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貴妃娘娘
芍花殿,禦醫半路尿遁,池蘅坐在偏殿久等人不來,好在她身懷金瘡藥,自己上藥自己包紮。
飛雪這一爪子力道拿捏地不錯,傷勢看着吓人,其實就是多流點血,不傷筋動骨養養就好了。
深宮之地,她不敢亂跑,也不想早早回到壽宴被人幾番試探。
想着在這幹坐着熬到壽宴結束再走,不失為逃避的好辦法。
領飛雪回家的第二日,爹爹在書房和她講述‘高.祖降虎’的事跡,也是那時起,她知道自己招了陛下忌憚。
今日勢必見血才能讓疑心深重、自負自傲的陛下放松警惕。
疑心重、自負自傲是爹爹給這位天子不客氣的評價。
權勢易人心,昔年爹爹、沈大将軍、陛下,是一起揚鞭策馬的好友,年少純真,長大後立場不同、身份地位不同,情分就變了。
她感嘆權勢沒那麽好,又想也不該怪罪在‘權勢’二字。
權勢乃死物,要怪就怪受不住死物引誘的人。
今日逢場作戲讓陛下姑且相信她沒有‘高.祖之能’,飛雪的命保住了。
池蘅俏臉發白,一心二用,阖眼運轉體內的純陽真氣。
奇經八脈運轉兩個小周天,一道媚笑聲如春.水流進芍花殿——
“傷得如何?英雄救美,沈家姑娘的心被你勾得死死的,小阿蘅,你豔福不淺……”
貴妃只身邁入偏殿,朱紅色的宮門倏然關閉,池蘅一驚,待看清是她,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她輕聲感嘆:“是娘娘啊。”
“什麽娘娘?”薛泠不滿:“是我年老色衰還是韻味不足,你不是一直喊我‘貴妃姐姐’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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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色衰?
池蘅瞥她:這樣的美人若是年老色衰,全天下的女人可就別活了。
那聲“貴妃姐姐”湧至唇邊,還沒張口冷不防想起婉婉嗔惱她的那句“你姐姐可真多”,她彎了唇,笑顏明媚:“娘娘,你又打趣我。”
她到底沒有喊出那句久違的稱呼,薛泠輕啧,眼神暧.昧:“訂了婚果然不一樣,想當初三公子還趴在本宮身上吃.奶,本宮求你你都不松口,這會倒要分你我了。”
她哼哼兩聲,媚眼抛過來。
池蘅被她一語驚得跳起來:“胡說!我什麽時候吃你——”
她看向貴妃傲然挺.拔呼之欲出的兩團渾.圓,喉嚨一動,別開臉:“你怎麽又污蔑我,這話被姐姐聽到,我可就慘了。”
“怎麽?”薛泠扭着細腰扭到她身前,嗓音撩人:“小色鬼,訂婚有些日子了,你不會還沒嘗過你清和姐姐罷?”
池小将軍小臉紅得滴血,氣道:“你再敢口無遮攔,我就——”
“打死我?”
“倒也不至于……頂多、頂多打個半殘?”
她一笑,春日生暖,薛泠愣怔兩息,擡指不客氣地戳她腦門:“你就去找你的清和姐姐罷!”
池蘅也不想和她杵在這說一些引人誤會的話:“那我走了?”
“回來!”
小将軍捂着受傷的胳膊,一臉無奈:“娘娘到底要如何?”
薛泠在深宮悶得想打人,好不容易等到她進宮當然不能讓人輕易跑了,再者趙潛那狗東西還等着她回複——精力旺盛的少年郎,做那事可不得持久一些?
“坐好。”
身份尊貴的貴妃,還是幼時撫養她幾個月的姐姐,池蘅硬着頭皮坐在檀木椅。
薛泠怒其不争看她,俯身為她解開纏在手臂的白布:“你就這麽糟蹋自個?手臂養不好,以後有你後悔的。”
池蘅由着她熟稔地處理傷口,不好意思看她彎腰露出來的一半酥.胸。
貴妃姐姐是好人,她是知道的。
外人只道宮裏有位媚氣缭亂的妖妃,見了男人就勾搭,偏偏陛下寵信。
朝臣彈劾的折子堆成一山高,貴妃在後宮的地位仍然巋然不倒。
爹爹這些年在朝堂無往不利,有一半是貴妃姐姐的功勞。
這事連大哥二哥都不曉得。
薛泠薛貴妃,是爹爹很早安插進後宮的眼線,是釘在陛下身邊最牢實可靠的一枚釘子。
薛泠十四歲入宮,那年自己剛滿兩歲。
當時重臣家未滿三歲的孩子幾乎都在宮裏待過,被後妃養在膝下,為的是給陛下積攢子嗣緣。
婉婉打娘胎裏出來體弱多病,是以沒入宮,若不然她們認識的時間還能再早些。
她兩歲遇見薛泠,被薛泠養在身邊,是那批孩子裏面住在後宮最久的一個。
當時照料她起居的是家裏送來的嬷嬷——阿娘身邊的親信。
每回趙潛想探知她的身份,她就哭,哭不出來抱着她的嬷嬷就會掐她小屁股,掐疼了,她哭得震天響,哭得陛下頭疼,久而久之陛下不再來此。
十三年前趙潛和爹爹關系還算好,是以這女兒身瞞得緊。
貴妃姐姐說的‘吃.奶一事’若沒假,十有八.九是那段日子發生的事。
她年紀小,無關緊要的瑣碎早就記不真切。
如今想來不過是臉紅上一紅。
她敬重薛泠。
思緒被打斷,她好奇問道:“這白巾子做什麽用的?”
