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京換謝氏新主 (1)
“還有耶律兄!黃莽取代謝英成三晉之主, 定不會忘你的恩情。”
司栖年待在旁邊不語。
北風而下的南域,此刻有兩隊百人商隊路過,他們還不知道南域随時戰火蔓延, 只想着押皮草進換南域大米回鄉畩澕。
南域大米一年三産遠近聞名, 再有謝氏統治,雖說百姓過得不好, 但起碼不用天天擔驚受怕。更別說謝元帥近日大發慈悲給每個域民發了過冬糧食, 起碼這個冬天能熬過去,就相當于拯救了上百萬域民,對渡過冬季的域民來說,謝帥已成仁主。
米未換,地面忽然震動,既不是地龍也不是天異, 是前方仿佛黑雲壓城, 數十萬人馬匆匆從北方折返。吓得商隊待在原地不敢動。
“怎麽回事?”
“那是謝元帥手下的大将軍。”
“又要打仗了!?”
“我聽說黃賊背叛大元帥, 還私自抓三晉國主要挾,已致三晉民怨, 官怨, 現在大元帥要打天京所有人都在支持她!”
“那謝元帥便是民心所向!”
此刻, 為首之人正是謝廣。
謝廣從北邊繞着回南邊,他不知道大元帥為什麽這麽做?但他經過北邊時,遇到過北域的兵馬, 那些黑壓壓的兵馬就在遠遠的山頭盤踞,其中帶頭的望了他們一眼, 而後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北域大将軍喬吉看着謝廣帶着不符合情報的人馬折返南域, 喬吉特地問了探子:“黃莽給我們的消息可沒有數十萬人馬返域!”
探子道:“天京早被封鎖, 已有三日未有新情報。”
喬吉冷哼道:“那這場不用打了。”
“部汗那邊如何交代?”探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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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吉看着山底下輕車熟路分散各個路口的謝軍, 每過一軍隊就開始在後頭砍樹設防,堆土石,十分的專業,而且看謝軍士兵幹活的勁十分充足。若打起來他們肯定也有力氣打。
喬吉并沒有立刻走,而是吩咐二個人偷偷下山觀察一下在修工事的謝軍。
那二人剛下山,謝軍挖了幾道渠溝後,開始偷懶,然後從腰袋拿出鹽水和餅子吃了起來。
有個士兵吃着不對勁,還吐了口:“還是咱南域米飯好吃!你看這餅都快結冰了。”
另個士兵“有的吃就好了,你還挑剔。不過別說咱們一路上也就吃過三頓臘肉,我早就垂涎肉了。”
“還不是那該死的石國府和北域,要不是他們,我們肯定跟右将軍在攻打天京,早就吃香喝辣的了!”
二人聽罷速速返回,将情況禀告給喬吉。
喬吉聽到普通的謝軍在大冬天都能吃那麽好,顯然是糧草充足,就算是急着回援,一頓好的都沒落下,甚至還有人嫌棄大餅難吃。更別說回防南域,南域作為大本營有多少好酒好肉伺候這群謝軍。
只要吃飽喝足,那士兵們的鬥志昂揚,正所謂衣食足而知榮辱。試問在人人拼死都只為了口吃的年代,謝軍的生活是多少人羨慕的,謝軍為了維護這樣的生活會有多拼命。
這在他們北域大餅都不是普通人家吃得起的。
喬吉道:“南域果然是塊風水寶地!可惜卻不屬于我們!”
“撤吧!”
北域兵分三路的大軍立即互傳消息,再沒有下過山。
謝廣回南域的消息傳進沉香府。
謝蘭芝正在練第二副字帖,聽見手下人将情況一報,她揚手道:“等謝峽回南域,如果石國府還敢動,我們就直接向石羊宣戰!”
