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奮鬥第二十八天
只見之前的窗簾是軍綠色的, 現在卻被常錦禮換成了淡黃色的紗窗簾。
牆角的玻璃實木櫃子被她挪到了門對面,母親以前用的縫紉機從角落處挪了出來,上頭還蓋了一層白色的镂空小布。
桌上的小罐頭裏, 外層的标簽彩紙被撕掉了, 沾了和紗窗簾一樣顏色的黃色紙張。裏頭還插着幾朵淡紫色的小野花,花朵高低不等,顏色層次疊加,瞬間讓這間本充滿了男人味的房間變得溫馨起來。
她躍過任顧, 打開了衣櫃,衣櫃上層疊了一張蓬松的被子。
任顧有些不解,摸了摸被子, 被面是軟絲綢做的, 被芯更是松軟。
“奶奶給你的。”
裏頭的鵝絨是自她打小就開始存着的, 每到過年的時候, 将裏層最細的絨毛給攢在手裏。攢了幾十年, 足足夠一床了。
被子既輕又不礙地方, 看來奶奶雖然年紀大,卻也是懂得大智慧的。
奶奶給她存了這麽久的鵝絨,無非是想她以後逢冬有床暖被可蓋。
那會奶奶是這麽告訴她的,“你和那李衛軍結婚時,我就想給你, 但是尋思着人家看不上。就總想着多攢點再多攢點, 以後留給你閨女也成的。
現在你跟了小任, 奶奶中意, 送給他, 也等于是送給你。還能讓他對你更好, 奶奶放心!”
常錦禮看着任顧雙手輕輕撫摸上被面的模樣, 不禁打趣他,“要不,今晚蓋蓋?”
任顧失笑後,捏了捏她的鼻子,“皮”
他的目光在看到床上放着的一套衣服時,走過去将它拿了起來。
“這不,奶奶都給你送這麽大手筆的了。我總不能就只給你弄個雞蛋餅完事不是?”
任顧手裏拿着的,是一套衣服,她挑燈縫制出來的。
來了這裏一段時間,不碰一下設計,她手正發癢着。
上半身是裁剪合宜的白襯衫,和外面成裝店賣的沒多大區別,只是比那針腳更細密了許多,料子也是用的最好的。就連任顧都不知道這是常錦禮親手所做,褲子是米色的直筒休閑褲。
這個年代,休閑褲并不流行,但是以她的眼光來看,他一定很合适這種風格。
“好看,貴不貴?”任顧抖了抖手上的衣服
“不貴,1.2元一尺的布,我用布票換的。”
“你自己做的?”任顧一聽,又将衣服攤開來看了看。一臉喜歡的表情,常錦禮看了也不禁會心一笑。
“謝謝你,錦禮。”
“試試看?”
任顧拿着衣服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很快他就将衣服放在了床上,窗外的月光頃撒了進來,柔柔地撒在他的臉上。
他的手放在胸前的紐扣上,含着一抹笑,鎮定地解開了扣子。本以為她會含羞帶怯,豈料卻動也不動地盯着他的動作看着。
常錦禮視線下的任顧,指骨分明的大手,解扣子的動作做得優雅又有誘惑力。
那專注的目光看得任顧的指尖都微微停頓了一下,繼而避開了她的目光。
不過三秒,他也就絲毫不再扭捏,畢竟軍人的氣勁在這裏,做事絲毫不會畏畏縮縮。
随着他上衣脫下,上半身線條緊實,倒三角上身,腰腹處腹肌明顯。果真如猜想中的一樣,沒有一絲贅肉。
然而常錦禮卻慢慢皺起了眉頭,“你身上怎麽了?”
