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舌頭
“阿星,你到哪兒了?”
“我還沒下班呢,老大今天突然又安排了新任務,我一時半會兒走不開,你先去吧,等我下班了去找你。”
“算了吧,誰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下班,我們還是改天再去吧。”
“別,安和,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你明明就生氣了!”
“真的沒有,你工作吧,我們改天再去。”
“別,這樣,我馬上整理一下,然後去店裏找你。”
“……”
“安和?”
“真的可以嗎?”
“當然了,談舍很難預定到位置的,你好不容易預定到,我怎麽能不去呢。再說我們那麽久沒見了,我都想你了。你先去吧,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
站在華麗的辦公大樓前,拿着手機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終于露出了笑臉,“好。”
安和合上手機,走到自己的車旁,剛要開車門,突然有東西“棒”的一聲掉在了車頂上。安和被吓了一跳,走近一看,掉在車頂上的是一條死蛇。
安和皺起眉頭,很是疑惑,安和擡起頭,看向灰蒙蒙的夜空,除了稀薄的雲,什麽都沒有。安和将目光移向那條死蛇,目光中滿是不解。
安和坐上車,剛啓動,一個穿着玩偶裝的人突然出現在車前。安和急忙剎車,那人站在車前一動不動,安和在心裏咒罵了一句,打算繞過他,安和轉動方向盤,向左開,那個人也跟着向左走,又站到了安和的車前。安和向右開,他就緊跟着走到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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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有車鳴笛了,安和沒辦法,忍着脾氣下車。安和走到那人面前,溫和的問:“不好意思,你為什麽一直擋在我的車前面,你這樣,不光我走不了,後面的車都走不了。”
那人沒說話,遞給安和一張傳單,安和氣惱的長呼了口氣,但還是忍着接過了傳單,傳單上是一道菜的圖樣——蛇羹。那張圖生動的像真的,安和光是看着都忍不住吞口水。
這是哪家店……安和往下看,是談舍,今日的特道菜,就是蛇羹。
安和立刻滿意的笑了,他正要去談舍。
安和擡起頭,想說些什麽,結果那個穿着玩偶裝的人不見了。安和錯愕的四處看,還是沒見到那個人。身後的車開始不停的按喇叭,安和雖然不解,還是立刻就上車開走了。
到了談舍,安和被服務生領到自己的位置上,服務生給安和一份菜單,安和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沒找到傳單上那個蛇羹。
“不好意思,請問您這兒有沒有這道菜?”
安和指着傳單上的圖片問站在一旁的服務生。
服務生一看那傳單是自己家的店,一臉迷糊的表情。
“這個……我們這兒沒這道菜啊……您等一下,我去問問。”
安和點頭。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着圍裙,滿頭卷毛的人走了過來。
“安和先生是嗎?”
安和聽見聲音,放下手機,笑的溫和:“是。”
“我查了一下您的預定信息,您定的是我們的夜宵套餐,這道菜只有夜宵才有。”
安和皺眉:“怎麽會是夜宵呢?我明明記得晚餐啊。”
卷毛哥遞給安和一個平板電腦,安和接過來一看,上面的确明明白白寫着他預定的是夜宵套餐。
“可……能不能改成晚餐啊?”
卷毛哥眯着眼睛,笑的可愛:“可以,那您是确定要改成晚餐了嗎?”
安和點頭。
卷毛哥接過平板:“那好,我這就通知後廚給您準備晚餐。”
見卷毛哥要走,安和突然想起了蛇羹。“那個,那把蛇羹也提前到晚餐可以嗎?”
卷毛哥搖頭:“不可以先生,那道菜只有夜宵套餐有,做那道菜的大廚只有午夜後會過來。”
“這樣啊……”
安和拿起傳單,看着那道菜,看着看着,口水都快出來了。
卷毛哥一笑轉身剛要走,被安和叫住了。
“那個,我不改了,就吃夜宵。”
卷毛哥點頭:“好,到時定會為您準備。”
安和給女朋友打電話:“阿星,我剛到談舍,才發現我預定的是夜宵套餐,改不了晚餐,所以,我們要不改吃夜宵吧。”
“啊?吃夜宵會胖啊,不行,這個絕對不行。”
安和無奈:“那怎麽辦?”
