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冰釋
“恢複得不錯。”胖醫師假裝沒有看到小情侶之間的咬耳朵, 他翻着病例，“以後一定要注意！”
他指着拍的片子給兩人看，“腸道這裏本來應該是看不見的。但是現在片子上能看到, 說明問題已經比較嚴重了。以後一定要忌辛辣、忌冰水、忌油膩……”
他羅列了一大堆聽起來就很美味的食物。
蔣湛哼道：“這也不能吃, 那也不能吃，人生還有什麽趣味？”
胖醫師見慣了難纏的病人, 也不生氣, 笑眯眯道：“有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在, 人生怎麽會沒有趣味呢？”
姜暖一愣——醫生您怎麽突然開車啊！
胖醫師離開了，病房裏只剩了姜暖和蔣湛兩個人。
姜暖低頭看着蔣湛。
他穿着藍白色的病號服, 恹恹地躺着, 睫毛低垂，唇色發紫，有種與平時迥然不同的病态美。
叫她心疼不已, 也……情動不已。
姜暖扶住額頭, 天吶,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欲了。
蔣湛瞅着她，眼神中的忐忑像海水中的碎冰, 若隐若現。
他不敢再開口, 屏息等着姜暖說明來意。
如果不是要分手……那是要指責他從前做過的事情麽……
蔣湛眼神斂了斂，他的确對她不夠好吧——總是要她遷就他, 為他忙碌奔波，又時常發脾氣要她哄。
可是他忍不住……
他喜歡看她遷就他的姿态，喜歡聽她哄他時的柔聲細語。
那些都是她在乎他的證據。
“蔣湛。”姜暖終于開口。
蔣湛睫毛一顫, 被子底下的手指蜷縮起來。
“是我不好。”女孩柔聲道。
蔣湛猛地擡頭看向她。
姜暖在他床邊坐下來，雙手交疊在一起，她垂着眼睛，輕聲道：“是我自私又自卑。”
蔣湛瞪圓了眼睛，如果不是女孩神态誠懇而且從來不是刻薄的人，他簡直懷疑女孩是在指桑罵槐——明明是他自私又……自卑。
“林導的戲，其實我應該清楚的，現在的我還沒有那個實力擔綱女主。可是這個機會太過美妙，以至于我被渴望沖昏了頭腦，對其中明顯的問題選擇視而不見、自欺欺人。”姜暖手伸進去，在被子底下，試探着握住了蔣湛的手。
他沒有動。
“你一定很生氣吧……”姜暖柔聲道，“明知道對戲的男演員對我有企圖，還不得不答應我去拍跟他的床戲。我那時候要你支持，很卑鄙吧？明明是自己想要超出能力範圍的東西，卻又不肯受良心的譴責，而要委屈你來主動成全。”
她輕聲道：“回頭想想，真的為那時候的我感到臉紅呢。”
蔣湛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麽好。
姜暖垂着眼睛，又道：“《真秀》雜志的封面拍照機會是你給我的，可是我卻因為這個大為生氣，一定很讓人不解吧。我自己也覺得奇怪，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我們是戀人，可是也是獨立的兩個人。我那麽努力，那麽努力想要的機會，結果只是你一句話就可以做到的事情——比較之下，真的讓我對自己的感覺糟糕透了。”
蔣湛怔住。
“是不是在別的情侶身上，這樣的事情反而是甜蜜的呢？”姜暖歪頭，她翻來覆去想過這些問題，這會兒說出來就像從腦海中念出來一樣，“我認識的情侶不多，比較熟悉的也只有大學舍友，像陶鹿和葉深，還有蘇果和洪莊，他們好像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問題。是我們比較奇怪麽？”
她自問自答，“我覺得不是。因為他們的個人追求不在同一個領域，鹿鹿在花樣滑冰，葉深在電競；蘇果在女團，洪莊卻在保家衛國。所以他們不會有這樣的沖突，只會彼此覺得對方好厲害。”
蔣湛嘀咕了一聲。
姜暖笑了，“我當然也覺得你很厲害——天生演員，天生歌手。”
蔣湛忽然被誇，有點不自在，耳朵尖微微紅了。
“可是……”姜暖輕聲道：“如果當對你的崇拜，傷害了我的自我欣賞，不管我主觀上多麽想要喜歡你，潛意識總是會破壞這段關系的。”
她望着蔣湛的眼睛，認真道：“我不要任何會傷害到這段感情的因素存在。”
蔣湛愣愣望着她，心咚咚跳起來。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姜暖溫柔道，眸中有暖暖情愫，“每次見到你，我跟你一樣，也想要和你做親密的事情。”她臉有一點紅，可還是誠實勇敢地講出自己的心聲，“所以要分開一段時間，以為這樣可以冷靜思考，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蔣湛安靜聽着。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那麽生氣傷心，是因為所謂的‘原則’被打破。”姜暖輕聲道：“可是當我對自己足夠坦誠的時候，終于發現，連原則底線被觸碰而發怒傷心，也只是我的借口。”
