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們都想輔佐彼此 (1)
文武官參拜聲交織, 一聲夫人和長公主就區出哪個陣營喊的。
而且兩方都覺得自己沒問題。
只有司伯公臉陣紅陣白。
司栖佟現在的身份也許有點争議,但謝蘭芝的态度也壓制了有異的人。
她道:“司伯公,謝集。”
謝集和司伯公出列, 道:“下臣在。末将在。”
謝蘭芝道:“你們為伐莽之戰立下汗馬功勞, 本元帥會論功行賞。”
“多謝元帥。”兩人紛紛道。
她又道:“本帥進京倉促,尚不懂晉禮, 而夫人作為皇族, 她正好可助本帥複前朝雅風,一掃烏煙瘴氣。”
此話直接讓所有人開始心中有數。
“天京武将,文官,于戰時有功者都當論功嘉獎。鄭國公。”
鄭國公頓時惶恐站出來:“臣,臣在!”
“鄭國公保留爵位,膝下長子就封為永安候。”
鄭國公頓時叩拜道:“謝主隆恩!”
文官們都忍不住羨慕鄭國公, 府內又多了位侯爺, 一公一候皆是實權之位手上還握有二萬兵, 可謂是加強了公位。
謝蘭芝并沒有奪鄭國公的兵權,因為沒必要, 此人的勢力多在并州那一畝三分地裏, 而且分布極散, 她封了位侯爺,并無賞兵,只是個名頭, 最多他們自己在兵制允許的範圍內招兵,然而招兵也得經過她同意。如此一來, 永安侯雖有實權, 但卻分的是自家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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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父親肯定不會讓兒子當光杆司令。
鄭國公那麽高興還是因為保住原來的勢力已經足夠。他這公位再升的話, 就要功高震主了。
司栖佟在暗暗點頭。若不計前嫌, 鄭國公确實可用。
謝蘭芝見她贊同,她又對他人進行安排,她讓司伯公留天京,暫緩回七晉。
還有一些為開城門犧牲的小将都追封為安撫使,武德大夫。
文官照列。
謝蘭芝當天入京就安排好所有官職,謝集謝廣謝峽還是左右大将軍,各賞王府作為天京府邸。連謝尚光,她都封為禦林軍弓武将軍。
謝蘭芝掃視其他人蝦兵蟹将,都連升三級,取代他們原來的上司。
殿內從緊張氣氛,一下子因為謝蘭芝封官變得喜氣洋洋。
謝蘭芝封完後,想起司栖年,她暗地惋惜,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活下來,還是跟原著一樣下場。現在也只能聽天由命。
最後她找個借口乏了。衆人散去。
天京的十五萬謝軍,讓天京三晉更牢牢被南域把握着,北域和石國府更不會愚蠢到再出兵。天京地勢優越,南面是南域,中南部是三晉,西邊就是北域十八番的部落,北邊都是一些小邑侯,都是南域附屬,最多縣城面積大不足為懼。
而東邊便是胡匈三部,整個北方最強勢的匈人政權。
北方原是晉人百年祖業,現在遭胡匈侵占。
如今整個南部除去石國府垂死掙紮,南部幾乎是謝蘭芝的地盤。
金銮殿空下後,謝氏宮人特地打掃了蘭章宮作為謝蘭芝的寝殿。
是女帝原先的宮殿。
謝蘭芝跟着司栖佟随她引路,兩人前後走着,地上踩得光滑的大理石板,鋪着席毯,走着不會滑腳。
晉宮非常遼闊,紅牆綠瓦,倚地生寶,每一寸都十分精致,路有白雕拱月橋,傍水之樓榭。高廈之朱樓。
偶路過還能見幾樽宏偉的神獸像坐鎮朝陽。
恢弘堂皇的宮殿。
謝蘭芝前世還要買門票才能去故宮看看,還不能參觀深區,有些地是不開放的。
如今她在晉宮,出行自由。
謝蘭芝感覺到司栖佟的腳步逐漸緩慢,她以為已經到了。