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紅點,大部分已經結痂了,但是她知道,就是結痂的時候會發癢,可是今晚根本沒見他撓過一次。
只這一瞬間分神,任顧就已經拿起新衣穿了起來,語氣還帶着點滿不在乎,“螞蟥咬的,前幾日下水洩洪的時候。”或許害怕她擔心,他又補了一句,“不礙事的。”
常錦禮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他腰上輕輕扶着,“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她知道,他身上的傷以後也不會少,但是希望他能多注意些,看到的時候還是會有心疼他的,畢竟他是自己看上的男人。
“嗯”
任顧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她看了一眼她做的尺寸果真剛剛好,就連袖子的長度也是剛好遮住他弘二頭肌隆起處。他就是一個完美的衣架子,連帶流連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多了一絲贊賞。
任顧不知為何,突然輕輕推了她一把,“快去洗漱。”
由于任顧的單位房是兩套打通的,所以他們家不需要去走廊盡頭,和別人擠着排隊上廁所和用公用澡堂。
常錦禮見他忽然催促她洗澡,想想可能他累了,拿起棉短袖就進了廚房邊上那小小的洗澡房。
洗澡房很擁擠,幾乎只夠兩個人站腳的地方。
進去後她也有些懵了,裙子已經脫了下來,這才反應過來,沒有燒水。
筒子樓現在還并沒有煤氣竈可用的,所以燒水都是用柴火燒得快。
大部分的房裏,都有煤蜂窩可以用,但是任顧前頭也沒有換來。
“任顧,我忘記燒水了,看看柴火竈裏的炭好熱着不,你去給我熱熱拿一壺進來?”
他在外頭應了一聲後,敲敲門示意她打開後,他一把将地上的膠桶拿了出去。
這過程十分迅速,頭顱一直低垂着,絲毫沒有擡起來過。當他拎着熱水桶放進去的時候,常錦禮衣裳半遮着,調笑,“要不要一起洗?”
昏黃的洗浴室下,她看不清他是否有臉紅,只聽他低聲道,“別鬧,奶奶孩子就在旁邊呢。”
常錦禮将笑忍了忍,原來不是不想,這是顧忌家裏有人。
常錦禮出來後,任顧直接就進去用冷水沖的,當他拎着她那條紅豔豔的小褲褲出來時,她這才想起她忘記洗了,只見任顧将她的小褲褲小心地撫平打開,搭在窗戶邊上的小繩上時,她竟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你幫我洗了?”
“嗯,幫自己女人洗,不是很正常?”他的目光清澈,似乎覺得這是本分之事一樣,“我爸也這麽對我媽的。”
常錦禮點點頭,看來是家有“傳統”。
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淡黃色的棉短袖,顯得人整個纖細又柔和,啞着聲音說:“睡覺吧。”
他剛掀開那張小薄被時,指尖輕輕壓在她的手腕上,正想躍過她身前去關燈。微微半阖的目光就落在她瑩潤的臉上,溫熱的鼻息灑在她的臉上。
門忽然被打開了,任顧十分機警又敏銳地将身子翻坐起來,一套動作一氣呵成,幾乎驚呆了常錦禮。念念光着腳丫,将頭從門縫邊擠了進來,“爸爸,我今晚可以進來和媽媽睡嗎?”
兩人相視一眼,顯然是方才兩人洗澡的聲音吵醒她了。常錦禮明顯看到他眼中的懊惱,接着粗着嗓音低啞道,“當然可以。”
常錦禮很早就醒來了,醒來的時候發現任顧已經不在房裏了。
本身他的床就有些小,念念睡上來後,任顧後來就跑地上睡去了。
還是常錦禮半夜迷迷糊糊轉過身來的時候,才發現他躺在地上。
沒想到一早起來,他就不在了。
奶奶那頭的米湯也已經燒好了,“小任下去晨練了,你今天不是去李衛軍那?”
