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等江景行從辦公室出來, 金遠和林為儀連忙湊了過來:“怎麽樣?”
“沒幫你請到假。”江景行看一眼林為儀。
林為儀倒是無所謂:“我跟同桌說了,老何問起來就說我拉肚子跑廁所了。”
他無所謂江景行就更無所謂了, 直接往樓下走, 但他到了一樓,卻不往校門口走, 而是左拐。
林為儀問道:“幹嘛去啊,去晚點那姓景的腿都斷了。”
江景行沒理他,徑直走到了144班門口。
144班竟破天荒地沒人吵鬧, 也有一部分人在學習, 但大部分人只是埋頭做別的。有人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門口有人很快就發覺了,這個捅捅那個推推, 很快不少人擡起了眼。
新選的班長是個女生, 看到江景行和林為儀還有金遠同時出現在門口, 興奮得差點暈過去, 站起來緊張地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江景行目光準确地落在某個角落:“景鯉。”
景鯉正埋頭寫題, 突然被人輕輕推了一下:“有人找你景鯉。”
以前從來沒人和景鯉打招呼, 現在這些人不但和景鯉說話了,看她的眼神都帶着景仰。
景鯉是被兩個校長罩着的人啊, 現在還有122班的風雲人物來找,也太厲害了吧。
景鯉被推得在書上劃了一筆也沒生氣,擡眼看到江景行, 有些意外。
江景行見她終于擡頭注意到了, 直接出了門。
景鯉有些猶豫要不要跟上去, 但她知道江景行這個人應該不會沒事找她,就還是放下了筆。
但江景行能找她有什麽事,他們交集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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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門,江景行等人就站在教學樓附近的雪松下,景鯉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心裏有些沒譜,走得慢悠悠的。
江景行有些不耐煩:“快點。”
景鯉勉強加快了腳步,心裏也有些不高興了。
但江景行沒跟她說什麽,只是讓她跟上:“金遠你和她說。”
“說什麽,”金遠一臉茫然,“你把她叫出來幹什麽?”
還是林為儀目光落在景鯉身上,問道:“你爸叫景山?”
一提到景山,景鯉瞬間緊張起來:“他怎麽了?”
林為儀和金遠對視一眼。
金遠反應過來,道:“路上說。”
“不行,”景鯉卻不肯去,“你們說清楚,他怎麽了?”
“說了路上跟你說,你再不走快點,你爸估計都沒命了。”金遠不耐煩,“磨蹭什麽。”
景鯉卻更加不動了:“沒命就沒命吧,沒了更好。”
林為儀和金遠面面相觑。
江景行這時終于輕飄飄插了一句:“你不在乎他性命,錢總在乎吧,他死了,你來還錢?”
景鯉聽到錢才動容,面色掙紮:“他欠了多少?”
江景行緩步往校門口走去:“高利貸,你覺得欠了多少?”
景鯉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穩,卻沒跟着江景行等人走,又跑了回去。
金遠一頭霧水:“錢她也不在乎?”
但景鯉只是拉開教室窗戶,對靠窗的一個男生道:“麻煩你幫我跟老師說一聲,我家出事了,我必須現在回去一趟。”
不等那個男生反應,景鯉快步追上了江景行等人。
景鯉很奇怪江景行等人怎麽會和她爸扯上關系,金遠之前被江景行囑咐了一句,現在也知道她心裏疑惑,就把那天晚上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他倒沒做什麽隐瞞,甚至連江景行想坑她爸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他那天拿到錢就去賭了,但是放水是個無底洞,他剛開始贏了,後來就想贏得更多,沒想到最後一盤把錢全輸了出去。他之前贏了一些,加上本錢,一共五萬多,但那個莊家是個對子,他現在還欠着人家五萬多。也是你爸不走運,那人不是個好惹的,要求你爸必須一天內就把錢籌到,不然就按高利貸算息。你爸想跑,把人惹惱了,要打斷他的腿,現在已經把你家人都找過去了,就差你了。”
聽完景鯉現在只想死過去,一了百了,但是不行,她媽媽和奶奶都在那邊,她要是死了,她的媽媽和奶奶要怎麽辦。
她咬着牙問:“你們明知道他是什麽人,還要把錢給他,到底是什麽居心,想要我全家的命就直說啊!”