“是!”信兵激動道。
打仗對謝氏來說無不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不出一個下午,謝峽帶着十萬人回來時,剛好信兵和使者帶着一千人馬,架着玄黑戰旗,趕往與石國府的邊境城。
石國府石羊剛發動兵,還沒完全出石國府邊境,就收到謝軍的戰鼓和戰煙,全都是朝石國府這個方向來的。
石羊年老力衰,又在大冬天領兵,早經不起折騰,他在邊境的山頭望着黑雲壓頂的謝軍,成千上萬,舉兵壓在邊境等他們。
明擺着謝英是在警告他們,他們敢離開石國府,明天他們再見到的石國府會是個滿目瘡痍,元氣大傷的家鄉。
謝集和謝廣既然都帶兵回南域,那謝廣經過北域要道,也一定讓北域部汗收到訊息撤兵了。
既然北域不來,那石國府再出最多才三十萬人,要讓他三十萬戰勝謝英四十五萬精銳,簡直是癡人說夢。
如此一來,之前部署撬動謝英地位奪取天京易三晉主的計劃,也算是失敗了。
謝英圍而不攻的戰略取得圓滿成功。
石羊看着內線遞過來情報,他不由警惕道:“只是二年未有沖突,此子在兵法上更登峰造極。”
“要是我沒記錯上次謝英打我們的時候,還在用閃擊戰,石國府為了應對她的閃擊戰部署了很多,積攢了對謝英閃法的經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謝英已棄舊,換新法。”
“哎,光是應付她,我已經準備五年。如今...看來是我老了再跟不上她步伐。”
石羊随手将佩劍取下來,他交到兒子石建手裏,道:“撤!”
石建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父親,黃莽那邊怎麽辦?我們石國府與他有約在先,此不去,豈不是過河拆橋?”
“離心離德,背叛恩主的人不是我們,是黃莽。即便黃莽爆開我們的親筆信,他那等自食其言的暴徒,自然無人信他,不必擔心。”石羊看着兒子後知後覺的樣子,他不僅失望搖頭:“你比謝英長二歲,為何能賦卻天差地別?”
石羊再望向南域那片肥沃的土地,一年三稻熟,今年冬天周邊府州到處餓殍,唯獨南域萬家燈火,炊煙蓋頂,面對這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的夢想之區,他無不遺憾道:“哎,此刻,我也不得不贊揚,生子當如謝英!”
“只是圍而不攻就化解兩場危機,穩住南域地位,真是後生可畏啊!”
石國府對外發出調兵加強邊境防禦的訊息後,便不了了之。
這時南域內外才知道,石國府調動三十萬人在南域附近,有要入侵的意思,南域上下得知無不驚惶。
如果沒有大元帥及時調令迂回,現在的南域恐怕早就陷入戰火,殺機四伏,好一場聯合縱橫的陰謀。最後的目的竟然是南域!
謝氏上下知道黃莽自願為誘,就是為了拉謝元帥下水。
所有人無不憤怒,恨不得将黃莽給殺了洩氣。
謝廣和謝峽終于察覺到大元帥的用意,謝廣為此十分慚愧,他道:“要不是大元帥及時阻止,恐怕咱們連家都沒了。”
“只是回來後,三晉只剩下謝集在天京,三晉又爛泥扶不上牆,就怕拖累了謝集,讓他一個人應付黃莽十幾萬大軍是不是有點勉強?”謝峽忍不住擔心道。
謝廣沒說話,但他很清楚若是自己代替謝集,他肯定殺光黃賊們。
謝蘭芝出現在封禦府後,謝廣和謝峽紛紛起身參拜:“大元帥。”
謝蘭芝現在沒空解釋,她立即朝兩人下令道:“你們守好南域的邊境,不得讓任何人出入,另外看見北域商人通通給抓回來。和北域的一切交易都終止,并且命令周邊屬縣禁止再與北域來往。”
這還是其中一道命令。至于為什麽不動石國府,她另有打算,因為石國府挨南域很近,石羊也沒敢先北域一步打過來,顯然是還保留餘地。石羊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他深知槍打出頭鳥的道理。
而北域敢出頭正是因為離南域遠才有恃無恐。
如果石羊選擇早打過來,那日後南域會先滅石國府。
現在北域集火,南域會先滅掉北域。也不會放過石國府,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謝蘭芝很快又下了第二道:“即令三晉公子聚兵攻打天京,共同拯救三位國主。”
第三道:“謝集打頭陣先攻天京,另外令投我軍者即刻與黃賊劃清界限,關系相近者,速提黃莽人頭相見!”