司栖佟擡首望着蘭漪殿的牌匾。
蘭漪殿的牌匾有幾分陳鏽,殿外還算幹淨,支撐的大巨紅柱破裂出一道口子,上方還有劃痕,一刀又一刀橫着坐标記,總共才一米三左右高。
司栖佟指腹在劃痕來回撫摸,面露懷念之色。
“這是你的身高。”
“嗯。十歲時父皇和母後替我而量。”也是母後最後一次。
蘭漪殿是原著,女帝早逝母親的寝殿,而西城帝為緬懷亡妻,就一直空置宮殿不許任何人踏入。裏面的家具首飾都是女帝母親生前用過都存在原位。
那些劃痕就是一個母親記着孩子長大的歲月。
她主動道:“苻鳳要不要進去看看。”
司栖佟搖頭道:“不了,裏面也許早就被搜刮一淨。”
“逝者已逝,也許生前留下的物件可作紀念,但如果你不想沉浸過去,只需要保持現在的步伐邁過去。”
謝蘭芝不願她感傷,再進去看見裏面空空如也,她會變得更加難受。
司栖佟看着她側顏問道:“無論在南域,還是在你的地方?蘭芝一向是如此積極樂觀?”
“我以前算是個得過且過的人,但現在我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标,便不會再坐以待斃。謝蘭芝攬住她的肩。随即,她又在司栖佟耳邊低語:“蘭章宮是你的寝殿?”
她算是明知故問了。
“嗯,我自小在此住。”司栖佟與她邊走,邊越過蘭漪殿。或許有人在身邊陪伴,使得過去的記憶不像以前令人難過,放眼未來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兩人的身影經過幾個宮殿,
越往裏走謝蘭芝感覺有股陰森感,讓她後背陰涼頭皮發麻,像碰到邪祟的感覺。
她手臂已經起了層雞皮疙瘩。
也不知是宮殿問題,還是氣溫問題,明明感覺今天不冷。大白天的。
她人抖了抖,停下腳步,四處張望:“那我今晚住你的寝殿,而且皇宮這麽大應該沒阿飄什麽的?”自從穿書,她雖信科學,但光怪陸離的事真撞上,那她要倒黴。
“阿飄?”司栖佟見她手上起了小紅疙瘩,她皺眉道:“你早飯後是不是又偷吃了其他東西?”
謝蘭芝頓時一愣:“阿飄就是鬼魂。還有你怎麽知道的?我只是剝了一只小龍蝦嘗嘗鮮。”
“一只?膳鮮會令你起疹。切忌下次不可再沾。一星半點都不可。”司栖佟将她手腕的袖子挽上一角,看着小紅點不嚴重,無需吃藥,過下就恢複了。
得虧這人身體好,否則她不忌口的樣會反複折騰。
她又提醒道:“此處靠近摘星樓有祭司在,我想蘭芝不必擔心鬼神之物。”
“那便好,我最怕見那玩意。”謝蘭芝說着松手,轉而站至司栖佟身後,雙手按在她肩胛,大有司栖佟打頭陣她躲後面清閑的樣子。
堂堂兵馬大元帥,她自己比鬼還要兇神惡煞,現又躲在司栖佟身後,高挑的她顯然是躲不住。就像巨象躲在小樹後——白藏。跟鴕鳥埋首并無區別。
此情此景,光是想象,那畫面便讓司栖佟忍不住“噗”一笑,剩下的一抹感傷瞬間被消散。
她眼珠一轉,忽然問道:“蘭芝讓我在前頭,就不怕我先被吃掉?”
話轉,謝蘭芝身影一閃,護崽似的擋在司栖佟跟前。
“都怪我開玩笑過頭了,應該是疹子的問題。”謝蘭芝有點自責道:“下次我再也不貪吃。”
她總是下意識護着她,身姿不比魁梧漢那般剛軀,卻不知不覺在她心裏已是最偉岸的人。
“我沒要讓你少吃,而是要懂得忌口。對你身體有恙的東西,一律不能夠入口。”司栖佟說着,腦海回憶起母後小時候也是這般反複擔心自己。她現在對人也有如此的時候,體會到母後的心情。
她悄悄鼓起臉頰,小時候和父皇母後撒嬌,她就習慣鼓頰。
“堂堂大元帥,私底下的口腹之欲卻像個孩童,若傳出定會吓倒許多人。”
“而我偶感在你面前變得嬌氣。如果此刻再撒嬌的...話。”
我會不會變得不像自己?
