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會好起來的
她們從山上下去, 冬茵在前面走,謝茗君幾步上去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沖着冬茵笑了笑, 笑得很溫柔, 像是在安撫她被撕開的傷口。
冬茵抿着唇,眼神很哀傷, 她紅紅的眼睛已經腫了, 風吹過來澀澀的難受,謝茗君歪着頭跟她碰碰靠靠,“不傷心了。”
“好。”冬茵嗯了聲。
這邊養了好多牛,村民蹲在田埂上看着牛吃野草,目光好奇地頂着她們看,冬茵怕別人說三道四, 帶着朋友走的很快。
到了家裏, 她從袋子裏拿自熱鍋出來, 她現在就很慶幸,回來聽了謝茗君的話, 買了很多好吃。
冬茵把自熱鍋給她們, 看着她們端着碗吃, 冬茵眼睛就很酸特別難過,覺得自己真的沒用。
她扒拉着飯粒,把調料混合均勻, 半天喂不到一口到嘴裏,眼淚掉進碗裏, 她快速埋起來, 察覺到目光她趕緊往嘴裏喂飯, 不叫朋友們看到她還是很難過。
一頓飯用完, 她把零食拿出來,繼續請大家吃,她很努力把情緒調整好,不讓朋友感到壓抑。
楚凝安拿了個小蛋糕,她吃着不錯,看了下價格,很驚訝地說:“霧草霧草,這個蛋糕這麽便宜的嗎,好好吃。”
“那個是雞蛋糕,不用烤箱就可以做,小時候我奶奶經常拿雞蛋跟白糖去換,算是老味道,這家店做了很多年。”冬茵笑着又遞給她一個。
楚凝安去喂路寒秋吃,勁兒太大糊了路寒秋一嘴,路寒秋偏頭舔了舔唇,嘗過後也說不錯。
冬茵問謝茗君,“你要吃嗎?”
謝茗君點頭,将冬茵手裏的雞蛋糕掰斷,她們一人一半,她們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吃,你一口我一口甜滋滋的,曬着暖烘烘的太陽,不要太舒服了。
冬茵拍掉身上的蛋糕屑,問:“你們要回去嗎?”
幾個人都在看謝茗君,這小屋似乎沒有地方給她們住,謝茗君問:“你這兒不漏雨吧?”
“不漏的。”冬茵說:“我清明回來的時候撿過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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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瓦就是爬到屋頂上,再小心翼翼的把瓦挪一挪,遮住漏雨的地方,只是這地方這麽高,看着就很危險,她一個女孩子居然敢上去撿瓦。
楚凝安悶聲說:“我家裏以前撿瓦,我爸都不敢上,要去找專業的人去弄。”
冬茵溫溫一笑,“習慣就好了嗎。”
楚凝安自覺說錯了話,不再開口。
謝茗君說:“住一天吧,今天也不早了,你家裏的事兒不是還沒弄完嗎?我們給你幫忙。”
既然冬茵問她們想不想留下,她們留下的話,冬茵肯定有辦法給她們住。謝茗君能做的就是相信她,她安慰人的辦法很笨拙,單純的希望冬茵能好起來,能治愈她心中的創傷。
冬茵走到臺階上,她站了會兒,從兜裏掏出鑰匙把門打開,木門推開,外面的光影照了進來,能看到空氣微小的塵埃。冬茵搬了個椅子,把窗上那個洞弄開,她是用蛇皮袋釘在上面了,遮擋住一些範圍就不會太冷。弄開看是個很大的洞,原先打算按個窗戶,因為一直沒舍得花錢,平時就将就着用,現在冬茵有點後悔,她應該早點找人裝個窗戶的。
屋裏亮堂堂起來。
看着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冬茵輕聲地問:“楚凝安,我家裏就一張床,你跟路寒秋晚上能睡地鋪嗎?”
