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舅舅
第二日,雲景就讓人把秦梅香送到外郊以免夜長夢多,只是沒想到,雲雅竟然也要求同去一年,算是報答姨娘的生養之恩。雲穆當然不同意,一個小姐獨自去外面的院子住成何體統。雲雅只是垂着頭,任人怎麽說都不願改變主意。最後還是雲景出面,折中讓她在郊外住上半年,兩人才結束了對峙。
臨行前,雲雅來到他的院子,未施粉黛,看着倒比原來順眼多了。雲深正坐在秋千椅上擦琴,他則在旁邊看醫書,兩人沉默着各做各的事,卻找不到一絲尴尬或是違和。
原本想為姨娘道歉,請求雲景不要太過為難對方。只是現在,仔仔細細的瞧了眼那開着的梨樹,比多年前更加繁茂馥郁,接住飄至眼前的梨花瓣,她突然想起寺廟裏的大和尚。
施主,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萬般劫難,莫哀戚,莫強求。萬物皆有因果,萬物皆有緣。
雙手合攏,将梨花瓣捏在手心:“大哥二哥,對不起,還有保重。”道別,轉身離開。也許這就是因果,這就是緣。
雲景看着雲雅稚嫩的臉上一副參透紅塵看破人生的深沉模樣,覺得莫名其妙,難道這裏的小孩真的這麽成熟?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陰晴不定的?雲景看了眼雲深,面無表情,只是眼神特別溫柔。哇哦,還是雲深可愛,簡簡單單的,連擦琴都這麽緩慢(☆_☆),真是做什麽都很想人捏一捏啊!
雲深感覺到某種奇異的注視,擡頭朝四周看去,沒發現什麽。他癟了癟嘴,“餓”,大概是覺得自己這樣是因為早上吃得少。
“嗯?這麽早就餓了,還沒到飯點啊。你先在這裏等等好不好,我去給你拿糕點,不過不能吃太多。我等一下就回來。”
嗯,只要補充一點食物,就不會産生幻覺了。雲深乖巧的點頭。
過了會兒,他低頭盯着琴弦,有點不确定其中一根琴弦擦了幾次,他站起來又坐下,有點焦躁。其實每次景離開自己身邊都讓他覺得不太舒服,但是他記得要乖,所以即使很想直接跟過去,也會用力忍耐。景等一下,就會回來。這樣想着,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
過了幾天清閑日子,雲深沒什麽變化,雲景反而覺得自己都要變懶了。這天一早,雲安匆匆忙忙的跑來報告報告,舅老爺來了。
雲景還沒說什麽,就聽見門外一陣爽朗的笑聲:“雲安你跑這麽快做什麽?急着去通風報信嗎?哈哈哈……”另一個清亮的男聲輕輕說了句什麽,門外的聲音低了下去。
以往這個時候雲景已經起來了,只是雲深昨晚睡得比往常遲,即使坐起身也還是八爪魚一樣緊緊抱住自己。這樣的場景經歷了幾次,剛開始有點奇怪,後來才知道自己的離開會讓雲深焦慮,他會害怕自己一去就再也不回來,所以晚上睡得遲,必須确定自己在身邊後才安穩。
如果可以,他也想時刻陪着運雲深,想把他拴在褲腰帶上哪裏都牽着走。但同時也清楚的意識到,即使盡量避免,自己還是會需要時不時的離開他。所以每次在離開前都會承諾一句“等一會兒回來”,然後強迫自己不要回頭,這是為了讓他習慣這樣的離別,但也是為了讓他更加相信,不管幾次,自己都不會突然消失不見。
艱難的換好衣服,親了親雲深的額頭,看他确實困得不行,不忍心叫醒他,于是掖了掖被角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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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多了兩人,在梨樹下輕聲交談。這兩人身高相差無幾,連衣服款式都十分相像,圓領長袍,上繡暗花流雲紋,腰系同色束帶,腳穿尖頭短靴。只是其中一人黑袍銀線鑲邊,黑發用玉冠豎起;另一人則是白袍金線鑲邊,長發則用綢帶随意系在身後。
雲景看見兩人的背影,第一反應是原來古代也有情侶衫,第二反應則是這麽高調的秀恩愛他們家裏人造嗎?
那兩人聽到聲響轉過身來,白袍青年有一張非常美麗的臉,一雙丹鳳眼又長又細,在他的臉上卻絲毫不顯女氣,反而增添了一絲上位者的淩厲。另一人則眉目俊朗,不笑時顯得嚴肅冷漠,但笑起來卻又十分陽光,像是長不大的孩子。
黑袍青年看見雲景,笑出聲來:“雲景,你小子起得也太遲了吧。”看他不出聲,還以為是太久沒見所以生疏了:“我是你舅舅,幾年不見,不會不記得了吧。”
“舅舅,好久不見。”雲景不動聲色,聽說這個舅舅性格開朗、愛憎分明,是在戰場上的煞神,難得一見的敏銳的軍事天才,只是在生活上卻還保留着那種少年人的天真。雖然已經三年未見,但他并不确定他會不會什麽破綻,畢竟借屍還魂這種事,還是太詭異點。
尚子青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繼續介紹:“這是舅舅的朋友,成錦。你叫他錦叔叔就好。”
成錦對他點了點頭。
“錦叔叔你好。”雲景臉上平靜,心裏卻十分郁悶。自己真實年齡比他們倆都大,卻還要裝乖扮小,實在是有點接受不能,只能慢慢适應了。他還想說些什麽,突然聽見房間裏雲深的哭喊,也不管什麽禮節,抛下兩人就跑回了屋子。
明明昨天雲深就有些不安了,卻沒能讓他醒來第一眼就看見自己。自閉症的兒童本來情緒波動就比較大,雲深之前表現的很好,幾乎就讓自己快忘了這一點,他埋怨自己,為什麽不再考慮的周全一點!