“真正使我發怒的，是那個不夠完美的自我。”姜暖歪着頭想了一想，又輕聲道：“我們分開這段時間，我一開始以為我們的問題是‘對于個人事業追求中不可避免的親密戲拍攝，戀人接受度不夠，應該怎麽解決’，還有‘戀人總是不跟我溝通，就替我做決定，該怎麽改變’。可是後來我慢慢覺得，這些其實根本不是問題。”
蔣湛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一點低啞，“那……問題是什麽？”
眼神透着緊張。
姜暖雙手溫柔地把他的大手合在掌心，輕聲道：“只要我們互相足夠喜歡，一切的原則和底線都是可以磨合成長的。唯一的問題，只是當我足夠喜歡你的時候，要怎麽接納這個不完美的自己。”
她笑起來，溫暖柔和，“相信我，要承認自己陰暗的一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喜歡你，可是我也會嫉妒你。”
“我喜歡你，可是我也會恨你。”
“我嫉妒你恨你，可是卻依然喜歡你。”
姜暖輕輕咬著下唇，有點恍惚道：“我想，我大約已經不是喜歡你了……”
蔣湛的心猛地提起來，酸痛而又忐忑。
說了這麽多好聽的，還是要……跟他分手麽？
姜暖擡眼，堅定地望着他，眼神隐然有幾分羞澀，“我想，我愛你。”
一劍西來，天下俯首。
蔣湛心落回原處，下一秒，像是要躍出喉嚨那樣激烈地跳動起來。
姜暖晃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埋怨道：“我說愛你诶……都沒有反應的麽？”
反應你大爺！
差點被你吓出心髒病來！
蔣湛虛脫般地吐了口氣，對上女孩期待的眼神，想了想，問道：“你是要求婚麽？”
姜暖：……
“你要求婚的話……”蔣湛清清嗓子，視線飛向牆壁，“我有枚鑽戒可以借給你。”
姜暖以為他在開玩笑，忍不住哼了一聲。
蔣湛悄悄收回視線，試探着把手放在女孩肩頭，一點一點用力。
姜暖順着他的力道，依偎到他懷中。
久違了的擁抱。
兩個人都滿足地舒了口氣，心中安寧。
蔣湛下巴抵在她發頂，嘟囔道：“你沒事兒想一堆這麽深刻的問題幹嘛？顯得我很……”他聲音低下去，“白癡诶……”
姜暖眼睛一轉，“什麽？”
蔣湛閉眼低吼，“白癡！”惱羞成怒了。
姜暖笑出聲來，環住他的腰，柔聲道：“因為我說過呀，奢望着能跟你走到最後呢。”她輕輕又道：“你答應過試試的，所以不要因為白癡就氣餒，要趕緊追上我的腳步呀……”
“喂！你說誰白癡！”蔣湛拿下巴磕她的腦袋，撞得兩個人都痛呼一聲。
姜暖一手揉着自己發頂，一手揉着他的下巴，哭笑不得，“你看你看……”
“還有哦。”姜暖想起他請林導吃飯時古怪的态度，“我喜歡你，就是喜歡真正的你。”
蔣湛愣住。
“哪怕你又小氣又暴躁又白癡，我還是喜歡你哦。”姜暖頓了頓，聽不到他的回答，仰臉問道：“是不是很感動？”
蔣湛一個爆栗敲在她腦袋上，板着臉道：“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說誰小氣暴躁又白癡呢？”他兇巴巴的，卻把臉從後面埋在了女孩肩窩。
忽然覺得很幸運，遇到了她。
他放軟了語氣，埋在女孩肩窩，悶悶道：“以後做決定之前……會告訴你的……”
“不能只是告訴哦，要溝通。”
“喂！适可而止，不要過分啊！”
兩個人之間雨過天晴。
《月清歡》播出大爆，姜暖夯實了一線小花旦的地位。
随着她越來越紅，點名喜歡她的男星也越來越多。
而随着點名喜歡她的男星越來越多，蔣湛的氣壓卻是越來越低。
雖然他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不跟姜暖鬧脾氣，但是……
他的很努力克制，在普通人，就是鬧脾氣鬧得不要不要的了。
電視劇之夜的頒獎活動，姜暖的《月清歡》入圍了最佳女主角。
她一定要蔣湛來參加觀禮。
蔣湛哼了一聲，“你跟林哲遠走紅毯，我去做什麽？”
“你是我的男朋友呀。”
“哼，你的采訪都說沒有男朋友。”
“因為我想一公開，就告訴大家你是我的老公呢。”
蔣湛詞窮，吭哧吭哧，紅了耳朵道：“既然你堅持要求……”
他衣冠楚楚出現在典禮現場，成了最惹眼的那道風景線。
驚喜的是，姜暖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的獎項。
蔣湛坐在第一排，看女孩上臺領獎，一面為她驕傲自豪，一面又覺得……這些該死的男星為什麽都在看他女朋友！
姜暖姿态從容，先說了一段準備好的領獎詞，然而清清嗓子，有點羞澀道：“今晚還有一位特別的人士需要感謝，那就是我的男朋友。”
全場沸騰！
一線小花旦頒獎典禮現場承認戀情！
蔣湛愣住，她堅持要他來典禮現場原來是……要公開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早早早！
為了能遵守跟大家早上見面的約定，今天這章有一點短~那麽我們今晚六點再見一次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