輸給馮彬。”姜曉拍着胸脯向他保證,“我可是正兒八經的高中生,絕對沒問題的。”
原主的成績雖然不好,可姜曉自己的成績在學校卻是數一數二的,從小沒跌出過年級前三。
上大學時,找她補課的人排長隊,價格還不便宜,一小時要幾百塊,經她輔導過的學生,成績都有很大進步,讓學生家長都很滿意。
在前世那樣激烈的競争下,她都能輔導出高才生,現在在七十年代,也一定沒問題。
陸奕很願意學習,只是以前沒有條件,聽她這麽說,頓時有了精神,眼睛都亮起來:“太好了,我願意學,我一定會認真學。”
“那就這麽定了,你這段時間我們就好好休息,等過完年,等我們把書拿回來,就開始學習。我會給你安排課程,功課會很多,還要布置作業,你以後可就沒什麽時間休息了。”
“沒問題,我一定服從你的安排。”陸奕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一口牙齒白得晃眼。
兩人說定,商量着後面的安排,姜曉還随口向陸奕提了幾個問題,考他的思維反應,結果讓她很滿意。
兩人開開心心地吃完午飯,姜曉就要和陸奕一起收拾洗碗,陸奕堅決不肯:“你是老師,你休息,以後體力活我來。”
說完樂颠颠地把碗收進了廚房。
姜曉心裏好笑,跟着進去:“什麽老師啊,我們互相學習互相進步。”
正說着,就聽到有人在“嘭嘭”地敲院門。
“這會是誰?”姜曉心下猜測,該不會是蔣茜賊心不死又跑來占便宜吧。
“我去開門。”姜曉怕陸奕不知情,把蔣茜放進屋來,忙往院子裏走。
她走到門前,提聲問道:“誰?”
如果聽聲音是蔣茜,她門都不打算開,她實在不願意把自己的時間精力浪費在這白眼狼身上。
“我,曲倩!”
曲倩?倒是稀客,不過曲倩能來她還是很高興的,她對這種能幹又正直的女同志很有好感,願意和這樣的人來往。
不過她來有什麽事呢?姜曉一邊嘀咕,一邊把門打開。
今天和昨天溫度差不多,小小地出了點太陽,這會又正當中午,還挺暖和,門外的人卻是一副天寒地凍的裝扮,穿了件棉大衣,頭上戴頂厚棉帽,脖子上系着大圍巾,捂得嚴嚴實實,只露了雙眼睛在外面。要是不出聲,姜曉真看不出來是誰。
“姜曉,你好!”曲倩脆聲招呼。
姜曉忙把她往屋裏讓:“曲倩,你好,快進屋坐!”
曲倩第一次到姜曉家來,看着幹幹淨淨的院子,修葺過的院牆,院牆下的雜物堆,規規整整的雞棚,忍不住贊道:“你家收拾得真清爽,是你打理的?”
“不全是,陸奕有空也在打理。”
姜曉不居功,這院子陸奕沒少打整,他就是個閑不住的,随時都在找事做。
兩人說着進了屋,屋裏暖和,曲倩的防寒裝備穿不住。一樣樣往下脫,嘴裏直嘆着舒服。
“比我們知青點暖和,那兒的牆透風,有點熱氣全跑出去了,冷得凍腳。”
“我說嘛,今天不算多冷,你怎麽穿這麽多。”
“唉,我畏寒,一年四季手都冰涼,這冬天就更難過了。”
姜曉看了曲倩一眼,她長得細眉長目,清清秀秀,平時一張臉就蒼白,現在更是凍得青白交加,薄薄的嘴唇也毫無血色,縮着脖子跺着腳站在那,姜曉都覺得冷了。
這時陸奕從廚房出來,給曲倩倒了杯熱氣騰騰的糖開水,讓她暖暖手。
他和知青們交道打得不多,人都認不全,不過曲倩作為知青隊長,他倒是認識,就是不熟。
