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圓房
離開的路被人群堵住, 媚娘看似嬌弱,拉得影千肆袖子卻非常緊。
周圍看客的指責聲在影千肆耳邊響起,被團團圍困的壓力打亂他的心緒, 恐懼不安的情緒伴随着洶湧的殺意升起。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影千肆用力甩開媚娘的手, 想要從人群裏跑出去。
卻沒想到媚娘被甩開後竟直接抓住影千肆的胳膊,影千肆的手上端着衣物,內力被自己封鎖,同時還要壓制胸腔中翻滾的躁動。
堂堂影衛, 竟眼看就要被一個弱女子制住。
這時影千肆猛地擡頭,不足百米外的得福客棧上, 主人正透過窗戶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影千肆心頭劇顫, 他是主人的影衛,更是主人親自娶進門的……夫人!
如今卻和一個穿着暴露的女子當街拉扯,被主人厭惡甚至抛棄的恐懼戰勝了體內不受控制的殺意,影千肆将兩個木盒移到一只手上, 另一只手用力将媚娘的手震開。
媚娘被影千肆突然升騰的駭人氣勢吓得後退一步,影千肆側目看了媚娘一眼,确定自己與她再沒有任何接觸,目光無意間掃過那豐滿的雪白,眼中也再無任何羞澀局促之意。
等影千肆再擡頭看向陸雲承時, 陸雲承已經将窗戶放下, 影千肆心頭一沉,他知道主人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媚娘被甩開後,腳底一軟坐在地上,哭喊着要影千肆對他負責, 周圍的看客也漸漸地指責影千肆居多。
影千肆卻顧不得這些,他現在滿心都是主人剛剛看着他的冷漠眼神。
他顧不得解開封鎖,強行運轉內力,捧着兩個盒子從地面一躍而起,穿過層層人群,在沿街的屋頂上連續跳躍幾下,轉眼間進入得福客棧。
此時客棧裏的說書先生已經下場,大廳裏只有幾桌人吃菜聊天的聲音。
影千肆三步并做一步,幾乎腳不沾地,在迎客小二眼裏,只覺得一道黑影閃過,人便已經上樓了。
小二追上去看,見影千肆在剛才的雅間前停下,原來是剛才的黑衣服的客官,身手竟如此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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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客人看一樓大廳的表演,二樓的雅間沒有設置門簾,影千肆站在走廊上,看着坐在雅間中的陸雲承,遲遲不敢上前。
他該和主人解釋什麽嗎?他和那個女人沒有關系,是她莫名其妙要糾纏上來。
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按照影千肆的性格也無法主動開口,他身為主人的所有物,卻當街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終歸是他有錯。
雅間內的飯菜已經上齊,蒸熟後的大閘蟹冒着熱氣,金燦燦的擺在白瓷圓盤裏,讓人食指大動,肥美的河蝦也由青色變為明亮的紅色,每一只都油亮油亮的,裹滿濃郁的醬汁。
還有清蒸的鲈魚,時興的糕點與小炒,陸雲承沒有要酒,一壺茶已經溫好,只等影千肆回來與他同吃。
但看到窗外那一幕,陸雲承頓時食欲大減,他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感覺,一股怒意不受控制地從胸腔萌生。
直到現在,陸雲承腦海中還在回放那女子挽着影千肆的畫面,白嫩的手臂和飽滿的雙峰,就這麽緊緊貼着影千肆。
陸雲承相信影千肆不會有任何背叛自己的行為,但身為影衛,影殿這麽多年的訓練都哪兒去了,竟然能被一個毫無武功的女子牽制住。
若不是注意到自己在看他,他的影衛難道還要繼續和那女子糾纏下去?什麽時候影殿有條規矩是不能當街使用武力了?