今天。
她試着朝眼前的身影展開雙臂,細藕般兩手輕輕環住謝蘭芝的腰,猝不及防的接觸,讓謝蘭芝整個人僵住。
司栖佟将臉頰輕輕貼在她背,感受着兩人身高的距離,這人生得很高,腰也細挑。
她見識過蘭芝的力量,一腳可将将人踹吐血,這只是武力一面。
她的才智更遠勝于他人。
她的兵法與自己不謀而合,甚至一夕之間就能想出高招。
她所具備的潛能遠比看的要深。這人不急着展現才華,實現抱負,反倒催促着她,對她還總有着很大的期望。
“蘭芝。”司栖佟低眸眷戀之意,怕現在是場幻夢:“這世上為什麽會有你那麽好的人,然後偏偏讓我遇到。”
“如果以後我無法離開對你的依賴,該如何是好?”
謝蘭芝心跳快得要震出胸腔,跟一匹脫缰的野馬似的要蹦出來。
她在前世并沒什麽戀愛經驗,偶爾看偶像劇覺得女主像個瓷娃娃一樣,男主總會在關鍵時刻為她撐腰,成為女主的膽子。像這種守護式的愛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可今天她有點體會到霸總的心情,試問當你遇到一位精致如瑰麗的瓷娃娃的女子,也會想要放到心尖上疼愛。
她頓時臉紅耳熱,口齒不清:“小鳳凰,其實,我,我。”
“容我緩緩。”
啊!!!
越到緊要,她越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覺得自己需要一本戀愛秘笈在線支招。
司栖佟貼着她,冷冰冰的盔甲永遠捂不暖,但盔甲內的人,她的心永遠是柔軟的。
她的手緩緩從謝蘭芝腰側,直到護心甲。似是在确定她的真實感。
謝蘭芝感覺她的手要在心口,那她此時狂跳的心動豈不是會被發現,瞬間她就像觸電閘一樣,整個人先是酥麻,随即腿一軟直接往後倒。
司栖佟托着她靠在宮牆,不知她身體為何如山倒一樣,她先一愣,再反應過來:“蘭芝莫非是在懼我?”
謝蘭芝站直身子,她輕咳一聲緩解尴尬:“堂堂兵馬元帥其實再怕,也該是害我起疹的小龍蝦。”
她嘴硬的樣子,臉紅的樣子,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讓司栖佟頓時忍不住一聲淡愉“哈。”
她安撫性淡笑:“蘭芝莫怕,宮殿的阿飄皆避我走。它們必不敢驚擾你。”
謝蘭芝松口氣,又有點淡淡失落:“那今天就由小鳳凰來保護我。”
司栖佟此刻卸下心防露出一些性情,也許是因為回到家,有安全感,漂浮的心也跟着穩住。
蘭章宮已有宮人候着,除了謝氏二個婆子,其他全是生臉孔。
但這些宮女和太監在見司栖佟時,一個個神色激動跪在地上,哭起喪來:“殿下,您終于回來了!”
“幸好殿下人沒事。”
“老奴和婢子們沒主子可怎麽活!”