推開門,雲深把自己蜷成一團,在床腳瑟縮着,一看見自己,就撲到了自己懷裏。雲景抱着他,向他道歉,“對不起,不該沒有告訴你就離開,我現在已經在這裏了對不對?沒事的,沒事的……”
“找不到,景,哪裏都,找不到。”
他心裏一酸,準備繼續說點什麽安慰的話,可突然看見雲深手臂上有一口牙印,已經出現了血絲。臉色一變,他有些生氣雲深竟然會這樣傷害自己。擡起對方埋在自己頸窩裏的頭,看見他滿臉淚痕的委屈表情,責備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嘆了一口氣:“雲深,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要咬就咬我吧。”
雲深睜着濕漉漉的眼睛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狠狠咬在了他側頸上。出血了,他能感覺到,他強忍着那種想把雲深甩出去的沖動。雲深擡起頭,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珍重,卻還是生氣早上醒來沒能看見身邊的人。但現在,看着那點血跡,他有點不舒服,于是伸出舌頭舔了舔那塊皮膚。雲景身體顫抖,心裏隐隐感覺有些異樣,頸側是他的敏感點,平時雲深把頭埋在那裏時都覺得很癢,更何況此時被這樣又咬又舔的。不過雲深安靜下來了就好,他撫摸對方的脊背,把那點異樣的感覺壓了下去。
尚子青和成錦站在門口,清晰地将剛才那幕放入眼底,兩人的眼色複雜。
雲安見狀解釋道:“深少爺因為身體的原因,被少爺接來照顧,因為暫時離不開少爺,所以最近一直和少爺一起睡覺。這不,早上醒來沒見到少爺再鬧脾氣呢,感覺少爺就像是養了個粘人的兒子似的。”
尚子青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只是成錦不以為然,哪有養孩子是這麽養的,子青對那個叫雲景的外甥很在乎,他撇了撇嘴,一點都不想有其他人其他事分散子青的注意力,也就不提醒他這一點了。
“嗯,沒事,我再等等。雲景這孩子确實長大了,想我上一次來的時候,他還對我說自己讨厭雲深呢,因為他分走了他娘親的寵愛,沒想到現在自己,倒也那麽寵那個孩子。真是世事無常啊,要是姐姐還在,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雲景牽着雲深出來:“舅舅,不要以為我沒聽見,就可以說我的壞話。”尚子青在生活上确實比較單純,并不會懷疑自己什麽,那自己也不介意對他多親近一些,畢竟将來還有很多事需要他的幫助。
尚子青自然很高興,他自己不可能有孩子了,所以就把姐姐的孩子視如己出原本以為需要好久才能讓雲景對自己親近起來,沒想到這個目标這麽快就可以實現:“哈哈哈,怎麽是說你壞話呢?我明明是在誇你好嗎”他轉向成錦:“錦,你可以作證吧?”
成錦溫柔的回應:“是啊。”暗地裏卻翻了個白眼。這小孩剛剛還一副冷淡的樣子,轉眼就跟你開玩笑了,要麽他是真的自來熟,要麽就是城府深沉。他敢肯定是第二種,也就你這個笨蛋不會注意到這點了。不自覺地舔唇,不過,我還就喜歡你偶爾遲鈍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可口。
尚子青得到了回應,就高興地轉頭繼續對外甥說着敘舊的話。只是還沒說幾句,就感覺背後一陣發涼,他頓了頓,停止了回憶的話頭,轉而問雲景:“雲景,你準備什麽時候離開?”
他這舅舅是不是有話唠的趨勢啊,再繼續回憶絕對敷衍不過去的,雲景暗地裏松了口氣,還沒回答,就被雲深打斷了。
他仰頭看向雲景,聲音放大:“景,要去哪裏?”
雲景知道雲深還是害怕自己丢下他,這只能再慢慢的改變。他看着對方的眼睛:“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等以後有機會再回來。”
雲深得到承諾就甜甜地笑了起來,只要和景在一起,去哪裏都可以。
“舅舅,我想晚上跟父親提一下,然後後天就走。還有一個要教雲深的琴師,跟着我們一塊兒去。”
“嗯,行,晚上我會跟雲穆提的,他要敢不放人,看我不揍死他!”
成錦聽到琴師,眼睛眨了眨,等舅甥倆人說完,他突然問雲景:“你說的琴師,叫什麽名字?”
“明心。”
聽到這個回答,成錦和尚子青的臉色立馬就變了。成錦更是咬牙切齒:“好啊,十多年不見消息,現在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現在不去找他,等他出現的時候,看我怎麽對付他。”尚子青則在旁邊勸慰他。
雲景不明所以,只是被兩人毫無顧忌的秀恩愛亮瞎了雙眼。喂喂,這還有兩個小孩子呢,你們難道不應該注意一下影響嗎?當然,他不會把這話說出口,他只是牽着雲安,到院子裏吃飯,然後坐在秋千椅上擦琴了。
作者有話要說: 貌似給雲雅洗白了。。主要配角登場,副cp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