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警官先生在摩天輪上收到的是諸伏景光的郵件。
[from:hiro君
琴酒發現我是卧底了,目前組織在追殺我,不過行動組大部分都不在國內,暫時不用擔心,我現在和萊伊在安全屋。]
琴酒,發現他是卧底了。
警官先生不受控制地又想起身份暴露後死亡的諸伏景光——說實話,他今天一直在回憶這個——心情根本好不起來,他還忍着跳下摩天輪去找好友的沖動都很了不起了,對着庫拉索的态度自然也強硬了一些。
不過還得說一聲幸好。
幸好昨天庫拉索來了警察廳,幸好他為了釣魚放庫拉索離開把假名單傳回去。
否則琴酒那些行動組的人要是還留在國內,諸伏景光要面臨的壓力就不是一點半點的了,所以那月才會臨時改變計劃,讓庫拉索現在就恢複記憶繼續給朗姆發一份新名單,他試圖用這份名單拖住還在德國的琴酒。
有庫拉索的電話卡後其實是誰發的消息都無所謂,那月之所以會讓庫拉索做選擇,還是因為她在他故意提及柯南還在座艙內時下意識的停手,這能證明她對孩子們真的有感情了。
既然變成回不去的武器,那麽,警官先生不介意順手拉她來這邊的世界。
摩天輪轉到離地面還有一小段距離時,警官先生就動作輕巧地打開門從上面跳了下來,在下面排隊的人驚呼聲中朝還在座艙裏的庫拉索揮揮手,語氣意外輕快:“到光明的那邊去吧。”
赤江那月從前是不理解這句話的,他的老師在離開的幾天前還特意叫他去了趟首領辦公室,為了防止別暗殺而常年掩上的落地窗在那天重獲自由,黃昏的暖光灑滿了這間宛若牢籠的房間,港口黑手黨的頂層是能将整座橫濱的風景盡收眼底的,身形消瘦的男人背對着站在他身前,視線像是落在窗外,又像是在看不存在的什麽東西。
那位黑暗世界年輕的掌權人就在黃昏的橫濱語氣輕飄飄地對他開口:“那月君,你覺得橫濱怎麽樣?”
“是一座美麗的城市。”他當時沒什麽波動地回答。
身上纏滿繃帶的首領說話的聲音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上,為逢魔時刻增添了些許虛無缥缈的不真實感,赤江那月看着那只蒼白而骨節分明的手緩慢貼上窗面,聽見了那句話。
“那麽,就到救人的那邊去,”他的老師輕笑着說,“你更适合活在白天或是黃昏,很不習慣黑夜,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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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橫濱,白天屬于政府的異能特務科,黃昏屬于武裝偵探社,而港口黑手黨是只能潛伏游走在黑夜裏的龐然大物。
赤江那月是個對生活無所謂的人,他甚至沒有出現在港口黑 手黨以前的記憶,但他就是直覺地不喜歡待在黑暗裏。
“我會守護這座城市,只是因為這裏有我想守護的人,”首領眯着眼睛去看落日,“所以我覺得,那月君也要給自己找一個活着的理由才行啊。”
“到光明的那邊去吧,你一定也能找到這樣的人的。”
那月過去不理解,但現在他可能明白了。
想守護的人,活着的理由,他都找到了,所以他也無比清楚庫拉索(他自己)需要的是什麽,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類人。
他想要将這份‘意志’傳承下去,他想要哪怕是游戲裏,也可以有人記住這句話,他可是第四天災,從黑暗裏拉幾個人不是拉?
因為,沒有人應該毫無理由地迎接死亡。
庫拉索呆愣地看着黑發警官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無措地揪住小偵探的衣袖。
[“是‘天海幸’,還是‘庫拉索’?”
“……天海幸,我的名字叫天海幸。”]
她踏出了邊界線,嘗試着觸碰到了過去無論如何也不敢想象的東西,那個領路的人對她說,到光明的那邊去吧。
于是,她就不再害怕黑暗。
—
那月打通好友電話的同時,回到自己的車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景君,我猜你離開組織基地前有記得把手機銷毀了,”藍牙耳機挂在耳上,玩家邊說話邊打開活點地圖,手指頓了頓,“你有跟零聯系嗎?”
