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一幕發生太快,快到趙潛只是眨眼的功夫,再去看時,視線落了滿眼的紅。
坐在一旁看得聚精會神的太子“啊”的一聲,被四濺的鮮血吓白了臉。
這聲喊同樣吓得失神的人清醒過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前一刻擂臺上兩人還打得眼花缭亂,不分勝負,怎麽呼吸之間唐刀就以刁鑽的角度插.進蘭公子心髒?
蘭羨之死前睜圓眼,他甚至不敢相信就這樣死在池蘅刀下,刀是什麽時候遞來的?刀遞來的時候他在做什麽?怎麽就敗了?怎麽就要死了?
池蘅唇色發白,冷着眉眼快速抽刀!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鮮血迸濺,血珠飛濺池三公子眉間,為她俊俏的臉蛋增添三分冷峻,三分妖冶。
餘下四分,竟是衆人都無法形容的膽顫駭然。
年少英雄,從容不迫,如一杆槍挺立在最中央,緋衣揚起,刀光凜冽。
趙潛緊皺的眉心再次加深,為蘭羨之的死,為太子的當衆失态,為此刻站在擂臺一聲不吭驚豔全場的少年郎。
蘭羨之身子咚地倒下,池蘅握刀的手有一霎松動,又仿佛是錯覺,她更用力地握住【挽星】,眼神堅毅如冰。
“羨兒!”
蘭大人失聲大喊,喪子之痛充斥心田,他怒極生悲:“池蘅!你敢殺我兒子?!”
“呵!吓唬誰呢?殺就殺了,不分出生死算哪門子生死鬥?蘭大人輸不起?”
“池、池大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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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大人五內俱涼,哀怒之火無法發作,他忍痛跪地,字字泣淚:“陛下!”
“陛下,我兒贏了比試,陛下該賜婚了。”
趙潛深恨活下來的不是蘭家子,更恨池衍的嚣張跋扈,恨得太陽穴突突亂跳,他忍住怒火,咬牙咽下這份恥辱,問:“還有哪家男兒,敢與池三公子一戰?”
衆人面面相觑。
池蘅一動不動站在擂臺,握刀的手繃緊,冷寒的眸子掃視場下。
她年紀太輕,殺人不眨眼,一刀送蘭羨之上了黃泉路,整個人氣勢疊起,最是難以匹敵之時。
這時候上場相鬥,瞧池三公子砍人的架勢,上去了,非死即傷!
無一人出戰,趙潛氣得大笑三聲:“好,好,好!池三郎英勇無敵,當為沈家婿!顧其年幼,開春訂婚,三年後再辦成婚宴,二位大将軍可有異議?”
沈延恩拱手:“臣無異議。”
“池大将軍呢?”
池衍笑道:“陛下聖明!”
聖明?趙潛打碎牙往肚子裏吞,帶着太子迅速離開。
他心裏有氣,損了蘭羨之這枚棋子,無法阻止池沈兩家聯姻,能做的唯有推遲訂婚,延後兩府舉辦婚宴的日子。
此舉擺明了惡心人,也暴露身為帝王的無力。
兩府權勢太大,功高蓋主,在盛京還好,出了盛京到偏遠之地,外人只知大将軍不知陛下。
回到皇宮,趙潛沉臉邁進禦書房,打開金絲籠,掐死養了三年的金絲雀。
生機斷絕的鳥兒被重重摔在地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廢物,統統都是沒用的廢物!!”
宮人噤若寒蟬,大監屏住呼吸不敢打擾陛下發洩怒火。
半刻鐘後,趙潛從盛怒中緩過來,宮人端來清水為他淨手。
一雙手重新洗得白淨,他涼薄嗤笑:“死了也就死了,沒用的廢物留着也是礙眼。”
這話基本為蘭氏一門的榮辱定了性,蘭家子死就死了,白死了,甚而因他死前沒完成陛下千叮咛萬囑咐的交待,蘭少師蘭大人也遭了陛下的厭。
父子辛苦圖謀,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監垂首低眉,大氣不敢喘。
“池家幼子好生氣魄。”趙潛神色陰沉,腦海再次浮現少年郎執刀的畫面。
同樣是兒子,池衍的兒子皆為虎将。
池英摔斷腿風姿依舊不減,池艾為兄弟兩肋插刀,以一己之力擋下明槍暗箭。
池蘅……
這個池蘅!
