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尋将蔣舒藝安頓到床上, 小姑娘立馬就攥緊被子,臉蛋蹭了蹭枕頭,眼睛都沒睜開一下。
她這麽安安靜靜的模樣, 瞧着乖巧極了, 很難把她跟剛才鬧騰的小姑娘聯系在一塊。
沈尋猶豫一瞬, 坐到床邊, 他低頭看着蔣舒藝。房間裏他只開了床頭燈,暗黃燈火映着她的臉,漸漸與他記憶中的笑顏重合。
她不知道, 早在兩年多前, 他就在母親的視頻和朋友圈裏認識了她。那時, 她陪在母親身邊,逗着他送給母親的美短毛毛,看着鏡頭笑得特別開心。
後來,母親走後, 他反複看父親給母親拍的視頻和照片, 也反複看着她。
那個笑點很低,但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女孩, 那個會因為下雨開心得穿上雨鞋去踩水、會因為天晴高興得要吃上一根綠色心情的小姑娘, 那個因為他遲遲不能回家陪伴父母而在視頻最後偷偷罵他的蔣舒藝。
當時,他就在想怎麽會有這樣簡單又孩子氣的女孩, 好像沒有一絲煩惱, 跟個小太陽似的。
如今, 她真的走到了他跟前。
她是蔣舒藝。
沈尋就這麽看着安睡的女孩,心底仿佛有一根柔軟的弦被撥了一下。
很想時間就此靜止。
手機“叮”一聲響, 倏地打破一室安寧, 他去客廳拿上手機調到靜音, 屏幕跳着蔣銘洲的名字,在他接起時對方挂了。
大概是因為他久沒有回音。
【蔣銘洲:十萬火急!我聯系不上我妹,你幫我看看。】
向茗茗被蔣舒藝挂了視頻,又打不通她電話,情急之下求助蔣銘洲,但沒說她喝多的事情。
蔣銘洲以為蔣舒藝還在錄制,問:你們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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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尋回到房間,反手關上門:結束了。
他看一眼蔣舒藝,撒了個小謊:她沒事,在房間休息。
【蔣銘洲:那就好。】
蔣銘洲一如既往要沈尋幫忙照看蔣舒藝,又說:我這個妹妹啊就是小孩子脾氣,從小被我們給慣得無法無天,又嬌氣得不行,她要真使性子,你就當是自家妹子多擔待着點哈。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沈尋沉默看着對話框跳出一條又一條消息。
【沈尋:好。】
蔣銘洲終于放心,連最後的震動聲都消失。沈尋拿着手機到窗前,夜色籠罩着這座小城,沒有大都市的繁華,靜谧安詳。
卻靜得讓人心亂。
他低頭滑着跟蔣銘洲的微信消息,手指最後停在蔣舒藝受傷,他因為擔心而留下陪她的第一天。
【蔣銘洲:太好了!你也在,我就放心了。兄弟,我妹妹就是你妹妹,幫忙看着點我妹。】
【蔣銘洲:她這小姑娘愛玩愛鬧根本停不下來,亂跑起來誰都拉不住。】
【蔣銘洲:看着吧,傷了腳都不會消停,簡直風一樣的女紙啊。】
【蔣銘洲:說真的,也該找個人管管她了,我二伯母最近在給她物色相親對象,等她玩夠了就定下來。】
蔣銘洲每句話都跟針似的紮在沈尋心上,他卻反複看了許多遍。
從一年前在蔣銘洲朋友圈看到蔣舒藝的驚喜悵然,到這次真真切切與她相處的情不自禁。
她是蔣家的姑娘,她還小……
漫漫餘生,沈尋,你拿什麽陪她?
在他輾轉反側的這幾天,她跟朋友的聊天對話猝不及防給了他重重一擊。
【你不會假戲真做,真把自己賠進去喜歡上沈尋了吧?】
【怎麽可能!!!!】
【我怎麽可能會喜歡沈尋!!!!】
【那就好。】
比蔣銘洲無意的話更戳人心窩子。
沈尋早就知道蔣舒藝無緣無故的喜歡來得奇怪,或許別有目的,或許如蔣銘洲所說是三分鐘熱度的追星,但他從未深究,也不敢深究。哪怕光憑這麽幾句對話其實看不出緣由,可是冰山一角,足夠他崩塌憤怒。
他忍了一晚上,也看了她一晚上。
還是舍不得。
沈尋長籲口氣,大概是沒救了。
掌心手機震動,他又看看蔣舒藝,她睡得毫無所覺。給她掖好被角,他去客廳接電話。
“跟陳導聊完了?”松哥知道陳導和孟佳音為了配合沈尋的行程特意來了G市。
沈尋“嗯”了一聲:“差不多了。”
如果沒有蔣舒藝撞進來,應該早就結束了。
松哥笑了笑,說起今晚的節目,“效果還行,我這擔心了一晚上,操碎了心。”
“不過。”他話鋒一轉,“我都得叫你一聲大哥了,您下次做決定前能先知會我這個經紀人一聲嗎?電影電視劇和綜藝之間壁有多深,您這麽随随便便破壁,口碑翻了我找誰哭去?”
