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戚百合醒來的時候, 天光已經大亮。
宿醉的代價是她睜開眼睛,反應了許久才認出了這是自己家。
窗簾沒拉,光照刺眼, 她翻了個身, 想起昨晚的夢。
辛其洲将她抱在懷裏,按着她的後背, 擠得她肋骨都緊緊發疼,那個深入又綿長的吻實在過于逼真,她用胳膊撐着枕頭坐起來, 看着安靜的大門,才隐隐放心下來。
還好,只是個春夢。
戚百合揉了揉腦袋,掀開被子下床, 睡眼惺忪地往衛生間走, 剛一推開門,淅淅瀝瀝的水聲便傳進了耳朵裏。
她尖叫一聲, 瞬間清醒。
衛生間是幹濕分離的,浴室在裏面, 跟洗漱臺只隔了一層磨砂玻璃, 明亮的光線透進去, 健碩利落的肌肉線條藏在氤氲的霧氣中,隐約能分辨出是一個成熟男人的裸/體。
戚百合愣了幾秒,下意識就想跑, 可她腳步剛邁出一步,水聲就停了。
“跑什麽?”熟悉的聲音一響, 她立馬停住了。
辛其洲扶着把手, 下半身裹着浴巾, 濕漉漉的頭發還往下滴着水,水珠停在堅實的胸膛上,光是看上一眼,就足夠讓人想入非非了。
戚百合神色大變,“你怎麽在我家?”
辛其洲見她停下,不疾不徐地走到毛巾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頭發,望向她的目光皆是戲谑,“昨晚的事,你全都忘了?”
“昨晚什麽事?”戚百合驚惶地看着他,“就算我喝多了,你送我回來,那你怎麽不走啊?”
“我為什麽不走?”辛其洲好笑地勾了勾唇,眉眼帶着霧蒙蒙的情緒,“你還真會惡人先告狀。”
“我?”戚百合無語了,“你突然出現在我家,我還成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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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其洲擦幹頭發,随手将毛巾丢進髒衣簍,垂眼看她,語氣淡淡,“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忽然靠近,帶着熱騰騰的蒸汽,狹小的衛生間突然變得局促起來。
戚百合眼都不知道往哪兒看,垂下頭,語氣跟着有些着急,“想......想啊,當然想!”
“行。”辛其洲收起視線,似乎是笑了聲,“那你先出去吧,我換身衣服。”
“你在我家換衣服?”她皺着眉,“我家沒有男人的衣服。”
“有人給我送過衣服了。”辛其洲挑了挑眉,“你要是不想出去,我也不介意。”
“......神經病。”戚百合低着頭跑了。
衛生間門被關上,她靠在餐桌上久久回不過神,辛其洲裸着的上半身在她眼前一直晃啊晃,有生之年哪會想到還能看到這一幕,尤其是昨晚剛做過那樣的夢......
夢?
戚百合想着想着,臉色又變了。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辛其洲在她家過夜了,那是不是說明,昨晚發生的一切,可能不是夢?
她還在為這個想法感到難以置信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戚百合剛要走過去開門,衛生間的門就開了。
辛其洲正在扣袖口上的扣子,身上筆挺的西裝沒有一絲褶皺,一看就是剛洗好熨好送過來的,明明夜不歸宿還有人上門伺候,一看就只有秘書有這份耐心。
感覺到戚百合的目光,辛其洲朝他揚了揚眉,“去洗漱,待會兒吃飯。”
“哦。”
戚百合鑽進了衛生間,都關上了門,卻還是聽見了門口的對話聲。
是他的秘書過來送早餐了。
洗漱完畢,辛其洲已經将早餐擺放好了。
戚百合後腦勺上夾着一個巨大的抓夾,可額前還是有碎發落了下來,她煩躁地撥到耳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沒碰吃的,虛張聲勢地抱着手臂,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緊張,“現在可以說了吧?”
辛其洲神色淡定,甚至都沒看她一眼,遞了副筷子過去,“先吃飯。”
“幹嘛?”戚百合接過筷子,有些不滿,“不能先說?”
辛其洲動作頓了幾秒,溫和地看着她,語氣微揚,“你在擔心什麽?”
“我......”戚百合說不出來。
她總不能說我昨晚做了一個關于你的春夢,現在迫切想知道那是不是夢吧?
辛其洲瞧着她,勾唇笑了一下,“你覺得我會對你做什麽?”
戚百合努力正了神色,跟他對峙了幾秒。
可辛其洲的定力她從前就比不上,如今人為刀俎,更是沒有底氣。
“不說拉倒。”她拿起了筷子。
辛其洲好笑地看着她将灌湯小籠包一個個戳破,有些無奈,“不是我不想說,是沒必要。”
“什麽意思?”
辛其洲放下筷子,緩緩向後靠,“你手機呢?”
戚百合愣了會兒,無意識跟着重複了一遍,“我手機呢?”
辛其洲默了默,像是有些無語似的,“卧室床頭櫃。”
戚百合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心裏就隐約有了些不好的預感,等她跑進卧室,看到電量只剩下2%的手機時,不安達到了高潮。
她顫抖着手指解鎖,入眼屏幕就是一段視頻,昏暗的房間裏,看不清內容,點下播放鍵,一段肆意的笑聲瞬間充滿整間卧室。
視頻是她拍的,确切來說,是她舉着手機進行的自拍。
戚百合從沒見過這麽醜的自己,頭發亂糟糟的,臉色還煞白,躺在床沿邊上,左手拿着一只拖鞋放在耳側,嘟囔着說要打電話,鏡頭晃了幾秒,辛其洲的臉一閃而過。
自拍變成他拍,戚百合看着屏幕裏女鬼一樣的自己,幾乎要社死當場,可下一秒,她又看見那個女鬼對着一只拖鞋,扯着嗓子大喊,“喂,是辛其洲嗎?”
