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桃李之誼(一)蔡家
第八十九章 桃李之誼(一)蔡家
因為“追風劍”的關系,青河的蔡家莊在山東武林被稱作“追風山莊”。
當家的蔡莊主只娶了一位體弱多病的夫人,膝下兩子一女,又收了十餘個弟子,在當地人眼中這家外來戶除了為當家主母時時請了四方的名醫去開方治病,平素關起門來不大與鄉裏來往,頗有些令人琢磨不透的神秘。
“追風劍”蔡沐陽早晨在後院打了趟拳,又指點了一下次子蔡雲的劍法,便見長子蔡風與兒媳楊氏過來請安。
楊氏是青州當地一戶商賈的女兒,嫁進蔡家後,服侍常年卧床的婆婆,更把偌大一個家管理得井井有條。
蔡沐陽對這個賢慧的兒媳頗為中意,語氣溫和地與她說了兩句話,便瞧見了蔡風手中拿着的信箋。
蔡沐陽接過信來,看了看封皮,面上有些狐疑,道:“送信的人呢?”
蔡風近來漸漸接管了山莊的事務,道:“說是徐七當家手下的人,在前廳不過喝了杯茶就走了。”
蔡沐陽将信取出來浏覽一遍,有些發怔,又仔細看了看,方道:“風兒,你随我到書房來。雲兒去叫你妹妹來見我。”
蔡穎到書房時,蔡沐陽已将信讓大兒子看了,父子倆正在說話。
蔡沐陽皺着眉,看了女兒一眼,道:“穎兒,你去照顧你母親,讓你大嫂也歇歇,大姑娘了,別整天莽莽撞撞的只惦着舞刀弄棒。”
蔡穎年方十五,白淨的臉龐還殘留着些稚氣,沖着父親甜甜一笑,右側面頰出現個小酒窩,快手快腳将蔡沐陽放在書案上的涼茶潑了,換上熱的,道:“知道了,爹。”
蔡風含笑道:“爹,我當您喚妹妹來有什麽事,婉玉心細,也沒啥辛苦的,您就別拘着妹妹了,她在家裏還能呆幾年啊。”
蔡穎臉一紅,嗔道:“哥”
蔡沐陽“哼”了一聲,沉着臉道:“她這脾氣,小心叫你和雲兒慣得嫁不出去。”手指在信紙上敲了敲,道:“突然示好,琢磨不透啊。神醫,還是個女的……”
蔡穎站在父親身後捏肩捶背,悄悄伸長脖子将信上的內容看了個遍。
蔡風道:“咱們與那降龍寨不過泛泛之交,前些日子他們才在行雲鎮打了場惡戰,怎麽有暇到咱們家來?”
蔡沐陽沉吟道:“不管他什麽目的,風兒,你要切記,咱們蔡家實力太弱了,若是貿然參合到江湖這三大勢力相争中去,轉眼便會覆滅,連水花也不會濺起一朵來。這也是上次那個連家的子弟到咱們家來,我不願你和雲兒同他深交的緣故。”
蔡氏父子雖有諸多猜測,但幾天後喬裝改扮的楊雲鐘一行人出現在“追風山莊”門口,蔡氏父子還是極熱情的将人接了進去。
降龍寨當家的只來了楊雲鐘與徐文揚,蔡沐陽将楊、徐二人以及上官璇讓到前廳落座,其餘衆人交由蔡雲招待。
蔡沐陽面帶微笑,言語親熱,打量上官璇,猜到這少女便是來信推崇備至的神醫,不由目光中帶了幾分詫異。瞧這姑娘比穎兒也大不幾歲,怎麽便敢稱為神醫?
上官璇見到師伯,一時轉過許多念頭,強按心頭激動:“這位蔡師伯十五年前離開的華山,那時我也四歲了,可惜對他全無印象,不知師伯還記得我不?”
楊雲鐘長聲笑道:“哈哈,蔡老弟,好一個逍遙田園的富家翁”
蔡沐陽賠笑道:“楊大哥取笑了。七當家的信前些天已經收到,拙荊的病也纏綿十幾年了,實在是有勞各位挂念。”望向上官璇,道:“難道這位便是……”
上官璇連忙起身,行了個晚輩禮,道:“晚輩姓……尚。”
蔡沐陽見她這般客氣,不由多打量了她兩眼,見這少女雪白的面龐下巴尖尖,顯得一雙眼睛又黑又大,目光望過來,眼神卻不似穎兒那種天真活潑,竟似有些凄楚,又似渴望,還夾雜着些許茫然,這許多情緒堆雜,蔡沐陽怔了怔,一時感覺她眸光深沉深沉的。
楊雲鐘連忙介紹道:“這位,便是為你帶來的神醫。”沖着徐文揚點了點頭,徐文揚便将一個兩尺餘長的錦盒遞過去,道:“大哥的一點心意,蔡莊主且勿推辭。”
蔡沐陽接過來打開,不由吃了一驚,道:“這般貴重,這怎麽使得?”
錦盒內放着一株幾近成形的人參,這般大小少說也五百年往上,山東市面上的人參百年以上的都非常稀少,像這種年份的更是有市無價,楊雲鐘的這株還是不久前紅花堂副堂主冷月年帶過來的。
蔡沐陽收了禮決定不再兜圈子,略一沉吟,道:“楊兄,我聽說,前段時間你在行雲鎮遇襲,好一場惡戰,你的手下也有所傷亡,不知伏擊你的是些什麽人,楊兄有何打算?”