陸雲承坐在桌前,手裏把玩着小二端上來的蟹八件,銀制的器具在他修長的手中轉動,雅間中安靜無比,卻散發着從未有過的冰冷氣息。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影千肆好不容易在陸雲承面前沒那麽多規矩,如今一下子打回原形。
沒有主人的允許,影衛不能出現在主人面前,影千肆捧着兩個寬大的木盒,在雅間外面單膝跪地,“主人,屬下回來了。”
好在此時走廊上的人不多,影千肆突然的下跪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只有剛才的店小二吓了一跳,剛才兩位客官之間還氣氛暧昧,怎麽轉眼間便陰雲遍布了。
小二整理一下肩膀上的布條,往角落站了站,江湖上的事不是他能打聽的,這個時候就要裝聾裝啞裝隐形人。
陸雲承沒有讓影千肆等太久,低沉的嗓音響起:“進來。”
影千肆起身進去,主人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手中的銀制小刀不規律地轉動着,透露出主人此時并不美好的心情。
透過窗外,影千肆隐隐能看到媚娘還倒在地上哭訴着,周圍的看客已經散去不少,有兩個年邁的老人正穿過人群想要去扶媚娘,卻被媚娘伸手拂開。
“還沒看夠?”陸雲承涼涼的聲音在影千肆耳邊響起。
陸雲承的話音剛落,影千肆便直直地跪了下去,膝蓋毫無緩沖地砸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讓人只聽聲音便知道其中的痛楚。
陸雲承心中猛地一揪,胸腔煩悶的同時又升起一絲心疼與怒意。
心疼自然是心疼影千肆不愛惜自己,怒意是因為影千肆又把自己的命令當做耳邊風,早就和他說過不要在自己面前跪來跪去。
剛才在門外單膝下跪時已是不聽話,現在更好,“咚”地一聲,地板都要被他砸爛了,真當自己的膝蓋是鐵做的嗎。
陸雲承長舒一口氣,知道不能和影千肆置氣,最後被氣到的只會是自己。
“屬下知錯,請主人責罰。”
影千肆低着頭,兩只手還端端正正地捧着木盒子,仿佛除非陸雲承開口,他便要一直捧着似的。
陸雲承放下窗戶,将街道上的喧嚣與室內隔絕開,一句一個口令: “盒子先放下,起來說話。”
影千肆将木盒放到地上,扶着大腿起身,動作間有一瞬間的凝滞,膝蓋上傳來的刺痛對他來說是次要,胸腔裏翻滾的血氣讓他幾乎嘔出瘀血。
影千肆皺眉忍下,努力不讓主人發現任何端倪,剛才為了不當街失控,他沒有把封鎖的穴位解開,看到主人後,又急于向主人解釋,動作間內力強行運轉,此時周身大穴正傳來一陣陣反噬的悶痛。
陸雲承見影千肆皺眉忍痛的樣子,心中的怒氣消散大半,現在膝蓋知道疼了,他的影衛總有辦法讓他無可奈何。
“過來坐下。”陸雲承朝之前影千肆做過的地方看了一眼。
影千肆乖乖走過去坐下,只是坐姿拘謹到幾乎回到大婚那晚的狀态,只有半邊臀面挨着椅子,随時準備下跪請罪的樣子。
“你确實有錯,現在先說說你和那個衣衫暴露的女子是怎麽回事。”
陸雲承的語氣仍然平淡,但已經沒了剛才的冷意,他說着,伸手拿起一只熟得金黃的螃蟹,手指修長白皙,骨骼分明,柔韌有力。
這樣一雙手是提筆拿劍的手,此時卻拿起托盤中的剪刀開始将蟹腿逐一剪下,安靜的空間中發出“咔嚓”的聲音。
影千肆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輕輕握起,蘇州城的客棧裏有專門的剝蟹人,即使主人不讓他們來剝蟹,也應該由他這個影衛來服侍主人吃蟹。
可惜,影千肆不會剝螃蟹,更不會用蟹八件,小時候家境貧寒,後來在影殿中讨生活,他甚至從未見過螃蟹,又何來會吃。
影千肆難掩失落地垂下眸子,将剛才買衣服時的情況說了一遍,“……屬下的腰帶暗扣不小心勾住了媚娘的衣服,往外走時将她的外衫扯壞了,屬下、屬下認為是媚娘故意将衣衫勾上來的,屬下絕無調戲良家婦女之意。”
說完,影千肆偷偷看了陸雲承一眼,按理說,影衛彙報任務時不應妄加猜測,亦不能為自己辯解,但他實在不想讓主人誤會自己。
他絕對不是店外那些看客口中的登徒子,他的心裏只有主人。