“殿下平安歸來,陛下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你們快快起身。”司栖佟上前扶他們,她抿着唇上下打量他們,發現宮人身上的傷痕,甚至手臂還被烙了字,年輕的太監腳是瘸的。所有人分明都受過酷刑。
亂世之下,人如草芥。這些人還活着已是萬幸,只是留下殘疾,以後生活恐也不便。
兩位婆子謝蘭芝面露關心,婆子們解釋道:“元帥,這些人在軍營苦役一年,可憐的姑娘備受侮辱,等老身找到人時只剩下他們幾個了。”
謝蘭芝點點頭道:“嗯,做的不錯,以後蘭章宮就留你們照顧夫人。”
兩位婆子歡喜道:“這是老身的本分。”
謝蘭芝沒去打擾主仆的敘舊,見女帝跟他們那麽熟絡,應該是她在宮內的親信活下來了。她不敢想自己再晚點到天京,這些人還能不能活過昨天。
随後。
謝廣風風火火帶人到宮,吓到宮人們連忙紛紛将司栖佟圍住。幾乎是本能護主。
司栖佟安撫道:“這位将軍面相雖兇,但卻是元帥的親信。你們不用害怕。”
謝蘭芝為免吓到宮人們,她主動讓謝廣跟自己出去說。
剛出來,謝廣就憋着口氣道:“元帥,經過多日追捕狗賊終于被我們抓到,您要去看看嗎?”
黃莽被抓已是注定的。
謝蘭芝問道:“怎麽抓捕的?”
此時蘭章宮裏的人們也在屏住呼吸,側耳小心聽着。
謝廣清了下嗓子道:“這狗東西從水路西上,誰曾想船在快靠岸,船底突然破了個大窟窿,岸邊的北域番軍非但不施援手,還編個理由說黃賊帶兵攻打一番,一番兵紛紛射起火箭不僅将船燒了,人也是靠岸一個就宰一個,讓不少黃兵都淹死在湖心。”
“黃賊會水見一番軍趁火打劫,就偷偷搶了艘漁船去北域本營,結果遭遇水流連人帶船漂去了七晉。”
一番軍是北域太子的勢力。耶律文的部隊是偶數,所以就差一岸黃賊就逃了。
謝蘭芝道:“既然抓到,本帥自然想看看。”
她轉身進宮示意司栖佟:“苻鳳?”
司栖佟神色微凜,她重重點頭:“我自然也去。”
謝廣随着進來,他聽說司栖佟也要去慎刑司,他便勸道:“夫人,血腥場面不适合女人觀賞。”
說完就感覺後腦勺發毛。謝廣反應過來,他趕緊朝謝蘭芝解釋道:“大元帥您不是女人。”
好像也不對,他又補充道:“大元帥您是女人。”
怎麽感覺越說越不對勁,謝廣嘴笨,他幹脆直接請罪道:“大元帥,您是女人,更是女中豪傑!”
謝蘭芝抽搐嘴角,她毫不猶豫踹了他腳:“帶路。”
謝廣手忙腳亂,不複剛剛殺氣騰騰的樣子。使得蘭章宮的宮人們驚愕看着他。
慎刑司。
抓到黃莽後,他直接被押到慎刑司。
現在的慎刑司是天京國都運轉最快地方,還有一些官吏在此處盡忠職守。
自西城帝亡故,黃莽匹夫荒廢不少官部,他本身嗜殺,壓根不需慎刑司幫殺。唯一用最多就屬死牢。
一年來,慎刑司變得可有可無。而今天再度被啓用。
謝蘭芝和司栖佟到時,黃莽被押到牢門前,他身穿囚服渾身血痕,剛剛被用過刑,用刑的小吏沒将人整死,還在他脖子套上鎖鏈,跟死狗一樣拖到她面前。
謝廣搬來一張長凳。
“大元帥,夫人請坐。”
謝蘭芝挑起膝袍坐下,司栖佟并未移動,她看黃莽的目光早已如死人一般。
黃莽躺在地上被兩個小吏強行掰正身子跪在謝蘭芝面前。
謝蘭芝用劍鞘挑起黃莽那張泡皺皮的臉,道:“可是黃莽?”
黃莽似乎已無力氣對話,他被小吏揪着發擡頭,這才弱聲道:“謝,謝元帥。”
“饒,饒命!”
謝蘭芝淡淡道:“這句話說遲了。”
“作為手握十五萬兵權的大将,本帥評你是個酒囊飯袋也不為過。”
“敗将戰死也不枉此生,然你未有悔意,先想着茍且偷生,還舔着臉跟本帥求饒。更是令自己低人一等!”
