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戀我
◎你喜歡他嗎?◎
原本見對方遲到了,盛枳是打算一走了之的。
但那人認錯态度良好,沒有試圖狡辯,對她那些陰陽怪氣的消息也感到沒生氣。
盛枳心想她也不是那麽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人,便留了下來。
遲到了半個小時後,對方終于姍姍來遲。
男人扯開椅子,坐了下來,表情有些愧疚:
“實在對不起,工作上出了點狀況,來晚了,很抱歉。”
聞言,盛枳擡頭看向眼前這個衣冠整潔,氣質溫潤儒雅的男人。
她點點頭,客氣地說了句沒事。
等點完菜後,對方才開始做自我介紹,他臉上含着笑,嗓音溫和。
“枳枳你好,我是陳翼哲。”
盛枳嗯了一聲,“我媽已經跟我說過了。”
陳翼哲:“那就好。”
昨天晚上睡覺前,盛枳收到了商雅纭的信息,叫她明天下午過來相親。
并把對方的信息、照片以及聯系方式一起全扔給了她。
盛枳大致看了一眼。
對方叫陳翼哲,今年二十九歲,父母都從商,開了一家公司。
本人是渝州政法大學畢業的,目前在省內最有名的德成律師所工作。
用她媽的話來說:
對方家境好,年少有為,長得端正,性格風趣體貼,很适合結婚。
出于禮貌,盛枳稍稍坐直了身子,也回了個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盛枳,木只枳。目前在家做自由插畫師。”
“其實我對插畫師這個職業很感興趣,時不時有空喜歡去逛畫展,可能是我沒有那種藝術細胞,于是便覺得你們很優秀。”
陳翼哲雙手交疊在一起,他笑了笑,從容自若地展開話題:
“枳枳你喜歡逛畫展嗎?正好我這兒有一張唐重鴻畫展的門票,送給你吧。”
這話一出,盛枳眼睛都亮了。
唐重鴻是有名的國畫大師,下個月會在申城辦為期一個月的畫展。
一共展示八十五幅作品,雖然這次畫展時間很長,但依舊是一票難求。
盛枳最近幾天都在為這件事犯愁。
她一直很喜歡畫畫,在這件事上也很有熱情。
原先她還擔心愛好變成工作會逐漸丢了那份熱情,但工作後她的熱情反倒有增無減。
其實盛枳清楚的知道,她在畫畫上算是很有天賦的。
畢竟高一才學畫畫,高考還以專業第一考進了薊城美院。
也是因為畢設的那副《窮與病》,收到了來自各種公司的offer。
她擅長用溫馨溫暖的畫風,展現出自己對某些問題的深刻思考。
幾乎是從盛枳學畫畫開始,她便一直是一帆風順。
沒受過什麽挫折,身邊的人對她也基本上全是誇贊。
她偶爾也會因為外界的這些贊揚,覺得自己是百年難遇的繪畫天才。
年少無知,意氣風發,所以驕傲過、也自滿過。
但後來眼界被拓寬了,見多了那些國內外的繪畫大師,便意識到自己的路還很遠。
在家當自由插畫師的這段時間,盛枳一直在突破改變自己的畫風。
某些時候來說,她也算是個有野心的人。
畢竟誰不希望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光發亮呢。
想到這,盛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氣道:“這不太好吧。”
“怎麽會。”
陳翼哲從口袋裏掏出門票,雙手遞了過來。
“算是我遲到的賠禮,很抱歉讓你久等了。”
盛枳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
她看着态度真誠的陳翼哲,莫名有些慚愧。
雖然他遲到了,但顯然是在來之前用心了解過她喜歡什麽的。
不像她,只是想簡單應付一下……
“拿着吧枳枳。”陳翼哲笑她,“你要是不拿着,我今天晚上可是會因為這件事自責,難受到失眠。讓女生等這麽久,回去我媽估計也要教育我一頓。”
聞言,盛枳噗呲笑出了聲。
她知道陳翼哲是故意這麽說的,好讓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張門票。
盛枳接過門票,“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啦。”
接過門票沒多久,他們點的牛排便上來了。
盛枳拿起刀叉,剛想低頭切牛排,披着的卷發便落入了盤中。
她微微蹙眉,有些懊惱沒帶皮筋過來。
“沒帶皮筋嗎?”對面的陳翼哲擡頭看了過來,他提議:“有一種無皮筋紮頭發的方法,分別從兩邊抽出一小部分頭發,然後把頭發放進去就好了。”
盛枳擡起手,按照陳翼哲的方法試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手笨的原因,失敗了。
于是她又試一遍,但還是失敗了。
“不對,不是這樣。”陳翼哲在一旁指導,“枳枳你塞錯了。”
盛枳嘗試着分出一股頭發,然後把馬尾塞進去,問:
“這樣嗎?”