陸雲承聽後沒有太大的反應,他蟹腿剪下後,用蟹針将蟹肉一一頂出,白嫩的蟹肉落在青花瓷盤上,光是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直到所有蟹肉都被取出,陸雲承才不鹹不淡地開口道,“原來那女子叫媚娘,千肆喊得倒是親切,既然不是你的錯,千肆又何須急急忙忙跑回來向我解釋。”
此時如果唐異或者臨清璇在場,肯定會一下子指出陸雲承在吃醋,之前口口聲聲說娶男妻是為了應付父親的人,早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對影千肆動心了。
但影千肆絕對不會想到這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陸雲承語氣的怪異,他只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是屬下的疏忽,才讓那女子有機可乘,與她當街拉扯,實在有損主人的顏面,而且,屬下耽誤主人更衣用餐,實在該罰。”
陸雲承正在用蟹錘敲打螃蟹的兩只大蟹螯,聽到影千肆驢唇不對馬嘴地回答着自己,敲螃蟹的手都變得用力不少。
“回答錯了。”
影千肆聞言,心中一滞,他總是不能做到讓主人滿意,“請主人責罰。”
陸雲承沒有搭話,反而繼續說媚娘的事,“我家的影衛自然不是那調戲良家婦女之輩,但我記得千肆可是武功了得,怎麽就一時疏忽讓那女子糾纏你這麽久?莫不是喜歡上了人家。”
影千肆還沉浸在自己只會惹主人生氣的自我厭惡中,聽到陸雲承這麽說,不願主人誤會自己,表示心意的話頓時脫口而出,“不是,屬下只喜歡主人!”
陸雲承沒想到向來內斂羞澀的影衛竟直接對他表白了,他敲螃蟹的手微微一頓,嘴角挂起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意。
原本別扭氣悶的情緒煙消雲散,陸雲承終于知道,自己看到影千肆和媚娘拉扯時瞬間升騰的情緒代表着什麽,是所有物被別人染指的怒意,也是看着千肆與別人親近的醋意。
影千肆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身為影衛,怎麽能夠私下肖想主人,即使奉命與主人成親,他也應當謹守影衛的本分。
陸雲承見影千肆面色煞白地低着頭,仿佛對他表白心意是多大的罪過一樣。
陸雲承開口,聲音低沉,帶着可以撫平任何不安的魔力:“主人也喜歡千肆,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了嗎?”
影千肆聞言,顧不上什麽規矩,他擡頭看向陸雲承,主人明亮的眸子裏有認真,有篤定,還有淡淡的溫情,唯獨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見影衛如此驚訝,陸雲承才發覺,自己這幾日與千肆親密無比,卻從未與他表露過心意,依着影衛謹小慎微的性子,恐怕還以為他只是自己應付父親逼婚的工具。
于是陸雲承自問自答道:“因為我心悅千肆,是父親對母親的那種心悅,自然不想看到你與任何人親近,無論男女,都不行。”
“主人……”
這一切的轉變實在太快,影千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心中的歡喜。
他幾乎是從極悲到極喜,就在前一秒,他還以為自己會被主人厭棄,可下一秒,他便聽到主人親口說心悅自己。
當一份從沒想過會有回應的感情得到肯定,影千肆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只覺得胸口被什麽東西填滿,今生能聽到主人的這番話,即使立刻死去也值得。
将自己的心意确定下來,并告訴影衛,陸雲承也頓時輕快不少。
他手中剝蟹的速度不減,用蟹針挑開蟹殼,露出裏面的蟹黃與蟹膠,黃燦燦的顏色,令人非常有食欲。
“媚娘的事已經過去了,你的錯處可還沒說完,想想你上午犯的錯,再回答我你剛剛做錯了什麽。”陸雲承的聲音恢複平和。
影千肆并不是愚笨之人,上午他忘記主人的話,對主人使用了敬稱,如果說當時他還是純粹執行任務的心态,現在他已經隐約明白,主人有意改變兩人的相處方式。
“主人之前說過,不許屬下再對主人下跪,剛才是屬下做錯了。”影千肆道。
陸雲承用小夾子将蟹黃與蟹膠取出,放在青花瓷盤上,問道:“膝蓋還疼嗎?”