不僅沒腦子還沒尊嚴。此人坐擁十五萬大軍正是九晉最分裂時,天京被破也有各晉故意見死不救促成,天京內憂外患的局勢就像壓倒一根稻草,而黃莽正是因此無才無德在天京潇灑一年,果真是運來、屎、似金。
謝廣搭腔道:“真是笑死人老子!”
“無恥匹夫,怎懂得恥字怎麽寫!”
司栖佟自始至終在沉默。
但她看死人的眼神,卻戳痛黃莽,被女人打敗,臨死也被女人羞辱。
謝廣輕蔑的眼神。
甚至以前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蟻,慎刑司的官吏也像看狗一樣的眼神。
終于他最後的自尊心戰勝求生欲,他死命撐起腰,充滿恨意對着她:“是你,分明是你用了奸計,否則我不會那麽快敗掉。”
他還敢看向司栖佟:“還有你,堂堂皇女趨炎附勢靠依附一個女人,難道不覺得羞恥!”黃莽死死盯着司栖佟,他右膝剛撐着要站起,想要跟瘋狗咬人,但小吏只是簡單扯下鎖鏈,他整個人立即後摔在地上。
謝廣被他這番言論惡心的快吐,最無恥的人反而沒有自知之明。
黃莽拼盡力氣大喊:“紅顏禍水,日後有你們的天下,定不得安寧,可惜我黃莽未能完成大業,替天行道...宰了你們倆個妖女!”
人都快死,還擺出一副正義之士的嘴臉,實則是個利欲熏心的小人。
敗軍之将臨死都毫無做人的尊嚴,即便黃莽坐過高位,也難以掩飾他市井之徒的鼠目寸光。
“天下?你也配跟本帥論天下!”謝蘭芝十分厭惡,她起身一腳踹在胸口上,黃莽以臉砸地摔得暈頭轉向。
謝蘭芝再沒耐心,她命令道:“斬了。”
此話一出,黃莽頓感脖子一涼,他瞬間變臉沒剛剛的硬氣,而是朝謝蘭芝求饒道:“我還有籌碼可以交換我的命。你不能殺我!”
謝蘭芝背過身沒有搭理。
黃莽抛出以為可以保命籌碼:“是足以保我的籌碼,謝元帥你一定感興趣。”
黃莽生怕沒機會說:“大晉的護國寶藏,去年我抄遍皇宮都尋得國庫儲金,後來才知是皇帝将金運出去了。”
“我找了很久,現在已經知道寶藏在哪,只要你肯放我,我就告訴....。”
謝蘭芝收起劍鞘。
黃莽見她不信,他立即大聲宣誓:“我如果說謊必下十八層地獄,而且國庫儲金有整整一億兩!!”
此話一出,謝廣和慎刑吏都豎起耳朵,真的假的?早聽說西城帝因財政赤字才無法調兵,遭黃賊趁虛而入。
現在一億兩,有誰回信?
