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叛逆期的養子5【完】……
老王他母親從鄉下捎帶過來的老母雞，放在砂鍋裏炖湯就已經出了鮮味。
謝回做飯的手藝沒得挑，除了炖了雞湯外，又随便炒了兩個時令蔬菜，盛在盤子裏擺到桌上。
剛好這時候謝霆從自己房間裏走了出來，洗手後主動去盛飯。
就這樣簡單的菜，卻帶着濃濃家的溫馨感，謝霆吃了兩碗飯才放下筷子。
“爸，碗我來洗。”
謝霆吃過飯後，坐在沙發上靠着沙發背，聽見身後傳來收拾碗筷的聲音，急忙就坐起來跑了過去，從他爸手上把碗筷給搶了過來。
洗菜時哼着歌，從窗戶這裏能夠看見外面那棵大樹上，趴着一只蟬，也不叫喚就趴在那裏。
午後陽光落在樹梢上，說不出的安靜惬意。
“你先去睡午覺，我出去先把花給訂上，等明天……我帶你去看看你爸爸和爺爺。”
當初委托者的做法倒也沒錯，小孩子湊在一起，一句打趣的話很有可能就傷害到謝霆的心。
與其被別人說謝霆是一個沒有爹媽的孤兒，倒不如讓人以為，他就是委托者的親生孩子。
就算沒有母親，他的父親也很愛他。
委托者之前為了隐瞞這孩子，每年恰逢他父親去世的那個日子，都是自己一個人請假去的。
在之前謝霆知道自己并非謝回親生的消息後，謝回每年去看謝霆他父親時，都會帶着謝霆一起。
這入了夏後，謝霆的确有睡午覺的習慣，但是一聽他爸說要去訂花，急忙就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換鞋。
“爸，我陪你一起去。”
“也行。”
謝霆的爺爺和父親，都是在同一個陵園裏，去看時倒也方便。
抱着花走到那墓碑前，把墓碑上沾染的灰塵擦幹淨。
之前他們湊在一起說笑話，犧牲了貼在骨灰盒上的照片，跟這個墓碑上的照片是同一張。
穿着正裝對着鏡頭敬禮的男人在犧牲時歲數還不算大，這麽多年過去照片已經褪色，眼神中的堅毅卻照樣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走在這個陵園裏，卻沒有半分陰森，心底反倒是格外踏實。
這一回他們還撞見了謝霆父親當初的幾個戰友，也都抱着花過來。
謝霆自從剃了一次板寸頭後，就再也沒有改過發型，一直都是這一個，跟墓碑照片上的男人一眼就能看的出來是親生的父子。
這幾個人在放下花後，跟謝回聊了很久。站在旁邊的謝霆聽到從他們嘴裏說起的自己名字後，站姿都下意識變得标準了不少。
“如果謝哥能看到他兒子現在這幅出色的模樣，也算是安心了。”
其中一個人在臨分別時，看着謝霆感嘆了一句。
“嗯，這孩子現在成績好着呢，等以後也肯定出息。”
謝回就像所有普通的家長一樣，非常樂意聽到別人跟自己誇自己的孩子，笑着跟他們告別。
上了出租車後，謝霆想到他爸之前在那些人面前對自己的誇獎，沖着他爸笑了笑問道：
“爸，在你心中我以後一定能出息嗎？”
謝回難得看見謝霆也有不懂的地方需要來問自己，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點了點頭。
“對，努力的人運氣不會太差。”
“我一定會更努力的。”
剛從陵園裏出來，現在看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大樹，謝霆情緒莫名有一點壓抑。
他想彌補他父親沒有來得及完成的遺憾，越成熟就越清楚那個目标有多遙遠。
很難，不是一般的難，是那種普通人想想就望而卻步的類型。
下了出租車，謝回順便想去把晚飯吃的菜買好，提着菜從菜市場裏回來，走在人行道上，看謝霆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便提醒道：
“你知道什麽叫做聽天由命嗎？”
“嗯？是什麽都不做，全看天意？”
