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人
鎮子上的街道很短,從街的最東面走到最西面也不過才十分鐘。街道兩旁開着一個供銷社,一個糧油店,拐角有一個獸醫站,然後就是隐匿在供銷社後面的小診所。其他的店,門虛掩着,看不清是做什麽的。
天氣已經入了伏,不過才一小會,蘇謹言的身上已經出了厚厚的一層汗,小鎮簡單至極,小花新奇了一小會,便失了興趣,看着蘇謹言滿額頭的汗,這才發現日頭已經上來了好久,蘇大哥居然毫無怨言地陪着她在大太陽底下走了好久。
她不太好意思地拉了拉蘇謹言的衣袖:“蘇大哥,我們回去吧,日頭大了。”
蘇謹言點點頭,抱着今日買的東西就打算帶徐小花回去了。
東西抱在手上一會功夫手心就都是汗水。天熱的恨不得能縮地成尺,立馬回家躲到空調房裏面去。
可是蘇謹言也知道,這個年代哪裏有空調呢?就是有,他也用不了啊。
不過,空調用不了,他卻可以考慮買一輛自行車,這樣,往後去哪都方便好多。倘若他有自行車,今天就可以将東西放在自行車上,載着小花回去了,哪裏需要在太陽底下曬着走回去呢?
只是可惜,他沒有自行車票。不過,他到底将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打算回去就去找錢國棟問問他有沒有自行車票,要是有的話,他可以拿其他票換的。
蘇謹言帶着徐小花走在回鄉的小路上,道路是風幹的泥土。夯實夯實的,路兩旁是稻田,間隙裏隔着十米便有一棵歪脖子樹。走累了的兩人還能在樹蔭下坐着歇一會。
“叮鈴鈴~”遠處傳來自行車的鈴聲,只是兩人還沒有見到人,就聽到哐當一聲,自行車摔在地上的聲音。
坐在樹蔭下休息的蘇謹言和徐小花立馬站了起來。
蘇謹言張望了一下,囑咐小花道:“你在這等着,我過去看看。”
徐小花聞言,乖乖地坐回了原地。蘇謹言向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跑了過去。
他很快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只見這人渾身大汗卻面色蒼白,四肢不自覺地抽搐着,神志已經不太清醒了。
不好,這是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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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謹言立馬将男人背到了樹蔭底下,小花見蘇謹言背了一個人回來,立刻就樹蔭下的陰涼地讓了出來。
“蘇大哥,這人怎麽了。”
蘇謹言将男人平放在了樹蔭下又将他的腳了擡高20厘米左右:“這人中暑了,小花,快将剛剛買的扇子拿出來給他扇風。”
他一邊囑咐着小花,一邊将男人的衣扣解開。拿起自己準備的用來擦汗的毛巾,倒上一點水弄濕後敷在了男人的額頭上。
可不是麽,天氣這麽熱,這男人居然還穿着中山裝,長衣長褲的,能不熱麽?
小花急急忙忙地将扇子拿出來,對着男人就猛扇。
将男人的扣子解開後,蘇謹言馬不停蹄地将自己帶的淡鹽水給拿了出來。
早上他帶着小花出門的時候就背着淡鹽水用來随時補充鹽分,沒想到他和小花沒用上,卻給別人用上了。
他也不含糊,将人扶了起來,一點一點地将鹽水喂了進去。等他看着水喂着差不多的時候,就将小花的蒲扇拿了過來,自己給男人扇了起來,讓小花也歇一歇。
就這樣,差不多過了5分鐘後,男人漸漸醒了過來。
他看着蘇謹言和小花有些迷糊,坐了起來暈暈乎乎道:“這是怎麽了?”這一坐起來,他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都敞開了。
“你中暑了,剛剛我和我愛人在給你做急救。”
“啊!”男人這才反應了過來,察覺到嘴裏淡淡的鹹味,他知道自己是被面前的小夥子給救了。
他立馬站了起來,拉住蘇謹言的手:“小同志啊,真是謝謝你啊,今天要不是遇到你,說不定我死在路上都沒人知道啊。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說着,他就往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個錢包,從錢包裏拿出一張票塞到了蘇謹言的手裏。
“這位小同志,我實在沒什麽可以感謝你的,你救了我一條命,這張票你千萬要收下。”
蘇謹言一看,男人塞給他的是一張收音機票。蘇謹言雖然有些歡喜,但他并不需要這個,再說不過是随手而為的事情,收下這麽大的禮卻有些不妥當了。
雖然後世收音機差不都都快被淘汰了,可這個時候收音機還是奢侈品,有票也要50塊一臺,若是沒有票那就只能去黑市碰碰運氣了,那價格可就不好說了。
想想原身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才十幾塊錢,這50塊錢都頂的上他三四個月的工資了。他哪能收下這個,這簡直有違他的醫德。
蘇謹言将票遞給了男人:“我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我想不管是誰看到你中暑了躺在地上都不會不管的。所以這票你還是收回去吧。還有,你這中山裝還是脫了吧,今天天氣這麽熱,你還穿着這衣服,不脫一會還得再中暑。”
男人看蘇謹言将票還了回來,反而笑了,他拉起蘇謹言的手,将票放在了蘇謹言的手裏。
“雖然在同志你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于我卻是救了命的大事。不過是一張票罷了,我想我的命還是值得起這張票的。你就安心收下吧。這個社會就是需要像你這樣見義勇為的年輕同志。”
說完,他将自己的中山裝脫了下來,他今天穿這麽正式本是去看望恩師的,結果沒想到反而導致他中暑了。不過,他會中暑也與他心裏擔着事情有關。
他看了看蘇謹言又看看自己,想起自己正在煩惱的事情,開口詢問道:“同志,你懂醫術麽?”
