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桃李之誼(三)醜事
第九十一章 桃李之誼(三)醜事
上官璇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冷冷地打斷了他:“司馬大俠說話要有憑據,不知我如何做的內應,怎樣做的幫兇?你傷我害我,我敬你是華山前輩不多計較,卻不能容你這般污蔑。”
蔡沐陽神情嚴肅地望着上官璇,又聽得司馬烈冷笑一聲:“有着慕楚幫撐腰,果真是不同往日了。”
上官璇氣得臉色青白,突然有了一絲明悟:“我那麽盼着回華山,到底是為了什麽,不說眼前的司馬師叔小人心性,便是以越師兄的陰沉,衆人的猜忌,裴巒風的尴尬,原來在華山派早已經沒有了我的容身之地。”想到此她一時心灰意冷,轉身欲走。
蔡沐陽開口道:“原來你便是那上官璇。”
他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還要多謝你治好了穎兒母親的病,你小時候初到華山,她很是照顧了你一段時間。一會兒你去看看她,她知是你,必然很高興。”
上官璇面色稍微和緩,低聲應道:“好。”
蔡沐陽又掃了司馬烈一眼,有些無奈地道:“司馬,你糾纏這些做甚,難道還要與那人複仇不成?何況那件事已有定論,乃是鐵逍遙做的。”
司馬烈長籲了口氣,沒有做聲。
上官璇狐疑地望望兩人,确實,便是司馬烈說起師父的死,雖然尖酸刻薄,卻并沒有多少恨意,更不要說蔡師伯,師父究竟做了什麽事,令兩個師兄師弟這麽大的意見?
蔡沐陽嘆道:“說起來還是你們冤枉了上官師侄,對她不住。何況你現在中的毒,山東武林可沒有解毒聖手,還要指望上官師侄不計前隙,施展神醫神技救你性命。”
司馬烈暗暗心驚,原來上官璇并非招搖撞騙,聽蔡沐陽話中之意竟是真有兩下子,甚至醫好了蔡夫人的古怪病症,真不知她從哪裏學來的醫術。
司馬烈中毒後雖然及時發覺,服用了解毒的靈藥,但仍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自知不妙,幸好當時離着“追風山莊”不遠,讓他得以趕來求救。
此時司馬烈只覺惡心頭暈,知道毒性彈壓不住,不禁有些心虛害怕,卻又拉不下臉來服軟求人,強忍着閉目不語。
上官璇望着他亦不說話,一時氣氛異常尴尬。
一靜下來,蔡沐陽、上官璇都發現司馬烈滿臉細汗,棉被下的身軀在微微顫抖,灰暗的臉上漸漸出現不正常的紅點來。
蔡沐陽知他毒性發作,發起燒來,急得沉了臉道:“他縱有千般不是,總是你師叔,你難道要見死不救?”
上官璇暗自嘆了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道:“要我解毒可以,我有一個條件。”
蔡沐陽皺眉,司馬烈睜開眼,聽得她聲音清亮,透着股斬釘截鐵的絕然:“我要你們去向六師哥認錯,請他重回華山派。”
蔡沐陽頗為意外,司馬烈略一猶豫,道:“許金雨……那孩子到是忠厚老實,當時大家心痛掌門之死,處事難免偏頗,他若肯回華山,我自會代為關說,只是聽說他現在跟在慕楚幫白雪堂薛堂主身邊。”
上官璇心中冷笑,想起當年他怒斥自己“許金雨本性不錯,都是為你所惑”,又感覺有些悲涼,道:“關說?那可不成,師叔您要保證令華山派收回對他的責罰。”
司馬烈只覺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不敢再耽擱,道:“好,依你便是。”
上官璇明眸一轉,淡淡地道:“那便請蔡師伯作個見證吧。”蔡沐陽欲言又止,點了點頭。
上官璇輕輕瞥他一眼,上前幾步站到床邊,道:“傷在何處?”
蔡沐陽見她連多碰一下也不願的模樣,只得上前将被子拉開,露出司馬烈左邊肩膀,只見整個肩膀而至上臂已經一片烏黑。
上官璇皺了皺眉,取了三根兩寸餘長的銀針沿着他傷處自“巨骨”、“肩井”、“肩中俞”諸穴分別刺入寸許,取出細看,又湊近了嗅嗅,這才用一把薄刃小刀将傷處剖開。
那傷處原已敷了層藥膏,上官璇下刀又快又穩,避開藥膏取了幾滴鮮血用白瓷杯盞接了,又從藥箱中取出個瓷瓶,從中倒了些無色液體到杯盞中,立時那鮮血化散,杯盞中的暗紅血水表面卻漸漸浮起一層暗金色光暈。
上官璇暗暗松了口氣,條件都講妥了,萬一這毒解不了可真不知如何收場了。好在這金石之毒雖然冷僻,卻并非無解,《無疾神篇》單有一頁便說的此毒如何診斷根除,這倒黴師叔傷的并非要害,更好處理。
當下上官璇也不管他疼不疼,只道:“蔡師伯,請給他止血。”運刀如飛,将司馬烈傷處的肉深剜見骨,待蔡沐陽點穴止了血,将止血解毒的藥膏敷上,在一旁銅盆淨了手,提筆寫了張藥方,道:“今晚先服這付藥,明早加水再熬一次。待看了大解情況再說。”放下筆,收拾東西出了屋去,出了這般變故,她想馬上回降龍寨已不可能。
回到住處,上官璇忍不住思量,不知是誰人下毒。金石之毒頗為罕見,連《無疾神篇》都說未嘗聽聞中原武林有人擅長此毒。
半夜司馬烈排出些黑綠之物,燒漸漸退了。
司馬烈這才相信上官璇已不是兩年前任其揉捏的小孤女,他将為上官璇所迫服軟認低的惱怒按捺住,發了半天呆,待上官璇清早出現在他眼前時,他的臉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上官璇用銀針刺穴,給他拔除了部分擴散的毒素,又重開了藥方,向蔡沐陽說明後便欲退下。
司馬烈聲音暗啞,突道:“上官……師侄,你可知是誰傷了我?”