“謝謝!”曲倩接過來忙小小地喝了一口,又暖又甜,心裏一下就熨貼了。
陸奕怕姜曉和曲倩有話要說,便拿了個背筐,跟姜曉說了聲,出門去了。
曲倩是個心思靈慧的,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對他的觀感非常好,覺得他是個很懂事的人,不過她不太喜歡在背後評論人,跟着姜曉參觀了他們的家,誇了幾句,便和姜曉坐了下來。
曲倩是有事情來找姜曉的。
“我們幾個首都的女知青想約着一起回去,路上好有個伴,免得一個人無聊寂寞。大家說着話聊着天,不知不覺地就到了,就算遇見流氓小偷,對方看我們人多勢衆,也不敢怎麽着。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她直截了當地問姜曉。
這也是對上次姜曉友好舉動的一個回應,其實她的想法和蔣茜差不多,什麽野豬公鹿是姜曉打的,還有什麽她一個人背着野豬走,她們知青點的人根本不信。
姜曉是什麽樣的大家都清楚,又愛美又嬌氣,真讓她背着臭氣熏天的野豬走那麽長的路,可能會要她的命。
在她們看來,這就是陸奕為了改變姜曉在村裏人的不好印象,和他的那些朋友把打獵的功勞全算在了姜曉頭上,她還挺佩服陸奕,為了姜曉算是費盡了心思,姜曉能嫁給這麽好的男人,運氣真不錯。
不過她并不羨慕姜曉,她是絕對不會和鄉下人結婚的,她就一心等着回城,如果在鄉下成了家,就有牽絆,到時候再生個孩子,就完全的安家落戶了,就算以後有返城的機會,也沒她什麽份,所以她決定了,只要留在鄉下,就絕不會結婚,實在不行,也只會在知青裏找,別的女知青也是這麽個想法。
至于姜曉和陸奕結婚,她倒是支持,因為陸奕外表出衆且不說,單那份氣質就與普通的鄉下人不同,她總覺得陸奕以後會有所作為,姜曉被嬌養慣了,有人真心待她,在鄉下的日子也沒那麽難熬,怎麽也比跟着那個吸血蟲蔣茜在一塊強。
而且姜曉和陸奕結婚後仿佛開了竅,變得明事理了,做事也靠譜,簡直脫胎換骨,像變了個人,光從這一點看,這婚就結得值。
再說了,人家姜曉父母有本事,說不定就能想法子把他們兩人都弄回去。
所以曲倩是很為姜曉高興的。
這次回城,顯然姜曉要一個人回去,她長得這麽好看嬌弱,曲倩擔心她會惹上是非,為了安全起見,她跟一起回城的知青們商量了下,決定叫上她。
“我和陸奕一起回去,謝謝你想着我。”雖然姜曉回城的事已經搞定,可聽到曲倩這麽說,心裏還是很感動。
“啊?陸奕也要回去?哦,我知道了,是帶回家見父母。”曲倩臉上露出了然的笑,“那你們願意和我們一塊走嗎?到時候搭車去鎮上什麽的也方便。”
聽說陸奕要回去,曲倩更願意叫上他們了,畢竟自己這邊都是女孩子,陸奕人高馬大的,看着就有威懾力,有他同行,那些有想法的看着就不敢來惹了。
姜曉倒是沒意見,不過她怕陸奕跟着一幫女知青不自在,而且自己買的是卧鋪票,曲倩他們也能買到嗎?
“我們打算六號回去,坐晚上七點半的火車,不過那會臨近過節,回首都的人多,你們能買到火車票嗎?”
“我有個同學在省城旁邊的村子插隊,她說那幾天多跑幾趟火車站,買到火車票應該沒問題,就是不敢确定能買到哪天的。你們呢?能買到六號的票嗎?”