沈尋一本正經又跟松哥道了歉,松哥反倒說不下去,“好好好,我不說了,只有一點,你跟蔣家那位小公主未免也太親密了些。你讓我們去引導你粉絲幫她,我們也做了,雖然是往妹妹的關系上靠,但是,沈尋,注意分寸。”
電話裏因為提及蔣舒藝突然安靜下來,松哥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他有些忐忑,許多話在嘴邊更是脫不了口。
許久,沈尋終于很輕的回應:“嗯。”
松哥對他的惜字如金很是無奈:“我還是想不通這大小姐到底怎麽的非得來綜藝?對了,西塘你們真不認識?”
節目組直接将他們第一晚問答“西塘”那段剪了沒有播出,要真播了,粉絲還得炸。
松哥擔心他:“沈尋,談戀愛可以,你自己考慮清楚。”
沈尋揉了揉眉心:“我知道。”
兩個人又說了被粉絲拍到他跟孟佳音一起入住酒店的事,因為陳導也在,事情沒有發酵,但營銷號也沒閑着。
沈尋望着卧室的方向:“盡快安排澄清。”
“明白。”
蔣舒藝醒過來的時候快十點,腦袋疼得要炸裂,昏昏沉沉連自己是誰都想了半天。她眨了眨眼,眼前是天花板的水晶吊燈,跟她套房裏的一模一樣。
還好,是在自己房間,就是昨晚到底怎麽了?沒印象啊。
她慢吞吞坐起來,托着下巴回憶。
跟向茗茗抱怨了半天,然後喝了酒,然後……
想不起來,腦袋疼。
她用力敲了敲腦門,去找自己手機。
不對,手機呢?她房間的粉色旅行箱呢?
這不是她的房間?!
蔣舒藝後知後覺,腦門滲出冷汗。她猛地掀開被子,還好,還是昨天的衣服,就是沒了外套而已。
外套……
好像喝酒的時候自己脫了?脫沒脫?
後背發涼,她完全想不起來。
蔣舒藝手忙腳亂下床,冰冰涼的觸感一下從腳底心竄到天靈蓋。
媽媽呀,她都幹什麽了?
一團亂麻。
門口忽然傳來聲響,她下意識蹦回床上,被子裹到脖子,防備的姿勢。
“醒了?”
是無數粉絲夢想中的起床音,真真實實落在耳畔。
蔣舒藝一驚,傻愣愣瞪着從門口走來的男人。他手裏拿着杯熱牛奶,步伐不快不慢,至于臉……比昨晚溫和多了。
就……
她在沈尋房間?!為什麽?
完了,喝酒誤事。
蔣舒藝要哭了,被子下,她抱緊可可憐憐的自己。
喝什麽酒?都不知道有沒有耍酒瘋。
她柔弱無助又可憐的仰起頭:“那個,我昨晚來找你了?”
沈尋将熱牛奶擱床頭櫃:“先喝了。”
說完,他坐在床邊的小沙發看着她。
壓迫感十足啊。
蔣舒藝探出手,“咻”的夠着牛奶抿了一小口,她腦子轉得飛快。
該怎麽說?
又抿一口,再一口。
無解。
一整杯牛奶見底,沈尋滿意,起身從她手中接過空杯子,“還好嗎?”
還好嗎?當然不好。
蔣舒藝抓了把頭發,頭很疼啊,要擱從前,管你是誰,她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發脾氣再說了。現在這不是……對着的是沈尋麽,她可是溫柔乖巧的小女孩呢。
“那個,我昨晚應該沒做什麽事吧?”她擠出笑問,順帶還眨了眨眼睛,特別無辜的樣子。
沈尋努力憋笑:“應該沒有。”
“應該?”蔣舒藝提高音量。
見沈尋看過來,她抿了抿唇,掀開被子盤腿坐好,“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我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僅存的記憶好像是她在反思想坦白來着。
如果說了,也好。
她苦着臉偷瞄沈尋,看一下又馬上收回,滿臉寫着“我很心虛”。
沈尋勾了勾唇:“我不知道算不算不該說。”
蔣舒藝差點要唱女高音,被她硬生生忍下了,她矯揉造作的開始扭被子,“要不你說說?”
沈尋又笑了,笑得她心髒突突直跳。
她不動聲色往後躲了躲,捏緊被子,“算了算了,別跟我說了,我不記得了,我也不承認。”她開始耍賴。
說完,她抱緊自己,不肯看他。
沈尋拿手機的手一頓,認真看她幾秒,按了下去。
“沈哥哥,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
捏着嗓子的聲音乍現,蔣舒藝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
什麽鬼?不是坦白局?
沈尋直接将手機放在床邊,自己也坐了過去,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呀!為什麽這麽難撩啊?我都撩你這麽久了,都撩不動。”
“你是不是喜歡孟佳音?”
“我不漂亮嗎?不可愛嗎?我除了不會演戲,哪裏比不上她啦?”