“對。”
話音剛落,陳翼哲便看到盛枳耳旁的碎發散了一縷下來,他看見盛枳笨手笨腳的,忍不住笑着問:
“需要我幫你嗎?”
盛枳尴尬地舔了舔唇,正想說不用。
眼前的陳翼哲卻站了起來,他邊走到盛枳的身後,邊說:
“我幫你把碎頭發理一下。”
陳翼哲指尖拿起盛枳的卷發,盡量沒跟她有肢體接觸。
盛枳沒多想,在陳翼哲的幫助下,總算紮好了頭發。
做完這些後陳翼哲便坐了回去。
一直到吃完飯,盛枳跟陳翼哲相處得都還算融洽舒服。
跟想象中的不一樣,陳翼哲性格風趣而幽默,不會逾矩。
他懂分寸,說話也很有風度,還會刻意在她喜歡、感興趣的事情上找話題。
不得不說,她媽介紹的這個相親對象,還是可以的。
至少相處起來讓她沒有負擔,言語也沒有透露出對于自己家境的優越感。
很低調,為人也比較紳士。
吃完飯後,陳翼哲主動提出要送她回家。
盛枳沒拒絕。
她跟着陳翼哲走出餐廳,在街邊的停車位上看到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
看到陳翼哲拉開副駕駛的門,盛枳颔首道謝,坐了上去。
門被輕輕關上,她看着繞到車前準備上車的陳翼哲,自覺地拉下安全帶系上。
車身一沉,旁邊的張翼哲也坐上來了。
他系好安全帶,偏頭說道:“那我開車了?”
“好。”盛枳應了一聲,她側目,視線瞥過車窗旁的後視鏡。
從鏡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看見程硯南站在街角,身後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車燈。
今天是小年,四衢八街,萬家燈火,一切都很繁榮。
所有人的臉上幾乎都帶着笑容,唯獨程硯南沒什麽表情,模樣冷漠。
他杵在人來人往間,一動不動,與這熱鬧的街道格格不入。
透過後視鏡,盛枳甚至覺得有一瞬間跟程硯南對視上了。
盛枳不由得一愣,難道他剛才也在那個餐廳吃飯?
車子啓動,程硯南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盛枳下意識地扭過頭,想去看一眼。
但車子的速度太快,隔着玻璃已經看不清了。
她抿了抿唇,只好坐了回來。
“怎麽了?”陳翼哲問。
盛枳搖了搖頭,“沒什麽,好像碰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要掉頭回去看看嗎?”