楚凝安說可以,“我挺喜歡睡地鋪的,小時候過年回老家,那會我們家裏還沒有修也是住老屋,沒地兒睡就在地上打地鋪,我來幫你弄。”
冬茵家裏有幾床棉被,她都抱出去曬,晚上能睡得暖和些,被套她昨天洗幹淨了,她也拿出來曬曬,能幹淨點,花花綠綠的被套,很有年代感。
“這是我奶奶做的,待會還得拿針縫上去。”冬茵說着把棉被抱起來往鐵繩子放,她叮囑楚凝安,“把你的外套脫了,不然會有棉絮黏在上面。”
楚凝安把黑大衣脫了,抱着棉被跟上她,說:“你們這裏跟我老家差不多,只是不種茶。”
冬茵去過她老家,她老家很漂亮,山上都種着茶,青綠色的一片,楚凝安眨了眨眼睛,說:“哎呀,你傻不傻啊,你去我們那裏是剛剛入秋,你們這裏到夏天,肯定跟我們那裏一樣青山綠水。到時候夏天我再過來玩,我想坐你們這裏的渡船。”
冬茵說過,她們傍水而居,她們山後面就是一條又寬又長的河,河裏有很多漁船,漁夫拿着網往河裏撒,以前她們讀書都是坐船去學校,楚凝安挺羨慕的。
“嗯,好。”冬茵含羞點頭,她拿着棒錐打棉被,把裏面的灰塵打出來,也能讓棉被變得蓬松一些。
路寒秋站在臺階上挽袖子,問:“冬茵,有廚房嗎,我跟謝茗君去收拾一下。”
“廚房特別髒,現在收拾也麻煩,而且我沒買菜。”冬茵有點難辦,光想着住得地方有了,但是吃飯怎麽解決,讓她們繼續跟着自己吃自熱鍋嗎?
她一個人吃無所謂,招待朋友不能這樣啊,她想着花點錢去村子裏買菜,再借廚房弄一下。
謝茗君從小屋裏走出來說:“我們買菜了。”
“嗯?”冬茵驚訝地看着她。
謝茗君來時想着她可能沒準備,就在市裏買好了,她提了一個行李箱出來,裏面都是菜。
冬天氣溫低,也不用擔心會壞,滿滿一箱子都是肉制品和調料包,她準備的挺齊全,唯一一點沒算到,就是冬茵家裏沒有鍋。
冬茵看着菜,說:“我有辦法了,待會我們就在院子裏做東西吧,廚房不用收拾,把鍋洗一洗就行了。”
“露天做飯啊!跟露營一樣搞!”楚凝安用力捶了捶被子,她挺興奮的。
冬茵又說:“我再去跟我們村裏人借點東西。”
謝茗君問她,“你想去嗎?”
冬茵嗯了聲,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手洗幹淨了,把那件大衣穿上,讓自己看着很貴氣。
她準備走的時候,又折回來問:“你們有現金嗎?我要買點東西,村子裏人不會用微信。”
三個人扣扣搜搜的,湊了一疊現金給她。
冬茵拿着錢下去,奶奶走後,她很少跟村子裏的人打招呼,這次去主動交流,她笑着說:“我朋友過來了,我來買點東西招待她們,再給借點東西。”
過了會兒,她提了魚、蝦和蔬菜回來,還拿了一把菜刀。
讀大學後,她很少回來,家裏很多東西生鏽到不能用,把做飯的東西湊齊都有點麻煩。
冬茵弄着魚,睫毛濕了,臉上流露出很難過的表情,謝茗君蹲下來說,“剩下的交給我。”
冬茵抿抿唇,鼻子還是酸,她不想謝茗君她們來,一是不想別人發現她自卑的根源,二是她怕招待不好她們,來這裏好像什麽都很難辦……
她都沒準備好,真的特別委屈。
“我剛剛跟村裏人說好了,待會我們可以借她家裏的竈用……”
“別愁眉苦臉的啦。”謝茗君打斷她,“我查了你們鎮上有君帝的銷售門店,我訂了幾臺,待會他們會把東西送過來,就是你們這裏都是山路,他們走過來很慢。”
冬茵動作停了停,仰頭看着她,眼睛裏都是淚水,謝茗君手撥着她的頭發,撚掉上面的魚鱗,說:“別難過,這次我們來的突然你沒有準備,我相信,如果我們提前跟你說了,你一定能收拾好,讓我們吃好住好,招待好你的朋友。”
“嗯……”冬茵又用力點頭,“嗯!”