“是!”謝廣謝峽抱拳道。
謝廣突然想起自己帶回來的人馬,有十萬只會拿鋤頭的民衆,而且會修工事還是謝軍教的。
“對了,元帥,我們征召的十萬民夫該如何打發?”
謝蘭芝差點忘記這茬,不過這些青壯年可都是白花花的戰力儲備,她不可能浪費的。
于是,她道:“既然石國府敢觊觎南域,就算不打也得給他們一個教訓,謝廣你就從石國府那拿個縣城給這十萬人居住,剛剛好。”
謝廣道:“諾!”
最後一日天京兵臨城下,謝集以五萬騎兵攻陷整個邊州,每到一個縣城,都會有人替他開門,而謝集每到糧縣都會将糧食搜刮幹淨。帶不走就一把火燒了,除此之外,天京內部也掀起一股反黃勢力,開始在城內制造殺戮。
全部人馬總共十五萬人長驅直入,一夜之間攻到天京。
黃莽得知此事,他心亂如麻,這時再去幕僚的身影問道:“司栖年人呢?”
幕僚冒汗道:“黃将軍您不是吩咐過要一直監視他,他要有反意就直接動手。”
“昨夜他準備逃,所以我讓廚房在晚飯下了東西,還看着他吃下去。”
“您放心,這小子沒救了。”
此刻司栖年的身影不在金銮殿,反而黃莽不習慣。
他站起來對外喊道:“石國府和北域的兵馬現在到哪了?”
話落,殿外一個比他還吓得失魂的信兵摔進來,驚懼喊道:“報——石國府和北域已收回兵馬,并且石國府宣稱與黃将軍并無來往關系!”
很快,又一個信兵跑過來,驚慌道:“報——謝軍騎兵謝集率領五萬騎兵,已到天京城下。”
“報——鄭國公反叛了!!”
“報——地牢不知被誰打開,重犯逃出牢獄!”
“報——三晉聚集二十萬人馬,切斷了我們的糧食和水源,還殺掉我們的安撫使!”
“報——四皇子,四皇子他...。逃了。”
幕僚聽後詫異道:“吃了、毒、藥還能跑?”
黃莽頓時一怒,他拔起劍刺進幕僚的胸口。
幕僚不敢相信看着他:“将軍...為何?”最後幕僚的身體倒下去,失去氣息。
黃莽收回劍失魂一樣,他坐在龍座上,幾乎陷入了絕望,嘗到了兵敗如山倒的滋味。
他再站起來時,緊握雙拳,朝着候在身邊的将領們怒吼“本将軍,是被當猴耍了!”
“石羊,你竟然過河拆橋!”
“北域部汗,也會出爾反爾!”
将領們也十分慌張,現在天京不戰也得戰,再不挽救,天京城只會破的更快。
天京城一旦破了,那皇宮就只剩下脆弱的外殼,他們根本無法防守。
“黃将軍,部汗派的是喬吉大将,那是北域太子的親信,說到底還是北域太子出爾反爾,但部汗一定會遵守承諾!即刻收拾收拾,逃往北域。”還有将領抱着希望道。
黃莽即使怨恨,他也知道現在只剩下逃往北域的路,只要到了北域,他跟剩下的人馬會支持耶律文,耶律文不會虧待他們的。哪怕暫時為部曲【奴】将。
黃莽收拾好心情,他命令道:“調集兵馬從西突破,前往北域投誠!”
