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思嘆
“鬼雄島?”
三思郁悶地使勁兒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小吳言在一旁看見三思那個樣子,偷笑地特別愉快。
二叔穿着大廚的制服,正在廚房裏優雅地炒着菜,見三思那個樣子,有些嫌棄,“你平常不是最讨厭王輕對你的事指手畫腳的嗎?怎麽又要找人家了?”
三思嘆氣,“不是所有人都說王輕的腦袋最好用了嗎?我現在需要他的腦袋來幫我想想事情。也需要他幫忙上網調查些東西。”
二叔冷漠,“沒辦法,王輕的腦袋和王輕都在鬼雄島閉關呢,我看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三思納悶,“鬼雄島?這什麽名啊?聽起來一點也不像鬼國的領地。”
已經将七角收起來,變成白發黑瞳的右斯,雙手吊在門框上,懶洋洋地嘲笑三思,“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知道嗎?”
三思懶得理他,知不知道關你什麽事?傲慢的家夥果然都是白癡。
二叔斜乜了一眼右斯,眼神很冷,但不過一瞬間,他就恢複了原态。
二叔開始攆三思,“行了,趕快出去,沒看我這正忙着。”
三思垂死掙紮,“二叔,鬼雄島,我……”
“你進不去。”白舌骨不用聽三思說完,就知道她想說什麽。
“鬼雄島,是中國古代的武學宗師們死後修養之處,是受鬼國保護的重要之地,你要是硬闖,一定會被重罰。”
三思無語,“都什麽年代了?練武有什麽用啊?”
右斯聽不下去了,他扯住三思風衣後領子,将三思轉了個個兒,改為面對他。
“鬼雄以鬼身繼承武學,修為随着鬼身鬼氣的增強而不斷提升,最終能達到以武勝器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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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因為腦子還沒轉過彎來,所以沒注意到自己全程是被右斯提着衣領子提溜在半空中的。
“也就是說,鬼國中會武功的鬼,能以武功戰勝冷□□的威力?”
右斯挑眉,“不光是冷□□,還能對抗修仙世家的法器,當下最厲害的核武器等等。鬼國也要為自己的發展和未來考慮,有了那些鬼雄大軍,異界就很難侵犯鬼國。”
三思很是感慨,“不愧是吾主,考慮的就是周全。”
三思有些佩服右斯了,“怎麽感覺你比我更像鬼國中人?你們不是海過敏體質嗎,怎麽知道的那麽多?”
右斯得意,“這就叫求知欲旺盛,我只要活着,是決不允許自己在學習上,停滞不前的。”
三思贊嘆,“哇……”她最羨慕文化人了。
二叔滿腦門黑線,廚房裏的其他廚師和進進出出的服務生,都在一旁偷笑。
咦?怎麽感覺碰不到地?
三思低頭呆呆地瞧了瞧自己的兩只腳,這才發現自己還被右斯提着。
“放我下來!”
三思一個掙紮,從右斯手下解放了。
右斯無所謂地轉身往外走,三思跟上,“你去哪兒啊?”
右斯:“先去找梁雪寫的書。”
三思眼睛一亮,有道理。
三思拉着小吳言的手,跟着右斯走了。因為小吳言是鬼,所以其他人都看不到他。
大街上。
嘩……唰……
右斯煩躁地瞪三思,“什麽聲音?”
三思笑眯眯地在右斯面前掏出手機,“喂?”
“便衣偵探?”
三思很驚訝,“大嬸?沒想到你會先給我打電話。”
大嬸:“我有事要找你。”
三思好奇:“什麽事?”
大嬸:“我剛剛才知道,零號樓裏的其他房東近期都把房子賣給了同一個人,就是要買我房子的那個人。”
三思超羨慕:“好有錢啊!”
大嬸:“……”
三思:“能買一棟樓的有錢人……大嬸,你能不能介紹我們認識?”
大嬸:“……”
三思:“大嬸?”
大嬸:“但是有很多房東我認識,他們是絕不會同意賣房子的,我問他們,他們好像也很糊塗。”
三思還是沒明白:“那又怎麽樣?”
