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熟悉
睜開眼睛的時候,雲景覺得身體有點僵硬,一轉頭就發現雲深趴在自己胸口睡得正甜。
從他的角度,只可以看見那長長的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發黃枯燥的頭發,不過從胸前濕潤的感覺來看,雲深應該是流口水了,什麽?!口水!!
雲景的表情僵硬了,他有小小的潔癖,昨天讓雲深不洗澡就睡在自己身邊已經是極限。而且雲深哪裏是需要抱着什麽東西,他明明是八爪魚一樣扒着自己!
在心裏嘆了口氣,順了順那頭長發,臉上的表情已經變成略帶寵溺的無奈,真是欠了他的。當然,雲景不會知道将來自己會對這些事都甘之如饴。
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覺得再睡下去對身體不好,于是艱難地坐起身來。看着雲深因為姿勢的改變而皺起眉頭,以及更緊地抱住自己,無意識地發出小孩子一樣軟糯的呻吟,雲景又怪蜀黍式地在心裏大呼過瘾。
他捏着雲深精致的鼻梁,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叫着雲深的名字。
“雲深,雲深,該起床了,雲深。”
直到呼喊的對象睜開雙眼露出些許迷茫的表情,雲景在他額頭上烙下一吻,“雲深,起床了。”
雲深睜大眼睛,臉上的表情突然猙獰起來,他“啊啊”大叫,把床上的枕頭被子扔在地上,甚至還用手錘打床板。不知道雲深怎麽就突然發病了,雲景看着他大哭大鬧的樣子心疼不已。不過,擔心雲深傷害到自己,于是牢牢地抱住他。雲深的雙手不斷揮舞,幾次較長的指甲在雲景臉上手上劃出傷口,他恍若未見,只是抱着對方,輕輕拍打對方的背部,“雲深,沒事的,我在這裏,沒人會傷害你”。
門外響起雲安焦急的聲音:“少爺,怎麽了,你沒事吧?”
“景少爺,小的昨夜沒想起來,深少爺早上一定要睡到巳時,若是被中途叫醒會大吵大鬧的。”琦紅聽到聲音也急忙過來解釋。
雲景心裏冷哼,手上動作卻不停。究竟是沒想起來還是故意不說,以為這樣就會讓我被吓到然後讓你繼續留在雲深身邊嗎?要不是看在你還有用處,光是雲深白皙的手臂上露出的淤痕就夠你死一萬遍了。
雲景想到昨天琦紅扶着雲深手臂這一幕,剛開始還以為雲深對她沒什麽排斥,現在想來,其實是因為每次要讓雲深做什麽,她都是用這種方式讓雲深執行的吧。
雲景眼裏一片冷漠,傷害了我珍視的東西,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要付出代價。
看雲深已經在自己的安慰下漸漸平靜了下來。雲景對門外的人說了句“沒事,每吩咐不要進來。”
雲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現在能做的也只是讓他重新習慣另一種更為健康的生活方式。至于治療,雲景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只能根據自己的想法再配合一些凝神靜心的中藥試試。去香都這個地方是勢在必行了,只有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自己的很多想法才能實施。
Advertisement
……
雲深不再哭鬧,只是焦躁的用右手摳左手的大拇指,外衣也沒穿。雲景擔心他着涼,又怕刺激他,索性先用被子将他整個裹住。幫他漱口擦臉,雲深平時也應該比較習慣被這樣服侍倒沒怎麽反抗。
他出門叫住琦紅,準備一次性問清楚雲深一天都會做些什麽,這樣在打破他的常規時才不至于這麽束手無策。
“深少爺巳時起來,由下人服侍着穿衣洗漱,然後會把夫人還在時送他的琴拿出來擦拭,直到午時用餐。之後會午睡,下午不是繼續不停地擦琴就是看着它發呆,若是被人打擾也會發脾氣。晚膳是不一定要用的,小的們有時候會看見深少爺自己去小廚房找吃的,也就放心了。”
“這麽說來,雲深不會出自己的院子才對,為何我昨日在花園附近看到他與雲雅争執?”