地圖上波本的那個綠點現在正停在蘇格蘭的附近,他應該是在樓下了。
“還沒,”在萊伊掩護下喬裝打扮才躲進安全屋的蘇格蘭抿唇,“那部手機的話摔碎了,我順便補了一槍,他們沒辦法從裏面拿到東西。”
“我會讓諾亞關注一下那邊。”玩家喝了口水,“好吧,那你可能要把電話先給一下萊伊。”
坐在客廳擦槍的萊伊看見蘇格蘭打開卧室門走出來,遞給他一部手機,言簡意赅:“他在對面。”
——赤江那月。
萊伊擱下槍接過通話中的手機:“赤江?”
“是我,你接下追殺蘇格蘭這個任務的事情彙報給琴酒了嗎?”那月皺着眉跟着定位入侵安全屋附近的監控,正好看見金發青年剛從馬自達上下來,表情難看非常。
“嗯,保險起見在過來的路上就給琴酒發了消息。”萊伊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只要他明确接下這個任務,琴酒那邊的關注就會減少一點,畢竟不管怎麽說‘萊伊’這個身份在組織內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更別說他們大概都認為威士忌小組需要殺了蘇格蘭這個叛徒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怎麽……”
“我的建議是現在立刻馬上準備讓蘇格蘭假死,任務執行者是你,”那月打斷他的疑問,“我待會聯系公安那邊——把電話公放吧——讓FBI這次先不要摻和,這裏是日本,組織的大本營,你們要是不想這麽快就被我趕出去或者和蘇格蘭一起暴露,就按我的計劃來。”
身份暴露·蘇格蘭無奈地摸摸鼻子。
确實有打算讓FBI幫蘇格蘭假死的萊伊:……
“還有,為了讓這場假死更真實一點,”那月鎮定自若,“第二條建議,你現在可以舉起槍對着蘇格蘭了,波本就在門外。”
警官先生的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萊伊顧不得多想,迅速抄起槍抵在蘇格蘭額頭,眼神變得冷酷,只是看着蘇格蘭還沒反應過來,他又給對方使了個眼神讓蘇格蘭趕緊演一下。
……要是波本也是來殺蘇格蘭的,他就得想個辦法把波本引出去了。
所以波本一打開自己和蘇格蘭兩人的安全屋的門,就看見不速之客萊伊冷冰冰地握着槍對準自家幼馴染,而黑發藍眼的青年坐在沙發上面色慌張。
“萊、伊…”波本陰沉着臉咬牙切齒地舉槍也指向萊伊,“蘇格蘭是我的獵物!”
萊伊看過來的目光毫無感情,他剛準備開口,屋內的三個人就都聽見了外放的電話傳來有些失真的聲音。
“放過蘇格蘭,我等下就過去找你。”
波本不可置信地盯着萊伊看:他居然用hiro去威脅aka過來找他?!
萊伊深深皺起眉:赤江難道要自己拖住波本嗎,不行,太危險了。
他們都以為這句話是對對方說的,兩人的眼神在半空中撞到一起,下一秒就丢開了槍在客廳裏開始扭打。
終于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蘇格蘭:“……等一下,那是我的吉他!”
等他好不容易把兩個人拉開解釋清楚彼此的身份後,波本第一時間表示不相信:“這家夥怎麽可能是FBI!”