“為了保證順利出京,就派趙昭去攻打五晉,吸引火力。”
命令下去,趙昭出獄後,他直接帶一萬人沖出天京直接往五晉殺去,等沖到五晉,也命喪五晉。為黃莽拖延謝軍腳步六個時辰。
黃莽親自從西路沖出天京,走前還一把火燒掉西殿。在行軍路上,他勒馬看向天京方向硝煙四起,火光淹沒,他不甘心喊道:“我還會殺回來的!!”
卻不知他身邊的守将,對方眼神一直在偷偷盯視他。
與此同時。
天京城門戰鬥激烈,此處都是黃莽親将的勢力,打得不分上下,暫時無法攻破。
一到夜晚,謝集的人馬只能停止行動,暫時潛伏在天京城下。
天京城內正是嚴厲宵禁時,一輛馬車公然駛着城門,城內黃軍立即放飛箭射擊,直接将連車帶馬射翻。
而後黃軍士兵去檢查發現是一輛空蕩蕩的馬車,正要禀告,忽然屋頂上方飛下一群黑衣人,夜晚黑衣宛如蝙蝠從天而降,個個身手了得對黃軍進行清除。
帶頭的黑衣人喊道:“殺!”
“為奪回天京給我殺!”
“大膽,竟敢背叛黃将軍。”守城的将領剛喊,遠處一枚尾火的箭矢,射穿他的喉嚨。
将領應聲倒下。
附近的黃軍們頓時忙做一團:“左将軍死了!”
拉起弓箭之人,輕躍地跳下屋頂,他幾乎臉都不遮,那和司栖佟七分似的模樣,命令道:“開城門!”
“是!殿下!!”黑衣們頓時不要命地沖城門殺去。
子時三刻。
天京城門被拉開,鐵閘口被鐵鎖綁住,黃軍們發現不斷用刀砍鐵鏈,然而已經遲了。
謝集已經帶頭沖了進來,身後的騎兵更是熟練地将撞柱車卡在城門兩邊,之後就開始對天京城內大肆清剿,但凡沒有舉白旗的黃軍一律以殺為先。
天京城內頓時籠罩在血雨腥風下,屍骨遍地,黃軍死的死,逃的逃,死傷無數,接連死了三萬人。
謝集和他的人馬以折損五千人,殺了三萬黃軍。
此外,天京城被破的消息在次日清早傳出時,後方的城池,就像多米諾骨牌牌一樣排山倒。
後面的城池幾乎排山倒海似的排隊投降,但凡謝集率着人馬靠近,小城池立即身披白旗,甚至主動開門,還将兵營的糧食拿出來投誠。
一個靠近天京的小邊城舉兵投降,謝集不殺反而親手為這名将領舉辦慶會,還多給後面的城池一晚上時間。
而後大大小小武将,宛如雨後春筍一樣拔掉黃軍的衣服,以民衣接待謝集。
謝集接待降兵的次數都快數不過來。
謝集攻破天京城後,三晉的聚集的二十萬兵跟在謝集身後修修剪剪,除掉一些雜勢力,還是綽綽有餘。
最重要的是跟謝集一起號稱三十萬大軍攻打天京的義軍,聽起來非常威風。
三晉因為國主們都在天京,他們不得不攻打進去。三晉暗地也選好了繼承人,所以困在天京的國主...随時可以被取代。但謝元帥一封禦令下來,顯然是要保三位國主。
晉公子們不敢違背只好派兵。
謝集帶領一衆人好不容易攻進皇宮,皇宮的防守比天京城還嚴,謝集一度陷入苦戰。
與此同時,黃莽帶着手下二萬人從皇宮後山一直繞進天字碼頭,他坐上水船,命令人即刻開船往北域放心開。
由于二萬人太多了,黃莽最多帶五千人離開天字碼頭。剩下的人以一名将領扮作黃莽從陸路逃跑。
這一萬五的人也真是倒黴,剛和黃莽分開沒多久,就遇到晉兵的大部隊十萬人。
晉将忽然大聲喊道:“好像是,是賊軍!”
