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哈哈哈哈……”
趙寒煙忍不住了, 一雙眼彎成月牙形,水靈靈地看着白玉堂, 捂嘴笑得渾身發抖。
白玉堂臉頰微紅,本想問趙寒煙‘有什麽好笑’, 卻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瓦子這條街人雖多,但路面寬,還不至于擁擠到倆人相撞的程度。白玉堂略蹙眉看向那個撞他的人,是個年紀四十上下的道士, 閉着眼, 一手拿着挂有‘批字算命’帳幔, 正連連愧疚地向自己道歉。
“小兄弟莫要見怪, 本道是瞎子,看不見, 看不見, 不小心誤撞上了。抱歉!抱歉!”
“瞎子?”白玉堂特意又看了他一眼。
趙寒煙收了笑,勸白玉堂走, “人家眼睛看不見,我們就不跟他計較了。”
趙寒煙說話的時候, 那道士特意偏頭,把耳朵沖着趙寒煙的方向,很明顯是在用心聽趙寒煙講話。
“這位姑娘,你身上的茶香很好聞,比街上那些庸脂俗粉好聞百倍千倍吶。”
趙寒煙聽到‘姑娘’一詞愣住,看着那瞎道士, 轉即又快速地瞄了一下白玉堂反應。
白玉堂一直冷着臉看那道士,倒沒關注她這邊。趙寒煙心裏開始快速打鼓,奇了,白玉堂怎麽一點反應沒有,難不成他早就識破了她的女兒身?
趙寒煙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沒說話,她怕自己因為慌張失控,弄不出男聲出來,就更加坐實自己不是男人了。這道士她确定沒見過,這麽突然說她是姑娘,指不定有貓膩,先靜觀其變。
“茶香雖好,但我聽姑娘笑中帶甜,滿面桃花之氣,姑娘最近可要小心了,有爛桃花上門,而且不止一朵。姑娘不用擔心我是騙錢的,我不收錢,只是好心提醒姑娘一聲,爛桃花來了,要注意了,這女人嫁人是一輩子的事,選錯了誤終身。”瞎道士繼續滔滔不絕地講着。
趙寒煙很快穩住了心神,再聽道士後來的話,撇嘴冷笑,不說話。
白玉堂則從始至終都在看瞎道士。
瞎道士講完之後,等了半晌,沒聽到動靜,還特意豎着耳朵朝原來趙寒煙發聲的方向湊了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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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人還在麽?”瞎道士試探問。
“在,看你裝多久。”白玉堂冷冷道。
瞎道士愣了下,尴尬笑道:“這位施主在說什麽,本道略有些聽不懂了。”
“是瞎子,怎麽看出人家‘姑娘’面帶桃花了?”白玉堂問。
瞎道士又愣了下,因感覺到白玉堂的步步逼近,他假笑着退了幾步,“感覺,感覺。我雖眼睛看不見,但卻開了天眼,能感受到諸位施主身上的各種‘氣’。”
“道士,你錢袋子掉了!”趙寒煙說罷,就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錢袋,發出銀錢碰撞铛铛響聲。
“啊?”道士趕緊睜眼去找錢袋,轉而和白玉堂寒冰般的雙眸對上了。
“快滾。”白玉堂抓起刀就往‘瞎’道士跟前送,對方吓得屁滾尿流,丢了手裏的帳幔,轉身撒腿就跑。
趙寒煙看着逃跑的道士,心踏實地落下來,可也疑惑,那道士怎麽一眼就辨明她是女子。莫非真有天眼?還有他剛剛說自己犯桃花……
“江湖騙子,不必理會,我們走。”白玉堂道。
“你就不奇怪他為何叫我姑娘?”趙寒煙試探問。
白玉堂笑,“騙子招法多着呢,這些人路數都差不多。起初說句讓你覺得驚駭的話,引得你想跟他辯解,讓後一點點引你入套,最後乖乖交錢。”
趙寒煙心徹底穩下來,哈哈笑道:“原來如此,看來還是我見識少了。江湖險惡啊!”
