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自從那天盧枝松了口，江為來醫院的次數越來越多了。甚至比宋初來醫院的次數還要多，幾乎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病房門口，風雨無阻，雷打不動。
護士站那邊的護士都已經認識了江為，甚至是已經很熟悉了。
當宋初連續三次在病房裏面看見江為給盧枝送吃的時候，實在是忍不住了。
“合着我來送飯送了個寂寞？”
“你連送飯都得和我搶？”
宋初說着，看了一眼江為給盧枝送的飯：肉醬意面，蜜汁雞翅，水果沙拉，還有一盒巧克力牛奶。
再看一眼自己帶來的雞湯，湯上還飄着薄薄的一層油。
得，人家每天換着花樣來，幾乎沒有哪一天是重樣兒的。她這雞湯算是派不上用場了，白帶了。
“你就慣着她吧你。”宋初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江為一眼。
之前他倆沒和好的時候，盧枝簡直是對她敢怒不敢言，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來送飯，她送什麽就吃什麽。現在多了個人給盧枝送吃的，還慣着她，她在盧枝那邊地位急降。盧枝一點都不在意她是不是明天還來，反正盧枝現在不缺人送吃的。
現在她之前坐的椅子也被江為給霸占了，她只能坐在旁邊的床上。
幸好臨床王阿姨前幾天出院了，整間病房裏面就只有盧枝自己一個人住，空間還大一點。要不然連她的地方都沒了。
盧枝這幾天被江為慣得都挑食了，想當初只有她給盧枝送飯，吃什麽還輪的上盧枝挑，她給什麽盧枝吃什麽。現在果然是不一樣了。
這叫什麽？有恃無恐。
雖然這江為沒轉正，但是這架勢也差不多了。
盧枝吃完飯，江為收拾殘局，宋初靠在盧枝的病房邊看了一眼正在玩手機的盧枝。
她看見盧枝在某APP上看美甲，各種各樣花裏胡哨的。
“你可省省吧。”伸手将盧枝手中的手機奪過來，将她打開的頁面給關掉了。
“之前入院測血氧飽和度，你忘了你的指甲是誰給你摳下來的？”
宋初現在都不敢想當時的情況，絕了，簡直是不想再來一次。
“我給你摳得我手指甲都快劈叉了，手指頭通紅的。”
“別做了啊，這些花裏胡哨的，你安分點。”
盧枝癟了癟嘴，沒說話。
宋初臨走的時候把江為叫了出去。
冬天的海城多雪，醫院花壇邊的長椅上落上了薄薄的一層雪，半化不化。
宋初摘下頭上的毛線帽子，用帽子将雪拂去，坐在了長椅上。擡眼看了一眼還站着的江為，“站着幹什麽，坐啊。”
江為像宋初一樣，拂了拂雪，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邊。
宋初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江為，然後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那棵樹，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自顧自地說道：
“很多年前這棵樹還沒這麽高，矮矮細細的一個，我和盧枝都能夠得到樹枝。”
“現在都這麽高了。”
眼神落在樹上，思緒卻漸漸飄遠。
江為知道宋初是在說關于盧枝的事情，所以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聆聽，她應該不喜歡被他打擾。
“她小的時候住院，醫生每天都會在她的手背上紮針。那個時候她的手上全部都是針眼，手背上青紫一片。”
雖然當年年紀不大，但是很多事情還是能夠記得。
“她爸媽不管她疼不疼的。”
無論什麽時候，一想起盧枝的那爸媽，她就氣得牙癢癢。
“還是醫生和護士看不下去了，說是可以用那種靜脈留置針，這樣每天可以避免重複紮針這種情況，她這才不用每天挨針紮。”
“她手背的血管細，也或許是當時紮針的護士不熟練，手背怎麽紮都紮不進去，只能紮在手腕右側的靜脈血管上。”
“我還記得她出院時将手上的留置針摘下來的樣子。”
“很大的一個針眼，周圍都化膿了。”
“那個針眼讓她左手腕右側血管那裏留下了一塊圓形的疤，直到現在還在。”
“後來她再也沒有用過靜脈留置針。”
“明明被紮得手背青紫，也一聲不吭。”
“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差得不大，但是她就像我妹妹一樣。”
宋初側頭看了江為一眼。
“她身體情況你知道嗎？”
“知道。”
江為看着醫院的花壇，他不會忘記這個醫院的花壇，那個時候他總是會坐在這裏的長椅上發呆。
他知道所有的關于盧枝的事情。
那些她們以為她知道的，或者是不知道的。
“她是心髒的問題，不比其他的病。”