“沒多少人,我們沖!”
“特娘的,沒路跑了,跟這群晉人拼了!老子殺得你們皇帝一次,就還能再殺一次!”黃賊部将也帶領一萬人沖過去厮殺。
一時間,十萬人對一萬五人,殺了一個上午,晉兵以傷亡蹤跡三萬八千,殲滅黃軍一萬二千人,剩下三千人各自分散逃竄。
為首的黃賊部将當場被砍了腦袋,按在馬鞍上,一路滴血。
天京事變就在兩天時間,又易主了,天京城內的百姓清早請來,看見街道堆積如山的屍體,嘔吐的嘔吐,吓暈的吓暈,勉強能站住的人也被塞滿街道,血水漂杵的人間獄景給震在原地。
天京城內附黃勢力,萬萬沒想到黃莽守都沒守,直接帶人逃跑了。
他的十五萬大軍,被殺了五萬,帶走了二萬,又被殺了一萬五人,剩下的十萬投降五萬,剩下都在分散東竄西跑,一個個都拼了命往北域跑。
一場斬草除根行動開始實施。
第十四日,天京徹底被攻破,皇宮餘孽一并被謝集和晉兵清除的消息傳進南域。
這會兒沉香府迎來清晨,陽光初沐,照得整個院子,仿佛鍍上一層淡金。
謝蘭芝還在餐桌邊,她端着一碗豆漿慢慢品嘗。
司栖佟用筷子夾了一塊米糕放在她的碟子裏,提醒道:“蘭芝再怎麽怕燙,也該吹涼了。”
謝蘭芝聽罷,她淡淡一笑,自從上次捅破那層窗戶紙,小鳳凰已經開始叫她的名字,兩人的關系又拉進一步。
謝蘭芝高興地吹着豆漿。
司栖佟見她不停吹似乎很怕燙:“呼呼呼~”
她親自用瓷勺舀了一口遞到她唇邊:“溫而不涼,味道正佳。”
謝蘭芝喝完,覺得溫豆漿也不錯。
“報——”信兵的聲音如約而至。
謝蘭芝放下碗,她用筷子夾起碟裏的米糕,邊吃邊聽着信兵回報:“天京已破兵事大捷!黃賊棄宮逃往北域。”
“下去吧!”謝蘭芝道。
她轉頭就跟司栖佟道:“我小看黃莽了,還是讓他跑了。”
司栖佟卻搖搖頭道:“他逃不了。北域太子與耶律文是政敵。父皇在世時,他們的關系就不好。太子曾拜訪過天京與我和栖年有過照面,他說過希望日後能得到我們的支持。”
“他既投桃報李,那妾身也會禮尚往來。”
“北域那邊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但你說的對。”謝蘭芝饒有興趣道:“只是我好奇你在這個世上還能調動多少人的關系?”