趙潛氣得臉色發白,他忍到何時才能滅殺池家父子?
悉心培養寄予厚望的太子連池家幼子都比不過,他感到深深的疲憊,感嘆上天不公。
曾幾何時他與池衍、沈延恩稱兄道弟,江山皆仰仗二位才能坐穩,可壞就壞在他們不知收斂奪了屬于帝王的鋒芒,他才是這片土地說一不二的君主!
今日池衍為護其子不将他放在眼裏,趙潛眼裏掠過一抹深沉殺意,須臾又很好隐藏。
還不到時候。
還得忍。
池衍今時的張狂不正是他捧殺的效果?
趙潛緊繃的心弦緩緩松弛,整座禦書房也因他露出笑容散去幾分陰霾。
大監如釋重負地松口氣。
“賞!賜池沈二府珍珠百串,黃金萬兩,瓷器二百,賀兩府開春訂婚之喜。你親自去!”
大監低聲應是。
揮斥宮人,趙潛阖眼癱坐在禦座:“道長,朕該如何……
朕乃天命所歸的天子,卻連生殺大權都握不穩,池衍成朕心頭刺,非除不可。
朕依道長所言,比武招親前為蘭羨之焚香祈福,可他還是死了,為何連天都不願幫朕?
道長,是哪裏出了問題?”
很久很久,久到趙潛對此不報希望,一道低啞的聲音響在禦書房:
"帝運庇佑之人,為天所眷。殺天子寵臣者,防。”
“防?”趙潛驟然睜開眼!
……
比武招親結束,池沈兩家婚事敲定,池蘅在擂臺的表現堵住悠悠衆口,坊間都傳池三公子犯渾好色,姑且不說旁的,池蘅确實沒堕了池家威名,亦敢作敢當。
私奔在前,打擂在後,前者混賬,尚能說一句年少輕狂,後者有能力有擔當,婚事定下,再無人敢議論兩府嫡系。
只是比武招親,蘭家子前途大好死在池蘅刀下,有唏噓者,有嘆年輕人莽撞者。
生死鬥本身就要鬥出生死,誠如池大将軍所說,站在那臺上,不分出生死,哪好意思說生死之鬥?
各中結局,不過咎由自取。
蘭家痛失麒麟子,蘭大人悔不當初,抱着兒子屍體失聲痛哭。
池蘅被人簇擁着往家趕,回頭望向陪在沈大将軍身側、裹着火紅大氅的美人。
開春訂婚,幾個月的時間用來準備訂婚宴綽綽有餘,池沈兩家相約明日聚在一處吃熱鍋菜。
有感池蘅氣息發寒,池衍連忙帶着兩子一女離開。
池夫人在家為孩子祈福,聽到動靜迎出門。
“娘,贏了!三弟贏了!”
“蘭羨之死在阿蘅刀下,阿蘅親自為大哥報了仇!”
“陛下金口玉言,兩府開春辦訂婚宴,又道阿蘅年幼歲數不夠,三年後才準行成婚禮。”
池艾打心眼裏高興,一高興,嘴裏噴出一口血。
他受了蘭羨之一掌,受了內傷,一路都以內力壓制傷勢,這會顯出來,唬了池夫人和池大将軍一跳。
“怎麽回事?”池夫人急忙撈過兒子手腕,沉臉診脈:“怎麽氣息亂成這樣?”
池蘅擔心道:“二哥,你——”
她臉色陡然一變,一口血霧也跟着噴出!
“阿蘅!”
池大将軍手疾眼快地扶住暈倒的女兒。
進門前熱烈的喜氣戛然而止。
池二公子受傷,小将軍昏迷,池家上空頓時被愁雲籠罩。
“回大将軍,外面來了個女人,自稱姓姜!”
“姜?姜神醫?”池衍驚喜道:“快請!”