謝蘭芝将手放在司栖佟肩上,感覺到她一直壓抑着情緒。
她也不開口了。
然而下一刻,謝蘭芝感覺她的肩擦過手,遏白被舉起,熟悉的場景再度重現,決然的身姿如當初果斷,她的劍刃直接斬向殺父仇人。
這一次再未失手。劍氣沖頸,刃尖渴血,寒光掠首頓時消弭。
毫無征兆的出手令黃莽瞬間失聲,喉嚨一寒,鮮血噴湧如柱,濺得周遭都是血。牆身牆角牆根仿佛血祭亡魂的刑場。
謝蘭芝出手摘下外袍蓋住司栖佟,她将帶血的遏白斜插在地,順勢拉進懷裏。
司栖佟埋首在她懷裏,一直壓抑的情緒終于得到釋放。
謝蘭芝很清楚,她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情緒。她一直隐藏的很好,除了對自己。
黃莽口鼻脖子全是血,他怎麽都想不到,他會死那個籠子女人的手裏。天京被破前,他還被司栖年愚弄着。
“啊...。”他捂着脖子怎麽都止不住鮮血,痛苦扭曲,發出最後□□:“四皇...。”子,會給我陪葬。
最後他腦袋以載蔥方式,伏罪蜷首死去。
謝蘭芝下意識捂住司栖佟的耳朵。
此刻司栖佟心思不在,并未聽清黃賊的聲。
謝蘭芝則直接帶着司栖佟離開慎刑司。
只留下謝廣滿臉的震驚。
看着大元帥和夫人離開的身影,什麽女人不适血腥的場面,簡直打他臉。
結果下一刻,夫人自己手刃仇人,一聲都未吭,甚至殺人她平平淡淡,沒有半點情緒。更別說害怕了。
“這,這怎麽說呢?”謝廣忽然抖了抖身:“不愧是大元帥的女人,她豈能是普通的弱女子。”
“你們說對不對,就跟花木蘭一樣!”
慎刑司的官吏們也被驚了驚,紛紛點頭:“公主,公主殿下确實有巾帼之姿。”
蘭章宮。
一路上,謝蘭芝将司栖佟帶出慎刑司後,司栖佟一直抿着唇不語,她的雙手卻緊緊抓住她,待進殿後,兩人驅散宮人關上門。
謝蘭芝倒了杯定驚茶給她。
司栖佟喝了口。她擡眸,已是确認的表情:“那一億兩也許是真的。”
“父皇他不會告訴我儲金一事,但也不會白白留給敵人。”
謝蘭芝微微一愕:“既然有一億兩為何不投錢請救兵?”
其實她知道劇情不可抗力,西城帝應該想過這點,最後沒實施應該是來不及。
司栖佟道:“一億兩也改變不了天京被破的劣局,從我皇爺爺九封親王開始,就已埋下禍因,但一億兩若被其他人所獲。恐會有新的動蕩。”
“儲金一事,栖年也許知道。”
大晉前一位老皇帝大肆還周禮,複古分封制,給大晉埋下難以根治的禍患。
世間皆為利來利往。尤其亂世,一億兩落到別人手上指不定會鬧出事。
現在司栖年生死未明。這一億兩就看緣分了。
謝蘭芝勸道:“這個世道,即便沒有一億兩也會引起紛争,不得安生。”
“現在一億兩的消息,暫時不提。待日後你弟弟...回來,這件事就交給他去處理。”
司栖佟道:“為今之計只能如此。”
她握緊拳頭。
“不用擔心,該是你的跑不了。”謝蘭芝脫去外袍丢在地上,很快叫來宮女收拾這沾血的外袍。
殿門開放。外面的婆子捧着一套五爪蟒袍繡樣的暗金黑袍,恭敬地站在前。
“元帥,這是連夜趕好的衣袍。”
“也是謝氏上下的一片心意。”這婆子還當司栖佟的面着重強調道。
謝蘭芝瞥了眼衣袍,品出越俎代庖四字,她未稱帝,謝氏就敢将五爪的蟒袍繡給她。
她沒有接,而是深思其中的利害,眼下亂世,多數大權自稱王,皆無帝。
必須九州統一才有資格自稱。這是亂世之下枭雄們的默契。
簡單來說此時誰稱帝,就形同與天下為敵。
她不怕,但真正的皇帝只有一個。她為帝也不是不可,但她從不執泥一個身份,一個稱呼。天子九鼎尚未聚齊,此時稱帝簡直是個笑話,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世人,稱帝未馭九州,可自視為賊也,名曰亂臣賊子。
即便亂世正統性與順應天命也是如此關鍵,缺一不可。
而帝王之位非司栖佟莫屬!