......
視頻在她的哇哇亂叫聲結束,戚百合久久沒有回過神,屏幕變黑,倒映出她心如死灰的臉,有那麽一個瞬間,她覺得還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她在床上坐了将近五分鐘,做足了心理建設才走出卧室,回到了餐桌前。
辛其洲挑眉睨她,眼神裹着淡淡的笑意,“怎麽不看了?還有一段你抱着我的腿不讓我走的呢,那段我開了臺燈,光線比較好,能看得清楚些。”
戚百合一言不發地拿起筷子,慢騰騰地夾了一顆小籠包塞進嘴裏,心裏想着,如果能時光能回到昨天晚上,她一定在走進那家酒吧前就把手機砸了。
被重逢後一直在暗暗較勁兒的前男友看到這些,她的羞恥心也散得差不多了,把包子咽下去,她低着頭,聲音很平,“所以,昨晚我強吻你了嗎?”
沒有別的解釋了。
如果那個夢真實發生了的話,按照視頻裏的她的瘋态,耍流氓的那個一定是她——
辛其洲總不可能會對一個女鬼有想法吧 。
她說完那句話便擡頭,撞進對面烏雲一般的目光裏。
辛其洲的神色凝滞了一瞬,眼睫顫了顫,他唇角虛勾,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還要借機提出對我負責?”
借機?
負責?
戚百合覺得他在看不起她,但顯然,她也無話可說。
戳了戳碗裏的白米粥,她溫聲道,“如果你說是,那我就說一聲抱歉呗。”
“我要是不接受。”辛其洲靠向椅背,直勾勾地盯着她瞧,“非要你對我負責呢?”
戚百合動作頓住,擡起頭,語氣艱澀,“怎麽負責?”
她不是十八歲的小姑娘了,完全不期許什麽愛情童話,也不相信經過了這麽久,辛其洲還會對她有什麽非她莫屬的執着。
“不知道。”辛其洲放下餐具,從椅子上起身,“或許我只是想看看遺憾被彌補之後的樣子。”
這就是了。
與其說辛其洲是放不下她,不如說他是放不下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
戚百合皺着眉,“有必要嗎?”
辛其洲從沙發靠背上撈起外套,随手抽了張紙巾,走到戚百合面前,驀地俯身,幫她擦了擦嘴角,嗓音很是漫不經心,“有必要。”
戚百合看着他驟然放大的臉,氣息都亂了幾秒,定了定神,她“哦”了一聲,自己接過了那張紙巾,胡亂擦了擦嘴,開始轉移話題,“你要走了?”
辛其洲站起身,“嗯,你去換衣服吧。”
“啊?”戚百合無法理解他的腦回路,“我換衣服幹嘛?”
“阮叔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了。”他頓了頓,睨她一眼,“我接的。”
戚百合陡然站起來,“你接的?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辛其洲順手将她坐過的椅子也推到了餐桌下面,才淡聲道,“晚上他要去我家裏吃飯。”
戚百合:“......”
這叫沒說什麽?
宿醉一夜,戚百合臉都是腫的。
等電梯時,她看到電梯門鏡面上的自己,目光渙散,臉色蠟黃,一個幾乎把“宿醉”寫到了臉上的女人,旁邊卻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
在辛其洲的襯托下,她實在過分灰頭土臉了。
“那個......”她後悔自己沒有打扮一下就出門,試圖商量,“我可以回去一下嗎?”
話音剛落,電梯“叮”一聲,門開了。
周郁野往外邁的步子在看到眼前的兩人時頓住了。
戚百合也看見了他,下意識打招呼,“你幹嘛?”
周郁野怔了幾秒,視線落在她臉上,又恢複了他慣常的吊兒郎當,“昨晚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想來看看你是不是活着。”
“你在講什麽屁——”戚百合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垂在腿側的手腕被人扣住了。
一擡頭,辛其洲不知什麽時候貼到了她身側,低着頭,眉眼淡漠,牽她的動作十分随意,自然而然地拉着她走進了電梯,直到門關上,手也沒放開。
戚百合半邊身子僵着,只動了動手指。
周郁野靠在左側,逼仄的空間安靜了幾秒,他突然側身,開玩笑似的開口,“男朋友?”
“啊?”戚百合愣了愣,“這個......”
她下意識擡頭,想去看辛其洲的表情,卻只看到他冷漠的側臉,纖長的睫毛向下壓着,目光沒有落點似的望向地面。
他不說話,又露出這樣的表情時,通常是有些不耐煩的。
戚百合不想惹他生氣,又怕周郁野問起來沒完沒了,于是胡亂點頭應了聲,“算是吧。”
手腕上的力度松了幾分,電梯裏也沒有人再開口。
到了地下車庫,周郁野手裏晃着車鑰匙,朝戚百合擡了擡下巴,“那我先走了?”
戚百合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跟着辛其洲走到了他的車旁,她下意識去拉後車門,還沒坐進去,辛其洲瞥了她一眼,嗓音冷清,“讓我給你當司機?”
摸了摸鼻子,她坐上副駕駛。
趕上周末,超市人滿為患。戚百合本來還推着小推車,因為三番兩次不是撞到貨架,就是撞上別人的車,車被辛其洲接手了。
她樂得自在,背着小包在貨架前四處游蕩。
辛其洲正在生鮮區,剛把幾包蔬菜放進車裏,一擡頭,戚百合正在不遠處的酒櫃前流連,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研究年份。
他剛想走過去,戚百合旁邊突然冒出了一個女孩,滿臉興奮地說要找她合照。
辛其洲看見戚百合為難的神情,想過去替她解圍,還沒靠近,就聽見她低頭朝女孩說了一句,“可以用美顏相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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