“這小的就不是特別清楚了。”
“嗯,那沒事你就下去吧”
“景少爺,您不先去處理下傷口嗎?先讓小的替您照顧深少爺吧,畢竟這是小的的分內之事,也免得您受了什麽沖撞。”
琦紅眼波流轉似是有萬般情意,只可惜這情意沒能讓眼前之人憐惜。
雲景平淡道:“琦紅,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希望你自己想清楚,如果還有下次,別怪我沒提醒你。”
琦紅臉色一白,雲景聲音冷冷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她心頭一緊連忙低頭稱是。
雲景讓人去雲深的小院子裏把那把琴拿來,再把早餐送到院子裏。
走回屋子,雲深還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被子外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白白嫩嫩的小臉。他下意識地露出一抹微笑,叫了聲雲深的名字,對他說,“雲深,我們先吃早飯好不好?”
也沒管雲深理不理解,替他穿好外衣外褲,就牽着他到院子裏。
雲深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雲景的臉,然後也乖乖地跟着行動了。雲景餘光瞥見這一系列活動,雖然看上去還是面無表情,但是周身殘餘的冷漠氣息卻明顯消散了。
南方三月,快四月的時節,院子裏的梨花都開的差不多了。風吹林間過,吹亂了一樹春色。雲景放開雲深,快步走到梨樹下,回頭,再伸出手:“雲深,把你交給我。”以後你可以依靠我,信任我,我會是唯一永遠不會傷害背叛你的人。
因為你屬于我。
花瓣不停的飄落,雲深小小的瞳孔裏卻只剩下雲景修長和手指和他微笑的臉。仿佛時光倒退記憶重疊,有個娃娃笑得開懷,他慢慢地走向他,雲深有些不知所措,卻終于在一個有着溫暖笑顏的女子鼓勵下,輕輕抱起了他。
雲深的眼裏有淚光閃爍,他“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可是下一秒,那個和記憶裏的娃娃有着相似眉目的少年滿臉焦急地擁住了他,不斷叫着什麽的時候。雲深擡起手,在那個好看少年驚異的目光下抱住了對方,他終于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了。
他止住了哭聲,仍抽抽噎噎的,他張了張嘴,因為太長時間沒有發過這個音而使“景”的發音略顯奇怪,但面前的人卻知道自己在講什麽,總是給予回應。他又叫了好幾聲,卻感覺自己抱不動懷裏的人,他撇了撇嘴,終于還是抵不過心裏的委屈,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雲景伸出手,他其實并不知道雲深是否懂他的意思,他只是突然想那麽做而已。所以當雲深哭的那麽凄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時,他的心也變得酸澀起來。急忙跑過去将他抱個滿懷,在雲深擡起手的時候甚至做好了再被劃傷的準備。可讓他措手不及的是,雲深輕輕回抱着他,用極其別扭的發音念出“景”字,他心中酸澀的感覺更強烈了,這個孩子,值得一切最好的。
只是,當雲景感覺懷中身高才到自己下巴的,跟十二歲小孩差不多大的小人試圖抱起自己時,他還是瞬間出戲感到哭笑不得。
“雲深,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看見送早餐的丫鬟吃驚地望向這邊,他說了這麽一句後就拉着雲深過去用餐了。這次雲深乖順多了,不用多交就模仿自己喝起了米粥。雲景給他加一筷小菜,他也拿起筷子略顯笨拙地回敬。
捏捏他的臉,雲深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雲景竟然覺得自己從裏面讀出了些許不解和淡淡的委屈。
他對雲深已經習慣自己的觸碰感到非常滿意。不過如果他知道雲深對自己不僅僅是習慣而是已經完全認同了,就不僅僅是滿意這麽簡單了吧。
他笑笑,又捏了捏那手感極好的白嫩臉頰,繼續吃了起來。
早餐後,雲景陪着雲深擦琴。那把琴已經很舊了,刻着“贈予深兒”的字樣也快要辨別不清。
雲景現在非常感謝他那個溫柔的逝去的母親,謝謝她給了雲深一種精神寄托,更謝謝她把這樣的雲深留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