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丫頭片子
二胖家的燒烤有着絲毫不辜負其名氣的美味。
路然吃相一直好看，斯斯文文的，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不過跟幾個男生一起吃東西，再保持她一貫的風格，很有可能最後只能聞聞香味就打道回府了。這一點，當路然低頭解決完一塊裏脊肉後，再擡頭，發現烤架上已經空空如也的時候……深有感觸。
路然可憐兮兮的攥着筷子，糾結又猶豫。
這要是上一世，她早就直接站起來，讓店家再上五盤肉來了。
不過這一回……
路然可憐兮兮地看了眼旁邊的齊碩，無奈的把小腦袋低下去。
這才認識多久啊，這麽暴露本性，萬一把她小碩哥哥吓跑了怎麽辦？
哎，算了算了。
路然小小的嘆息一聲，決定忍一時，為了追夫大業！
坐在她一側的齊碩側過頭，正看見路然臉上那悵然和悲恸的表情，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吃飽了嗎？”齊碩低頭問她。
路然舔了舔嘴唇，乖巧地眨了眨眼：“恩，吃飽了。”
齊碩盯着她看了兩秒，臉上表情不動，心下卻樂了。
這位小朋友估計是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每一處都在實力上演：我沒吃飽，我還想吃，可是不行，要矜持優雅忍耐克制……
齊碩勾了勾嘴角。
季河坐在上菜的方向，手邊掌控着所有菜品的生殺大權。
隐約間好像聽見這邊說話的聲音，暗自懊惱，自己怎麽沒想起來，人家小姑娘跟這麽一群糙漢子在一起吃飯，怎麽好意思放開了吃？他作為她在場的三個熟人之一，當然要多照顧照顧。
于是，當新的一盤烤肉完美出盤時，季河趕在幾雙筷子觸到烤肉之前，飛快的用自己的筷子把他們打開。
“咳咳，今天我們路然小妹妹第一次來二胖燒烤，多吃點，千萬別客氣。有什麽想吃的跟我說，哥幫你夾……”季河一邊說着，一邊夾上剛烤好的肉片，往路然碗裏送。
路然眼睛都亮了，伸手就要擡碗去接。
一個空白的碟子突然橫空出現，把那香噴噴的烤肉半路攔截了下來。
季河傻眼了。
路然也傻眼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卻只見那碟子的主人慢悠悠的收回手，淡定的回了一句：“她剛剛說吃飽了。”
齊碩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坦然，一邊還側頭看向路然。
衆目睽睽之下，路然只好非常違心的……點了點頭。
季河一見這場景也，也立刻笑道：“哎，你們看我又粗心了，女生食量哪能跟我們比。來來來，兄弟們動筷子。”
一句話結束，衆人火速把盤子裏的肉瓜分了，一邊還笑着打趣他，就他這一顆标準的直男心，活該單身一萬年。
只有桌子另一端，路然端着手裏的空碗，內心一萬個點點點飄過。
她的肉，近在眼前的肉啊……
路然側頭怨念的看了一眼剛把肉片吞進嘴裏，正優雅的喝酒的齊碩，咬了咬牙。
算了，得忍，為了……追夫大業……
路然暗暗握拳，把碗放下。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裏，路然乖乖的坐在一邊，喝着果汁，看着幾個男生大口吃肉大杯喝酒。
嘆氣。
再嘆氣。
不知道是誰放的，又一份烤肉躺在燒烤架上，冒着熱氣和香氣，撲鼻而來。
路然饞得咽了咽口水，默默看着一雙筷子慢慢靠近，把烤肉夾了起來，暗自猜測這一塊肉又會花落誰家，直到——兩片烤肉直直的落進了她的碗裏。
咦？
路然擡頭，順着提着筷子那雙幹淨修長的手看上去，落在齊碩那張沒什麽多餘表情的臉上。
路然驚訝的，半天都沒收回視線。
“不想吃？”齊碩挑眉看她，作勢要把那塊肉夾走。
路然一驚，趕緊搖頭，然後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拾起筷子，遞到嘴邊，卻在把烤肉放到嘴裏的時候又放慢了速度。
美味啊，吃一口少一口的美味啊！她要好好品品。
路然滿足的眯了眯眼，慢慢小口小口的咬着，眼神又不受控制的往邊上飄。