上官璇微一挑眉,站住身子回望他。
司馬烈露出一絲苦笑,澀聲道:“那人你也認識,但你絕對想不到。”
上官璇并未追問,蔡沐陽道:“你坐吧,讓他慢慢地說。”上官璇對這位師伯自不相同,依言坐了。
司馬烈輕嘆了口氣,道:“你知道,我們舉全派之力追到山東,是因為那鐵逍遙。後來冷樂山冷門主出了手,雖未真報了你師父之仇,總算挽回了些許顏面。華山派也算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不可能總是群龍無首,你那越師兄便想作掌門。他本是已故掌門的大弟子,頗有威信,雖說在他的主持下先錯認了你是兇手,又将許金雨逐出華山,可連我都受了他的蒙蔽,全派上下更沒人說他不是。更何況他又有揚州大俠那麽強的靠山。”
上官璇聽他摘清自己,心中輕視,臉上卻不動聲色,暗忖:“難道他竟是被越師兄所傷?”
司馬烈冷笑一聲,接道:“本來便讓他當了這掌門也沒什麽,可偏偏竟讓我知道了他一件天大的醜事。那天晚上,巒風來找我……”
上官璇身子一顫,隐隐猜到那裴巒風要說的是什麽事。
果然,司馬烈語出譏诮:“誰會想到,華山派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平日裏多麽深沉孤傲,竟然與自己的師娘茍且有染。要不是我深知巒風懦弱老實,斷不會相信這等匪夷所思的醜事。”
蔡沐陽雖聽司馬烈說過,再次聽聞仍覺震驚,這等醜事若是傳揚出去,華山派在江湖上必然徹底淪為笑柄。
他瞥了上官璇一眼,見她眉眼低垂,卻是将情緒遮掩得極好,不由暗暗嘆了口氣,不知司馬烈此舉是對是錯。
司馬烈接道:“我既然知道了,自不會容這等欺師滅祖無恥亂/倫之徒接掌門派,繼續污穢華山,便尋了他獨處之時清理門戶,誰知這姓越的不但亂七八糟學了許多別門他派的武功,竟然還會使毒。嘿嘿,若不是我自張師兄被暗算後一直随身帶着解毒靈丹,只怕也挨不到‘追風山莊’。”
蔡沐陽訝然道:“張師兄?他不是在後山河邊睡着,不幸遇到毒蛇……”
司馬烈哈哈一笑,道:“毒蛇?是極,師兄你不是也遇上了一條美女蛇。當年若不是師父在我和華師兄之間一直看好他,我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東西。”
蔡沐陽面露恚色,道:“胡說什麽。”頓了頓,方道:“他夫婦已經故去,這些事無宜再說。”
上官璇詫異地擡起眼眸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道:“你們在說我師父師娘?”
蔡沐陽有些尴尬,咳了一聲,道:“司馬,你到底什麽打算,不妨直說。”
司馬烈眼望上官璇,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道:“越常棄必然要殺我才甘心,他有江雲揚撐腰,僅憑巒風人微言輕,撼動不了他的地位。師兄,你可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我與你另起爐竈,将金雨接回來,有慕楚幫支持,咱倆兩個師伯師叔保着,輔佐他做這華山掌門。上官師侄自然便可重回華山了。”
上官璇聽他說要保許金雨作掌門怔了一怔,轉念便想明白了:“真是好算計,大師兄投靠了江雲揚,他這番打算最關鍵的六個字不過是‘有慕楚幫支持’。”
蔡沐陽嘆了口氣:“你讓我和你嫂子商量一下。”
上官璇望着司馬烈青灰色的臉,心中一陣膩味:六師哥那麽憨厚,便是作了掌門只怕也是這司馬師叔的傀儡。何況還要牽扯慕楚幫。不過這畢竟是六師哥的事,自己并沒有權利代他回絕。被逐出華山派這件事其實令六師哥十分傷心,他還一直裝着風輕雲淡以為自己看不出來。至于自己,什麽時候起感覺重獲華山派認可已經不再那麽重要了呢,哪裏比得上與鐵逍遙縱情江湖,喜怒肆意……
上官璇強迫自己停下不受控制的思緒,只是淡淡地道:“若是六哥和慕楚幫同意,我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