“這只是東京城,還算不上江湖,等真出去了才叫險惡。”白玉堂凝看趙寒煙,“到那時候,記得帶上你的烤魚,叫上你的白大哥,便安全了。”
趙寒煙怔了怔,才反應過來白玉堂所謂的‘你的白大哥’是在說他自己。
“那以後承蒙白大哥照料了!” 趙寒煙有模有樣地行個江湖手勢給白玉堂,配合了一下。
趙寒煙又問白玉堂剛剛是怎麽從一開始就發現那道士眼瞎的。因為趙寒煙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白玉堂起初聽那道士說眼瞎的時候,就一臉不信,還故意反問了一句。
“他撞我的時候,眼睛閉得很用力,生怕自己睜開了。真正瞎眼的人,不會如此。”白玉堂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
趙寒煙佩服白玉堂機靈,連那麽一瞬間的反應他都能精準抓到,觀察力竟然如此細致。這件事教育她,以後在白玉堂跟前一定要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才行。
倆人随後去魚鋪挑了四條最肥的大鯉魚回去,白玉堂要幫忙拿魚,又被趙寒煙拒絕了。
“上次便不讓我拿,這次又是。”白玉堂沒忍住,就翻了‘舊賬’。
趙寒煙想起來,上次秀珠誤會白玉堂沒提東西的事了。如果告訴白玉堂自己是為了讓他保持美麗才不給他魚,他一定不會高興。既然他堅持,趙寒煙就勉為其難地分了兩條魚給白玉堂。
英俊潇灑的白衣美少年,左手一條魚,右手一條魚,偏偏踱步而行,真惹眼。
這一路往回走,引來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女的多是欣賞、愛慕,男的則多為羨慕、嫉妒、恨。兩條魚也跟着沾光了,提高了不少曝光率。甚至還有人拿魚做借口,特意去問白玉堂。
“小兄弟這魚可真肥啊,方便告知在哪裏買的麽?我們也想去買。”真有膽大的女子結伴跑來搭讪。
趙寒煙覺得這氛圍不錯,高高興興在旁看着。
白玉堂側眸瞅向趙寒煙,對搭讪兩名女子冷冷道:“問他,我不當家。”
說罷,他就拎着兩條魚飛一般地走了,樣子依舊潇灑。
倆搭讪的女子愣了愣,再瞧另一位拎着魚穿着樸素青袍的少年,也是容顏俊朗的,雖不及剛才那位美,卻也算好看。只是身形略顯單薄,比有些女子還要苗條。如此再回頭仔細琢磨剛剛白衣美少年那句‘問他,我不當家’話中的深意。
倆年紀相當的美少年一起買菜,其中還有一位當家……
“啊,姐姐,他們不會是——”搭讪女子之一掩住了嘴,驚呆不已。
另一名女子聞言反應了下,轉即也受驚地捂住嘴,驚訝地看一眼趙寒煙,就跟躲瘟疫一樣立刻拽着自己的妹妹趕緊走。倆人邊走還邊表情很怕怕地嘀咕什麽,還不時地回頭,特意用異色眼光瞅一眼趙寒煙。
趙寒煙當然明白她們在想什麽,大方地對她們笑:“要不要一起去吃魚?”
倆姑娘吓得縮了脖子,再不敢瞎看,相攜匆匆奔逃,就跟見鬼了差不多。
趙寒煙回頭看向在遠處等自己的白色身影,匆匆沖了過去。
“你剛剛瞎說什麽?”直男一般應該都不喜歡開這種玩笑,所以她要表現出憤怒,很憤怒。
趙寒煙努力把眼珠子瞪得圓圓的,絕對不能更圓了。
白玉堂覺得趙寒煙的眼睛跟他拎的魚的眼睛特別像,忍不住笑了,反問趙寒煙怎麽了。
“那倆小姑娘以為我們——”趙寒煙見白玉堂緊盯着自己,後面的話說不出口了。大家都是‘直男’,什麽斷袖啊兔爺啊那種詞,還是避諱一下比較好。
于是,趙寒煙就換了個方式問:“你剛剛為何說我當家?”
“你是廚房總管,買魚做魚的事都歸你管,我說你當家有什麽不對?”白玉堂很無辜地反問,又問趙寒煙剛剛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你話太多了,我們趕緊回去做魚!”趙寒煙不滿地對白玉堂喊一句,知道他剛剛是故意在逗自己。
趙寒煙甩起手裏的兩條魚就往回走,這仇她記下了,以後一定會還。
白玉堂倒是挺開心,看着趙寒煙氣鼓鼓離開的背影,連笑數聲。
回到廚房後,趙寒煙把四條魚放進盆裏,問白玉堂還想繼續幫忙麽。
白玉堂應承。
趙寒煙就把刀給了白玉堂,“刮魚鱗。”
鯉魚鱗多,用刀刮起來的時候,免不得會四處飛,趙寒煙就不信白玉堂幹這種活兒衣裳不粘魚鱗。
白玉堂接了刀,二話不說就利落地刮鱗。魚鱗果然不老實地飛出幾片,偏偏巧都避開了白玉堂的身體飛向別處。
一條刮幹淨了,沒關系,還有三條。
三條刮幹淨了,趙寒煙看着白玉堂雪白如故的衣裳,有點後悔魚買少了。
“接下來呢,還用我做什麽?”白玉堂問。
“不用了,我自己來。”趙寒煙充滿怨念地接過魚,用刀狠狠地剖開魚腹,收拾掉裏面的內髒,期間免不了有血水濺在她的身上,還好趙寒煙提前穿了圍裙。
白玉堂沒事幹,就端着茶杯過來,邊喝茶邊圍觀趙寒煙切魚。轉即就看到趙寒煙圍裙上粘着的髒東西,忍不住撇嘴笑起來。
“這東西好,你下次吃飯的時候也戴上。”
趙寒煙聽出白玉堂的諷刺了,擡頭鄭重且嚴肅地看他,“你這話什麽意思?”
“說這東西好,适合你,就這意思。”
白玉堂竟然清楚去解釋,然而趙寒煙根本不需要他解釋這些!