池蘅前腳陷入詭異的昏迷,後腳姜煋出現在池大将軍府。
隔着一堵牆,池家的動靜瞞不過沈家,池蘅暈倒的事很快傳到沈延恩耳裏。
“爹,咱們要去看看嗎?”沈清宴站在庭院看向隔壁。
他雖不喜池蘅拐帶阿姐出門,但池蘅在擂臺的表現确實令人心折。
少年意氣風發,一手執刀,萬事萬物皆可斬,就沖這份氣魄,做他姐夫他勉強認了。
沈清宴一會看看爹,一會扭頭看看捧着手爐的阿姐,該說兩人不愧是父女麽?單看一張臉,誰能看懂他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要去看看嗎?”沈延恩問女兒。
“不必了。”清和指尖發冷,指腹在精巧的四足獸暖爐外壁輕輕摩挲。
先前她就看出來了,阿池最後站在臺上一身煞氣地震懾衆人,或許不是她有意彰顯本事,是身子快要承受不住。
阿池走前只看了她一眼,若無恙,以她的性子定會多看兩眼。
按理說,有大師伯在,她可以寬心,去了也是裹亂。
沈清和多數時候是理智的,唯有少數時候,理智壓不住骨子裏竄出來的感性。
她四肢發冷:“入夜再去罷。”
再理智,還是舍不得不聞不問。
沈延恩低聲道:“身子還好嗎?要不要回屋歇歇?”
“阿姐先回房歇着罷,我幫你聽着隔壁,池蘅好了,我立馬跑來告訴你。”
清和遠山眉微挑,頗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同父異母的阿弟。
沈清宴腦筋稍轉,嘴皮子沒往日利索,急忙改口:“準、準姐夫好了,我一定最先告訴阿姐。”
“有勞了。”她側身道:“爹爹,女兒先行告退。”
謝折枝剛來她就走,得知池蘅回府陷入昏迷,她幸災樂禍的情緒藏得深,擦肩而過,清和停下來喊了聲“姨母”,被柳琴柳瑟攙扶離去。
她病恹恹的,謝折枝懶得與她多話省得過了病氣,擡眸見兒子小臉在冷天泛紅,心生訝異:“清宴,你怎麽了?”
沈清宴撓撓頭:“沒什麽,阿娘,我去牆下守着了。”
去牆下守着?
回過味來謝折枝氣得要死,真想罵他一聲就這點出息。礙于沈延恩在場,她忍了忍,不耐煩地揮手,眼不見為淨。
夫妻二人并肩立在庭院,謝折枝手心攥着錦帕,柔聲問道:“夫君真同意池蘅做咱家女婿?”
她話音剛落,沈延恩眸子冷寒:“此乃陛下欽賜的婚事。”
自打從那小香山回來,他待自己始終冷冰冰的,要不是每月都有三次歇在自己屋裏,謝折枝真要擔心他知道那些事了。
對上沈延恩不講情分的冷面,謝折枝心裏發虛:“三年後……三年後清和可就十九了。”若再生出什麽意外嫁不出去,就是真真切切的老姑娘。
“此事,不用你費心。”
吃力不讨好,謝折枝握在手心的帕子快要被揉碎,眸子倏地湧出盈盈淚花:“你還在怪我?”
沈延恩臉色倏地漲紅,氣惱拂袖而去!
昔年之事是他一生都無法磨滅的恥辱,她怎麽敢舊事重提?
謝折枝不僅提了,還對當年下藥迷.奸姐夫一事從無後悔。
她只恨,恨少女時期為何不是她彎弓驚了沈延恩的馬?
若是她,哪還有謝折眉的事?
都道往事如風,風過無痕,曾經發生的事,真能當不存在嗎?
她終究如願以償做了沈延恩的妻!
沈清宴蹲在牆角不敢聽爹娘古怪的對話,在他的印象裏,爹和娘說是一對夫妻,其實更像一對仇人。
爹恨娘,娘愛着爹的同時也怨着爹。
比起池大将軍和池夫人的如膠似漆,他們家就像個笑話。
池夫人生了三個兒子,娘卻只有他一個兒子,從這點來看,爹對娘情薄便有了實證。
他以前見過很多次娘坐在梳妝臺前用心打扮的情景,打扮地比花都要明豔,換不回爹回眸一顧。
那些人敢在背地裏說娘是用了不幹淨的手段哭着求着被迎入府,不敢念叨隔壁池夫人一句壞話。
他這個大将軍之子,來得遠沒有池家子名正言順。
沈清宴垂頭嘆息,他不明白,這樣的日子幾時是個頭?