楊雲鐘擺一擺手,道:“那幾人蔡老弟也聽說過,‘秋雨幽魂’黃休,金陵冷家的冷樂江。”冷樂江雖然死在行雲鎮,但此前他殺害了寒天致的貼身護衛張正行一家,有這筆爛賬在,冷家縱然心有不甘,除非立時與慕楚幫開戰,短期內不會明着來興師問罪。
蔡沐陽卻不知這層關系,心中一驚,道:“樂字輩的?”
徐文揚笑道:“是啊,我們一位兄弟中了那厮的‘凝冰掌’,幸好……尚姑娘妙手回春,這才轉危為安。”
蔡沐陽動容:“哦,這麽年輕便有這般技藝,不知姑娘師從哪位高人?”
上官璇淺淺含笑,道:“我也只是學了師父的一點皮毛,不敢報他老人家名號。”又道:“我既是來看診的,也歇了這半天了,前輩不如打發個人帶我去瞧瞧伯母。”
蔡沐陽連連點頭,道:“有勞姑娘。”向一旁侍立的蔡風道:“風兒,我在這裏與你兩位伯伯說話,你代為父請尚姑娘走一趟。”
蔡夫人已經得了信,此次來的是位女大夫,倒是無需回避。
上官璇跟着蔡風進屋,便見一個微胖的老婦人坐在火炕上,上身穿了件青灰色夾襖,越發顯得臉上沒有生氣。腰下蓋着棉被,看不出雙腿是否也像胳膊手掌一樣浮腫。這蔡夫人看上去比蔡沐陽蒼老十歲不止。
床前服侍的兩女上官璇一見便與此前了解到的情況對上號,果然蔡風介紹,一個是他的夫人楊氏,一個是他妹子蔡穎。
蔡夫人欠身欲起,上官璇忙搶上前扶住。
女大夫本就稀罕,何況這姑娘看上去比穎兒也大不了幾歲,蔡夫人心中驚訝,臉上含笑,道:“勞煩姑娘了。我這腿一到冬天就使不上力氣。”
楊氏搬過張圓凳,上官璇笑笑,靠着床邊坐下,輕聲道:“夫人不必客氣。”仔細打量蔡夫人,道:“夫人,讓我瞧一下你的腿。”
楊氏、蔡穎上前幫忙,露出蔡夫人腫脹的雙腿。上官璇細細在她膝蓋、小腿幾處穴位按了按,将被子給她蓋上。
幾雙眼睛盯在上官璇臉上,上官璇低垂着眼眸號脈,長長的睫毛擋住眼睛,看不出什麽表情。
過了片刻,上官璇方擡起眼睛,輕聲道:“您這病根兒得有十四五年了,想是思慮過重,心經受損,懷孕生産沒有調養,漸成內疾。七八年前開始臉上腫脹,而後漸至全身。”
蔡夫人母子見她說得絲毫不差,宛如親見,均生出偌大期望,盼她說出治病妙方來。
其實這半天上官璇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奇怪,猶豫了一下,方道:“您練的可是《朝陽心經》?”
蔡夫人給她問地一愕,道:“不錯。”
上官璇斟酌言辭:“據我所知,這《朝陽心經》陽剛暴烈,夫人的身體練起來,宛如向小溪中存江河之水,有損無益,夫人當停練這門心法。我給夫人開個方子,夫人按方吃藥,身體會慢慢好轉。”
衆人見她講的頗有把握,登時大喜過望。這些年蔡夫人這病實是将一大家子人折騰的夠嗆。
蔡穎侍候了紙筆,守在一旁讓上官璇開了方子。
蔡夫人嘆了口氣,道:“還是姑娘看得準,這幾年我堅持着練功,的确沒什麽進境,只是自己受罪,請的大夫也說不出什麽原因來,誰能想到,祖師爺留下來的震派之寶竟然會練之有害。”
上官璇忍不住道:“《朝陽心經》雖是武學瑰寶,卻并不适合氣血虧損的人修煉,夫人因何不練華山派專給女子修煉的內功秘籍?”
蔡夫人面露疑惑:“女子修煉的秘籍?姑娘從何得知?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上官璇怔住,心底驟然刮起了狂風:“師娘傳我的《麗人心經》竟然不是華山派的武功?”她強抑心中茫然,只淡淡地道:“華山派竟然沒有專給女子練的心法麽,那是我想當然了。”
蔡夫人狐疑地望她一眼。
蔡夫人服了藥片刻睡熟。因尚需些時日才能看出效果,蔡沐陽挽留衆人多盤桓幾日,上官璇正求之不得。
楊氏将衆人住處安排妥當,又特意叮囑蔡穎陪着上官璇。
蔡穎性格單純,對上官璇即好奇又欽佩,方一離開母親視線,便催着上官璇為自己把脈,連連詢問上官璇自己修煉的也是《朝陽心經》,對身體可有妨礙,是否也要改練其它心法?
上官璇心中有事,難免心神恍惚,應付了好一陣才發現蔡穎情緒低落,眼睛紅紅的,忙低聲問道:“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