趙寒煙舉起手裏的菜刀,瞪了一眼白玉堂,然後狠狠地落刀,把魚頭砍下。
白玉堂看着菜板上切好的魚肉片,還有剃掉的魚骨和魚頭,問趙寒煙魚的做法。
砍魚頭的威力完全沒有震懾到白玉堂。
怪她一時糊塗,在‘關公門前耍大刀’。
“做好了你就知道了,先去歇着吧。”趙寒煙打發白玉堂走,鬥不過,可以把人打發走,眼不見心不煩。
“不累,在這陪你吧。”白玉堂道。
趙寒煙看一眼年糕版的白玉堂,他正含笑瞅着自己,完全是一副勝利者耀武揚威的姿态。
趙寒煙安暗吸口氣,決定無視白玉堂,專注做魚,即可忘卻一切煩惱。她先抓少量的糯米粉和地瓜粉,再抓鹽白胡椒等物把魚肉片腌上,接着就把魚頭和魚骨下鍋小火熬煮,煮得湯變白最好。
用之前做好的辣豆醬加麻椒等物調底湯料,起鍋燒油把這些底料煸炒之後,再将之前煮好的魚骨湯倒入,大火等待燒開。
把新發好的豆芽以及切成條狀的白菜入鍋,用少油淡鹽煸炒發軟後,鋪在盆底。一共備了三盆,每一盆都鋪好。這時候蘇越蓉做的饅頭也快蒸好了,蒸籠冒出熱氣帶出了面香。
片刻後,鍋裏骨湯沸了,湯像一汪泉眼從鍋中央往外翻滾。入魚肉片,保持大火,稍微翻滾幾下,魚肉就很容易熟了,如此即可起鍋,不必煮太久,要得就這種鮮嫩。
趙寒煙随後就把煮好的魚肉連湯帶肉都放進盆內,将剛剛切好的辣椒末灑在湯表面,然後用滾燙的熱油澆在表面。水油相碰,發出很響的滋滋聲,盆上層随即就被一層鮮亮的紅油所覆蓋。
入秋涼了,吃點辣得東西正好暖身。白而鮮嫩魚肉,浸于香辣誘人的紅油之中,視覺對比強烈,吃起來更是刺激舌尖的味蕾。嫩到不行的魚肉,偶爾再來點豆芽和白菜,配着新鮮出爐的白面饅頭,一口魚肉一口香軟的饅頭,滿嘴留香,讓人無法控制食欲。
小飯桌裏也有平常不太愛吃辣的人,但這次吃上一口就放不下筷了,個個都吃得熱火朝天,滿身發汗。
飯後,趙寒煙還用綠茶沖奶,加了糖,做成簡單的奶茶給他們解膩去辣。這東西大家也是第一次喝,除了馬漢本身不愛喝奶接受不了這個味道之外,其他人都很喜歡。
展昭特別愛喝,這甜甜的奶茶對他來講,與小甜點一樣誘人,連喝五碗之後,再喝很容易引人注意,這才勉為其難地把手挪開。
白玉堂全程吃得安靜,最後飲奶茶的時候也十分優雅,沒人注意到他。唯有坐在白玉堂身邊稍機靈些的馬漢知道,整個小飯桌的大家其實就屬白玉堂吃得最多也喝得最多。但因為他吃相優雅,又特別安靜容易被大家忽視,所以大家才沒有注意到。白玉堂吃了多少片魚肉不好計數,就算單說奶茶,光馬漢看到的就已經有十碗了。
趙寒煙雖說也算是小飯桌的一份子,但因為她要擔任廚子的職責,所以吃飯還是跟秀珠、春來等人一起。所以晚飯後,展昭特意代大家去小廚房感謝趙寒煙。
趙寒煙笑:“展大哥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領了錢的。”
“知你不差這個錢,再說你做的飯,給我們帶來的愉悅又豈是錢能買來,該謝。”展昭笑道。
展昭心聲:希望明天還會有那種奶茶可吃,可要怎麽開口跟小廚子說?
趙寒煙忙問展昭是否愛喝那種奶茶,她明天多給他準備些。
正內心有些糾結的展昭聽聞這話,眼睛激動地發亮,差點有把小廚子抱起來往天上扔。人遇懂自己的知己大概就是如此了。但展昭面上還是保持沉着穩重的面色,很謙和含蓄地微笑謝過趙寒煙,只道了聲‘那煩你了’,而後便和趙寒煙作別。
趙寒煙在廚房又等了會兒,發現白玉堂沒有像往常那樣吃完晚飯就來找他,就去白玉堂住的院子裏去瞧。敲了門,聽見屋裏的白玉堂應了一聲,半晌才開門出來。
趙寒煙:“怎麽這麽久才開門?”
“沒事。”白玉堂轉身把門關上。
趙虎匆匆從院門口跑過,趙寒煙正奇怪他為什麽時這麽着急,就見趙虎又折回來,他看見趙寒煙在這,就沖進院。
“錢石不見了。”
“錢石?蘭兒的那個叔父?”趙寒煙确認問。
“對,之前因聽你的提醒,派人陳州打探消息,而今人回來了,告訴我錢石家裏的情況根本就不像他所說那般,我一氣之下就去找他對質,發現他人已經不在了。”趙虎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