白巾子染了小團血,被悉心收入錦盒。
薛泠嗔她:“保你命用的。”
“哦。”池蘅不再多問。
胳膊上的傷重新包紮好,薛貴妃魅.惑地挑起小将軍下颌:“要命,怎麽越長越勾人,真不和姐姐試試?”
“試什麽?”池小将軍話說完一巴掌拍開她的手:“流氓!”
薛泠樂不可支:“還真是長大些了,聽懂了?”
看她羞憤欲走,貴妃娘娘收斂媚.态:“好了,不鬧你。趙潛懷疑你了,你今日表現尚可,剩下那一半我幫你擺平。”
她取出一封書信:“交給你爹,閱後即焚。”
“知道了。”池蘅同樣認真看她,語氣放緩:“辛苦泠姐姐了。”
“這算哪門子辛苦,再者我想走,趙潛也留不住。我是自願呆在這,我等的人始終沒來。她是天下一等厲害人物……”
她婉轉媚笑,妖精似地攀附在池蘅肩膀,輕.喘兩聲,拉長的一聲嬌.吟清清楚楚回蕩在芍花殿……
守在芍花殿外的侍女耳根子發軟,銀針刺入脖頸的一瞬,身子倒下。
身着芙蓉色煙羅裙的少女漠然踏入這座罕有人至的偏殿。
……
耳畔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池蘅手足無措:“泠姐姐,你不要再叫了。”
薛泠眼尾浮起驚人的豔色:“你說,若我等的那個她曉得我将你拉上榻,會不會氣得跳出來斥我壞她大業啊……”
池蘅驚得推開她:“別亂講,我和你可清清白白!”
“阿池?”
冷徹的音色清泠入耳,池蘅心口重重一跳,回眸果然看見少女全無血色的臉。
看清她的瞬息,沈清和心髒仿佛凍結,四肢冰冷,掩在長袖的指節繃緊,殺意在心尖喧嚣沸騰,冷然迎上妖妃戲谑的眸,她招招手,強忍喉嚨翻升的怒火:“阿池,過來。”
她生氣的樣子委實吓人,怕她胡思亂想,池蘅麻溜地跑過去,握緊她沒有熱乎氣的玉手。
“貴妃娘娘。”
薛泠整斂松散的宮裝:“嗯?”
清和淡笑:“您叫得太難聽了。”
……
“欸?姐姐,姐姐慢點,走慢點……”
池蘅緊張地往前追,沒防備走在前面的人忽然駐足,她及時剎住腳步,小聲道:“婉婉?”
回應她的是一雙朦胧若水的眼眸,眼眶濕紅,怎一個我見猶憐?
“婉婉,我和她什麽都沒有!”
“她都趴你身上了,你還想有什麽?”少女喉嚨微啞,忍着哭腔反問。
“哎呀,她是存心坑我,就想看你誤會……”池蘅去捉她的手,被甩開,再去捉,又被甩開,如此反覆三回才算真正抓到那只手。
那只手在顫抖。
“婉婉……”
“她再敢對你動手動腳,我管她是誰,我會殺了她!”
她紅着眼說着惡狠狠的話,池蘅被逗笑,摟着她腰和她咬耳朵:“可不能殺她,爹還指望她通風報信呢。”
這句話無疑是把貴妃與池家的隐秘關系揭露出來,清和此刻不想動腦子想那許多,毫不猶豫地推開她:“少來碰我,臭!”
池蘅“哎呀”一聲捂着受傷的胳膊,臉色微變。
明知她在騙人,明知她算準了自己心軟,清和停在原地,淚意隐沒,眼神快速閃過懊惱:“很疼嗎?”
“可疼了……”小将軍可憐兮兮。
“你這傷……是誰包紮的?”
“啊……”她施展苦肉計倒在未婚妻懷裏:“婉婉,你快饒了我罷,我失血過多,頭好疼。”
清和抱着她腦袋抿唇沉默,須臾嘆道:“那我不問了,你頭好些沒有?”
“你若肯笑一笑,我就百病全消了。”
“又在貧嘴。”她笑顏綻放,直接勾走小将軍的心。
遠遠看着這一幕,薛泠羨慕極了。
她曾經也有一位姐姐,但她的‘姐姐’很早就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