萊伊雖然沒說話,但蘇格蘭看得出來他也是這麽想的。
唯一一個身份暴露的青年扶額把手機拍在兩人面前:“那月,解釋。”
“為了讓這場假死更真實一點——”用模糊的說法引得兩人打起來的警官先生慢條斯理地說,“所以需要‘萊伊’和‘波本’為了争奪功勞打一架嘛,就當剛才排練了,這可是洗叛徒嫌疑最快的方式。”
他絕對是故意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想。
那月當然是故意的了,他就是不爽地要報複一下第一時間沒把消息告訴他,自己行動的兩個好友(拜托,難道他是易碎品嗎,這種關鍵時候就應該找他幫忙!),還有不久前擅自進入日本的FBI。
“計劃我剛上傳到蘇格蘭郵箱裏了,”那月最後拍板,“小心點,你們應該都知道的吧?諾亞會把一路的監控都删掉,我馬上把東西送過去。”
他果斷挂掉電話,往小偵探手機裏發了條郵件。
讓庫拉索先幫忙帶一下這群小孩,他盡量快點擺平hiro君的問題,有不久前那次會面在先,加上跟在庫拉索邊上的小偵探——貝爾摩德大概率也會幫忙拖着琴酒,他可以先不用管這裏。
玩家放下電腦關掉手機,握着方向盤的手指敲了敲:“諾亞,幫我連線博士,我要去他的實驗室取點東西。”
—
蘇格蘭正順着樓梯往上跑,這是一棟位于東京市郊的爛尾樓,也是他被萊伊發現蹤跡後逃了兩個多小時、無奈之下選擇的藏身點。
這名組織的叛徒身上遍是傷口,肩膀上的槍傷還在汩汩冒着血,最後的一把槍裏的子彈估計也所剩無幾,這棟爛尾樓——
“會是他的墳場。”萊伊低沉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進琴酒耳中,他不置可否地擡眼去看屏幕。
從基地傳回來的消息看,本是同一個小組的萊伊和波本已經為争這個殺叛徒的功勞打了一架,剛接通視頻時萊伊臉上那塊青紫就是最好的證明,而現在發現蘇格蘭身影的狙擊手為确保萬無一失,行動前特意找技術部要了攝像頭按在胸前,讓琴酒直接看着自己處決叛徒。
還遠在德國的top killer指間夾着煙,鷹隼般的眼神緊盯着鏡頭裏渾身狼狽的男人。
蘇格蘭。他在心裏咀嚼了一遍這個代號。
誰能想到呢,一個日本警察的卧底在組織內潛伏了五年,一路爬到了如今的位置,甚至在琴酒查出和這個家夥接頭的人資料不對勁之前,沒有一個人懷疑他。
什麽變态殺人狂之類的謠言,都是從蘇格蘭身上開始的,誰會懷疑這樣的人是警察?這還真是一個心機深沉的男人。
不過,心機再深都沒有用了。
蘇格蘭靠在天臺邊緣喘着氣,翻起的兜帽扣在頭上,手上緊緊握着自己的槍将其對準萊伊,一路像貓逗耗子一樣戲耍消磨他體力的長發男人沒有立刻殺了他,反而對着他開口:“蘇格蘭,你為什麽要背叛組織?”
黑發藍眼的男人不為所動,眼神冷淡,字字擲地有聲:“因為我要守護這個國家。”
“讓人作嘔的大義,”萊伊冷笑一聲,槍口指向蘇格蘭的胸口,“剛才我已經打穿了你的右肩,你現在已經連槍都握不穩了吧,還怎麽從我這裏逃走?”
蘇格蘭咬牙對着萊伊扣下扳機,卻被提前預料到的對方猛地躲開,沖上來踢飛了槍,失血過多的疲勞感讓他完全無法反抗,只能被狠狠按在牆上。
萊伊将槍口調轉抵在了蘇格蘭的胸前,不等他反應就開了槍。
“砰!”
那雙藍眼睛裏的光芒渙散,男人的胸前炸開血花,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在萊伊松手後緩緩靠着牆往下滑。
——這時,一顆從遠處而來的子彈劃破空氣,從側邊穿過了男人的腦袋。
萊伊垂在身側的手僵硬一瞬:“Gin,你找人和我搶功勞麽?”
耳機那頭的男人嗤笑一聲:“這只是為了确保老鼠能死的徹底。”
開槍的是一個小時前收到琴酒命令抵達國內的基安蒂。
持槍男人的眼神暗沉了下來,他沒讓自己的眼神往地上的‘屍體’身上飄,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這棟樓。
“我一會兒讓人來炸了這裏,”萊伊低聲說,“叛徒的屍體,就應該消失在火海裏。”
“希望你真的是這麽想的。”琴酒丢下一句就挂斷了通訊。
在所有人都走後十分鐘,垂着頭靠坐在天臺牆角的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
‘蘇格蘭’死了,但是‘赤江那月’還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