謝霆不知道他爸為什麽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但是還是下意識仔細想想給出答案。
“是你把該努力的都努力了，将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後，剩下的全看天意。”
其實就謝回的眼光來看，這孩子現在成績只要發揮穩定考上那個大學不難。
更何況，謝霆還有他父親是烈士這一項，在高考時也能加分，當初謝霆父親犧牲的早，獲得的勳章也有一排。
“我要不行怎麽辦啊？爸，我看好多很優秀的人都沒有考上。”
話已經說了出來，謝霆也就幹脆把心頭堆着的情緒一股腦全都吐了出來。
除了之前跟他爸鬧矛盾的那段時間裏，基本上謝霆一遇到事，都下意識的問問他爸。
“不行那就複讀一年重考，只要你不怕辛苦。”
“也對，不行就複讀。”
大學在那裏又不會跑，一年不行他再考一年。
吃晚飯時，這孩子就恢複了平時的開朗，搶着去洗了碗。
時間轉瞬即逝，到了謝霆高考那一年，嘴上說着不緊張的人，在放成績前一天晚上，謝回也是緊張的沒睡着。
翻來覆去實在是睡不着，幹脆就跟在空間裏的委托者唠嗑了起來。
“你不覺得是這孩子的錯？你看你又沒有做錯什麽，原本這個世界裏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導致的。”
謝回倒也不是說謝霆不該被拯救，只是有些好奇委托者到底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态，才能做到對那件事情一點都不計較。
委托者記憶裏，那孩子會砸東西，會罵他是害死自己父親的罪魁禍首，會說如果不是他那自己不會這樣。
這些話，基本上能化作刀劍，狠狠刺向委托者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将他紮的鮮血直流。
這個委托者不像上個世界的委托者皇帝那樣是個話痨，謝回不主動找他，他就很少說話，只是沉默的盯着電子屏幕。
“他是孩子，在我心中，他就永遠都是個孩子。孩子犯錯一回，當父親的難道能不要他了嗎……”
“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是我腦袋轉不過彎來，我性格太死板，不知道怎麽跟他交流。”
“謝霆，他或許也是有錯的吧。但是我是他的父親啊，他叫我一聲爸啊。”
‘爸’最簡單的一個字，背後卻承載了無數的感情。
謝回聽完了委托者的回答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經歷了幾個世界後，他對這種事格外的有感觸，自己不也就因為那一句稱呼，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獲得的報酬送給他們。
不管謝回曾經完美執行過多少任務，也不管他積分到底有多富裕，就是改變不了他是個吝啬鬼的本質。
之前系統說兩個積分幫他消除證據，謝回還罵過那系統不如去搶。
實在是緊張的睡不着，謝回幹脆就走到了床邊，去看窗外的月亮。
夜晚帶着靜谧，謝回站了很長時間，仔細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裏後的點點滴滴。
直到之前謝回定的鬧鐘響起，到了零點後，謝回猛地轉身往客廳裏走。
剛才拉開門，就看見了隔壁房間的門也被拉開，謝霆也走了出來。
他們這裏是過了零點就出高考成績，謝霆走到書房的電腦前坐下，打開了查成績的官網。
卡頓了半晌也進不去，畢竟這時候想查成績的不在少數，謝霆着急的額頭冒了汗。
是不到零點時分來的電腦前，但快到零點半的時候也沒查到，後面好不容易等到不卡了，刷出了成績，當即謝霆就興奮的差點沒蹦起來。