“不疼。”影千肆毫不猶豫道。
剛剛跪下時他沒有收力,膝蓋是結結實實砸在地上的,其實現在還隐隐作痛。
影千肆想起在竹林裏主人對他說的,以後不準有任何隐瞞,于是又略顯猶豫地低聲補充道:“其實有一點點疼。”
陸雲承聞言,發出一聲輕笑,他的影衛終于學會不嘴硬逞強了。
螃蟹在兩人的對話間已經剝完,陸雲承将面前滿滿的一盤蟹肉與蟹黃推到影千肆面前,“給你的,吃吧。”
“主人,屬下……”
影千肆将後面的“不敢”兩個字咽回肚子。
若是在平時,他沒有服侍主人用餐也就罷了,怎麽能任由主人為他服務呢。
但從剛才的對話中,他得出經驗,主人對他的好意,自己只有乖乖接受才不會惹主人生氣。
“屬下謝過主人。”影千肆低聲道,伸手将瓷碟接過來。
“蘸一點姜絲醋。”陸雲承提醒道。
螃蟹性寒,生姜性溫祛寒,陳醋殺菌調味,吃蟹時蘸上點姜末醋汁能使蟹味更加鮮美。
“是。”
影千肆用筷子夾起一塊蟹肉,蟹肉白嫩有彈性,其中的絲狀纖維肉眼可見,入口鮮味十足,還帶着一點點水産品特有的甜味。
影千肆神情專注地細細品嘗,也因着這份蟹肉是主人親自給他的,其中的美味遠超蟹肉本身。
見陸雲承又拿起一只螃蟹,影千肆急忙道:“主人,讓屬下給你剝吧。”
陸雲承知道影千肆沒接觸過蟹八件這些東西,挑眉道:“千肆會嗎?”
“之前确實沒用過這些器具,但剛才看主人使用,屬下已經學會了。”影千肆答道。
陸雲承點點頭,“我家影衛就是聰明,一邊和主人認着錯,一邊還學習怎麽吃螃蟹。”
影千肆被陸雲承調侃的話說得面色微紅,他剛才一直垂着目光,不敢直視主人,視線自然落在主人一直動作的手上。
“你剛剛學會,用起來容易不小心受傷,你給我剝蝦,我負責螃蟹。”陸雲承道。
“好。”影千肆答應着,蝦他雖然吃得少,但還是會剝的。
一時間,兩人在餐桌上相互投喂,你來我往,溫馨默契的樣子,倒也如普通夫妻一般。
飯後,兩人回房間換衣服,影千肆只需要換外套,所以很快就換好了,他走近陸雲承想幫他更衣。
卻被陸雲承勾住腰帶在耳邊輕聲道:“換好了就再檢查一下,看看腰帶還會不會勾女人的衣服。”
主人竟然又提起這茬,影千肆紅着臉後退一步,雙手聽話地将腰帶再次檢查一遍,确定沒有任何問題。
陸雲承調戲完影衛,心滿意足地拿着紅木盒走到屏風後面。
影千肆隔着屏風看到陸雲承正在換衣服的修長身影,确定主人不會立刻出來,他輕輕走到房間的角落,食指與中指并攏,擡手朝自己身上的幾處大穴用力擊下。
內力終于被完全釋放,影千肆悄悄地長舒一口氣,催動內力在全身經脈運轉幾個小周天,胸口處的悶痛頓時減輕不少。
今天的訓練是有效果的,他已經能穿行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了,要不是媚娘突然出現引來了更多的人,他完全可以毫無異樣地走回客棧。
這樣的訓練以後還要多進行幾次,影千肆預想着自己的怪病完全被治好的樣子,到時候便可以與主人走遍大江南北,主人再也不需要陪他另尋他路了。
不一會兒,陸雲承換好衣服,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深如幽潭的眸子對上影千肆帶笑的眼睛,面色卻帶着幾分嚴肅。
“主人,你怎麽了,是衣服不合身嗎?”影千肆走過來問道。
他敏銳地察覺到主人的不對勁,剛才明明是面帶笑意的,怎麽轉眼間就有些愠怒。
陸雲承沒有說話,而是一把抓起影千肆的手腕,兩指搭在影千肆的脈門。
這是讓習武之人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動作,因為把脈的對象是主人,影千肆只是下意識地緊了緊身子,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影千肆的經脈毫無異常,但陸雲承細細探查後發現,影千肆的幾處大穴有被外力封住,又被內力沖擊的跡象,現在的內力看似平和,但實際上是躁動剛剛停止。
影千肆垂着眸子任由陸雲承探查,身體被外來的內力突然侵入的感覺并不好受,但他更害怕主人再次生他的氣。
