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奮鬥第七天
這頭常鳳春又喜又愁,那頭李桂花與李衛軍出門後,李桂花就越想越來氣。
“這常錦禮嘴巴怎麽變得這麽厲害了?”
李衛軍将皮包夾在腋下,似乎也在深思在她身上的變化,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本想上門讨個說法的,也就為了那口氣,也并非真心想勸常錦禮回去。
李桂花巴不得常錦禮走了,李衛軍好将何德美娶回李家,李桂花輕蔑一笑,
“如今這樣也好,雖然落了面子,但是常錦禮那頭,你也算是終于甩開這個人了。既然她不知好歹,我們也不必念舊情。你和何德美的事情也好盡早打算了,如果你們沒意見,我就找人給你們算算日子。
街坊問起,就說是她常錦禮求着離去的。”李桂花想了想,不禁交待了一句李衛軍。
李衛軍胡亂地點點頭,心裏有些亂。那個唯他是尊的女人,忽然間維護那小白臉緊張得很,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也是,一直只有他不要她的份,誰會想到她忽然就将自己視若如履了。
兩個人各懷心思,剛走到漁村巷子尾的榕樹下,發現自行車不見了。
樹下只有兩個被剪斷的鐵鎖,李桂花氣得直接破口大罵,“真是見鬼了!誰啊!你們村子裏的都是缺德的嗎?!車子不會自己去買?!”
氣得李桂花眼睛都發紅了,李衛軍蹲下來看了一眼那鎖頭斷處,是被人用大剪子剪斷的。
王娟梅剛巧從加工廠下班回來,就看到兩人在榕樹下罵罵咧咧的。
“這不是親家嗎?這麽有空來村子裏?”
李桂花正有火無處發,見到常錦禮的舅媽,劈頭蓋臉就是罵,“誰是你親家,我們高攀不起,你們錦禮現在看不上我們衛軍了,可憐了我們母子白白付出這麽多年,你們常家可真是一句謝字都不會講!”
王娟梅驚得臉上的表情都壓不住,眼瞧着李桂花又罵了幾聲那個偷車賊,就要和李衛軍走人。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她怒意未消的臉忽然斂去了,猛地回過頭來,“明天你去我那裏,我有臺不要的縫紉機,送你。”
王娟梅一聽,喜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忙答應了。李桂花就是看準她這貪小便宜的個性,臉上也跟着笑了笑。
她一身深藍色的工裝都沒來及換下,急匆匆就朝家沖去。
進院子的時候,忙喊道,“老常!,老常!”
常永豐也是剛從地裏回來,正在院前用砍刀,将青菜的泥根一顆顆砍去。
“啧,叫你平時說話小聲點,老嚷嚷什麽?村頭都能聽見你這破聲音。”
常永豐對王娟梅有些不耐煩,兩人結婚将近十年,當初熾熱的愛情早就在柴米油鹽中轉變成了冤家般的親情了。
王娟梅跑得有些急,停在自家院子有些喘不上氣來,雞籠裏的雞兒還因為她沖進來的動作,吓得正咯咯直叫。
“哎,累死我了,老常,你猜我在村尾碰到誰了?”
常永豐手上的活沒有停下,只給了她一個眼神,誰?
“是李衛軍那兩母子,嘿,你聽他們說啥了?”王娟梅幹脆也蹲了下來,湊到常永豐面前,小聲說道,“聽他們那意思,兩人離了。”
常永豐一聽,砍刀砍歪了,劈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刺耳的聲音。
“離了?他倆的事被錦禮知道了?”
他們早就知道何德美和李衛軍兩人的事情,那會兩人躲在巷子裏頭卿卿我我的,剛巧在修屋頂的常永豐看到了,當場他就呵斥出聲了,豈料何德美第二天就送了五百塊過來。
當時說起這事的時候,整張臉都是梨花帶淚的,“我也不是有意破壞他們感情的,當初我知道錦禮喜歡衛軍的時候,我二話不說就離開這裏,出去闖蕩。後來也是在一場酒局上,我們多喝了一些,才酒後亂了.性……”
“這是一點小小心意,是孝敬兩位的,還請多體恤體恤我。”
就這樣,兩人幫着李衛軍他們将這事給瞞了下來。
然而,現在兩人擔心的卻不是常錦禮得知兩人瞞着她,一直以來做的醜事。
“老常,你說錦禮離了,沒地方去的話,會不會回來問咱們要回房子?”