“我都出來了,不管,你一定要找個地方帶我去吃晚餐。”
安和笑:“好,我這就找。”
“那你先來公司接我吧,我們一起走。”
“OK。”
看着安和邊打手機邊往外走,“今晚就靠你了。”卷毛哥看着手裏的一條動來動去的蛇笑的溫柔。
“老大,你侄女找你!”前臺美眉中氣十足的一聲吆喝,卷毛哥立刻跑過去拿起電話:“喂?”
“二叔是我。”
“三思?怎麽了?”
“王輕來了嗎?”
“沒有啊。”
“他說七點半他要來談舍招待客人啊。”
卷毛哥看了看挂在牆上的表,快八點了。
“可能是有事耽擱了吧。你問這幹嘛?”
三思拿着手機,一臉困惑:“怎麽可能呢?王輕那個人最講究了,不可能遲到啊。”
卷毛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突然明白過來:“七點半……他說的是海底時間吧。跟北京時間正好五個小時的時差,他指的應該是半夜12點半。”
三思恍然大悟:“對哈,那個家夥最古板了。”
卷毛哥笑的暧昧:“他可沒跟我說他要帶你過來啊,你們是什麽情況啊?”
三思憤怒:“沒什麽情況!少诽謗我!我挂了!”
卷毛哥無奈:“還是這臭脾氣,唉,難得有個人約你,二叔是替你高興好不,臭丫頭。”
00:30談舍
安和準時推門進來,身上已經換上了輕松的家居服,店裏很安靜,安和看了看後廚方向,見裏面人影幢幢,似乎是在忙着做菜,于是開心的一笑,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了。
店裏除了他,就還有一桌客人。
安和與王輕對視上,兩個人都是禮貌的點了點頭。
三思無奈:“非得今天晚上嗎?掃興。”
王輕舉起酒杯沖對面的人說:“李大人,不要管別人,我們一定要喝的盡興。”
西裝革履的長者舉起杯:“王先生客氣。幹。”
王輕笑:“幹。”
三思無聊的翻白眼……
安和好奇的看着王輕他們,這幫人可夠怪的,兩男兩女,看起來都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年紀最大的男士一身考究的英式西裝,女伴穿的是旗袍,妝容很是古典,就像民國時期的大上海歌星從電視裏出來了似的。另外一對,穿着風衣,男士戴着帽子,腦後一根長辮子,看起來很古怪,女生看起來年紀很小,一臉不耐煩,看起來像是那戴帽子男士的女兒。
見三思不停的翻白眼,安和差點笑出聲來。
服務生拿着菜單走過來,安和被菜單吓了一跳。“這……”
菜單上挂着各種各樣新鮮的舌頭,有的還在動。服務生微笑的解釋說:“這些舌頭是剛拔下來的,非常新鮮。”
安和不解:“我不吃這個,我想吃的是……”
“是這個吧……”
服務生遞給安和一張傳單,上面正是那道安和見之垂涎的蛇羹。
安和興奮點頭:“對,就是這個。”
服務生笑:“那就沒錯了,我們的舌羹是讓客人選食材。”
安和看着那些舌頭,頭有點暈:“原來是這個舌羹,好吧,怎麽選?”