這個年代醫療資源奇缺,稍微培訓一下的人都能到鄉間做個赤腳醫生。中暑後這麽快速就能急救的人可不多見。
蘇謹言遲疑了一下,還是謹慎地開口:“我略懂一點。”
哪想,這男人聽到這話反而大喜。看着蘇謹言的目光從剛剛的欣慰變得有些恭敬了:“小同志,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麽?”
中國人就是含蓄,但凡說對某件事情略懂一點,實際卻不是一點。
“你請說!”蘇謹言覺得,男人請求的事或許與救人有關。
“哎呀,你看我,同志救了我,我都還沒有自我介紹呢。”說着,他将自己的名片塞到了蘇謹言的手裏。
蘇謹言一看,面前的中年男人名叫江懷恩,竟是縣政法委書記。他心裏一驚,這麽大的一個人物,怎麽會在這裏?還中暑了?若不是遇到他,今日可真說不好。
他又細想了一下,書裏面并沒有出現這個人,所以,這到底是個現實的世界,而不是書中的冰山一角。
蘇謹言眼裏閃過差異,卻面色不顯,只是恭恭敬敬地向着男人行了一個禮,卻被男人一把扶了起來。
“同志不用這樣,你當我普通人就好了。事情是這樣的,我老師生病了,我剛剛騎自行車就是打算給我老師去找醫生的,哪想這麽巧就碰上了你。你能去給我老師看看麽?”
江懷恩求助蘇謹言也是無奈之舉。他的恩師趙重明先生被下放改造,剛好在他的轄區內。他有心照拂恩師,卻不能太多明目張膽。
今日他趁自己休息,悄悄騎車來恩師下放的村子看望他,哪想到他到了之後卻發現恩師生病了。恩師成分不好,被下放到這裏是來勞動改造的,所以,即便他生病了,他也不得不拖着病體勞作。
他心疼恩師,便打算去鎮上找個醫生來給老師看看。不過他也知道,鎮上的醫生大概率是赤腳醫生,醫術有限,就算醫生願意來給老先生看病,也不一定能看好。更遑論老師人人躲閃的身份,醫生未必肯去看老師。
他心裏存着事,心一急再加中暑就倒下了,哪想到碰到了一位有醫術的熱心同志救了自己。
于是他便想試試,或許這位小同志醫者仁心願意與他走一趟。
“有人生病了嗎?”蘇謹言詢問。
江懷恩點點頭:“是的,我的老師生病了,所以我想讓你去看看。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我老師的成分不太好,不知道同志願不願意去看。”
蘇謹言立馬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所謂成分不好,或許就是村子裏下放的那些住牛棚的黑五類,臭老九之類的人吧?
蘇謹言是從後世穿過來的,他當然知道,這裏面許多人都是無辜的,早晚有一天他們能平返脫帽,他又怎麽可能會避諱他們呢?
“這不是問題,只是,我其實并不是醫生,我只是私底下自學了一點醫術,我既沒有藥也沒有治病的器械,就是我給你老師看了病,知道是什麽病,沒有藥那也是枉然啊。”
江懷恩笑了:“這個你就別擔心了,只要你能幫我看病,藥的問題我能解決。”
蘇謹言點了點頭,囑咐小花自己回去,便跟着江懷恩去看病了。
“蘇大哥你放心好了,我能自己回去的,你快去吧,看病最重要了,不用管我,我等你回去。”徐小花将買來的東西扛了起來,默默地回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