現在小倆口住的房子,原本就是常錦禮雙親單位裏給分的房子。
當年,常錦禮年紀尚小,所以房屋一直是舅舅常永豐在管着。這管着管着,自然就不想還回去了。
常永豐不禁站了起來,若真是那樣,這事就難辦了。
“對了,她還說家裏有不要的縫紉機,要送我們,叫我們明早去拉走。”
“那你問下隊裏借一下那敞篷車踩過去,好拉回來,明早地裏得下肥料,我沒時間過去。”
王娟梅當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等以後孩子大了,可以存着給她們當嫁妝的。于是,她想得美滋滋的,也轉身去幫忙劈柴火去了。
天才蒙蒙亮,樓下就響起了談話聲。
這個年代的屋子,尤其木板門之間縫隙太大,一點都不隔音。
奶奶說話的聲音又大,樓上的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除去奶奶的聲音外,似乎……任顧?
常錦禮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似乎來得有些早了?
等她洗刷好下樓的時候,一張磨得有些花了的大圓桌上,放着一籠包子,奶奶見她醒了,匆忙替任顧說道,
“快吃吧,小任五點多就過來了,就等着你起來呢。原來咖啡一點都不好喝,我天天聽的鄧麗君唱那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我還饞是多高雅的東西呢,比藥還苦,還要4毛一杯!我喝這還不如喝昨天的奶茶。”
說完嘴巴那個笑一直漾在嘴邊,沒有散去,既是欣慰任顧對常錦禮用心,又帶了一絲心疼,白白花了任顧這些錢。
五點多?!不是說好的八點嗎?常錦禮吃了一驚,瞧了他一眼,他正坐在桌子邊上,見她下來了,給她掀開包子底下墊着的油紙。
桌上除去小籠包之外,有幾罐麥乳精,還有兩杯咖啡。
麥乳精有點像後來的煉奶罐子,不同的是上面印的是麥苗的小圖案。原來麥乳精裏頭,是一顆顆粉粉的顆粒狀幹奶粒一樣的東西。
她穿書前經常看到作者寫的這東西,但是沒想到實物原來是這樣的。
任顧見常錦禮的目光落在麥乳精上,又開口解釋了一遍,“昨天太着急,什麽都沒帶。”
常錦禮笑嘻嘻接過還溫着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下去,口感有些清淡,水加太多了,還有些酸澀,是咖啡豆烘焙沒發酵好。
但是能在這時喝上一口咖啡,也屬不容易了。
等她吃完早飯,收拾完自己之後,奶奶又從樓下走了上來,瞧着她穿的一身青色裙子,忙又叫她換了下來。
“大喜的日子,穿紅裙子!”
前幾年的時候,紅裙子可不能穿,一穿革.委會準得來人了。
好在華國也是越來越好,政策也是對百姓越來越有利。也意識到穿衣服的風格和意識是否健康沒有必然的聯系。
所以漸漸,連幸子衫這些露着肩膀的衣服都開始火起來。
奶奶拿了一條紅裙子進來,是昨天她用布票換了回來,自己縫的。常錦禮拿過來一聞就知道是新布,難怪昨晚奶奶總借故不肯和自己一起睡。
原來是躲在另外一間屋子裏給她裁縫這新衣。
她忽然覺得手上這件衣服有些讓人發燙,奶奶肯定是連夜縫制的,她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卻眼眶一熱。
“快換上,我看看!”
她的身材很好,肥瘦均勻,五頭身的比例很高挑。長度約到小腿的,裙子雖是正紅色,襯上她的皮膚,卻紅得剛剛好。
腰間配了一條奶奶親手編制的腰帶,既顯出了腰身,又使得整條裙子沒有那般單調了。
她雖有些較高的審美,但是此時也覺得奶奶設計的這裙子好看極了。
這時奶奶抓着她的肩膀,又打量了下她的臉蛋,示意她別動,拿起紅紙,用手抹了抹後就笨拙地往她臉蛋上蹭。
奶奶的手指很溫暖,就算不照鏡子,她都知道奶奶上妝的位置和動作都錯了。
但是,她卻很樂在其中,奶奶是她從小到大最疼她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一直對她這般好的。看着她眯起雙眼幫她打腮紅的神情,她的心也跟着軟軟的。
“我們家錦禮就是好看,什麽都不用畫就好看極了,今天大喜,奶奶就不去了。習俗不能送嫁、不能送,不然對你不好。”說到後來,她都聽見了奶奶在哽咽。
直到兩人上車,常錦禮透過手車窗往後看,奶奶依然站在院門口,一直張望着他們,久久不曾回去。
等兩人徹底走遠後,奶奶這才折回屋裏,拿起一根棍棒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