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是夜, 崽崽睡下之後,蘭姑從屋裏走出來,霍钰已經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等着她, 他手裏拿着壺酒, 正獨自飲着。
聽到腳步聲,霍钰轉頭看向她,“崽崽睡着了麽?”他問, 聲音有些慵懶的感覺。
蘭姑點了點頭, “睡了。”看了眼他手中的酒壺,想了想,道:“我去拿點下酒菜。”
蘭姑去到廚房,取了兩只碗以及一碟鹿肉脯, 鹿肉脯是蘭姑自己做的,霍钰還沒嘗過。把肉脯放在竹桌上, 蘭姑随即坐到霍钰身旁的竹椅上。
今晚的月很圓,月色照射在院中, 似水一般溫潤柔和, 夜風習習,吹在人的身上,很涼爽, 這個時節,蚊蟲肆虐,但蘭姑在廊下放着熏蚊草, 所以沒什麽蚊子。
霍钰拿起酒壺往蘭姑的碗中倒了一半的酒。
酒香撲面而來,蘭姑低着頭淺嘗了一口,那**辣的酒一下子從嗓子眼燒到腹中,腹中瞬間變得暖烘烘的, 蘭姑皺着眉頭,片刻之後才舒展開。
“這酒烈,你少喝一點。”霍钰笑着提醒她道,怕她醉酒誤事。
蘭姑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不禁抿着嘴笑了下,“沒關系,不會醉的,我酒量很好的。”故意把剩下的酒全部一飲而盡,又把碗遞到他面前,學着他命令人時的口吻,沉聲道:“給我滿上。”
霍钰不信她的話,挑了下眉,失笑道:“我記得在牛頭村的時候,有人喝了一點點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提起那件事,蘭姑臉色掠過抹窘色,那次她哪裏是真醉,因為覺得太丢臉,無法面對他,才故意裝醉,但這事她絕對不會告訴的。“那次只是意外。”蘭姑道,說完又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笑道:“快給我滿上。”
霍钰看得出來她很高興,不好掃了她的興致,有些無奈地給她斟滿了酒,然後開玩笑地說道:“你要是醉了,這次我不會把你抱回去,讓你在屋外頭喂蚊子。”
蘭姑不信地搖了搖頭,他才不會。
半碗酒吃進去,蘭姑臉頰浮起一抹桃色,她伸手捂了捂熱烘烘的臉頰,往霍钰看了一眼,發現他正在定定地注視着自己,或許是月色太柔和,襯得他的目光也無比的溫柔,溫柔得似水一般。
蘭姑心口忽然砰砰直跳起來,她猶豫了下,緩緩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而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來起來。
霍钰有些詫異蘭姑的舉動,他不大習慣這樣的她,身體先是僵了下,而後他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你是不是醉了?”
聽到他掃興的話語,蘭姑臉上的笑容頓時滞住,不高興的瞥了他一眼,然後不理會他,這男人實在不解風情。
見她似乎有些不高興,霍钰猶豫了下,伸手過去,攬住她的肩膀,雖然有些別扭,但心中又覺得這種相互依偎的感覺似乎還不錯。
蘭姑怔了下後,輕輕地笑了起來,她仰着頭看着天上拿一輪明月,慢悠悠将肉脯撕成一小條,然後往嘴裏送。她以前忙着照顧孩子,忙着掙錢養家糊口,哪裏會這個閑情逸致在這喝酒賞月。
“今天的月色真不錯,星子也很多。”蘭姑看着湛藍的夜空,不禁感慨了句。
霍钰擡眸看了一眼天上的星空,心中沒什麽感觸,不過他這次學乖了,沒有掃她的興致,他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是啊。”和蘭姑不同,他此刻并沒有賞月的閑情逸致,只想要與她深入的交流。
蘭姑聽出他語氣的敷衍,不禁擡眸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和她說點好聽的話麽?怎麽跟個悶葫蘆似的。蘭姑微蹙眉頭,罷了,這男人哪裏懂得溫存,就只懂蠻幹,蘭姑拿起一塊鹿肉脯,撕下一線條,遞到霍钰唇邊,微笑道:“張嘴。”