“陸奕托他戰友買,現在還沒确定。他戰友說買到了通知我們。”姜曉沒把話說死。
“哦,你們昨天去省城就是為了這事吧?我還以為你們去省城買年貨呢。”
“本來是這麽打算,不過逛了逛,沒啥可買的,還不如回首都買,就去看了看陸奕的戰友。”
“我們這邊有四個女生,女生多了點,拉拉雜雜的,有點麻煩,如果你們不方便沒關系。”曲倩想到陸奕平時不愛說話,說不定不願意跟這一堆女生走,就主動把自己這邊的情況說清楚。
她的善解人意讓姜曉很欣賞,對她的好感又加深了幾分,和這樣的人說話就是舒服。
姜曉想了想道:“我問問陸奕吧,他戰友真買到了票,和你們可能不在一個車廂,坐不到一塊兒。”
“沒事,到時候我們一塊搭車去鎮上就行,萬一車上遇到啥事,想到有你們在,心裏也沒那麽慌。”曲倩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姜曉見她喝完了水,又起身給她倒了一碗,順便把昨天買的花生糖和桃酥拿出來請曲倩吃。
曲倩父母都是工人,家裏孩子多,負擔重,經濟條件不行,不能給她太多補貼,知青點的夥食也不好,平時很少能吃到這種香香嘴兒。
這會姜曉擺出來,口腔裏不自禁地往外分泌唾沫,但還是态度堅決地推辭:“不用,你們留着吃,這東西貴得很。”
“沒事,随便吃,也就是你,換其他人還不請他吃呢。”姜曉又把零食往她面前推了推。
曲倩被她說得笑起來,心裏挺開心的,也不再拘束,拈了一塊花生糖咬得咯嘣咯嘣響。
兩人又東拉西扯了一通,說起了這次知青留守的事。
“男知青那邊是陳旭,我們這邊是蔣茜。”
“他們兩個不是在處對象,那不正好了,肯定是主動要求留下來的吧。”姜曉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其實她心裏清楚,蔣茜上次找她借錢買火車票沒有借到,身上沒錢,才不得不留在知青點,至于陳旭嘛,那個只會偷奸耍滑,花言巧語的男人會這麽深情,放棄回城的機會,主動留下來陪蔣茜?她不相信。
“陳旭是隊上做主讓他留下的,他找隊長鬧過,隊長說是根據平時表現來的,把他的出勤記錄拿出來給看,他自己也不好意思鬧了,誰讓他沒事就請假,不是肚子疼就是腦袋疼,連我們女的都不如。
“蔣茜倒是主動要求留下來,她沒辦法,自己沒錢,還欠了一屁股帳。這次跟隊長申請了,還專門找到我,讓我幫着求情,看在她主動留下來的份上,讓大家別再催她還錢,她會想辦法籌錢。”她看着姜曉,簡單說了句,“她還抱怨找你借錢沒借到。”
蔣茜在知青點抱怨的話可不止這點,什麽姜曉沒良心,沒同情心,黑心腸,一點沒有人情味,她不好意思說給姜曉聽。
“她還欠我幾百塊錢沒還呢,我怎麽可能再借給她,除非她把以前的債都還上。”姜曉倒也不隐瞞蔣茜上門的事。
“幾百?”曲倩倒吸口涼氣,嚷了起來,聲音都劈岔了,“我的媽!!”
“是啊,我全記着帳呢,不怕她賴。”
雖然這是上次吓蔣茜的話,姜曉突然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好好回憶下原主借給蔣茜錢的數目,也不指望她還回來,畢竟沒有蔣茜簽字畫押,沒有約束力,不過她要再敢來叽叽歪歪,拿出來吓吓她倒也不錯。
“她咋還那麽窮?錢哪去了?全寄回家了?還是給陳旭用了?也沒見她自己買什麽啊,吃的用的都是你給她的吧。”曲倩迷惑不解,要她有這麽多錢,能過得很好了。
“寄回家了吧,他爸總覺得女兒沒用,對她沒好臉色,可能是想寄錢回去,讓她爸看看,她是有本事的。”姜曉以前聽蔣茜這麽說過,猜測道。
“用別人錢掙面子,真好意思。想要有本事自己去賺啊。”曲倩不屑地撇撇嘴,“難怪我跟她說,讓她家裏寄點錢過來買火車票她不肯,怕家裏人以為她沒本事了?”
“她家裏面的人也不願意吧,正常愛女兒的人家哪裏舍得她寄錢回去,她家倒好,一直寫信找她要。”
蔣茜以前常跟原主吐苦水,說她爸只關心她哥哥,把她當成搖錢樹,讓她寄錢回家,一點不關心她,哭得很傷心,原主見了心疼她,為她鳴不平,便又主動借錢給她。
“沒錢跟家裏直說啊,打腫臉充胖子,能充一輩子嗎?你做得對,不能再借錢給她。”曲倩一點不同情她,誰家裏沒點難處,自己不想着解決,就想依靠別人,這種行為要不得。
“看看陳旭會不會借錢給她吧,搞不好春節後,他們感情加深了,會申請結婚呢。”姜曉幫着蔣茜暢想開美好的未來了。
“怎麽可能,他們兩人早鬧崩了,互相不待見呢,我上次見他們面對面經過,都仰着頭裝沒看到對方,蔣茜走過去還吐了口口水,跟仇人差不多,哪裏還有什麽感情?”