“不用了,掉頭太麻煩了。”
說完這句話,盛枳又忍不住往後視鏡那邊看去。
可能是周圍熱鬧繁華的場景相襯,她莫名覺得這樣的程硯南……
怪可憐的。
幾乎是這個想法一出,盛枳便甩了甩頭企圖把這個荒謬的想法從腦袋裏轟出去。
真是瘋了瘋了,她居然覺得程硯南可憐。
目送着那輛黑色保時捷開遠,程硯南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一月的潭州寒風刺骨,站在風中沒幾分鐘,手便凍僵了。
可因為心情很糟糕的原因,程硯南完全感受不到。
保時捷消失在拐角處,程硯南還是沒有收回視線。
想起剛才盛枳跟別人相談甚歡的場景,他心裏空空的。
頭一次有了這麽強烈的危機感。
從很久之前程硯南便知道吱吱不喜歡他。
但這麽多年,他在吱吱身邊也沒見她對誰動過心,喜歡過誰,跟誰談過戀愛。
盛枳長得漂亮,不缺有人表白,但她每次都拒絕得很果斷。
滿心滿眼撲在了畫畫上。
高中的時候,于朝總是對他說:
“我覺得盛枳已經對你算比較特別了,你看有的男生跟她搭話,她有時候都愛答不理的。但她會跟你說話還會聽你說話啊,所以硯哥,我覺得你還是有機會的。”
本來程硯南也覺得他是有機會的。
只要他陪伴在吱吱身邊,就會等到她喜歡上自己。
直到上大學後盛枳四年沒聯系他,從他的世界可以說全身而退。
并且不帶一絲留戀,仿佛他只是一個關系一般的朋友、高中同學。
那時,程硯南才明白——
他唯一的優勢,便是跟吱吱認識得早。
除了這個,其餘的他什麽也沒有。
等着等着,程硯南終于等到吱吱把他抛在了身後。
“下雪了!”
“卧槽,潭州今年居然有雪!”
“親愛的你下班了嗎?外面下雪了诶。”
旁邊傳來路人興奮交流的聲音。
程硯南擡眼望去,果然看到了浮在空中的雪花。
一片一片,随着燈光落了下來。
口袋裏的手機傳來專屬鈴聲,程硯南眼神一滞。
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拿出來看信息。
吱吱:【你也在莫林西餐廳吃飯嗎?】
程硯南低下眼,打字回複:
【不在。】
【噢,那我可能看錯了。】
【不過那個人真的好像你啊,早知道拍張照片發給你看看了。(垂頭喪氣.jpg)】
程硯南不知道回什麽,幹脆收起了手機。
恰巧賀易周他們吃完飯走了出來,他看見賀易周走到自己跟前,小聲地問:“喜歡的人?”
程硯南沉默了會,嗯了一聲。
聞言,賀易周驚訝地擡起眼看向程硯南,輕啧了一聲。
原本以為他以為像程硯南這種人,只有別人追他的份,結果現在程硯南是那個苦苦暗戀別人的人?
是個情種???
真是活久見了。
“可惜了硯哥。”賀易周聲音放到了最小,勸道:“人女生都有男朋友了,你還是換一個吧。”
“……”
程硯南沉默着,沒說話,好半天,突然說了一句:
“我走了。”
見程硯南轉身就要走,賀易周連忙伸出手拉住了他。
“別走啊硯哥,我們待會去唱K,你跟我們一起去吧。”末了,賀易周朝他眨眼補充,“酒能解千愁呢,而且……”
迎上程硯南淡淡的眼神,賀易周放棄了。
差點忘了,他硯哥是個絕世好男人來着。
不抽煙不喝酒不嚼槟榔,作息時間賊規律。
“算了,看在你失戀的份上,這次放過你吧。”
程硯南抿了抿唇,知道自己掃了賀易周的興,于是颔首說道:
“抱歉。”
賀易周不自在地擺擺手,“沒事沒事,硯哥你走吧。”
見賀易周沒有不高興,程硯南便安心地走了。
身後,賀易周看着逐漸走遠,湮沒在人群中的程硯南,輕嘆了口氣。
講道理,在這之前,他還真沒見過程硯南這麽完美的人。
長相身材家境人品,甚至是學歷,哪一樣都不缺。
偏偏是這樣一個人,萬花叢中過,片草不沾身。
跟自己完全是兩種人。
低調謙遜從容,能想到的詞套到程硯南身上,完全沒有一點問題。
賀易周原本以為像這樣的人,大概率人生是沒有什麽煩惱的。
但現在看來,上帝還是挺公平的。
給程硯南開了那麽多門,唯獨關了戀愛這扇窗。
人群中已經沒了程硯南的身影。
賀易周轉身跟着前面人的腳步,然後輕啧了一聲,感嘆道。
還好他夠浪,沒有念念不忘的人。
……
回到商家老宅後,盛枳發現屋內是一片燈火通明。
她微微一愣,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卻還堅持等着自己的外婆。
為了避免把身上的寒氣傳給外婆,盛枳脫掉了外套才走進去。
她放輕腳步,走到外婆跟前,蹲了下來,試探着喊了一句:
“外婆?”