這個人是真別扭，明明想讓她吃的，剛剛為什麽又不讓她接季河夾過來的那份？
哎，複雜的男人。
齊碩別過臉，故意忽略她帶着疑問的視線，低頭喝了口酒潤喉。
說她聰明吧，有時候又覺得她是真傻。季河給她夾肉的時候都沒換筷子，不知道給女孩子夾東西要用公筷嗎？啧，不講衛生。
齊碩一邊想，一邊淡淡的喝着酒，餘光瞄了眼路然吃着烤肉滿足的樣子，心情愉悅。
恩，現在這樣就對了。
……
齊碩對路然什麽樣兒，桌上其他人或許注意不到，但有兩個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是坐在路然另一邊的程于謙，而另一個，則是坐在兩人對面的葛佳人。
葛佳人不是沒想過，會有一天看見齊碩跟一個女生這樣親近毫無隔閡，但在她的設想中，那個女生要麽是她，要麽是一個比她優秀千倍百倍的女生。可以是比她漂亮，比她溫柔，比她有實力，比她更成熟——總之，不會是像路然這樣的一個……小屁孩。
沒錯，就是小屁孩。
從落座開始，她就一直在打量這個坐在齊碩身邊的小姑娘。
看起來？大概十五六歲？初中生？最多也就上高一吧。雖然長得好看，性格軟綿綿的，很讓人有好感，但，也僅僅只是好感而已。以他們這群人當下的眼界來看，一個十五六歲初高中的姑娘，就是個小屁孩。
如果是別人，找了個這樣的女朋友，十分滿分，葛佳人或許會給對方打個九分。可當對象換做是齊碩……
葛佳人發現，自己好像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設定。
齊碩的眼光……不會真這麽差吧？葛佳人想着，心裏突然生出了這麽個疑問。或許，齊碩跟她就只是單純的認識？或者是什麽被拜托照顧的親戚家的小孩？
葛佳人想到這裏，莫名的覺得這種可能性好像更大一點。
于是她越過飯桌，看了眼乖乖坐在齊碩身邊的路然，笑着站起身，走過去。
路然已經真正的吃飽喝足了，正心情愉悅的等着散攤，美好的心情在揚起的嘴角上溢了出來。
葛佳人走近了，低頭覆在她耳邊，小聲問：“我去洗手間，要一起嗎？”
路然仰起頭來，看着葛佳人的笑臉，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跟在葛佳人身後出去了。
反正去去就回，這種事情也不用跟齊碩交代吧？路然這麽想着。
然而她剛走，身後的男人原本勾着的嘴角就放下來了。表情，反正肯定不是愉悅的那種。
路然沒看到，但是留在座位上一直在觀察這邊動靜的程于謙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于是隔着路然空出來的位子，程于謙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看着齊碩。後者表情依舊風輕雲淡，心裏的烏雲仿佛又密了一層。
“一起？”程于謙也不再逗他，利落的站起身，簡潔明了。
齊碩挑了挑眉，跟他一前一後離了席。
坐在桌對面的季河看了兩人一眼，扭回頭，又給自己烤了兩盤肉，心裏惡狠狠：媽賣批，這兩個人又背着我出去搞小動作！我……我吃肉，吃窮你！
……
路然跟葛佳人站在洗手池前面。
鏡子裏映出兩個人的身影，完全不同的風格，路然清純可愛，葛佳人則隐約已經帶着幾分成熟，可能是因為作為舞蹈生，她早就開始跟着團在外面接活了，接觸社會上的人多，已經有了幾分幹練的模樣。
葛佳人對着鏡子補妝，路然無所事事，便忍不住就多看了她幾眼。
跳舞的人好像自帶一種氣質，哪怕脫下那舞臺上閃着光一般的舞蹈服，走在人群中也能自然而然的彙集所有人的焦點，更別提他們那魔鬼一般的身材，盈盈一握的細腰和大長腿幾乎讓人挪不開眼。
葛佳人是美的。她今天只化了淡妝，一雙杏眼好看又有神，笑起來的時候很親和，哪怕她此刻看着路然的時候，目光裏分明帶着探究。
路然坦然地回了她一個微笑，像是個單純又無害的小女生。
路然其實并不讨厭葛佳人。
上一世路然跟齊碩認識的時候，葛佳人也早跟齊碩有了許多年的交情了。只不過跟眼下的情況一樣，上一世，葛佳人也是單戀。
葛佳人和齊碩兩家關系很好，就像路然很小的時候就跟許延定下了婚約，齊葛兩家的老一輩也一直都有想要結親的意思，只不過齊碩從小就是這麽個生人勿近的性格，他父兄幾個人都寵着他，誰也不會強硬的幫他做選擇，只讓他們年輕人自己發展。