好不容易把心底的雀躍情緒壓下來，謝霆扭頭看似沉着冷靜的讓他爸回房間裏早點休息。
等他爸把房門給關上，謝霆回了卧室，一個飛撲倒在大床上，将腦袋埋在柔軟的枕頭裏，笑的像是村頭的二傻子。
之前謝霆以為自己會很在乎能不能上那個學校，但現在成績出來後人除了興奮外，懷疑自己行不行的疑惑就消失了。
這成績，算是對他辛苦這三年裏，最好的報答。
……
謝回被他兒子推回房間裏休息的時候，也激動的睡不着。走到床邊站着，繼續看窗外的月亮。
在安靜的夜晚裏，用這樣的方式能讓他最快速度的平靜下來。
但是今天，情緒一直處于亢奮狀态。到後面站的累了，找了個凳子坐下繼續思考。
想平靜但平靜不下來，就一直在這裏坐着。還因為這個原因，讓謝回看了一場這個城市裏的日出。
樓下賣早餐的店，從三點半就開始忙活了起來，那是一家夫妻店，夫妻兩個人偶爾還要拌嘴兩句。
快五點的時候，就有環衛工人陸陸續續的出現，還有人去那家早餐店裏買包子。
蒸籠一打開熱氣就散開了，包子的香味也飄了出來，在這裏坐了一整個晚上的謝回突然覺得有些餓，想站起來去樓下先把早餐給買回來。
剛才打開房間的門，就看見客廳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緊接着提着早點的謝霆走了進來。
謝霆把門關上後換鞋轉身，意外與站在卧室門口的父親四目相對，愣了一瞬後沖着他爸笑了笑。
“爸，你起這麽早？”
“嗯。”
謝回先是去了洗手間裏刷牙，刷好牙後坐在餐桌前，包子都還是熱乎的，隔着一層塑料袋甚至有些燙手。
謝霆在高考分出後填報志願選的是自己從初中開始就想上的學校，過了還不到一個月，就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當錄取通知書真的到了自己手上，謝霆一直飄在雲端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實地上。
都已經是個成年的小夥子了，但現在在拆開快遞後看到錄取通知書，激動的眼淚都差點沒掉下來。
“來你去給買點酒，我去買菜，今天晚上爸把你那些叔叔都給叫過來，一起好好慶祝一下！”
這個學校不止是謝霆父親的夢，其實他們那一批人都把這視為遺憾，退役後再看這孩子考上了，明明是約好的晚上吃飯，半下午一個兩個就都到了謝霆家裏。
“哎呀，這孩子不愧是謝哥的兒子，就是出息！哪像是我家那小子。”
謝霆的錄取通知書被這些叔叔們互相傳着看，到最後，年紀最大的那個叔叔走到他面前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險些沒把他給捶趴下。
“好小子！哈哈，年輕人啊真夠厲害的。”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是真的舒心，也是真的替他高興。
晚上八個人湊在一起，吃飯喝酒提起當初的日子，聚到了很晚，一個兩個的全都喝到醉的不省人事。
謝霆這唯一一個剛成年，一點酒沒碰的，就拿起了他爸的手機，給這些叔叔的妻子打電話。
原本以為那些嬸嬸看着這些叔叔喝醉了，多少會有些不耐煩，沒想到一個兩個的态度都挺好。
上門來接時，倒是埋怨了兩句他們不該喝太多。
氣一點都沒往謝霆身上撒，每個嬸嬸還都準備了紅包，塞到了謝回手上，祝賀他考上了好的學校。
這麽大的喜事，當然是好好辦了一場。随後謝回還帶謝霆去了陵園裏，将這份錄取通知書，讓他爸爸和爺爺也都看看。
陵園去過後，又回了老家，讓謝霆的母親和奶奶也都知道這孩子出息了。
送謝霆上大學時，謝回将存着他父親這麽多年撫恤金以及雜七雜八前的存折，交到了謝霆的手上。
“爸？”