野生的魚蝦很肥美,冬茵弄好了就拿着去洗,她這次沒一個人跑,問:“謝茗君,你能不能跟我一塊去。”
“好。”謝茗君把外套脫了,跟着她一塊去,說自己正好看看風景,看看這裏生活方式。
從下午開始,她們就在一起準備,把冬茵家裏那口大鍋洗得幹幹淨淨,冬茵跟謝茗君合力去打了幹淨的井水。
冬茵去搬了磚頭,她們壘了一個竈出來,底下放木材燒,路寒秋跟謝茗君一起弄食物。
當做手工DIY玩,都樂呵呵地笑着。
冬茵也跟着她們笑,她住這麽久,從沒這麽開心過。
晚些時候,銷售店來送東西,車子開過不來,冬茵帶着楚凝安去拿,兩人迎着風跑,楚凝安說:“你們這裏很有樂趣啊,好好玩啊。”
冬茵臉往下蹭,半張臉藏在圍巾裏,臉被風吹紅了,楚凝安拉着她的手腕沖着她笑,“真的。”
她們抱着箱子往回跑,回去看到門口圍了幾個老太,老太在看謝茗君和路寒秋做東西。
“冬茵,你們在搞嘛啊?”老太用鄉話問。
冬茵用鄉話回:“做飯吃。”
她不太習慣跟老鄉說話,因為聽夠了風言風語,因為不喜歡這裏。現在有朋友在,她話才多了幾句,“弄烤肉,我朋友們在做弄魚湯。”
“讀書認識的朋友嘛?是華市人咯。”
她們這裏離小鎮都很遠,華市對所有鄉人來說遙不可及,在鄉人眼中華市是有錢人住的地方。
冬茵嗯了聲,“嗯,華市人,東西都是朋友買的,她們過來找我玩的。”
“冬茵,烤架洗了嗎?”謝茗君輕聲問着,她說得普通話,“待會先煎牛排吃,那個比較香。”她沖着老太笑了笑,顯得特有禮貌。
“好。”冬茵去擦烤架,底下放碳,這玩意弄起來那些老太太看得更認真了,她們覺得稀奇,說冬茵有出息啦,日子過好啦,說她奶奶安心了。
這裏人很奇怪的,她們認知呢,有錢等于有福等于是好人,沒錢就活該,沒錢就下賤。
四點鐘太陽就落下山了,冬茵去收拾被子,她跟楚凝安說自己墊床,讓她先搞着。
她上下都鋪完了,大鍋裏炖的魚湯香味兒飄出來了,冬茵蹲着過去看,“你們好厲害啊,聞着也太香了。”
鍋裏咕咚咕咚的冒着泡,魚湯成了奶白色了,謝茗君拿刀把蔬菜切進去,又拿着蓋兒說是要悶一下味道更好。
幾個人圍在鍋旁邊,那香味不停地飄,香的是在受不了,拿筷子敲碗,催着謝茗君盛一碗魚湯嘗鮮味兒,柴火鍋燒出來的湯有特殊的香味,喝得口水直流。
四個人坐一塊,捧着碗徐徐地吹着魚湯,再看看頭頂的月亮,哪怕天上沒幾顆星星,卻一點也不空曠,冬茵吸吸鼻子,說:“感動,超想哭。”
“我也是。”楚凝安喝了口湯,要流淚了,“魚好好吃,你們兩個怎麽這麽會做菜。”
謝茗君說:“天生如此,沒辦法。”
“呵。”路寒秋冷嗤。
冬茵捧着碗聽她們鬥嘴,咯咯笑。
山裏的夜晚會陡然降溫,一下到了零下五度,她們撿起木柴丢進火堆裏,噼裏啪啦的燒着,四周瞬間暖和。
吃魚肉、吃烤肉。
路過的人都會看看她們。
很好奇啊,她們在幹嘛。
吃飽喝足了,幾個人一塊收拾東西,洗洗碗筷,她們烤着火,搓着雙手,在外面聊天。
再晚點,燒了一大鍋熱水,大家洗漱完進小屋睡覺,楚凝安躺在地鋪上滾了一圈,“舒服!”
倒不是哄冬茵,是真的舒服,底下點了一層稻草,稻草上墊了兩床棉被,特別軟和像是貓兒的小窩,在上面打滾特別舒爽。
“是吧,路寒秋。”楚凝安往路寒秋地鋪裏鑽,跟她挨在一塊,“我倆一塊睡,暖和。”
路寒秋沒推開她,冬茵跟謝茗君睡上面的床,那個床很有年代了沒有地鋪舒服,冬茵還挺怕謝茗君睡不慣的。
謝茗君說:“你墊了這麽多層被子,不舒服也舒服了。”
冬茵微微點頭,嘴角露出了笑,她坐在床頭看幾個朋友,稍稍低着頭,覺得自己冰冷的心被大家捂熱了。
沒一會兒,楚凝安從被窩裏爬出來,她站在椅子上,從那個洞往外看。
楚凝安一直想看看會是什麽感覺,她踮着腳,伸着脖子費勁的看,她能看到無邊的黑夜,能看到月光散發的白光,能看到遠處嚴峻的高山,可不管往哪裏看總是黑黝黝的,總覺得會有猛獸鑽出來。一個人要費多大的勁才能逃離這裏呢?
