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戀我
◎你就是豆豆?◎
下班前十五分鐘,程硯南接到了盛枳外婆鐘杏的視頻電話。
他沒多想,找了個安靜的地兒,便接通了。
視頻接通的那一刻,程硯南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鐘杏。
背景是商家老宅前院的水池,中央的石雕塑正在緩慢地往外吐水。
他抿了下唇,開口喊道:“外婆。”
其實按道理來說,程硯南管鐘杏叫奶奶就行。
可自從鐘杏今年病情加重後,經常認不得他,總是叫他豆豆。
還牽着他的手,語重心長道:
豆豆啊,你能帶我去找枳枳小心肝嗎?我挺想她的,你說她會不會想我呢?
又或者不清醒的時候會說——
豆豆呀,你什麽時候帶着你的枳枳老婆一起回來看我啊?
在鐘杏的記憶裏,他叫豆豆。
而豆豆早就已經跟她的寶貝孫女枳枳結婚了。
起初,程硯南還嘗試着跟鐘杏一遍遍解釋澄清。
反複強調自己的名字,以及他跟吱吱并沒有結婚的事實。
但到了後來,看到鐘杏實在記憶混亂,也就沒再糾正,随她去了。
便順着鐘杏的意思,叫她一聲外婆。
“豆豆你趕緊回來。”視頻中的鐘杏面露急色,“你老婆要跑啦!枳枳說她不認識你!”
聞言,程硯南微微一愣。
那邊的鏡頭向旁邊轉了些,露出盛枳的臉蛋,她眼底滿是不敢置信。
“你就是豆豆?”
“……”程硯南默了會,硬着頭皮道:“嗯我是。”
如料想般,手機那端的盛枳哂笑一下,然後故作親昵道:
“那豆豆老公,你下班了嗎?方便回家一趟嗎?我有事要找你呢~”
隐約帶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程硯南低下眼,他壓住唇邊的笑意,說:
“好,晚些下了班回來。”
沒等那邊的盛枳表示什麽,旁邊的鐘杏跟着附和:“對啊豆豆,你趕快回來吧,我跟枳枳一起在家裏等你哦。”
那聲好都到嘴邊了,盛枳卻沒給程硯南說出來的機會。
她摟住鐘杏的肩,似乎是怕老人家說出什麽更過分的話來,于是連忙搶着說道:
“你好好工作,我們不打擾你啦。”
扔下這句話,盛枳便把電話挂了。
程硯南看着挂斷的微信界面,彎了彎唇。
正想給盛枳發信息簡單地解釋一下,身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程醫生,你在這傻樂什麽呢?”
聞言,程硯南下意識把手機息屏了。
他擡眼,朝同事賀易周看了過去,語氣淡淡:
“拔完牙了?”
賀易周嗯了一聲,他臉上難掩疲态,不過想起剛才的事情,揶揄道:
“跟女朋友打電話啊?”
程硯南抿了下唇,否認了,“不是。”
“那你笑這麽高興?”
賀易周挑了挑眉,明顯不信。他眼神向下瞥了眼程硯南手機屏幕,默默說了一句。
“備注吱吱呢。”
“……”
程硯南微微側身,看向嬉皮笑臉的賀易周。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肩膀被人一搭。
兩人同時轉過身,注意到身後的科主任,颔首打招呼。
“主任。”
科主任楊進先笑着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問:“晚上有安排嗎?一起吃個飯啊。”
“我是沒有。”
賀易周率先說道,他瞥了程硯南一眼。
“不過程醫生應該有安排。”
“稀奇啊!”楊進先詫異地看向程硯南,跟着笑他:“平時小程你不是有時間就待在醫院嗎?怎麽今兒個沒空呢。”
程硯南點頭:“嗯,約了人。”
聞言,楊進先眼睛都亮了,“女朋友啊?哪個姑娘讓我們清心寡欲的程醫生開竅了啊。”
程硯南有些無奈,但這還沒完,身旁的賀易周配合着楊進先繼續說道。
“哪能啊主任,程醫生說還不是女朋友呢。”
“行啊。”科主任笑着拍了拍程硯南的肩,“到時候脫單請客啊!”