才叫一聲,鐘杏便醒來了。
她眼皮耷拉着,睡眼朦胧,卻雙手拉住了盛枳。
“枳枳,外面是不是很冷啊,外婆給你泡杯姜茶吧。”
“不用了外婆。”盛枳笑了笑,拒絕了,“我自己來就好,您先去睡覺吧。”
鐘杏點了點頭,“好,那你千萬要記得泡了姜茶喝再睡覺。”
“嗯好。”
由着盛枳扶了起來,鐘杏跟着照顧的阿姨往房間那邊走。
看着鐘杏回了房間,盛枳累得順着沙發坐了下來。
指紋解開手機,聊天界面還停留在跟程硯南的消息上。
那頭的程硯南沒回消息,在她的意料之中。
所以盛枳沒在意,只是劃了出去。劃出去最上面的消息是她媽的。
盛枳抿了下唇,還是點進去了。
【這個男孩子怎麽樣?】
想了想,盛枳打字回複:【還可以,很紳士禮貌。】
【那就好,你跟他多發展發展,不合适的話就再換。】
看到最後這句話,盛枳下意識地蹙起眉。
不是合不合适的原因,雖然陳翼哲很照顧她的感受,他們兩個也有共同話題。
但怎麽說呢。
只是她沒感覺,說白了就是不喜歡陳翼哲。
回來的路上,盛枳其實也不是沒有考慮過。
她不知道陳翼哲是怎麽看她的。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喜歡陳翼哲,跟他結婚,是很不負責的表現。
盛枳靠在沙發上,嘆了口氣。
可是怎麽辦,她現在就想多畫畫,根本不想談戀愛。
幹脆剃個光頭去當尼姑得了……
沒幾天,除夕便到了。
那天見過陳翼哲後,盛枳便沒再跟他見過面,只是偶爾在微信上聊聊。
她忙着直播和畫畫的事情,加上天冷,也懶得出門。
中午,商雅纭和盛滕把時間空了出來,帶着盛枳回盛家過年。
他們回去的時候,伯父伯母一家和姑姑一家都已經在了。
大人們坐在一樓客廳泡茶聊着天,小一輩的則坐在隔壁的小廳內聊天。
盛枳不喜歡跟家裏那些兄弟姐妹打交道,但也不好一個人離去。
于是幹脆抱着自己的平板,在一旁畫畫。
臨近飯點前,盛滕突然走了進來,把盛枳叫了出去。
“你季伯伯叫小越給我們送了點東西過來,你去門口拿一下。”
“哦。”盛枳應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往大門口走去。
外邊天冷,盛枳一路小跑路過前院,來到了門口。
隔着老大遠,她便看到鐵門外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看起來跟季子越不太像。
盛枳剛在想季子越什麽時候換穿衣風格了,走進了一看,發現是程硯南。
迎上程硯南冷淡的眼神,她扯了扯唇,乖乖伸過手。
“給我吧。”
程硯南沒動,只是看了盛枳一眼,“你提不動。”
盛枳看着程硯南手上的兩盒禮,疑惑地擡起眼:“?”
見此,程硯南不得不讓開,把身後堆在地上的東西露了出來。
“……”好吧,她還真提不動。
盛枳妥協了,她掏出手機正要給她堂弟打個微信電話。
誰知突然彈出了一條消息,是陳翼哲的。
【新年快樂,枳枳。】
盛枳順手劃掉了,她剛找到堂弟的微信,正打算撥電話過去,頭頂卻突然傳來程硯南的聲音。
他的嗓音淡到極致,似乎是随口一問:
“你喜歡他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