冬茵笑着說:“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總覺得自己是被囚在高樓的公主,哈哈哈哈。”
“別說,還真有那個感覺。”要不是冬茵開玩笑,楚凝安感覺自己又要哭了,一個人住這裏好寂寥,好像随時會被野獸吞沒。
要是有個人能照顧她,陪陪她就好了。
先前楚凝安老是不明白,為什麽冬茵那麽缺愛,現在恍然了,啊,要是有個人随便搭把手,能幫她把這個漏風的口堵住,能讓她在冬天溫暖一些,她都不會這麽自卑這麽難過吧。
楚凝安看完了,身體都冷了,她縮在被子裏抱路寒秋,說:“風景不錯。”說完,她很猶豫要不要問冬茵,很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糾結了一會兒,問:“冬茵,那,你親生父母呢?你見過嗎?”
冬茵點頭,笑着說:“這個也蠻好笑的,小時候我經常想,也許我是哪個有錢人家裏的小孩子,被人抱走了被人調包了,或者是他們遇到什麽事兒,實在養不活才忍痛把我丢掉了,以後他們過好了會來找我,會帶着我跟奶奶一起過好日子。那會電視劇、書裏都這麽寫嘛,我總覺得我是流浪在外的孤星,早晚要過好日子的。”
她這麽想,多半是在她過家家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被抛棄是一件多麽難過的事情。
冬茵總是會幻想,會跟身邊小朋友說,有一天她爸爸媽媽回來找她,也許她是哪個城堡裏的小公主,哪天國王來接她,她就帶着奶奶去住城堡,再讓仙女給她做長生不老的藥,她要給奶奶吃讓奶奶變年輕。
然而,她生活在鄉下,怎麽可能有富豪怎麽可能會有國王把孩子丢到鄉下,就算有,也是想着丢得遠遠的,此生不複相見。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它要是添加點意外和驚喜,只會變得更狗血罷了,不可能有什麽奇跡。
這個道理一直到冬茵成長後才知道,或者說,遇到她親生父母後才知道。
她讀小學六年級,學校升遷,取消了六年級,她得去鎮上讀書。特別巧,冬茵就在新班級裏她遇到一個跟她長得特別像的女孩子,兩個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很多人以為她們是姐妹,是雙胞胎。
只是她們穿着不一樣,那個女孩子上學穿花裙子,她穿着花短袖,別人一眼能把她們區分開。
冬茵現在還記得對方的名字。
叫王夢鈴。
鈴兒響叮當的鈴。
她忍不住去看那個人,經常去看,心裏總是生出一種羨慕、一種妒忌。
看多了那女孩兒說她好煩。
冬茵在學校住宿,那個女孩兒是走讀生,冬茵一個星期回去一次,她回去跟奶奶說了這件事。
她就是說說,但是她奶奶特別開心,就拄着拐杖去找了那家人,想着讓那家人給冬茵帶回去,她年紀大了,怕是不能再陪着冬茵多久了。
冬茵十一二歲了,給口飯吃交個學費就行了,她很乖很聽話,她不惹事她努力讀書,她能好好生活下去的。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同意的,但是這家人沒答應,說跟冬茵沒有感情,養不活,說她這個大的下面還有個小的,是個男孩子。
她們家就因為要拼命、非常拼命的生出男孩兒,所以把雙胞胎裏的冬茵丢掉了。冬茵有時候會想,為什麽丢的不是王夢鈴是她呢?