原來蔣茜來說她跟陳旭沒關系了是真的啊,她還以為沒了自己夾在中間,這兩人就能光明正大走到一塊了。
“怎麽會這樣,這不才公開沒多久嗎?竟然就掰了?”
“不太清楚,上次蔣茜看病,是陳旭幫着墊的醫藥費,回來就讓她還錢,可能話說得不太好聽,蔣茜才找我們借的錢,說欠誰的錢也不會欠他的錢,那樣子像是恨毒了陳旭。”
“這樣啊,那他們兩個春節呆在這那不是就難熬了。”想着又搖搖頭,“也不一定,說不定就化幹戈為玉帛,重歸于好了。”
你們還是鎖一塊吧,別出來禍害別人了。姜曉忍不住想。
她見曲倩吃了塊花生糖便不再動手,便把桃酥推過去:“再吃點這個,香得很。”
曲倩和姜曉聊了半天,親近了許多,不再扭捏,夾了一塊,慢慢吃着,點點頭:“我以前就最喜歡吃桃酥,可惜我家條件不好,很少買,到這裏就更少吃到。”
“喜歡就多吃點。”
“不用了,我也該回去了。”曲倩把桃酥吃完,拍拍手站起來,“你問問陸奕,要是願意和我們一塊走,我們盡量争取買六號的票。”
“行,問到了我跟你回話。”
趁着曲倩一樣樣把她的防寒裝備武裝起來,姜曉到屋裏把花生糖和桃酥一樣拿了一小包遞給她:“給,拿回去吃着玩。”
曲倩吓一跳,堅決拒絕:“哪裏又吃又拿的,不行不行。”
“沒事,買的時候就一小包一小包裝的,沒幾個,你帶回去跟大家分着吃。”
姜曉就是這個脾氣,覺得脾性相投的人就特別大方,有啥好東西都會想着對方。
“不好吧,你們家陸奕會不會不高興?”曲倩很遲疑。
“他不會在意這些的。”
“那好,謝謝你了。”曲倩見姜曉态度堅決,也知道她的脾氣,便不再推脫,接了過來。
姜曉送她出門,她用大姐姐的口氣叮囑姜曉:“以後家裏有什麽事,你要和陸奕商商量量量地來,既然成了家,就要尊重對方。”
姜曉笑着應了,揮手和她告別。
待她走後,姜曉開始發豆芽,現在屋裏溫度高,很适合豆芽生長。
今天她要發的是黃豆芽,她已經盤算好了,等發出來,用凍上的豬肉做肉丸子豆芽湯。
到時候調個花生芝麻幹辣椒調料,蘸着吃又脆嫩又爽口,想想就令人向往。
昨天睡覺前她抓了一大把黃豆泡在溫水裏,這會兒已經膨脹出芽了,她把盆端出來放到水桶裏,又找了塊棉布蓋上,遮擋住陽光,以後按時澆水就行,為了讓黃豆長得粗壯,還壓了個石塊在上面。
她正忙着,陸奕回來了,他在後山砍了滿滿一背筐柴火,都漫出背筐了,用一根藤捆着,像座小山似的,把他背都壓彎了。
姜曉想起馮彬說的在部隊裏的負重行軍,心裏怪難受的。
她上前要接過背筐,嘴裏直埋怨:“幹嘛砍這麽多,家裏又不是沒柴燒,把腰閃了以後有你受的。”
陸奕躲開她的手,不肯給她:“不沉,我彎着腰是怕柴散架。沒事,我放柴房去,別弄髒你的手。”
姜曉跟在他身後,幫着把柴垛好,兩人一起回了屋。
“曲倩回去了?”陸奕問。
“是啊,她想和我們一塊搭伴去省城坐火車,問我們願意不,我說得問問你。”
“你決定就好,我沒意見。”陸奕不在意地道。
“那行,我晚上去回她話。”
見陸奕好奇地打量她發豆芽的設備,姜曉跟他詳細解說了一遍。
“以前部隊都買現成,沒想到是這麽做出來的。”他彎着腰仔細觀察,聽姜曉說每天要定時澆水,馬上把這個任務接了過去。
“到時候嘗嘗我們自己做的有沒有你們部隊買的好吃。”
“好!”陸奕偏頭看着姜曉,笑着應了。
“過兩天我再發點綠豆芽,黃豆芽綠豆芽換着吃。”姜曉掰着手指給陸奕數豆芽能做哪些菜,陸奕一直微微笑着看她,眼神溫柔。