在雅間與主人用餐時,影千肆一直沒有機會解開封印,內力被封鎖對一個影衛來說是極為危險的事,意味着如果主人遇到危險,他無法第一時間出手。
于是影千肆趁着陸雲承換衣服,急忙解開對內力的封鎖,可陸雲承的感知是何等敏銳,他一直留出一部分精力在影千肆身上,是以影千肆伸手擊打自己的穴位時,他便察覺到了。
如今感應到影千肆的身體狀況,再結合午飯前影千肆在街道上的表現,陸雲承立刻便明白他做了什麽。
通過強行封鎖內力來與體內的殺意做對抗,稍有不慎,影千肆的身體就會成為自相殘殺的戰場。
當時讓影千肆起身的時候,他微皺的眉頭不僅來自膝蓋的疼痛,恐怕更是胸腔中內力沖撞的痛楚,隐忍了這麽長時間,恐怕已經有了輕微的內傷。
“很好,影千肆,上午用敬稱,下午把地面跪得咚咚響,現在還敢瞞着我封鎖內力。”
陸雲承抓着影千肆的手腕,将他帶到房屋中間的床榻上,
見影衛還有些掙紮,陸雲承厲聲道:“坐好。”
影千肆頓時坐直身體,陸雲承則坐在影千肆身後,将自己的內力調整成最柔和的狀态,慢慢輸入影千肆體內,幫他溫潤受損的穴位。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影千肆的傷勢好轉,內力恢複到正常狀态。
“謝主人為屬下療傷。”影千肆向後側頭,對陸雲承感謝道。
陸雲承卻不領情,他拍拍影千肆勁瘦的後背,兩扇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在手掌下觸感分明。
陸雲承的氣還沒消,他咬着牙在影千肆身後恐吓,“千肆,新罰舊罰一起算,你在這兒等着,等我回來好好收拾你。”
聽到主人要罰自己,影千肆反而松了一口氣,只要主人沒有放棄他,即使是懲罰,對他來說也甘之如饴。
“是,主人。”影千肆乖乖答應着。
陸雲承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出廂房,沒有理會小二熱情的問候,幾步間離開客棧,不知去了何處。
影千肆站在門口,目光追随陸雲承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街角。
他希望主人今晚能狠狠地懲罰自己,只有這樣才能抵過內心的愧疚,自己今天的表現實在太差,即使知道主人心悅自己,這也并不是可以逃脫懲罰的理由。
陸雲承回來時接近傍晚,他随便點了幾份飯菜作為兩人今晚的食物,同時讓小二準備好一桶熱水。
影千肆惦記着晚上的懲罰,沒吃多少東西,陸雲承也不餓,于是小二進來整理桌子時,三菜一湯幾乎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陸雲承等小二出去,将房門從裏面鎖上,回過頭來看到影千肆坐在椅子上,傍晚的紅霞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發絲與睫毛被染上一層淡淡的金邊,他的目光向下垂着,乖順地迎接自己承諾他的懲罰。
陸雲承腦海中忽然閃過兩年前在竹林時瘋狂的畫面,當時他不知輕重,白白浪費了兩人的第一次,今晚,他要好好補回來。
陸雲承将下午外出采買的東西拿過來,坐到影千肆身邊,目光勾人地看着影千肆,“知道主人今晚要如何罰你嗎?”
“屬下不知。”影千肆看向陸雲承,老老實實回道。
陸雲承笑着将手中的包袱打開,從裏面拿出兩根嬰兒手臂粗的大紅蠟燭,将它們放在桌子上,擡眼看影衛的反應。
影千肆看到紅燭後似乎明白什麽,他起身将身後的楓木盒子端過來。
這原本是盛放他的外袍的,如今沉甸甸的,顯然已經放上了新東西。
“主人,屬下也準備了蠟燭。”影千肆将盒子打開,把裏面的東西展示給陸雲承看。
陸雲承看過去,好家夥,素白的木盒裏裝的東西五花八門,白蠟燭,馬鞭,短木棍,繩子,還有一個算盤。
“你從哪裏搞的這些東西?”陸雲承問道。
一個奇異的念頭在陸雲承腦海中形成,這不會是千肆給自己準備的刑具吧,難怪千肆會說“也準備了蠟燭”,所以他認為自己和他想到一塊去了,都想對他用滴蠟之刑?
