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之雲]一枯一榮

第12章 ☆、求醫

焉逢從主帥大帳出來，橫艾就已經等在了門外，焉逢點點頭，橫艾如釋重負，兩人的行裝早就收拾好了，拿了東西便連夜趕路。

路上，橫艾說出了求醫的目的地——“祁山。”

焉逢愣了一下，随即沉默，他實在不想回憶起那個地方，那是小維病痛的根源，現在再去，誰知道還會遇上什麽？

兩人在馬上馳騁，夜風在耳邊呼呼不止，最後，焉逢還是開口了，“王平将軍和魏軍還在山上僵持，我們要小心。”

橫艾點頭，“朝雲，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次我不會讓師弟再遇上任何兇險的，你……”

焉逢打斷她：“我沒有多想。”然後甩起馬鞭加速沖了起來，橫艾無奈只能跟上。

兩個人心中都是忐忑的，焉逢是因為對徒維的遭遇一無所知而害怕，橫艾同樣忐忑只為她不知道一個草人在巫岚和擁有萬年修為的內丹相撞下是否能挺過來，他是天地間第一個有這樣奇遇的草人，無論是誰都沒辦法保證徒維能恢複到從前的樣子。

而祁山上的那位高人，他能幫徒維多少，橫艾也不知道。

但也只有他能幫徒維，也只有他願意幫徒維。

兩人連夜趕路，翌日清晨棄了馬喬裝打扮混進了祁山。

兩人行至山腰，橫艾掃開茂密的荊棘，帶着焉逢鑽進了密林，“那位仙人不喜外人叨擾，現在祁山被蜀魏兩軍當做戰場，他修煉的洞府會藏得極深。還有，”橫艾轉過身十分認真地對焉逢說：“見了仙人無論他說了什麽都不要介懷，千萬記住。”

焉逢點頭，有求于人本就理虧，他自然會擺好态度。

走了近半個時辰，兩人已然深入祁山。橫艾止了步，焉逢凝神去聽，遠處傳來巨大的水聲，顯然是有水源在附近。

橫艾辨別了方向，指指水聲傳來的方向，“就在前面了。”

兩人加快腳步，越來越靠近溪流，腳下的土地也變得泥濘，不過兩人功夫了得，不讓這些枯枝腐泥沾身。

看着眼前水勢兇猛的銀川，焉逢暗嘆那仙人的法力，此時已是深秋，祁山之中還能有如此大的水源，真是山中軍士的福澤啊。

橫艾将身上的玉佩扔進瀑布，只見瀑布突然閃現一道刺眼的金光，一道清泠的聲音從那瀑布中傳了出來，“道友上門拜訪就是這樣的态度嗎？”

橫艾笑道：“上仙說笑了，不如此，上仙只怕還要裝聾作啞一番，将我等小輩無視了。上仙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前來叨擾的原因了，不知上仙可願讓我們這些凡人見上一見呢？”

那個聲音不見波瀾依然是鄙夷的語氣，“哼，若我不知，你便是把自己的內丹扔進潭來也休想得到我的答複。踢你腳下的石頭，将那孩子帶進來。”

橫艾聞言照做，只見瀑布下的潭子裂開了一道縫，水流從中湧出，很快便清出了一條小徑，橫艾和焉逢對視一眼便飛身躍了進去。

小徑一片黑暗，焉逢一躍進去便覺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竟到了一處鳥語花香的仙境。一個身穿白色道袍的男子背對着他們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男子一頭青絲竟也不梳起，就随意地披在纖細的腰肢上。

這就是他們求醫的仙人？

那男子站了起來，轉身看向他們，一雙吊梢眼冷冷地看着他們，“那孩子呢？”

焉逢終于看清了這人的長相，雖然長相并不出衆但也讓人驚豔，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得過分，唇色也比常人要深些，俨然是病态模樣。他的手心頓時冒出了汗，這樣風流的人幾近是妖，他怎麽敢放心徒維交給他？

橫艾卻馬上把徒維從煉妖壺裏放了出來，焉逢緊緊地抱住了依然渾身冰冷毫無知覺的人，那男子長袖一揮，徒維就從他手裏消失了，焉逢猛地起身，只是被橫艾攔住了，她搖搖頭，提醒他不要沖動。

“上仙可有辦法？”

男子擡腿向石凳不遠處的屋子走去，“我有沒有辦法你們還有選擇嗎？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橫艾漂亮的杏眼也閃過不悅，等他進了屋子，橫艾拉着焉逢坐下，“我們且等等，如果能行，明日，徒維一定會醒過來的。”

焉逢點頭，看向屋子，“這位仙人是誰？”

橫艾耍玩手中的艾草，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是這祁山的山神之一，青藍道人，他是那日囚住你們的蘇陽大仙的師侄。”

焉逢聽聞猛地站起來，“那日傷了小維的人是他師叔，他又怎會真心幫忙，身為修道之人還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簡直無恥！”