她知道是江景行做的這一切,前一世對他的感恩,如今一夕之間蕩然無存。
她眼裏含着淚,眼眶的紅腫還沒消下去,現在又被傷口撒鹽,這眼睛估計是要不了了。
她這句話是對着江景行說的。江景行撇開頭:“你的錢我會幫你還上。”
景鯉恨自己沒有那志氣拒絕,沿途一直掉眼淚。
金遠也有些于心不忍,但還是為江景行辯解了一句:“當時我們也不知道他就是你爸啊。”
但江景行卻不領情:“我猜到了。”
金遠:“……”
景鯉諷刺地笑了笑:“所以不認識就可以随便害人?不認識就可以不把普通人當回事。你們錦衣玉食,好吃好喝好玩,不知道別人過的是什麽水深火熱的日子。”
“可是你爸,”金遠讪讪,“不也有點咎由自取嗎?”
景鯉這時候已經說什麽都聽不進去了,嘶聲道:“可你們想過他們的家人嗎?”
她泣不成聲,本來還想說什麽卻說不下去了。
金遠心想,你爸都沒想過你們,還要別人想着你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但要真說出來,那就是他太過分了。
四人上了車,一路趕往賭場。
景鯉上了車後就沒再說話,靠着窗玻璃一言不發地掉眼淚。
路上林為儀打了個電話。
“對,攔着他們,不能讓人帶走,也不能讓他們動手,就說那人還欠着賭場的錢。”
除此之外,林為儀又接了個電話,是他爸的,電話裏被他爸罵了個狗血淋頭,只能賣乖道歉:“我錯了爸,我以後再也不進咱們家賭場了,好好好,我保證,你說什麽都答應你。”
接完電話不可一世的林少也喪了。
金遠看向身邊的江景行。
也就江景行了,不管出了什麽事都是那副面癱臉。
金遠正要撇開頭,卻又覺得有哪裏不對,再仔細一看,發現江景行的目光竟一直落在前面的窗玻璃上。
那窗玻璃赫然倒映着景鯉模糊的面容。
金遠沒忍住,挑了下眉。
出租車開了快一個多小時才到賭場。
景鯉第一個下車,直接往裏沖。
門口有保安守着,将她一把攔住。
林為儀及時道:“讓她進去。”
這次鬧得太大,那個莊家是昌市的一個有錢人,也有點地位,林家不敢随便趕人,就把賭場清場了,有什麽話都在賭場裏面說清楚。
景鯉沖進去的時候,外圍都有保安,在林為儀帶領下進了裏面,景山赫然跪在一人面前,手還被人綁着。
旁邊肖芳扶着老太太,婆媳倆已經哭得不成樣子。
正中有倆人并坐着,一人就是那莊家,一人是林家賭場的總管事,見到林為儀起身喊了一聲:“林少。”
“我爸沒來?”林為儀問。
管事笑道:“沒來,林少坐嗎?”
林為儀搖搖頭,看向那個莊家。
莊家沒起身,笑道:“這就是你們林家小少爺,一表人才啊。”
林為儀沒搭理他。
這邊景鯉慢慢走近,凄聲喊了一聲“媽”。
肖芳看到景鯉只覺得堅持了這十幾年的生活頃刻間土崩瓦解,一切都要毀于一旦了:“你怎麽來了,你怎麽也來了,你在學校好好讀書,你來這裏幹什麽呀!”
她揪着景鯉的手,使勁把景鯉往外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快回去,你快回去,誰叫你來的!”
推不動景鯉,她就動手打景鯉。
景鯉用力抱住她:“媽,媽,你別哭了,沒事的,我來了,你別怕,我會解決這件事的。”
“你個小孩子解決什麽呀。”肖芳崩潰地倒在景鯉懷裏。
奶奶沒人扶癱坐在地上,哭得天崩地裂:“你個天殺的怎麽不跟着你爹去了,你爹當初怎麽要留下你這麽個禍害啊,你是要害死我們全家啊。”
景山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但地上濕了的一片,似乎也表明了他在忏悔。
那莊家不耐煩:“哭什麽,哭什麽,有時間在這哭,還不如想辦法去給老子籌錢。”
景鯉努力穩定情緒,扶住肖芳,問那個莊家:“如果我們還不起呢?”
“還不起就拿你爹的命賠吧。”
“行,你說的。”
景鯉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
老太太哭嚎的聲音一頓,撲過來:“小鯉你說什麽,那是你爹啊,你怎麽能不救他!你連你爹也不要了嗎?”
“奶奶,”景鯉想要将老太太扶起來,卻發現自己實在沒力氣了,“這麽多年,他除了在我出生的時候出了點力,他還做了什麽?你心裏想必一清二楚。我長到這麽大,全靠你和媽媽起早貪黑嘔心瀝血。你們的好我都記着,但是他……”
“可他是你爸啊,景鯉,就算沒有養育之恩,他對你也有生育之恩啊,做人不能這麽絕情啊景鯉。”
景鯉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