司栖佟掃了眼她手裏的米糕,還有碗裏她非要廚房切的鹵肉,而旁邊的青菜卻被推到角落無人問津,她注意到這人似乎偏好于肉食。随即就回她:“元帥,食不言寝不語。”
“我吃,但遲早我會弄清楚的。”尤其是下半部原著的關系梳理。
謝蘭芝吃完米糕,她起筷子正要架起鹵肉,沒想到另一雙新筷子已經替她動手,她擡頭,見司栖佟夾起角落的一片青菜葉裹住一小塊鹵肉,遞到她唇邊:“元帥。”
元,元帥?!怎麽突然改稱呼了。
謝蘭芝微微驚住,她還是喜歡她叫自己的名字。
謝蘭芝乖乖張開嘴,吃掉青菜。她剛咽下去,又一口青菜,司栖佟夾青菜時,似乎有一種儀式感,她首先疊好菜角,整齊有致,然後再一寸寸卷成菜團,再輕輕塞一片小肉進去,架起來時,她白瑕般素手持筷挑起時,像要作畫一般,儀态優雅,讓謝蘭芝一時失神,她下意識張開嘴巴一邊視覺享受一邊口腹享受。
不知道第幾筷子,反正二個碟子的青菜都被謝蘭芝吃完。
謝蘭芝摸摸肚子朝司栖佟道:“小鳳凰要不要一起去後花園走走,消消食。”
冬季花園早就沒有百花争豔,但寒骨铮铮的雪梅卻別有一番姿色。
司栖佟很喜歡梅花,她起身挽住謝蘭芝的胳膊,兩人便去了後花園。
來收拾碗筷的婢女看見從來只會被剩下的青菜吃了,還有從來不會剩的肉,竟然還留一大半。
婢女十分驚愕道:“不愧是司夫人,大元帥連吃東西都那麽賞臉。”
謝廣和謝峽在南域邊境守着,天京攻破的喜訊就傳來傳遍南域。
此戰以謝軍以陣亡一萬二千人,殲滅黃軍五萬人,傷一萬六千人,晉兵以陣亡五萬人殺死黃軍二萬人,傷二萬人,以鄭國公為首投誠的武将率兵總共五萬,失蹤黃軍人數一萬四千人。
僅僅半個月,天京易主。
謝集花了七天七夜将天京打掃幹淨,他守在天京頻繁給謝蘭芝發快信,催她進天京。
謝氏宗祠內,謝氏每次打完仗都會前來祭拜列祖列宗。
謝蘭芝沐浴更衣,她早膳都沒用就站在牌位前,聽謝氏老人誦祭文,祭文誦了大概半個時辰,放作罷。
周圍站着的謝氏宗老,個個擡頭挺胸為人自豪的模樣。
仿佛謝蘭芝屹立巅峰,永遠不敗一樣,謝氏的年輕人更是投以崇拜的目光。
南域上下幾乎将此戰傳承神話。說謝蘭芝會變神仙的法術,可以請天兵天将下凡救南域。
謝蘭芝在一個名叫謝峥嵘的牌位前上完三炷香,聽說這位是謝英的父親。
謝英就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戰士,同樣她也親手埋葬謝峥嵘的晚景。落得子嗣丁薄的下場。
謝蘭芝調查過,族內跟她血緣近的除一些沒有生育能力的老人,再無年輕的。
謝蘭芝考慮過謝英的責任和惡名,她可以背,但繁衍子嗣一事,她恐無法做到。
她拜祭完謝峥嵘,一位宗老拄着拐杖過來道:“阿英,我們這些老頭都商量過了,我們是不會離開南域的。”
“但你們年輕人志在高遠,必須要入駐天京。”
又一個宗婆站出來,顯然她的輩分更大,這位宗老給她讓了個位置。
宗婆道:“謝氏不該拘于南域。而你是謝氏之主更應該登高望遠,我老婆子幫不了你,但以後我家尚光就托付給你管教。”
謝蘭芝颔首道:“嗯,晚輩都記得了。”
其他宗老便沒再開口,謝蘭芝走出祠堂,路過時,一衆謝氏子弟,無論是儒生還是武官紛紛朝她行禮。
那道高挑,玄黑外袍的身影踏出宗祠那刻,一陣遠風刮過,她筆直的身姿仿佛屹巅。她走的每一步都代表着謝氏歷史的一個腳印。
是謝氏子弟崇敬與向往的對象。
謝蘭芝回沉香府後,她摘了外袍,司栖佟款款而來替她接下外袍。
“我剛拜祭回來,看着謝氏的宗祠頗有一番感慨,然後又想小鳳凰祖上想必更輝煌。”