盧枝提醒他，她覺得這是很有必要的。如果現在他不知道，瞞着他，有一天他知道了就晚了。
“你要是真的有心想要和她在一起，這是你必須要面對的事情。”
“我知道。”
江為輕笑一聲。
“宋初，我很愛她。”
很愛很愛。
不顧一切。
他能為她生，亦能為她死。
宋初不知道江為所謂的很愛是什麽意思，他說的很愛是有多愛，到什麽程度。
但是江為的眼神實在是太認真，無論誰都不會覺得是假的。
包括她。
2019年春天，萬物複蘇，春暖花開，海大開學。
春天的海城溫度還是很低，大多人還穿着大衣和棉衣。學校門口一個接着一個的拖着行李的返校的學生，食堂也比之前熱鬧了許多。
江為開學之後就在準備數學競賽的事情，距離競賽沒剩多少時間了。他們競賽組的人幾乎每天都湊在一起。
盧枝也正常開學，開學第二周有補考，盧枝跟着補考的人将上學期缺考的科目補回來。
盧枝最後的一科被安排到了晚上的最後一場。
三十分鐘之後才能交卷，盧枝準時在三十分鐘到了的時候交上了最後一科的試卷。
走出教學樓，天早已經黑了，法學院這邊的小路晚上幾乎沒有什麽人走，一陣冷風吹過，盧枝被風吹得打了個寒顫，肚子裏面空空的，她中午的時候就沒有吃飯，就早上去考試的時候順便和江為一起吃了個早飯。現在又餓又冷
到學校食堂随便吃了點，晚上這個時間的食堂已經沒有什麽盧枝喜歡吃的了。随便吃了點湊合一下就行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收到了江為發來的消息。
J：考試結束了嗎？
我的小姑娘：結束啦哈哈！
盧枝自從那天說和江為慢慢來之後，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更加的自然了，再加上她住院的那段時間江為整天去醫院送飯的行為，他們之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些小心翼翼和猶豫不決，完全是好朋友的相處方式。
J：看樣子應該是考得挺好。
我的小姑娘：當然了，我考試很少有七十分以下，就算是七十分以下，也沒有低于六十分的。
她雖然不愛學習，平時看着吊兒郎當的，但是考試的時候考個及格的水平還是有的。
J：明天早晨想吃什麽？
我的小姑娘：不吃啦，我明天上午又沒有考試了，要睡到自然醒。
我的小姑娘：我中午可能會訂外賣，所以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吃。
J：晚上我應該會很晚，你先跟着宋初和顧盛他們兩個吧。
我的小姑娘：OK！
果然像江為說的那樣，晚飯的時候只有她，宋初和顧盛三個人。
宋初本是不想要喊着顧盛的，是顧盛死皮賴臉跟着一起的。美其名曰江為有事，他沒有人一起吃飯，很孤單。
宋初對此很不屑，都是女生需要找個人一起吃飯，沒聽說男生也是這樣的。但是礙于顧盛的臉皮實在是太厚，推脫不了，幹脆就一起了。
晚上八點多的學校食堂已經沒有七點的時候人那麽多了。人不多，排隊也不需要很長的時間，空餘的座位也多了。三個人一人一碗面，盧枝和宋初坐在一邊，顧盛自己一個人坐在另一邊，和宋初面對面。
“別說啊，八點的人就是比七點的少，幸好聽你們的晚點來。”
“這是常識好嗎，七點的時候很多人下課，還有從圖書館裏面出來的，他們都來食堂吃飯，人當然多。”宋初給了顧盛一個白眼。
幾個人說着話，話題就轉移到了那個沒來的人身上。
“老江這段時間太忙了，我以後晚上都和你們一起吃飯吧。”
“他不是快到比賽時間了嗎？”說話的是盧枝。
之前江為和她提過數學競賽的時間，她一直記得。
“快了，他們團隊都挺忙的。”顧盛一邊吃着面一邊囫囵着說着話，不大怎麽清楚，勉強能夠聽清。
“你們學數學的男生是不是特多？”宋初好奇。
顧盛咽下口中的面，随手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
“算是吧，但是也有女生學數學很好的，就老江他們團隊裏面的那個女生，叫李子卉的，學習挺好的，反正比我好，人也是一學霸。”
江為身邊的女生......宋初一下子就有了興趣，眼神亮了亮，側頭看了一眼盧枝，她還在低頭吃着自己面前的面，好像沒什麽反應，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他們認識？”
“當然認識了，不僅是一個隊的，我們還是一個班的呢。”
顧盛說話間微微擡頭，随後便看見了從餐廳門口走進來的一行人。
他們雖然坐的位置是餐廳最裏面的角落，但是顧盛卻是正好面對着餐廳正門口的位置，一眼就可以看見從門口進來的人。自然也是看見了那一行人中的江為，畢竟江為一向是顯眼的很。
“老江！”顧盛朝着江為的方向擺了擺手，朝着那邊高聲喊着江為。
顧盛的聲音江為自然是不會聽錯，一眼就看見了正對着餐廳門口的最裏面的人。