大嬸:“我在這裏住了兩天,現在住在這裏的人,除了我,都是租戶。我問他們是從哪知道這裏有房源的,他們說是一家中介發到他們手機上的廣告,他們都在急着找便宜的房子,就很快搬過來了。但是,我去他們說的地址,那裏根本沒有中介。我上網查了一下那家中介的信息,也都是零。”
三思蹙眉,“也就是說,除了大嬸你是原先就住在這裏的人,其他的人,都是新人。”
大嬸:“對。還有,我發現,住在這棟房子裏人,都是不用去公司的自由職業者,平常不太出門,也沒有朋友來找他們,社交關系都特別簡單。看着他們住進來,我都替他們擔心,這要是出點什麽事,都沒人能及時發現。”
三思:“那個人,是有意删選那些租戶的。”
大嬸:“我也覺得是這樣。還有,我昨天遇到住在一起的兩個女孩,還一起親親熱熱的買菜逛街,但今天,就只有一個女孩出來買菜。我問她那個女孩去哪兒了,她竟然說,她根本從來不認識那樣一個人。”
三思心下驚詫,一定是梁雪又“吃存在”了。
三思看向右斯,右斯看着她,用口型說了四個字,“雙羅領域。”
三思頓時明白過來,零號樓現在就是一個替梁雪捕捉獵物的工具。
大嬸:“還有,我昨天碰到兩個住在隔壁的人聊天,其中一個說,他狀态不好,想搬走。另一個人說,那就搬啊,什麽也比不上命重要。結果對方說,他搬過,但搬走也沒用,那些東西會跟着他,他要是不回來,他根本撐不過一天。”
三思:“大嬸,會跟着他的,是什麽?”
大嬸:“我聽他說,他最近總做夢,夢裏有一個櫃子,就是那個櫃子會跟着他,他只要一睡覺,那個櫃子就會出現在他夢裏,然後會有人子在櫃子裏不停地敲門,他每次一打開櫃子,就會有個小男孩出來,問他有沒有見到夢夢,他要是說沒有,夢境會立刻變成能把他吓傻的噩夢。但回到零號樓的話,他每次被噩夢折磨地快發瘋時,夢裏會有一個自稱是守夢人的長得像貓一樣的人出現,帶他離開噩夢,去做美夢。多虧守夢人,他才能睡個好覺。”
三思愣住了……
大嬸還在說:“我聽他們說,住在這裏的人,每個人的夢境中都會有一個櫃子,那個櫃子會一直跟着他們,但只有在零號樓,他們在最後才能被美夢慰藉。”
三思低頭看向乖乖牽着她的手的小吳言。右斯很明顯聽到了大嬸的話,他也眼神複雜地看向小吳言。之後二者對視一一眼,立刻明白了其中因緣。
三思:“大嬸,我想你暫時應該是安全的,那棟樓好像無法傷害過去住過那裏的人。”
大嬸:“我也不是怕這個。我是怕,我明天要和買家見面簽合同了,之前一直都是那個已經查無蹤跡的中介給辦理的,明天就能見到真人了。我在想,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三思笑了笑,“沒問題。您一會兒把地址時間發給我,我一定準時到。”
大嬸:“OK。那你忙吧,我挂了。”
三思:“請再等一下。大嬸,您以前住在零號樓的時候,認不認識梁晏和梁雪?”
大嬸:“認識啊。你怎麽知道他們父女倆?”