還有這個珠子泛着油光,一看就不知道被人用了多少年的算盤,千肆想用它來做什麽,罰跪還是責臀?
對于陸雲承的任何問題,影千肆都回答地認認真真,他說道:“蠟燭和繩子是跟店小二要的,馬鞭是從客棧後院的馬廄裏買的,木棍是屬下剛削的,算盤是跟樓下掌櫃的借的,時間倉促,屬下準備的用具不夠,還請主人見諒。”
陸雲承一時語塞,随後一邊搖着頭一邊拍了兩下手掌,“千肆,我真應該好好誇誇你。”這麽短的時間竟能湊出這麽多花樣來。
雖然覺得主人的語氣不像是在誇他,但影千肆還是順着陸雲承的話回答道:“主人謬贊。”
陸雲承被影千肆氣得笑出聲,“先用我準備的,然後再把你準備的這些東西一樣一樣地用到你身上。”
“一樣一樣地”這幾個字,陸雲承說時幾乎一字一頓。
影千肆其實是想讓主人挑選順手的即可,但主人如果都要用一遍,他也受得住,這些東拼西湊得來刑具,殺傷力都不是很大。
“去把窗戶關上。”陸雲承道。
“是。”影千肆起身,将窗戶全部關好,等轉過身來時,陸雲承已經将紅燭點亮。
跳動的紅色火苗倒影在陸雲承的黑色眼眸中,顯得格外幽深。
影千肆走到陸雲承面前,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主人盯緊的獵物,主人的眼神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陸雲承将布包打開,故意慢吞吞地将裏面的東西全部拿出,确保影千肆能看得清楚。
裏面除了紅燭外,還有一塊長條形狀的玉石,一個像是女子用的脂膏一樣的小圓盒子。
後面的東西影千肆不用再看,他已經清楚地明白,自己與主人的想法完全不同,主人說的懲罰竟是那方面的事。
剛才覺得似曾相識的眼神,也正是兩年前主人不受控制時壓倒自己的樣子,只是今晚的眸光更加克制。
陸雲承滿意地看着影千肆的臉色由驚訝迅速變得通紅,“千肆想從哪裏開始?”
影千肆聞言,頓時有種想要跳窗而逃的沖動,他雖然愛慕主人,但從沒幻想過主人會主動與他進行魚水之歡。
紅燭掩映下,不是被當做發洩的器具,而是像新婚夫妻一樣圓房。
“主人知道千肆面皮薄,定是選不出來的,這樣吧,就從這盒脂膏開始。”陸雲承起身,一步步逼近影千肆。
“主人……”影千肆後退半步,語氣中帶着明顯的求饒意味。
“是誰說要任我處罰來着?”陸雲承拉住影千肆的腰,不讓他有機會逃脫。
掌下柔韌的身軀在微微顫抖,陸雲承眼眸中的風暴加深,他隔着衣衫輕輕揉捏兩下,瞬間将影千肆全身的力氣卸去。
“走,先去洗澡。”
語畢,陸雲承不容拒絕地将人拉進屏風後面,裏面早已被放置好一個可供兩人使用的浴桶,剛剛燒好的熱水此時溫度适中。
不一會兒,木桶中傳來嘩嘩的水聲,逐漸地,水聲中夾雜着影千肆隐忍的悶哼聲。
窗外繁星點點,屋內熱浪滾滾。
這一夜,陸雲承本就計劃良久,自從回憶起兩年前的事,影衛隐忍糾結的面孔便時常在他腦海浮現,他一直想着,等下一次,他定不會再讓影衛受傷。
與父母同住時,他只能幹摟着影衛入眠,直到今晚才是萬事俱備。
至于口口聲聲的懲罰,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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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雲承習慣性地在辰時清醒過來。
影千肆在他身邊睡着,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桌子上兩人準備的東西已經散落一地,昭示着它們曾經被使用過,然後又被無情地抛棄了。
影千肆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大大小小的深紅色斑點,一看就是被人翻來覆去地蹂·躏過。
而罪魁禍首陸雲承,正支着胳膊欣賞自己的傑作。