眼看着被賀易周越說越離譜,程硯南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收到眼神的賀易周若無其事的偏過頭,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科主任楊進先笑了笑,拍手道:“行了,別聊了,馬上下班了。”
這話一出,程硯南說了聲便走了,旁邊的賀易周也跟楊進先招呼一聲便追了上去。
走廊上隐約還能聽見賀易周在說着:“別生氣啊硯哥,我開個玩笑嘛。”
但程硯南步伐堅定,理都沒理賀易周。
楊進先看着眼前不斷回頭看程硯南,并且小聲讨論的兩個小護士,無奈地笑了笑。
說來也是神。
今年他們桦山口腔醫院颌面外科一共收了兩個醫生。
一個程硯南,性子清冷,眼裏只有工作,出了名的工作狂。
另一個賀易周,整天嬉皮笑臉,沒個正型,眼裏完全沒有工作。
上班一條蟲,下班一條龍說的就是他。
可偏偏是這樣性格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卻玩到了一起。
準确的來說,應該是賀易周單方面親近程硯南。
畢竟程硯南那性格,也不像是能主動找別人的樣。
如果非要說,兩人身上最大的相似點,估計就是:
長得帥都優秀還單身。
遠處程硯南跟賀易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楊進先眼神一滞。
哦,也不完全是。
論長相和優秀還是程硯南更勝一籌,至于單身——
賀易周仗着自己長得帥,不知道交往過多少任女朋友了。
這麽想着,楊進先轉身給自己女兒打了個電話。
“雯雯啊,你最近有空嗎?我們醫院來了個特別優秀帥氣的男醫生,我幫你約出來,你們兩個要不要認識認識啊。”
“不是相親,認識認識先交個朋友嘛……”
等程硯南驅車趕到商家老宅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
他把車停好,走進了前院,路過庭院中的水池時。
程硯南腳步一頓,他的視線落在腳下那群色彩斑斓的魚兒上。
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跟盛枳見面的場景。
那會,他的母親程君蔓剛跟父親離婚差不多一年。
離婚的原因是,父親家暴。
在程硯南的記憶裏,小時候家裏家境真的很貧苦。
他的父親沒什麽本事,賺不了幾個錢,脾氣卻大得很。
時常有什麽不如意就跑去喝酒,喝完酒發酒瘋,又是砸東西,又是打他的母親。
打完之後第二天又哭着喊着求得母親的原諒。
母親心軟,前前後後原諒了好幾次,可父親依舊是毫不收斂,甚至變本加厲。
直到後來,兩人鬧了次大的,母親實在受不了了才離的婚。
離婚後一年,他們便遇到了繼父季聞延。
季聞延對他的母親很好,只是那時剛滿六歲的他,來到一個新的環境很不适應。
尤其是這個環境,跟之前的生活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他性格本就沉默寡言,那會更是融入不了他們。
直到季聞延帶着他,來商家老宅拜訪。
他在商家老宅,第一次見到了盛枳。
那時,驕陽正好,樹木蔥郁。
大人們在房子裏聊天,盛枳一個人坐在前院的草坪上。
五歲的盛枳長相驚豔漂亮。
她穿着粉粉的裙子,光着腳丫,露出半截白淨的小腿。
像個洋娃娃似的。
注意到他的到來,盛枳光着腳丫就跑了過來。
她眼睛大大的,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然後伸出小手,說道:
“你好,我叫盛枳,你叫什麽名字呀?”
程硯南記得當時自己好像沒理她。
只是獨自一個人坐到旁邊,什麽話也沒說。
可盛枳也不惱,只是不依不饒地粘人上來跟他說話。
她嗓音清脆甜美,每次說話都喜歡帶小尾音。
雖然嬌氣了些,但性格天真活潑,很讨喜。
開心的時候,眼睛是亮晶晶的,滿臉笑容,不開心的時候,癟着嘴抱着他哭訴。
邊說,還邊哭得更大聲,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俨然是個嬌氣的小哭包。
小時候他總是害怕盛枳掉眼淚。
因為這個小祖宗一掉眼淚,能哭上好幾個小時。
每次哄得他嘴巴都幹了,也無濟于事。
這樣活潑機靈的盛枳,也曾一度讓程硯南以為,她會就這麽乖乖長大。
直到盛枳初三叛逆,她的性格變得極其乖張頑劣。
想說什麽說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随性而來。
誰勸都不聽,拒絕跟人談心,變得不再粘人。
程硯南至今不明白是什麽促使了她的叛逆。
好在後來上了高中後情況逐漸好轉,盛枳交了很多朋友,愛上了畫畫。
後來的一些事情,程硯南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他只知道,等意識到自己喜歡上盛枳時。
這個沒心沒肺的小混球,轉頭便抛下了他。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程硯南眼神一凝。
他耷下眼皮,遮住眼底的落寞,唇線緊繃。
算了,反正吱吱總是這樣。
收回思緒,程硯南走了進去。
剛把身後的門合上,迎面便碰上了走出來的盛枳。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地交彙了一秒,然後盛枳便大步朝他走來。
盛枳在程硯南跟前站定,她撇着嘴,語氣委屈:
“程硯南,你能不能跟外婆澄清一下啊。我年紀輕輕的,無緣無故就成有夫之婦了,這也太荒唐了吧。”
程硯南抿了下唇,正組織着措辭,想跟盛枳講清楚這件事。
誰知急性子的盛枳以為他不樂意,往前走了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程硯南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迎上盛枳撒嬌的眼神,他抿了抿唇角,不自覺地放柔了語氣。
“吱吱,我已經解釋過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