于是發展到最後，結果就是葛佳人單方面的喜歡着齊碩，而齊碩，喜歡上了路然。
對于葛佳人，路然心情一直都挺複雜的，畢竟是跟她瞄上了同一個男人的女人。不過，這點複雜的感情裏，可從來沒什麽負面情緒。
說句不要臉的話，路然一直還挺欣賞葛佳人的，畢竟能喜歡上齊碩，至少說明她眼光好。
路然想到這，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葛佳人一邊補妝，一邊在鏡子裏打量這小姑娘。此時看到她笑得可甜了，自然也回了個微笑。
“路然小妹妹，你真可愛。”葛佳人忍不住開口，倒是真心實意的誇她。
路然也禮尚往來：“佳人姐姐也很漂亮。”
這一來一往，兩個人都笑了。
葛佳人于是開始打探自己好奇的：“聽說你今天是跟着齊碩來的？”
來了！
路然心裏一樂，就知道她找她單獨出來是有話要問。
路然臉上依舊是那個單純無害的笑：“恩，是小碩哥哥帶我來的。”
葛佳人：“哦，你叫他哥哥啊，你們是遠親嗎？”
路然故作腼腆：真依真戀“不是親戚。”
葛佳人表情一松。
路然補了一句：“是小碩哥哥讓我這麽喊他的。”
葛佳人臉上的笑容一滞。不是親戚，卻這麽親密，聯想到剛剛飯桌上兩人的舉動……葛佳人有點想嘆氣了。
路然還是那副單純無害的樣子，笑嘻嘻地看着她。
其實路然這麽說倒也不算說謊。上一世，可不就是就是齊碩親口讓她這麽稱呼他的？雖然嘛，那是在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很久以後的事了。不過這一世，路然從第一次見他就是這麽叫他的，他也默許了不是嗎？
路然抿了抿唇，為自己的“誠實”點了個贊。
葛佳人又問：“你看起來年齡不大，現在在上……初三？”
路然搖了搖頭：“我身體不太好，一直沒有上學。不過今年覺得狀态還不錯，可能會回去學校吧。”
路然刻意隐瞞了自己家裏的情況，只簡單說了結果。
不過葛佳人聽了，還是挑了挑眉。
身體不好，還一直沒上學……果然跟她想的一樣，還是個小丫頭片子。
葛佳人把口紅塞進包裏，用過來人的語氣，用心良苦似的教育她：“你現在正是讀書的年紀，學校還是要去的。你看你小碩哥哥，都要上大學了……這麽一說，你在他眼裏還是小朋友呢。”
路然仰頭看了葛佳人一眼。
她聽出來了，葛佳人這是在暗示她，齊碩只不過是拿她當個孩子，根本沒有把她作為一個同齡的女生來看待。
路然恍惚了一下，隐約記得上一世好像也有過類似的情形，但上一世她跟葛佳人見面的時候已經是齊碩未婚妻的身份，她倒沒有表現的那麽明顯，而且上一世的路然樣樣優秀，小小年紀已經展露出繪畫方面的天賦，性格好人又活潑，還有着路氏真正繼承人的身份，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于是，葛佳人則把她不滿的點，放在了路然曾經和許延有過婚約這件事上。
那時候的路然剛被許延退婚不久，齊碩的出現像是解救她的白馬王子，但同時，葛佳人的話也像一根刺一樣，紮破了她那可憐的自尊心。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面對齊碩的時候，路然總或多或少的懷着幾許愧疚的心情，直到後來，被齊碩的耐心和溫柔一點點感化。
齊碩讓她知道，被他喜歡的，是路然這個人，與其他任何無關，哪怕她結婚又離婚，他也不介意敞開懷抱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也是從那時候起，路然才覺得自己的內心漸漸強大起來。就好像……擁有了齊碩，她就擁有了全世界。
路然笑了一下。
葛佳人被那笑容恍惚了一下。竟然覺得，在路然單純的微笑裏，她的那一點小心思，根本無所遁形。
就在她為自己這荒謬的想法感到可笑時，路然終于開口了。
“是啊，我也很着急，想……快點長大。”路然輕聲說，嘴角還挂着甜甜的笑，眼睛裏卻透着幾分難以看清的憂傷。
想快點長大，長成足夠優秀、足夠強大的模樣，然後回過頭來，守護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