“只要用自己的舌頭去舔舔,就能知道哪個最合心意。”
安和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選食材方式,突然興奮起來,就用自己的舌頭逐個的舔了過去。
三思見狀,惡心的直反胃。王輕将三思的頭轉過來,溫柔的說:“別看了,別影響自己的食欲。”
等舔到一條蛇的舌頭,安和隐約聽到那條舌頭在說:“就是我,選我吧。”安和很驚奇,又很興奮,立刻宣布他就要這條舌頭。
服務生走到後廚,已經換上了一身大廚服裝的卷毛哥接過菜單,旁邊是一條被拔了舌頭的蛇,那蛇還在扭動。
卷毛哥挽起袖子,将那條舌頭從菜單上摘下來,對身旁那條因劇痛而不停扭動掙紮的蛇笑的溫柔:“做的不錯,再等等,你就快解脫了。”
舌頭烹饪好後,被端了上來,舌頭活靈活現,就像還在蛇的嘴中一樣。
安和剛要下筷子,舌頭突然說話了:“能聊聊嗎?”
安和笑:“好啊,你想聊什麽?”
舌頭:“你的文章寫的很好。”
安和:“謝謝。你怎麽知道我是寫文章的?”
舌頭:“我一看您就知道了,您是美食專欄作家,您寫的那些都是真實的嗎?”
安和:“當然了,我對吃從來都是最認真的。”
舌頭:“您去年吃了220條蛇,這個您沒寫。”
安和:“你怎麽知道的?”
舌頭:“因為是我陪着你一起吃的。”
安和笑:“怎麽可能,你只是一條舌頭。”
舌頭:“我說的是真的。”
安和笑:“我不信。”
舌頭:“那您吃我吧,吃了您就信了。”
安和早就食指大動了,聞言立刻挑起舌頭送到嘴邊。
舌頭又說話了:“不要吃了,現在快離開這裏吧。”
安和譏諷一笑:“好了,你該安靜了。”
安和将舌頭吃掉,味道果然奇妙無窮,安和意猶未盡的想再來一條。
服務生笑着說:“對不起,先生,每個人只能吃一條舌頭。”
安和要結賬,卷毛哥拿着一把刀走過來。“您要結賬嗎?”
安和點頭,“原來夜宵是您做的,那您怎麽說大廚只能在夜宵時間出現呢?”
卷毛哥笑:“因為我只做夜宵。”
安和有點無奈:“好吧,請您算算一共多少錢。”
卷毛哥笑:“不要錢,您只要把您的舌頭留下就好了。”
什麽!店裏燈光突然暗下來,卷毛哥潔白的大廚制服上突然滿是血,安和驚恐的大叫。
在身後的玻璃窗倒影裏,安和看見自己的舌頭變成了蛇信子,正在嘶嘶吐信。
三思無聊的搖搖頭,轉過頭裝沒看到。
剎那間,無數的舌頭在店中懸空慘叫。那些舌頭從動物舌頭的形态變成了人舌,每條舌頭上都有罪狀。
卷毛哥将菜單舉起來給安和看。
那張菜單變成了輪回生死簿,就在安和選的那條舌頭下面寫的是他同事的名字。安和常與同事一起去吃美味,就在去年,兩個人一起吃了220條蛇。
“陳先生已經被我生生拔下舌頭,您剛剛吃的就是他的舌頭,在被吃掉之前,他要先引誘食客承認自己的罪狀。而一旦舌頭被吃掉,了解了被生生蠶食的痛苦,他就将進入輪回道。下一世,他将做一條蛇。”
安和瞪大雙眼,眼中流出血淚,他想尖叫,卻再也叫不出來了。
店名已從{談舍}變成了{拔舌地獄},拔舌地獄在人間開啓通道,就是為了收回這些藏在人間的惡鬼。
三思腹诽:“什麽時候拔舌地獄還管懲罰犯貪婪口舌之欲的罪人了……”
蛇有貪婪殘酷的象征,安和和其同事為了一飽口舌之欲,殘忍的吃過無數的生靈。
而現在,安和,正靜靜等着他的食客上門。
一切恢複正常,卷毛哥換完衣服從後廚出來,長呼了口氣。卷毛哥走過來挨着三思坐下,可憐兮兮的對三思說:“思思,你二叔我不容易啊。”
三思幸災樂禍:“誰讓您接了這種兼職呢,累死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