女帝現在剛回天京,身份待立,就有人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野心。
無其本事倒有其野心,正是黃莽之流。
對謝氏,司栖佟是她的夫人,對天京諸官來說,這是他們的長公主,并無沖突。
這代表天京皇室嫡族還活着。
大晉的庶室也活着還擁有各自領地,但大一統禮法,勢必要推出一位新天子。
謝蘭芝伸手将蟒袍拿下,婆子還沒來得及高興。
謝蘭芝卻棄之如敝屣,五指一松蟒袍從她指縫絲滑落地,取而代之的是玄黑甲,她桀骜不羁的舉動,就是向所有人宣示,她屬于戰場,戰士是不會脫下戰袍,她也可以屬于朝堂披安內的繡袍,但誰膽敢替她主!就不要命地站出來!
婆子收到警示,她惶恐萬分退下,謝氏那邊估計暫時不敢再試探謝蘭芝的心思。
地上的黑金蟒袍,令司栖佟目光複雜:“何故如此?”
謝蘭芝道:“小鳳凰,你想想謝氏在南域難道就無擁帝的野心,但他們當時為什麽沒有這麽做?”
“現在不過是占個天京,并未橫掃天下。急着稱帝反倒在名義上無利。這是連黃莽都懂的道理,他們豈能不懂?”
司栖佟沉默一下,她道:“蘭芝,他們懷疑你?”
“他們不敢。”謝蘭芝道:“只是有借着你試我态度的意思。”
對謝氏來說,謝蘭芝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無論是謝英還是蘭芝,她們處事風格雖不同,但對不容質疑的專權是一樣的态度。
司栖佟看着蟒袍有五爪,繡龍金線,自古為帝者才享有。如今謝氏當她面送此衣,是在暗示,她是皇族,也不允許越過謝氏。
因為謝氏明白無人能越過謝蘭芝。所以這是對她的警告。
司栖佟将蟒袍撿起,看着蟒袍除黑色,無論是針腳修飾都是天子的規格。
謝蘭芝道:“小鳳凰,看來他們開始忌憚你。”
“早早地忌憚我一婦人,看來謝氏也非全是魯莽之夫。仍有聰明人于勢籌謀。”司栖佟将蟒袍塞到她手裏,提醒道:“為了保險起見,蘭芝該換稱呼了。”
謝蘭芝并不将謝氏那點小把戲放眼裏,倒是可以懲誡一下。
她輕聲喊她:“苻鳳。”
司栖佟卻突然道:“不安分的人注意便可,懲會打草驚蛇,而且此事非謝氏一方在觊觎,還有八晉。成為嫡族進天子祭壇位廟宇一直是他們野望。”
現在她們身邊都是一些養鷹飏去的狼群。
天子祭壇只有天子能登,現在的年輕有潛力的嫡室只有司栖佟姐弟。亂世之下男人争雄的年代,作為男丁的司栖年明顯更為優先。除謝英這種怪物級別的女人打破命運,多數女子即合法也難和男丁争權。
作者将司栖年寫死,也許有這部分原因。
司栖佟無論資質還有堅忍都超乎常人,她才能平定天下被世人認同,擁立為女帝。
現在司栖年生死未明,名義上是個阻礙,實際未來他成為幫手也未嘗不是一方戰力。
謝蘭芝也給司栖佟提了醒:“還有不要因為他是你的弟弟,就心慈手軟。”
“你答應過我的事,不能反悔。”
而鳳凰只有女帝有此稱號!
司栖佟喊她一聲:“蘭芝。”
謝蘭芝繼續道:“該抓住的時機要抓,現在只是一道坎,之後你會面臨更多挑戰。”
“那你呢?”司栖佟終于道出心裏話:“亂世之下你的追求難道只有安定嗎?”
司栖佟知道她不是原來的謝英,這段時間相處,也讓她明白他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但她也有自己的一套标準,不許人忤逆。
心懷天下的人豈止她。
兩人都心事重重時,她們面對面,仍然同時開口道出彼此的心聲:“我從開始就選擇你。”
“我從計劃開始先選你。”
司栖佟謝蘭芝異口同聲:“若你為主大義滅親,撥亂濟危。何愁世道不寧!”