“嗯”常錦禮應了一聲後,從小衣櫃裏挑出那件小紅裙來,拿起桌面的小紅紙,小心地給自己臉龐蹭了點胭脂後,再抹了抹嘴唇,立馬人就精神了不少。
桌上放着的那盒蜜粉,是羅市長的夫人讓任顧帶回來給她的見面禮,她等會出去還得去裁縫店買點小東西,做個見面禮,好下午跟他去吃飯。
奶奶手裏攥着任顧給的煤票,喜滋滋和她念叨,“錦禮,你看,是煤票!還是特供票!小任說以前他用不上都不領的,今年單位給發的24張,他說砍柴不是個辦法,萬一他不在,我倆可做不來這活。你瞧,他多細心吶。”
常錦禮偏頭瞧了一眼奶奶手上的票子,能理解她為什麽這麽激動。以前村子裏買煤,算的是農民戶本,給的不多,而且也貴用不起。
現在任顧給的1張就可以買20個蜂窩煤,一個可以燒上一小時,24張剛好是一年的量。
奶奶拿着票子的手都有些緊張,就像攥着小銀子那般。
她看着奶奶那雙布滿皺紋的手,不禁将她的手拉了過來,奶奶苦了大半輩子,以後她一定會讓她過上好日子的。
“奶奶,村子裏的事這以後還會忙一陣子,你不用跟着那些年輕人那麽拼命,你年紀大了,該歇歇就歇歇。”
“知道知道,我心裏有數的,你不是要出門嗎?快點回來,別讓小任等會等你。”奶奶似乎生怕常錦禮的念叨,就要推她出門。
出門前,還幫她從小櫃子裏拿出了一雙白色的小涼鞋,有個三厘米左右的跟。
“配這個,好看。”
常錦禮應了一聲後,推開門剛巧碰到對面的何紅英出門,她顯然也抹了一個紅豔豔的唇膏。卻有些鮮豔過頭了,顯得臉色很發黃。
只聽她小聲嘀咕了幾聲,聽不大清。
何紅英這人是有些怕常錦禮的,只是愛背後說人家閑話,嘴碎。這不,看到常錦禮出來了,三步并兩步匆匆忙忙跑下了樓梯。
常錦禮覺得有些好笑,看着何紅英有些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本來以為路上會遇到任顧,結果在下頭等了好一會也沒見他。
她想了想,也好,反正去飯店也只是露個臉說幾句話就走人的事,等完事再回來和他去飯局便可。
貝京餐廳在鵬城是老字號了,就算是21世紀的常錦禮,都曾去吃過。
裏頭的菜式确實每一道都做得醇香濃厚,讓人口齒生香。
她遠遠望去,整座貝京餐廳門前,都是人。就見着李桂花等人早已經等在了門口,正和親戚在唠家常。她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最近了都能聽見親戚們交談的聲音:
“呀,新娘子真漂亮啊”
“對的啊,衛軍你有福氣了”
“而且聽說你岳母也年輕,以後孩子能一起幫忙帶喽”
……
當李桂花還在誇誇其談的時候,她對面的六姨婆忽然眯了眯眼睛,盯着她身後看。
幾人一回頭去,不是那常錦禮又是誰?
何德美今日也是穿了一身大紅裙,本來叫李衛軍從香港租了一套婚紗回來的,結果人還沒到半路,就說那婚紗被人出雙倍價格給租走了。
氣得何德美又匆匆忙忙在這頭的相館跑了好幾家,才勉強找到一家質量稍微好的,但是她嫌棄大紅沒有人家洋服洋氣,為此還對李衛軍發了不小的脾氣。
最後還是李衛軍請到了港城那邊的化妝師傅給她畫了新娘妝,這才氣消了一些。那邊的師傅手藝好,簡單畫幾下,立馬就顯得她和一般小姑娘所不同了。
現在眼瞧着常錦禮竟然當真敢來吃酒席,且打扮得一點都不輸自己。
她心裏那個氣!
她本來就說不要請不要請,直覺裏總覺得會出點什麽事,拗不過李衛軍母子倆。
現在眼瞧着對面的常錦禮像是一個發光的小白人那般,氣色紅潤,眉梢的杏仁眼還水汪汪的,當真覺得自己當場就被比了下去。
“哎呀,常錦禮,來恭喜我們的嗎?快進去坐吧。”李桂花皮笑肉不笑的,恨不得她馬上坐進去,看看他們李家請的是什麽廚師做的是什麽山珍海味,她就是要傷得她無地自容!
她不是嘴硬說看不上她們李家嗎?果然還是來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李桂花又哪裏不知道。
而店裏頭的親戚一聽常錦禮的名字,都歪着頭從窗戶裏往外看。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一身汗的任顧跑回家中時,發現常錦禮已經出門了,“奶奶,去的哪一家的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