睡夢中的影千肆突然皺了幾下眉頭,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轉動幾下。
似乎想要醒過來,但疲勞過度的身體阻礙他睜開眼睛。
陸雲承伸手将影千肆身上的錦被往上拉,一直拉到下巴,随後在影千肆身上輕輕拍了拍,讓他繼續安心地睡下去。
見影千肆的眉頭舒展開,再次陷入沉睡,陸雲承将目光投向影千肆的心口處,隔着被子,仿佛直接看到裏面的印記。
昨晚他清楚地看到,影衛的心口處确實有一個烙印,而且上面的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影衛的心口處被人烙下一個“承”字,在陸雲承的身體力行的逼問下,影千肆斷斷續續地說出烙印的來歷。
影殿是陸雲承的爺爺在位時設立的,裏面的規矩從制定後一直沒有改變,陸榮軒對于山莊事物本就不太上心,能将父輩遺留下來的産業保存完整已是不錯。
到了陸雲承這一代,更是無心整治家業,一切盡可能按照原來的規定進行。
因此父子兩個對獨立于山莊的影殿幾乎毫無幹涉,影殿能順利運行到現在,完全是因為爺爺那代定下了極為嚴苛的規矩,又訓練了一批誓死效忠陸家的影衛。
陸雲承只知道影殿是爺爺留給陸家最後的底牌,卻對裏面訓練影衛的手段不甚清楚。
經影千肆一說才知道,影殿的影衛是可以出售的,等訓練達标後就可以賣出,确定買家後,影殿會在影衛身上烙下屬于主人的印記。
影千肆被選拔為陸雲承的影衛後,自然也要烙上屬于陸雲承的印記。
但當時陸雲承已經開始在外游歷,聯系不到他,殿主便做主在影千肆身上烙下陸雲承姓名中的“承”字。
影千肆小時候被賣到花樓過,已經在右臂上烙下一個“奴”字,本朝以右為尊,主人的名字自然不能被烙在左臂。
如果将右臂的“奴”字燒毀,必須等傷口痊愈後再烙上新的印記,又會浪費時間。
殿主本想将烙印放在後背,但影千肆确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于是随着一股皮肉被燒焦的刺鼻氣味,影千肆的胸前被刻上獨屬于陸雲承的記號。
陸雲承低頭在影千肆額頭落下一吻,他的千肆啊,竟從七年前便将他放在心頭之上,他竟直到最近才知道。
他們之間明明離得最近,卻生生錯過這麽多年,今後,他一定要盡數補償回來。
影千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等他醒來時,床側已空無一人。
影千肆仰面躺着,全身上下仿佛被人狠狠揍過一樣,每一塊肌肉都叫嚣着酸痛,尤其是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地方,仿佛已經不長在自己身上。
主人昨晚實在兇猛異常,尤其是發現自己心口的烙印時,像是發瘋了一般折騰他,把當初在卧室看的春宮圖幾乎都嘗試了一遍,一晚上下來,比當初主人中藥時還要激烈。
影千肆看到外面高高挂起的太陽,身為影衛,主人都起床了,他怎麽能繼續躺在床上。
他撐起胳膊,用上半身的力量讓自己從被窩裏坐起來,然後再慢慢松開胳膊,将身體的重量交還給下半身。
陸雲承端着熱好的早餐進來,剛好看到影千肆起床的景象。
絲滑的錦被從肩膀上滑下,影衛正一臉無措的看着他,白皙的面孔迅速變得粉紅。
“千肆,一大早的你就引誘我!”陸雲承将餐盤放下,嗷嗚一聲朝床上撲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陸雲承:我看誰還說我不行!
(朋友們,為什麽這一章大半夜發呢,因為我今天嘗試用pad發文,結果還沒改好就誤按了發表,哭了,真的,深夜不要幹任何需要智商的事情,最後,感謝大家買v,愛你們!)
感謝在2022-03-28 23:49:25~2022-03-30 00:46: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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