蔣舒藝:“……”
離譜啊,臉皮真厚。
“我真的很喜歡你嘛!你為什麽不理我?你今晚都沒理我?”
“你不喜歡我哪裏?我改還不行嗎?”
蔣舒藝:好一個不要臉的舔狗啊。
然後,是她的哭聲,不對,是鬼哭狼嚎。
瘋了瘋了,蔣舒藝聽不下去,他還錄音,過分!
她咬着牙瞪他,趁他不注意,手順過去……
被人搶了先。
“沈尋!”蔣舒藝回神,站床上去搶。
沈尋不躲不退,當着她的面鎖屏。
然後,他又看着她,漫不經心開了口:“開心的時候是沈哥哥和沈老師,不開心了就是沈尋?”
尾音輕顫,配合着低音炮,蔣舒藝懷疑耳朵要懷孕。
就……離譜啊。
真過分了。
她氣呼呼叉着腰,沈尋卻淡淡定定,坦然與她對視。
一秒、兩秒、三秒……足足十秒。
敵不動我不動。
沈尋對蔣舒藝笑:“我的錯。”他哄她,“我删。”
還是當着她的面,他删除音頻。
蔣舒藝看到鐵證被删,意外的沒有一丁點喜悅。胸口忽然悶悶的,有些喘不上氣。
誰說酒後吐的是真言?假的。
聽聽她都說了些什麽?
她深吸口氣,讷讷問:“昨天說幾點集合來着?”
沈尋退開:“八點半。”
“那我們?”
“我跟導演說了,改到十一點半集合。”
蔣舒藝大喘氣,撓了撓頭,“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她嘟囔。
被沈尋聽到:“好,我的錯。”
蔣舒藝驚訝,擡起頭,與他看來的目光撞上了。
沈尋有些奇怪,很奇怪。
很奇怪的沈尋看手表:“你還有一小時時間準備。”
蔣舒藝徹底炸毛:“房卡呢?還有我手機?還有……”
昨晚她抱着酒瓶就出來,連房卡都沒帶,別說房卡,手機都不知道在哪兒。
最關鍵的,她剛剛居然用沒洗過的臉對着沈尋?
救命!
問前臺補了房卡,蔣舒藝急吼吼去洗澡,洗完澡收拾完,這才找到因為震動都掉在桌子底下的手機。
一個晚上,手機差點被向茗茗打爆,還有蔣銘洲的消息。
她一個個回過去。
【向茗茗:大小姐,你可算回消息了,我跟我哥都一晚上沒睡。】
【向茗茗:方不方便打電話?怎麽回事?昨晚去找沈尋了?】
蔣舒藝心虛:不方便。
她瞅了瞅時間,還沒到集合的點:要錄制了,下次空了再跟你說。
吓人,她要說了在沈尋房間睡了一晚,向茗茗能直接沖過來算賬。
害怕的。
蔣舒藝又磨蹭了會兒,拖上行李下樓。沒想到在電梯遇上孟佳音,她身邊跟着不少人,有男有女。
孟佳音主動打招呼:“要去錄制了?”
蔣舒藝耳邊響起沈尋的錄音,怪不好意思的,“嗯,先去坐大巴。”
她拉了拉自己的行李箱,再擡頭時,發現孟佳音邊上的一個中年男人總看着自己,挺奇怪的。
似打量,又似打趣。
見她看過去,他甚至還對她點了點頭。
蔣舒藝很懵。
孟佳音輕咳,瞥了陳導一眼,“那我們就下一站再見。”
“下站見。”
電梯到大廳,蔣舒藝去找宋詞,走近,魏軍和趙柯都圍着沈尋。
“怎麽了?”她問宋詞。
宋詞指了指沈尋:“沒看群?沈尋一大早身體不舒服。”
“不舒服?”哪裏不舒服,不還錄音逗她呢麽。
蔣舒藝找出群記錄,果然,沈尋在群裏道歉說身體不适,希望延遲出發。
就……
臉有點燒,還有心裏冒起了一點點甜。
怎麽回事?
她強裝淡定:“這樣啊。”
蔣舒藝捋了捋頭發,悄悄去看沈尋。他戴了口罩,大廳燈光落在他眼睛裏了,像是星星,溫暖又明亮。
然後,星星對着她閃閃發光了。
蔣舒藝愣了幾秒,低頭裝作拉行李箱。
工作人員過來請他們上車,她跟着宋詞走在沈尋身後,光明正大看着他的後腦勺。
所以,他昨晚應該是沒有看到她的聊天記錄吧?不然還能這态度?
蔣舒藝想了特別多,恍恍惚惚間,冷不丁被人攥住胳膊。
“蔣豆豆!”有人跑得氣喘籲籲。
衆人停下腳步。
向揚一晚上沒睡,從上海風塵仆仆趕過來,見到蔣舒藝,趕緊将人從上到下好好掃了個遍,“一晚上不接電話,你是想吓死誰?”
責備的語氣,卻很親昵。
沈尋上前的腳步一頓,目光落在向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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