很快她想,幸好是她,不然她就遇不到這麽好的奶奶了。沒多久奶奶回來,她看到奶奶一步一蹒跚,她又想自己沒被丢掉就好了,奶奶一定不會過得這麽苦。
冬茵記得特別細,奶奶回來特別難過,她很樂觀的一個老人,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不停地抹眼淚,她臉上全是皺紋,一層疊着一層,皮膚跟塵土一個顏色,她手裏還拿着一瓶牛奶。
奶奶沖着冬茵說:“對不起啊茵茵,對不起。”
冬茵就跟奶奶搖頭,說沒事的。
奶奶把牛奶遞給她,說是那家人給的,奶奶本想着把牛奶扔了,她要做的有骨氣一些,可是她看那個牛奶盒子包裝很漂亮,從來沒有見過,她就想着很貴很好喝,決定帶回來給冬茵嘗嘗。
祖孫倆一人一半分着喝了。
當時一向慈祥的奶奶說了一句話,她說:“有些人會遭報應的,惡報,不得好死,死後下地獄閻王爺會扒他們的皮抽他們的筋骨,判官的本子上一筆一筆的記着,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這句話冬茵一直記着,她也想這些人下地獄。
夜深了,冬茵感覺有點冷了,她縮進被子裏,繼續跟大家講故事,“其實我一直沒跟奶奶說,她拿回來的牛奶是學校發的學生奶,那家人給的口味是大家都不愛喝得麥香味兒,她沒見過是因為市面上沒有,我跟老師申請不定學生奶喝,她才不知道每個人都有牛奶每天都有。可是奶奶覺得很好喝,問我喜不喜歡喝,還說下次去鎮上給我買。”
“後來呢,我再去學校的時候,王夢鈴轉校了,去城裏讀書了,她爸媽怕我賴上他們家連夜搬走了。王夢鈴走的那天哭得特別慘,她跟她好的朋友說是我逼走她們家的,她好朋友天天在後面掉眼淚,帶着大家孤立我。那會我們班主任很好,他跟大家說,有些人走了也好,他說生而不養,把自己孩子丢掉是犯法,還說年紀輕輕沒有是非觀,分不清好壞還讀什麽書,不如回去種地。”
在班級裏冬茵還是個可憐人,她終于不是壞人了。只是讓她難過的是,大家都知道她是被遺棄的孩子,每次別人看她的眼神,她都覺得很難受。
聽故事的人手都攥緊了,這什麽父母啊,既然有錢給孩子轉學,養活冬茵一定不困難吧。
為什麽這麽過分!?生下來不養,怎麽不去死!!!
冬茵奶奶說的對,這些人該下地獄。
冬茵沒有哭,因為這些人不值得,她掉眼淚也是為自己的奶奶掉眼睛,心疼自己的奶奶。
楚凝安轉過身,問她,“後來她們一家人怎麽樣,他們有沒有出事,有沒有出車禍被撞死。”
“不清楚,沒聯系了。”冬茵搖頭,額頭蹭着枕頭,“後來我成了我們這裏的高考狀元,當時很轟動,我就是聽到別人議論過。很多人說,他們要是我父母,我那麽大找到家門口,他們一定把我要回去好好養着我,供我讀書。”
“我倒是無所謂,我想的很現實,她們不過是看我考上了A大,覺得我有出息了。在我們這裏考上A大就是走上人生巅峰,她們想躺贏,所以遺憾當初沒能收留我。我對這種同情并不稀罕,我只想早點離開這裏。”
“高考後很多人來聯系過我,說恭喜我,想資助我,連我那三個叔叔也想給我辦升學宴,我都沒同意,我拿了學校給的獎金,早早的跑掉了。”
因為害怕。
害怕欠這些人的人情,害怕這些人會以恩人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
冬茵活得很自卑、卑微到塵埃裏了,可是她有自尊,緊緊把自己的自尊護着。她喜歡別人對她好,但是知道別人不喜歡她、欺負她,她就立馬看清縮進殼裏,不會再抱有一點點的期待。
謝茗君手搭在她腰上輕輕地拍動,安撫她的情緒,楚凝安性子急,她挺受不住的開口大罵。
“垃圾,這種人出門會被車撞死,喝涼水會崩牙,這輩子都沒好運氣,一定會因果報應!她們一定會下地獄的!”
“傻逼傻逼!重男輕女還他媽遺棄孩子,他媽的,這種人一輩子發不了財,會在山裏苦一輩子。希望他們孩子一個比一個蠢,尤其是拼老命生下來的兒子,兒子一定要當個啃老族!折磨他們一輩子,病痛纏身!”
楚凝安罵得歹毒,冬茵安靜的聽着,她并不是什麽聖人,她不會阻止楚凝安,她早在心裏罵這些人無數次了,詛咒過無數次了,別人幫着她罵,她很開心的。
冬茵笑着說了聲謝謝。
謝謝大家這麽維護她。
很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