“我奉你為主,皆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兩人重疊,雙方從彼此的目光都見些許錯愕。
一想到女帝也想輔佐自己為帝,謝蘭芝忽然樂了:“苻鳳,也許兩人的默契由此誕生。不知不覺我們已視彼此為搭檔。”
“蘭芝,我很認真。”司栖佟情緒調整後,雖無剛剛嚴肅,氣氛也緩和,但她仍堅持。
自入天京,發生的事情都交織一起,無論是手刃黃莽為父報仇,還是西城帝遺産的秘密。
“我也很認真。”謝蘭芝道:“看來今天我們是無法達成一致,此議暫且擱置。”
司栖佟抿唇:“非是無法達成,而是你優勢在先!”
謝蘭芝隐隐察覺到她話中有話,她眼珠子一轉:“我在南域先你一步,娶你又先一步,入京更一步。”說着她有點欠揍豎起三個手指:“總共三步。”
話落,司栖佟殷紅雙唇咬緊,雙眸生焰,燃起鬥志,
小姑娘這是...被她激起勝負欲了?
“那蘭芝切莫大意。我自喜埋棋落子,鋪網設計籌謀帳扆。”司栖佟立即轉首,她步伐飛快身姿如燕入閣,似是被激到不再與她嗦話。
謝蘭芝微微驚愕,她好像真的挑起了她的勝負欲。
入夜的天京氣溫已無前日冷。
也不必再受戰火的襲擾。現在天京駐紮謝氏十幾萬人,已成一方安全的堡壘。
治下文官也開始推動朝廷運轉。
其中鄭國公與畩澕司伯公的功勞最大。
文官圈子出奇抱團,對維持晉制的謝蘭芝給予支持,所以曾經司伯公會成為天京國主的傳聞都被人抛在腦後。司伯公也巴不得不提。
謝氏大将們都搬進空置的王府入駐,嫡室皇親死的人不少,所以空出的院子很多。
院子也是按戰功分配的。
謝廣更是大搖大擺住進惇親王府。惇親王是司栖佟早逝的大伯。
謝氏占如此便宜沒人敢質疑。因為天京是人家謝氏的元帥打下來的,族人自然優先待遇。
對分配院子,謝蘭芝不再插手,手下人自己會調解,真犯在自己手上,吃虧的反而是他們。觊于這點,謝氏大老粗們分配利益出奇的和諧。
晚上,司栖佟還在隔壁浴堂沐浴,謝蘭芝早早躺在床上,她一身白色睡衣,正靠在玉枕,聆聽隔壁水聲,一名宮女忽然在床榻撲通一身跪下,一副慷慨赴義的樣,她低着頭托舉一本折子在她面前。
“還請元帥為海允,海大人做主!”
“海允?”
謝蘭芝坐起身,見這宮女是白天最護司栖佟的人,她給了幾分薄面接過折子。
竟是一封劾書。中衛将謝永新強占順天府衙海允妻女的案子。
謝永新玷、污、人家的妻女。還倒打一耙的事,逼得受害者差點上吊而死。
是強、奸、案。
她目光微微一厲:“看來總有人給本帥添點亂子。”
司栖佟剛洗漱完,繞着翠玉山水屏風進殿,她一襲白色浴袍,和謝蘭芝是婦妻服,身上還有淡淡白氣,精致的臉蛋因洗浴醺紅,淡淡的幽香撲入鼻尖。
謝蘭芝心中一動,她揮手打發宮女下去。
司栖佟見小秀眼紅紅出去。
蘭芝還在看折子,室內燭光又幾分昏暗。
她放下頭巾坐在床邊:“夜已深小心傷眼睛。”
謝蘭芝将折子擱在枕頭邊,她揉揉眼睛問道:“天京府衙海允,你認識他嗎?”
司栖佟很快猜到和折子有關。
她道:“天京府衙掌管天京都內刑事,向來公正嚴明,即使天京破,他在鄭國公護佑下,仍在秉公執法。”
“所以天京內外,他在民間都有很高的聲望。”
謝蘭芝嘆氣道:“原來是個清官,平日他都在為人主持公道,如今要沒人為他主持公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