畢竟那是歷代天子的廟堂。
司栖佟不解她為何突然提起她的祖先,她順着道:“大晉二百年,歷經十七代君主,我父皇是最後一代。”
謝蘭芝聞言沉默。司栖佟給她換上新的外袍,她的動作已非常熟練。
以往謝蘭芝都會乖乖任她穿扮,而今天她按住她的手,道:“大晉應該還得往下續,比如第十八代。”
司栖佟整個人一滞。
謝蘭芝繼續道:“我将入駐天京,我去哪你自然要婦唱婦随。”
“妾身一定會追随你而去,您不用擔心。”司栖佟道。
“我不需要你為我顧忌。”謝蘭芝道:“我的意思很簡單,作為大晉嫡嗣也時候複位了。”
晉末年,西城帝亡後,其實大晉已經名存實亡,随時可以讓人改朝換代。
但沒有哪個朝末嫡嗣還活着,并且一衆王族各自圈地還活着,也許晉末這顆大樹折斷了,但根還在,只要根在總會再長出一顆參天大樹。
哪怕司栖佟現在只是南域夫人。
正兒八經被謝氏承認的夫人,是謝蘭芝之妻。
但當謝蘭芝目光瞥見司栖佟的绾發,這已是嫁人為婦的象征。
她知道,曾經救她的是這個身份,如今束縛她的也是作為謝蘭芝妻子的身份。
謝蘭芝伸手将她的绾發解開,烏黑絲絲散開,披在她腰肌,司栖佟愕然着目光對着她的動作。她又将她腦袋上的金色步搖拿下,再将她佩戴胸前的翠色玉墜摘掉。
抹去她身上後院婦人的痕跡。
謝蘭芝将自己發頂上的銀白玉冠取下來,斜插在她玉冠,最後再插上一枚碧玉朱釵。
她往後退一步仔細看她,再無貴婦的氣質,而是前程似錦在外求學的女君子。
謝蘭芝道:“小鳳凰,天京對你來說不僅是家鄉,更是你的國都。”
司栖佟垂首不語,但她順從她所有的動作也明白她的意思。
她再擡首,雙眸已無迷惘,而是萬分堅毅。
“栖佟定會為元帥馬首是瞻。”
謝蘭芝愣了下,她不和她再辯:“等天京已經打掃的差不多,我們也該啓程,你弟弟也在天京,兩姐弟也時候好好談談,順便改改他那性格。省得他再莽撞胡來。”
“另外黃莽雖未擒住,但抓他是遲早的事。”
“我将讓你親自審判他!”
手刃殺父仇人一直是司栖佟的心願。如今她已有機會報仇,而這個機會都是眼前這人争取的。
萬般話語想和謝蘭芝訴,可到嘴裏她卻不知先說哪句。
司栖佟再開口,對着謝蘭芝,她不願辜負她的期待而是改口道:“蘭芝,我不會令你失望。”
謝蘭芝想起原著上半部哪怕只是為了茍且偷生,她也能應對、奸、人、刁難。現在也是。
她無不放心道:“小鳳凰,從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所以她也不要感到失落,這段時間能跟女帝做一陣子婦妻,她已心滿意足。
接下來,她也該放她飛離去翺翔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随着天京喜報,南域的雪也停了,冬季過半,這片天空迎來風雪天後的太陽,太陽溫煦刺眼,照亮這片大地。
天京又換新主,從前是喜怒無常的黃賊,如今又惡名昭彰的謝蘭芝。
天京百姓紛紛惶恐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為了安撫百姓,謝蘭芝特地下令讓謝集開天京糧庫米糧留一半,發一半給天京百姓。
百姓分到糧食開始對新主放心。
謝集釋放三位國主,他催促司磊他們即刻回晉安排好事務再上京,司伯公本打算跟着回去卻被謝集給攔住了。
謝集雖厭司栖年,但他畢竟是大元帥的小舅子,他的身價也會因司夫人得寵而漲。他自然要給些薄面。
可惜這小子運氣不好給謝軍開完門後就倒下了,要不是還有忠心的下屬将他送去太醫院,太醫院裏又有醫官治過司栖年,診出他中毒,又拿元帥送的藥材吊住口氣,說不定這會兒他早就沒救了。
