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真情泣血(六)現身
上官璇等人一直在那瘦削漢子的威壓之下,此時見這出手狠辣的殺神突然求神拜佛,都覺着說不出的怪異。
那人拜罷,也不回頭,凝視着那道煙袅袅上升而後飄散,突道:“血腥味太重了,你們兩個将那死人擡出去埋了。”
上官璇拉了拉胡逸傑,示意那少年和她一起擡着死屍的頭腳,搬到院子裏。
胡逸傑心思還在大殿裏,不停地回頭張望。上官璇見院子裏凍土堅硬,只有靠牆一棵槐樹下泥土有些松軟,将屍體擡過去,拾了根木棍将泥土一撥,自底下露出幾根黑乎乎的手指來。上官璇心中一抖,驀得扔了木棍站起身來,停了停,卻是從頭寒到腳底。
胡逸傑的反應晚了半拍,這才發現,驚吓之餘擰身扶牆幹嘔。
上官璇強止住胃裏的惡心翻湧,道:“那天死的人原來都埋在這裏。”暗想這些人定然都是這二當家埋的,今天卻輪到自己來埋他,當下并掌如刀,自旁邊樹上折了些樹枝,粗粗将二當家的屍體蓋住。
胡逸傑用袖子擦擦臉上的鼻涕淚水,可憐兮兮擡起頭來,上官璇望他一眼,轉身返回大殿。
殿內那股令人窒息的殺意已消散得幹幹淨淨。那瘦削漢子将山神案前的那壇酒開了封,大剌剌地坐在金甲山神對面,提着壇子大口飲酒。
胡尚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填着吃食,瘦削漢子卻看都沒有看他,他的視線始終落在神像圓瞪的雙眼上,目光陰沉而又冰冷。
胡逸傑站在大殿門口,鼓足勇氣道:“我們三個可以走了吧?”
瘦削漢子向三人一瞥,淡淡地道:“急什麽,我自會說話算數。”頓了頓,向胡尚問:“你好好想想,那一男一女長的什麽模樣,有什麽特征,使什麽兵器,何方口音?”
胡尚半晌回答不出,那人也不着急,默默喝着酒。
好一會兒,那人幽幽嘆了口氣,将剩下的小半壇酒緩緩傾倒在神案前,低喃道:“秦兄,原來風入衣兩年前已經來看過你了,想來他已經不再責怪你拿了他的刀去,你泉下有知,可以放下這樁心事了。”
上官璇聞言只覺耳鳴心跳,卻不敢露出異常,只和胡逸傑一左一右守着胡尚。胡尚幾天來好容易吃了個半飽,全部心神都放在瘦削漢子身上,一時沒顧得上她。
那人站起身來,又道:“‘閻羅刀’商氏兄弟這種小毛賊,怎麽可能傷得了你?秦兄,你要保佑我,早日找到真兇,為你一償血債。”側過臉來吩咐:“年輕人,你與我出去走走。胡尚,趁這工夫你快點想清楚了。”他陰沉的目光在上官璇身上一掃而過,左手抓起刀鞘,轉身向殿外走去。
上官璇心頭紛亂,暗忖:“這人口中的秦兄,究竟是不是與鐵大哥的父親叔叔同時遇難的那個姓秦的?那麽這心狠手辣的高手竟不是敵人?難道會是鐵大哥的長輩?”身不由已随他走出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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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漢子沒有施展輕功,緩步而行,走出不遠上官璇已明白他要往那廢墟去。
瘦削漢子沉聲道:“你是胡尚的什麽人?”
上官璇心知在廟裏她一直未與胡尚相認,這人難免動疑,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前輩,實不相瞞,我與胡尚并不熟識,只與小胡交情好,便陪他過來。”
她停了停不見那人說話,試探道:“前輩,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您?”
那人哼了一聲,又走了片刻,直到已經遠遠望見殘牆斷壁,上官璇以為那人不會理會她了,那人方道:“我姓陳。”
臘月天,日已西沉,讓人感覺不到陽光的溫暖。上官璇站在山巅之上,一陣寒風襲來,透衣刺骨。
那姓陳的漢子突然雙臂一展,如一只灰色大鳥直撲出去,自牆上一掠而過,在廢墟中站定,縱聲長嘯。
良久嘯聲漸止,他“砰”地一腳将一塊巨石遠遠踢了出去,厲聲喝道:“究竟何方鼠輩,害我好友!鐵氏兄弟,你們既無法庇護他安全,為何要将他留在身邊?”
上官璇緊了緊外袍抵禦山風,一手撫肩,遠遠望着那夕陽餘輝下亂石中顯得有些蕭索的身影,心中有些矛盾。這麽一個高手,明顯與當年那些萬秀山莊的主人有舊,極可能知曉鐵逍遙一心追查的過去,無論如何也不能任由這樣一個人失之交臂,可是該怎麽開口接近他?不知怎的,她對這姓陳的隐隐心存抵觸,下意識覺着離他越遠越好。
突然之間,上官璇警覺到異常,還未等她扭頭去瞧,一個久違了的聲音在她耳邊悄然響起:“呆着別動!”
這四個字似在她心中轟然炸響,上官璇身子不禁一晃,驀然擡頭,果然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便在眼前,正向廢墟中姓陳的漢子走過去。
上官璇只見到鐵逍遙的後背,一襲深藍色的衣裳在他身上顯得幹淨挺括,上官璇第一眼的感覺便是快兩年沒見,鐵逍遙瘦了,視線登時模糊起來,剎那間淚盈于睫。
上官璇靜靜地望着,雖然她很想近前去和他說幾句話,仔細看看他如今的模樣,但她卻真的站住了沒動,長久的颠沛流離,一次次的徘徊生死,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初入江湖不知深淺的華山小女徒了。
姓陳的漢子見有人過來,收勢擡眼一望,眉頭微皺,雙眼閃過一絲異色,沉聲道:“年輕人,輕身功夫不弱,你是誰家子弟?”
鐵逍遙臉上神情淡淡地,離他兩丈遠便站定,右手扶在刀柄上,道:“我姓鐵,到是閣下何人,為何在這裏叫嚣?”
那姓陳的漢子有些吃驚,重又仔細打量他,特意多瞧兩眼他腰畔的刀,面上有些失望,問道:“你是鐵家兄弟的後人?‘十七寸骨斬’呢?你怎的不帶在身上?”他瞧見鐵逍遙臉上的神情冷淡之極,忙又道:“秦夢澤你可有印象?”
鐵逍遙動容:“秦叔叔?”
姓陳的漢子露出一絲笑容,道:“是了,這麽多年了,你到還記得。秦夢澤是我幼時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