看見了她。
盧枝聞言轉頭看向身後，她看見了江為。
或許是數學競賽太累，他整個人都顯得不是很有精神。穿着純黑色的運動褲，純黑色的衛衣，外面是一件牛仔外套。肩膀上還挎着一個黑色的背包，松松垮垮的。
在盧枝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在看向她。
兩個人四目相對。
是盧枝先移開了眼。
他一向坦蕩。
且一直如此。
“老江你來得正好，坐下一起吃。”
顧盛在見江為快步過來了之後就招呼着江為坐下，他的眼前只看見江為了，根本就沒有在意江為身邊的幾個人，江為競賽團隊裏面有幾個人一向是瞧不起他們這些學渣，他也沒必要去打招呼，也不認識。
江為自然是要坐下的，畢竟盧枝在。
江為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一直站在江為身邊的那個女生突然開口：“江為，他們是你的朋友嗎？”
這個朋友自然是指的宋初和盧枝，畢竟顧盛他們認識。
江為看了盧枝一眼，眼中含笑。
“嗯，好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好這個字眼。
宋初和顧盛倒是不會太關注到江為語氣的變化，但是盧枝聽見這三個字的時候，擡眼看了江為一眼，她并不覺得江為是脫口而出，反而是故意的。
随着這突如其來的女聲，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都轉移到了說話的人身上——
瓜子臉，黑長直，卡其色的大衣裏面是一件奶白色的針織裙，腳上是一雙短靴。
溫柔淑女風。
看着還真的是不像數院的人，而是像文學院的。
尤其是站在江為的身邊，乍一看有一點礙眼，看久了就更礙眼了。
盧枝覺得有一點不爽。
“她是盧枝，她是宋初。”江為介紹道。
“他們是我們數院數學競賽團隊的成員。”江為沒有說那些人的名字，只是簡單帶過。
“我叫李子卉，和江為是一個隊的。”她倒是毫不客氣，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句話有沒有說的女生，真的是漂亮到紮眼，“你是盧枝？久仰大名。”
她從剛剛一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個女生，很漂亮是吸引她第一眼的主要原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她注意到，江為自從一進來的時候，眼神便落在了這個姑娘身上。
她不是沒有社交活動，平時也會看學校的論壇以及表白牆，這個女生是表白牆上的常客了，但是至今還沒有人成功過。
沒想到江為竟然和她是朋友。
不，或許不止是朋友。
作為女生，她的第六感一向是很準确。
因為她的這句話，盧枝難得的認真看了她一眼。
這個女生......喜歡江為？
盧枝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的敵意。
“是嗎。”她一向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但是今天卻意外開口。
手中的筷子在碗裏面攪了攪，微微低着頭，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盧枝的語氣算不上是友善，李子卉多看了盧枝幾眼也沒多說什麽。
顧盛不大怎麽說話，盧枝和宋初也沒有什麽笑臉，那一行人也沒有自讨無趣。既然江為要和他的朋友一起，他的幾個隊友就結伴離開了。
三個人陪着江為吃完飯之後就回了宿舍。
盧枝和江為落在宋初和顧盛的後面。前面那兩個人也沒搭理後面的他們，倆人有說有笑的，關系好着呢。
“我和她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江為猝不及防來了這麽一句話。
晚上的風有些冷，鼻尖被凍得很涼，盧枝下意識吸了一下鼻子。縮了縮脖子，将雙手塞進口袋裏面，“我知道啊。”
江為微微側着頭看她，看着她的小動作，輕笑一聲：“怕你誤會。”
“有什麽好誤會的。”
盧枝癟了癟嘴，似乎是有一點別扭，聲音不大。
“盧枝。”
“嗯？”
“我只喜歡你一個人。”自從那天松口了之後，江為就從來都不吝啬自己的表白，說話也變得直白了起來。
他的小姑娘，吃硬不吃軟，有的時候太拐彎抹角了她反而發現不了。
盧枝被江為這個突然的真情表白搞得小臉兒一紅。幸好現在是晚上，路燈下她的臉色看得不是很清楚。低着頭，嘴角控制不住地揚起了一個笑容，藏都藏不住。
“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