三思面容清冷,“明天我們細聊,再見。”
三思收起手機,看向小吳言,眼中滿是憐惜之情。
在鬼國,三思偶爾無聊的時候,會去茶社聽故事。
她每次都會被同一個題材的故事感動,關于相思冢的故事。
有一種厲鬼怨魂死後會把自己關在相思冢裏,相思冢,就是因鬼魂無法消解的相思之情而化形的墳墓。相思之情若無法化解,相思冢就會永遠将他們鎖起來,讓他們無法自由,無法做一名自由的鬼民,即使已死,也無法脫離人世之苦,更不用提輪回轉世,重新開始等新的可能性。為了離開相思冢,他們會不停地去尋找他們心中思念之人,以解相思之念,但很多時候,就算他們找到了,他們也根本不會離開相思冢。
這種可憐又可怕的厲鬼,被稱作黃粱夜魅,因他們甘願在永無天明之日的夜中,做着永不願清醒的黃粱美夢。
黃粱夜魅與魇鬼不同,他們不會吃掉人的靈魂,但他們會殺死人的靈魂。在噩夢中被折磨的人們,最終會因承受不住黃粱夜魅的陰魂鬼氣,而死在夢裏。
三思終于明白了那個櫃子的來歷,她之前竟然天真地以為,那不過是梁雪家的舊物,出現在了夢境裏而已。做夢嘛,夢到舊物很正常。她絕對想不到,那竟然是一座又一座的相思冢。零號樓,雖然代表了梁雪的悲慘過去,也代表了吳言與梁雪曾在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可以說,所有的痛苦與歡愉,都發生在零號樓,這片奇妙的領域。
而小吳言的怨氣得有多強,才能在住在樓裏的每個人的夢中,都建造起相思冢……
這個陰差陽錯地被她帶到現世中來的黃粱夜魅,該叫她如何是好……
“我認為,如果你能幫助這個小家夥消解了相思癡念,說不定,你會讓他獲得自由。他還這麽小,未來還有大把的可能性等着他,不如成全了他。”
右斯在三思耳邊柔聲徐徐道來。
在鬼國,鬼,是民。就代表,鬼是可以成長的。例如小吳言這麽小就死掉的鬼,是可以慢慢長大,變成大人鬼的。只不過,在鬼國,成長的速度與人間有些不同,能讓鬼民成長的不是食物營養,而是魂力。前世事事皆了,心無挂礙的鬼,要比無法從前世執念中解脫出來的鬼,成長快得多。甚至,很多時候,那些被執念纏身的鬼,是根本無法成長的。能夠成長的鬼,在鬼國的生活自會越來越自在快活,甚至可以自由選擇輪回與獲籍。
不想輪回的鬼,如果條件足夠,可以獲取鬼籍,成為正式的鬼民,在鬼國安心地生活下去。鬼國很大,怪,精,魔,動物,植物,山川,河流,靈,都是鬼國住民。做一名鬼民,也可以做很多事,獲取成就,獲得敬仰,實現價值。
小吳言,的确是個讓人期待成長的小鬼。
三思笑笑,看向右斯,“我怎麽覺得,你這個家夥,會說出這樣的善良提議,很不正常呢?”
右斯邪笑,“老子樂意。”
三思翻白眼,她牽起小吳言的手,繼續向前走,還低頭柔聲問了一句,“在現世游蕩,極耗鬼氣,受得了嗎?”
小吳言乖巧地笑着點了點頭,“嗯!”
三思揉了揉他的頭頂,大方地說:“若是受不了,我有法寶,可以護着你走。”
小吳言笑出來,拉緊了三思的手,“謝謝姐姐,我要是受不了,我會告訴你的。”
三思聳聳鼻子,“真乖~”
右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三思和小吳言互動,他能看出來三思在試圖扮演類似媽媽的角色,但他怎麽看,怎麽別扭……
三思記得,她以前蹲監獄(鬼國的監獄)的時候,聽隔壁獄友講過一段往事。那獄友是個女孩,女孩說她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喜歡他們班上的班長。喜歡得不得了。班長與她家住得近,他們常常一起出來玩兒。她小時候家裏外面有個陽臺,通隔壁走廊,男孩每次來找她,都會從走廊跑過來,頂着一頭剛睡醒的亂發,大早上的就開始找她一起玩兒。她每次都能從家門旁邊的窗戶,看到頭發亂糟糟的班長,既睡眼惺忪又興高采烈的模樣,班長一見到她就笑。
兩個人只要有機會就出去一起玩兒,特別親近,假期更是形影不離。雖然還有好多其他的小朋友加入,但女孩知道,班長最喜歡地,還是和她一起玩兒。他們之間的默契程度,高到離譜。只要在一起,就會開心地不得了。後來,四年級的時候,女孩轉學搬家了,再後來,女孩長大了,她再也沒見過班長。也再沒感受過那樣的感情。女孩說,她這輩子唯一的愛情,就發生在小學三年級。随着年齡的增長,她愈加深刻地明白,兒時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
女孩說着說着就哭了,壓抑至極的哭聲,讓人能清楚地體會到,她在遭受怎樣刻苦銘心的痛楚。
唉……
三思在心底,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