“清宴,回去!別忘了你的身份!”
面對親娘的勒令警告,十三歲的少年蹲在牆角,搖搖頭:“我還要幫阿姐探聽未來姐夫的消息。”
謝折枝争強好勝多少年,生出來的兒子胳膊肘往外拐,她怒斥一聲:“你敢忤逆為娘?他不聽我的,你也不聽我的?”
沈清宴在這家裏素來受寵,此刻眼裏噙淚,沈老夫人隔着老遠聽兒媳教訓孫兒,心疼得要死:“混賬!你吼他做甚!”
【繡春院】不得安寧,清和躺在軟榻翻來覆去睡不着,不僅為阿池,還為院裏吵起來的一家人。
她頭疼扶額,知道謝折枝見不得她好故意吵給她聽,慢慢坐起身,床帳掀開,她道:“知會爹爹,勞駕他出馬将人帶走,我人微言輕,身子又不争氣,受不得吵。你一字不差把話告訴他,說完就回來。”
“是,小姐。”
柳瑟拐出門,清和睡意全無:“吩咐一聲,今日【繡春院】地龍可以燒起來了。冷。”
她身子蜷縮,腳趾也蜷縮,柳琴從櫃子翻出前日剛織好的羊毛襪。
輕軟暖和的羊毛襪護住小姐那雙玉白的足,外面大的老的小的還沒鬧完。
也不知這次大公子受了何等委屈,一直哭,老夫人疼愛孫子,破口大罵兒媳,幾句狠話抛出去,漸漸聽不到那女人的聲音。
隔着一堵牆,池家亂,沈家也亂,即将結親的兩家縱使有半分喜氣,也被這陣勢吓沒了。
柳瑟快去快回,邁着小碎步往小姐耳邊小聲道:“大将軍打了那位。”
一巴掌,打沒了謝折枝多年來在府中辛苦經營的臉面。
【繡春院】恢複早先的安靜祥和,清和“嗯”了一聲,不在乎謝折枝被打,也不在乎爹爹頭回打女人。
試過毒後,柳琴将熬好的羊肉湯遞給她,這湯半點膻腥味都沒,色香味俱全,是養在府裏的大廚特意為大小姐做的暖身滋補湯。
尋常清和覺得冷了,哪怕不願喝也會多喝兩口,今日倒好,湯方入口,全吐了出來。
沈姑娘食不下咽,大将軍府,池蘅安安靜靜躺在床榻,雙目緊阖。
姜煋坐在床沿為其診脈,一按之下,被一股強勁內力反震。
指被彈開,池夫人和池大将軍面面相觑,眉目各有擔憂。
姜煋運氣再試,指節牢牢按在池小将軍脈搏。
內室寂靜。
“奇怪,寒毒竟少了許多……”
池蘅為清和分擔半份寒毒一事在場之人皆知,池衍疑惑:“道長,寒毒少了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是好事,也是壞事。她體內純陽勢強,短短幾月已經習慣強敵環伺,寒毒猛地撤走,僅留下少部分為之相抗,平衡被打破,無寒毒壓制,連月修行之功盡顯。真氣暴漲,不堪承受,這才是她吐血昏迷的因由。”
姜煋沉吟道:“拿紙筆來。”
下人雙手奉上筆墨紙張,很快她寫好藥方:“一日早中晚三次煎服,三日之內人若沒醒再來找我。”
“道長要去何地?”
姜神醫一副頭疼的樣子:“不遠,就在隔壁。”
“……”
“對了,切記,她若夜裏吐血,立時遣人往沈府尋我。”
留下這句話,姜煋揮揮衣袖走開。
有她最後那句叮囑,池夫人一整晚都守在女兒榻前。
深夜,二公子池艾喝過姜神醫開的藥後醒來,出門見幼弟房間燭火還亮着。
“怎麽不多歇歇,好點沒?”
“好多了,爹,阿蘅可有礙?”
“道長開了藥,是吉是兇就看今晚。”
“爹爹放心,阿蘅吉人天相,定會無礙。只是,爹緣何稱呼姜神醫‘道長’?”