姜曉開始還沒注意,口水滴嗒地報着菜譜,擡頭見到他的神情,心跳不由加快,也不往下報了,直接道:“反正很多很多,都好吃。”
“你要是喜歡,我們沒事就做來吃。”陸奕溫柔地道。
“嗯,我泡了豆子要去陳嫂家磨豆腐,我先去了,晚上做豆腐湯,你一會把晚飯煮上,切塊臘肉蒸上。”
姜曉交待完畢,端起另一盆泡着的豆子,又拿了兩包花生糖和桃酥揣上,匆匆往陳嫂家走,留下陸奕一個人盯着豆芽桶傻樂。
姜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兩人以前相處挺自然的,可自從有了點想法,經常變得不自在,動不動就臉紅耳熱,等事情過了,又痛罵自己沒用,怎麽扭扭怩怩的,都不像她自己了。
難道戀愛就是這樣的感覺?姜曉摸着自己發燒的臉,暗自猜想。
下午姜曉基本都呆在陳嫂家裏,磨完豆子煮豆漿,待豆腐做好,陳嫂撈了兩顆酸菜給她,讓她回家做酸菜豆腐湯吃。
回到家,陸奕已經煮好了飯,還遵照姜曉的指示切了臘肉蒸上。
姜曉割了條豬肉,切成薄薄的肉片,和着酸菜豆腐煮湯。
冬天姜曉就喜歡喝湯,吃完飯一身都暖和,還養人,她打算每天都要做一鍋。
今天的豆腐湯做得多,還剩了不少,明天早上下面條進去,一樣好吃。
陸奕對她的安排很滿意,現在每頓飯他都覺得好吃。
吃完飯,姜曉跟陸奕說了聲,穿上她的新棉衣,圍上大紅圍巾,去知青點找曲倩。
知青點在村子的另一頭,大概要走十多分鐘,不過姜曉性子急,不喜歡在路上浪費時間,連走帶跑地,很快就到了。
男女知青點是兩隔壁,都是一樣的土坯房,女知青點這邊有兩間屋,每間屋一張大坑,能住四個人,以前曲倩和姜曉沒住一間屋,而是和蔣茜住一起。
她往裏走,正巧有知青出來,見到她興奮地打招呼:“姜曉?你怎麽來了?你可好久沒回來了,是找蔣茜?”
“找曲倩,她在嗎?”
“在呢在呢,快進去吧。”那知青也不走了,擁着姜曉就進了屋。
曲倩正坐在炕桌上寫着什麽,聽到外面的動靜,趕快下了炕,滿臉帶笑地迎上去:“快上炕坐,就那還有點溫度。”
姜曉跟着她坐過去,對她道:“你們只要能買到6號的票,我們就一塊走。”
“陸奕沒意見嗎?那太好了。”曲倩很開心,又指着帶姜曉進來的女知青道,“她也和我們一塊走。”
“姜曉,謝謝你的桃酥花生糖,真好吃,你現在的日子越過越好了。”那女知青羨慕地道。
她可是聽曲倩回來說,她家的廚房裏挂了不少的腌肉香腸,根本不缺肉吃。
“還行吧,我們以後日子都會越來越好的。”姜曉笑着回她。
曲倩說只要拿到票就來通知姜曉,她們商量了幾點出發,要帶哪些東西,又說回去後可以約着一起玩,姜曉坐了一會便告辭了。
曲倩和那位知青把姜曉送到門外,在姜曉再三說外面冷,不用送了後,才停下腳步,和她揮手道別。
姜曉剛走上村裏的小道,就看見蔣茜手裏拿了半個馍邊啃邊往這邊走。
姜曉不想理她,埋下頭打算當沒見到她,直接走過去。
蔣茜卻發現了她,前行一步擋在姜曉面前,艱難地咽下嘴裏的馍馍,恨恨地問她:“姜曉,你馬上就能回城,回到你家裏,回到你父母身邊,我卻不能回去,一個人呆在這個鬼地方,孤苦伶仃地過年,你現在滿意了嗎?”
姜曉好笑地看向她:“關我什麽事?是我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