橫艾連忙拉住他，“朝雲，你先聽我說，坐下！”橫艾死死拽住焉逢，道：“蘇陽大仙并不想傷害師弟，而是其中曲折太多，我一時也不能說清楚，你相信我，他們對師弟沒有惡意的！”

橫艾這番話雖說得真誠，但事實連她自己也不能說清楚，為什麽消失近千年的蘇陽會突然出現在祁山，為什麽他會把自己的內丹交給徒維，為什麽他的內丹帶着那麽大的毒性？

千年前發生的事情內幕為何除了當事人之外無人知曉，所有仙人對此事也都諱莫如深，恨不得從未過認識蘇陽，唯一能知道的只有蘇陽的師兄為了給蘇陽求情而自降仙位。蘇陽出現在祁山，青藍作為山神不會不知，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千年來，蘇陽一直躲在祁山之中修養，青藍對此秘而不報。

如果青藍都不願伸以援手，徒維的使命就此結束了。

在煉妖壺裏，橫艾已經準備好了另一個徒維，但是，不到最後，她絕不會放棄這個辛苦栽培十餘載的師弟。

青藍将徒維僵硬的身體扶起來，耳邊自然沒有漏掉屋外兩人的對話，他冷笑地看着徒維，“小草人，你也別怪師叔狠心，當年之事他絕不會讓天帝輕描淡寫掩過去的。”

三個時辰過後，青藍走出了木屋，輕瞥了兩人一眼便往木屋後的石洞走去，臨走前留下一句：“他醒了。”

兩人驚喜地站了起來，他醒了，他們的徒維醒了！

徒維從白茫茫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入眼就是完全陌生的環境，他還未完全恢複過來就看到焉逢和橫艾兩人完全沒了往日的從容淡定，腳步匆忙地從門外沖進來！

“小維！”

“師弟！”

他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怔怔地看着兩人，直到他們都站在眼前才道：“啊。”橫艾恨不得拍他一腦袋，“啊什麽啊！你才從鬼門關走了一圈你知不知道！”

徒維愣愣點頭，他做了一場奇怪的夢，夢裏牛鬼蛇神無一不具，他在其中不受其害卻被那殘酷的場面深深震懾，他不敢相信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地域，那裏是不是就是人們口中的阿鼻地獄？

現在，他回到人間了，是的，回來了，不用再忍受那樣的恐懼了。

焉逢坐在他身邊，伸手探他的體溫，冰涼的觸感讓他的心再次跌入冰窖，徒維是醒了，可身體半點沒有好轉！

徒維怔怔地看着他，“大人？”

他收住痛苦，笑道：“沒事了，醒了就好了，你可讓我們擔心死了。以後，絕不能再這樣了。”以後？焉逢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惶惑，還應該讓他留在飛羽大營嗎？不，或許回到大營就該把他送回成都，讓增長使把他調回朝廷，而不是讓他跟着他們出生入死，哪天只能埋骨他鄉。

徒維點點頭，結結巴巴地說：“我們，現在，在哪兒？”

兩人聽了他不利索的話都輕輕皺起了眉，“祁山，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要帶你來求醫嗎？”

徒維腦子裏就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點頭，“我，我們，什麽時候來的，我，我怎麽不知道？”

斷斷續續的話語就如斷斷續續射來的箭一樣，讓兩人心中一痛，可恨那個青藍什麽都不說就走了，這樣的徒維哪裏是治好了！

橫艾氣不過，從進了這破地方開始她就攢了一肚子的邪火，現在不發作還等什麽時候？

徒維看師姐這表情，也發現自己說話好像有點不正常，下意識地捂住嘴，焉逢好笑地拉下他的手，“沒事，你昨天睡着後我們就把你送過來了，可能是睡久了。冷不冷？”他說着就把身上的披風蓋到徒維身上，不等他回答就做了。

橫艾哼了一聲，“我去把他找來，就算會被他趕出去我也不想再忍了！”焉逢笑道：“進來之前叮囑我千萬忍耐的人不是你嗎？”

橫艾不可思議地盯着他，“你怎麽還笑得出來？”

焉逢道：“我看仙人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他既然将徒維救醒了就不會放着不管，何況他也沒将我們請出去，可見，事情還沒完。”那樣一個喜歡獨居的人不會在事情結束的時候還不送客，難道他會喜歡兩個厭他的人在他的寶地胡說八道嗎？

青藍倚着門框冷哼一聲，“你倒是個識趣的，不過，我要請你們二位離開了，現在開始我只歡迎那孩子一個。”

這個回答讓橫艾和焉逢很是驚訝，徒維的反應還是慢了些，好久才說話：“我不會離開師姐和大人的！”他的語氣堅定，讓青藍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青藍輕笑，那笑容清冷而妖豔，“說得真好。不過你不想離開他們，也不問問他們要不要你跟着？小傻瓜，你可真是可愛啊。”

徒維被戳中死穴，驚恐地看着兩人，病後蒼白如紙的臉上是那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疼也讓人心醉。

他們不讓我跟着？

作者有話要說： 齊了，又讓大家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