謝霆看見這存折上的數字就愣了，哪怕聽他爸說起這是他親爸留下的錢，依舊覺得不敢置信。
“爸，這錢我不能要。我長這麽大花的錢也有不少了，這你給我怎麽合适呢。”
謝回将存着塞到了他的包裏，看這孩子還想再繼續推拒的模樣，摁住了他的手。
“你叫我一聲爸，那我養你就是應該的。”
“走吧，別等會兒遲了。”
上車後，謝霆坐着的是靠窗的位置，能透過玻璃看他到等在外面的他爸，朝着他爸敬了一個盡量标準的禮。
謝回站在車窗外，看見孩子的這個動作後，站姿标準的回了一個禮。
等車子開動，徹底從自己視野範圍內消失後，謝回這才轉身離開。
晚上回了家，看到家裏空蕩蕩的就只有自己一個人，還莫名就覺得有些冷清。
後來，謝霆走上了他父親的路，甚至要比當初他的父親還要更優秀些。
再後來，謝回和這孩子間的聯系越來越少，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謝回也沒多責怪過他半句。
謝回到了年紀就退休了，每個月還有不少的退休金拿，在家裏頭閑着也是閑着，他無意間聽隔壁老王說，有個城市裏的寺廟據說很靈驗。
所以就跟也退休了的老王一起，去了那個城市裏，一把老骨頭艱難的爬着臺階，到了寺廟裏，給謝霆求了一張平安符。
說不上有用沒用的，只是寄給了謝霆，圖個心安，也是一種最美好的祝願。
謝霆第一次執行任務回來的時候，給他爸打了電話，當時隔着電話就對着他爸哭。
說他不會退後半步，但是他是真的怕死，怕再也見不到他爸，怕他爸老了之後沒有人養老。
“後悔了嗎？”
謝回當時正在院子裏泡了一壺茶曬太陽，等那孩子說完擦鼻涕的空檔問了一句。
“沒後悔啊爸，我就是怕我出事了沒人給你養老。”
“其實爸，我早就不怨你了，現在自己站在這裏就更不怨你了。如果我是我爸的話，我也會做出和我爸相同的決定。”
謝霆聲音其實還帶着幾分青澀感，沒有太成熟，在謝回眼中也還是個孩子。
“爸，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跟我爸一樣，我想和我爸還有我爺他們在一個地兒待着。”
謝回聽見這孩子的話，喉嚨口像是被一大團棉花塞的嚴嚴實實。
半晌謝霆沒聽見他爸的回答，又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喊了一聲爸。
謝回避開手機咳嗽一聲，盡量用平靜的語氣答應了下來。
“好。”
……
好在後來，這孩子他沒有出事。甚至還遇到了喜歡的人，結婚生子。
只可惜在孩子滿周歲的時候，謝霆因為自己工作的原因，沒有辦法回來參加自己兒子的周歲宴。
謝霆的妻子性格很溫柔，完全理解自己丈夫的事業，和公公一起将周歲宴準備的很好。
邀請親戚朋友到家裏來，吃過飯後是抓周的環節。
一塊紅布上，放了很多東西，最吸引人注意的，是放在紅布上的一塊勳章，那是謝霆拿到的第一枚勳章。
當初在謝霆結婚時，謝回用積攢了這麽多年的積蓄給他們買了一套房子，那些勳章全都被收在了抽屜裏。
謝霆帶回第一枚勳章時，謝回鄭重其事的把抽屜裏存着的那些勳章，都往前推了推，留下來了一行空給謝霆。
這一枚勳章，就是從那其中拿出來的。是謝霆打了電話過來特意叮囑，混在抓周這麽多東西裏面。
今天滿周歲的這小子身體要比謝霆小時候健壯很多，周歲時穿的衣服太厚實走路還有些不穩當。
把他放在地上，爬到了那塊紅布上，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那枚勳章。
将勳章攥在掌心裏後，開心的咧嘴笑着露出了小嫩牙，手扶着地面爬了起來，搖搖晃晃朝着爺爺跑了過去。
被謝回抱在懷裏時，含糊不清的開口用小奶音開始跟他爺爺說道：
“像爸拔呀……”
“大，英，熊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