池衍擡眉看了眼兒子:“她乃【道門】中人,稱呼道長才最合宜。”
【道門】為天下蒼生奔波,【龍門】專為皇室效命。
十四年前姜煋有感天命來到将軍府,恰逢帝生二星,一星黯淡,一星明耀,同為紫微星,雙星臨世,不過須臾命運走向兩個極端。
他一直認為是趙皇室前世昏庸無道為天所厭,這一世才有了第二顆冉冉升起的璀璨帝星。
第二顆帝星,是從原紫微星旁亮起,光芒不可阻擋。
這也是趙潛為何加倍忌憚兩府的緣故。
經歷過前世的凄慘收場,重生的這一世池衍索性坐實權臣二字,好教趙潛嘗嘗忍氣吞聲的苦果。
他心思一沉,十四年前異象持續十息,轉瞬即逝的十息昭示未來的走向,阿蘅的降世,為他贏得【道門】的相助。
“阿艾,護好你‘三弟’。”
從爹爹深沉的語氣裏池艾聽到莫大的交付,沉重無形的擔子壓在肩膀,他鄭重道:“孩兒會的。”
內室燈火通明,池夫人守在女兒身邊不敢合眼,感受到池蘅忽冷忽熱的體溫,心裏不住為她祈求平安。
簾子掀開,姜煋與清和一前一後走進來。
“姜神醫?清和?你們怎麽來了?”
池夫人站起身,瞧着少女小臉蒼白,為人心疼的毛病又犯了:“白日過來也行。”
同她見禮後,清和視線止不住往床榻瞥:“我放心不下阿池,來守一守她。”
明她來意,池夫人讓出一處位置也好兩人一起守着。
瞧她們‘婆媳’關系處得比有些人家的母女還要好,姜煋笑道:“有你們關心,想必阿蘅很快就會好起來。”
“大師伯,阿池的身子好燙。”
“正常。她天賦上佳,适逢體內陰陽二氣皆生變故,身子忽冷忽熱,說明她已經在嘗試自行調控。”
夜涼如水,又是兩個時辰過去。
清和認認真真守在床前為她擦汗,冷汗熱汗,前後換了五塊新巾子。
池夫人倦意上湧捂嘴打哈欠:“清和,你回罷。”
“不急。夫人去睡,我一個人能行。”
“不急。”她打起精神:“我來罷,你歇會。”
手頭的差事被搶了,清和嘆口氣。
天色漸明,池蘅體溫恢複正常。
一按之下感受到她體內蓬勃充沛的內力,姜煋心喜:“不錯。”
不愧是天降帝星。
平安度過一夜,清和趴在床沿睡得香,手偷偷攥着一角錦被,怕人看見,藏着掖着的親密。
她睡下不過一刻鐘,池夫人不忍将人喚醒,暗笑她被阿蘅迷得五迷三道,趁天光未大亮,親自将準兒媳抱回沈家。
一覺睡醒,池蘅四肢酸酸麻麻,她剛睜開眼,迷瞪小會,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精神煥發,掀了錦被踩着雪襪興沖沖往外跑:“娘!阿娘!”
她睡醒就喊娘,池夫人端着香噴噴的早食走過來,語氣帶着寵溺的抱怨:“又怎麽了?大清早嚷嚷什麽,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嗓子好使?”
池蘅披着外袍,手腳麻利往腰間纏好玉帶:“娘,娘我現在是不是沈家姑爺了?”
“還不是……”
“什麽!?”小将軍不等人說完話,小臉煞白,不敢置信:“怎麽可能?我竟然沒打贏他們?”
池夫人扶額:“真是睡糊塗了。陛下有旨,要兩府開春訂婚,三年後再舉辦成婚宴,所以你現下還不是沈家姑爺。”
這話池蘅聽得恍恍惚惚,她杵在原地犯傻,池夫人懶得理她,對女兒全然不是昨夜當做心肝疼的模樣。
貓兒繞着小将軍褲腿轉圈圈,涼風吹過來,池蘅一拍腦門,拔腿追上去:“娘,娘你又吓我,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迎娶清和姐姐?現下不是,以後總會是的。”
她唠唠叨叨很是煩人,池夫人打斷她:“梳洗了嗎?”
“呀!我忘了!”
“快去,吃完飯咱們去沈家一趟。”
池蘅一溜煙跑沒影,嗓音清亮:“知道了!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