只是現在變成昏迷不醒半死不活的樣子。
謝集特地道:“四皇子鬧得事有點棘手,等元帥進京再作處理。”
司伯公不情不願道:“我是他唯一的長輩,等他醒來,我會帶他回七晉好好教導。”
“七晉?你腦子沒病?”謝集提醒道:“先不說司磊會不會接受,保不準還會下暗手。四皇子在天京的貢獻,我很敬他。”
“但朝堂爾虞我詐。一個無權無勢無父的皇子,他現在地位何其尴尬。天京士族對大晉是否亡國衆說紛纭。”
“若是看在司夫人份上還得元帥授意,他要是入我謝氏門第,大元帥也會賜他侯位,就怕他賊心不死。”
司伯公頓時緊張到發抖,他趕緊道:“右将軍請你不要這樣想,四皇子絕無複位的野心,他還只是個未及冠的孩子。”
“那你得去說服想複國的人。”謝集好心提醒道:“所以你得留在天京盯着他。”
司伯公連忙點頭:“好,好,我就留在天京。”
謝集又道:“還有四皇子中毒一事不可傳到司夫人那兒,得他康複才能通報。”
司伯公連番點頭:“還是我思慮不周,我會照顧栖年,長公主那還得拜托各位隐瞞了。”
見司伯公被勸下來,謝集松口氣,他可算完成元帥的交待。
三日後,謝蘭芝帶着幾千人準時到天京。
謝蘭芝騎着馬進城,她一身曜黑玄甲,威風凜凜。
謝廣和謝峽在兩邊候着,司栖佟坐在中間的寶馬香車。
天京主幹街道,百姓們通通被驅離,街道只剩下謝軍和天京投誠的晉将跪在此處,恭迎新主進京。
長長的隊伍,折射的一排人影,仿佛地上有條巨龍在游走。
金銮殿此刻已經被打掃幹淨,龍椅也被換一套下來,殿外,前晉官員和投誠官員站成兩排,司伯公和謝集站在最前。
看着寶馬香車的到來,衆人心中已有數。這車內的人顯然是令謝元帥一見鐘情的司夫人。
西城帝之嫡女,大晉長公主。說的不好聽就是亡國公主。
前朝規定除九五之尊外,從東門入宮者皆得下馬。而此刻,東門陸陸續續有謝氏将領騎馬經過。
謝蘭芝騎着馬,她本不知道這些忌諱。
謝廣那大嘴巴便一直充當游說:“大元帥,昔日老元帥進東門時都不曾有騎馬的待遇,今日您就帶着我們大大方方進去。不得不說風雲巨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什麽意思?”此番話引起謝蘭芝的注意。
謝廣見她不知道,還以為她貴人多忘事,就道:“晉宮東門一直有天子門之稱,除卻天子有使用任何工具入門的權力,其人都得下馬卸甲,以步前行。”
謝蘭芝很快擡手示意後方人馬停下。
謝蘭芝坐在馬上,沉思會兒,然後命令所有人:“爾等都下馬步行,卸甲就不必了。”
她自己也下馬,不過卻直接上了馬車。
謝廣一臉疑惑,他乖乖下馬替謝蘭芝牽住她的馬,然後退到一邊。
謝集和謝峽倒是明白大元帥的意思,他們小聲跟謝廣:“看來大元帥想遵守前朝的規定,她的态度馬上要成為內外朝廷的新局勢。”
“遵前朝之規,應該有恢複晉禮的繼承之志。”
“未嘗不是好事。”
謝廣回道:“如此,那元帥應該還有別的考慮,謝集,元帥的心思可不少。”
就比如之前他怎麽都不明白大元帥為何讓晉兵打後場,還犧牲那麽多人,現在看來大元帥說不定也有消耗三晉的意思,三晉越弱就越好掌控。
“黃賊在天京破壞規矩,咱們大元帥重新立規反是明君之相。”
三位将軍難得和諧。
後面的謝氏将領見大将軍都下馬了,他們哪還敢騎着走就紛紛下馬。
金銮殿,遼闊,白玉雕欄的廣場,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