霍钰現在好端端的,哪裏習慣被人喂東西,看着已經遞到他嘴邊的東西,他臉色微僵,搖了搖頭,拒絕道:“我自己來吧。”言罷伸手要去拿肉脯,蘭姑卻縮回去,不給他拿,霍钰不解地看着她。
蘭姑看着他別扭的神情,突然來了興致,她抿着嘴輕笑,繼續把肉脯遞到他嘴邊,語氣堅決地說道:“張嘴,聽話。”
他又不是家裏養的那條小狗,霍钰有些不悅,本來繼續拒絕的,但看着蘭姑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神色,想想還是算了,他一個大男人,應該讓着她一點,于是霍钰不情不願地張開嘴,一口吃掉她遞來的肉脯,還故意咬了下她的手指洩憤。
“你怎麽跟狗似的,還咬人?”蘭姑看着自己有些濕的手指,氣笑道,說完看着他一臉憋屈隐忍的模樣,蘭姑突然又沒了脾氣,忍不住笑着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頭,“我男人真乖。”
霍钰有些錯愕地看着蘭姑,等到回過神來,對上蘭姑含笑的目光,俊臉不禁微微泛紅,想要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于是他別開臉,擡眸假裝看天上的星子,回味着蘭姑那句我男人,他雖然仍板着一張臉,但心裏已然樂開了花。
蘭姑看着他有些難為情的模樣,唇邊笑容加深,她發現了,這男人其實極易害羞,經不住別人逗他,蘭姑擔心他受不住跑了,就沒有繼續戲他,捧起酒,又靠回了他的肩頭上,她低頭抿了一口酒,臉上的紅暈瞬間更深了,腦子也變得有些輕飄飄起來。
霍钰垂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掠過抹深思,然後收回視線,直接就着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烈酒入腹,燒着他的心,他的心變得滾燙,跳得劇烈,他放在左側膝蓋上的手微微收緊,遲疑片刻,低聲說道:“我們成親吧?”
蘭姑聞言暈乎乎的腦子瞬間變得清醒起來,她愣了愣,緊接着沉默下來。
沒有得到蘭姑的答案,霍钰側目看向她,她微低着頭,盯着碗裏的酒,仿佛在思考着事情。
霍钰心提了起來,但還是耐心等着她的答案,霍钰不希望她覺得自己只是想在她這裏短暫的停留一段時間。
蘭姑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想法,沒有改變,之所以沉默,不是因為她在猶豫,只是在想如何與他說這件事。心中的想法蘭姑以前多多少少也透露給他知曉了,現在說再多,蘭姑想他也是聽不進去的,只有時間才會漸漸改變一個人,于是蘭姑沒有再和他說一些什麽你還年輕,還有理想抱負什麽的,只是微笑道:“我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成不成親又有什麽區別?這事情等以後再說吧。”
蘭姑說完把碗裏的酒喝完,又奪過他的酒壺,給自己斟了大半碗酒,才将酒壺還給他。
霍钰其實有猜到會被拒絕,只不過因為她剛剛那番話讓他期待變得強烈,所以聽到她的答案後十分失落,他內心不禁嘆了口氣,這女人還真是會吊着人,才說他是她男人,一提起成親,立刻又變了臉。
蘭姑難得有與他花前月下的心思,不想為了這些事煩心,她笑着拿起一塊鹿肉脯塞進他的嘴裏,“你還沒說我做的鹿肉好不好吃?”
霍钰猝不及防又被喂了一口,仍舊感到有些別扭,但他已經能夠做到面不改色地慢慢咀嚼,然後如實誇贊:“味道不錯。”
蘭姑滿意地笑了起來,自己也跟着吃了一塊,然後學着他豪邁的模樣,仰頭将酒一飲而盡,霍钰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一碗酒下去,蘭姑感覺腦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搖搖晃晃片刻,酒力不勝倒在霍钰的懷裏。
霍钰看着她那紅撲撲的醉臉,先是錯愕,然後心生懊惱,明明在她身旁,他怎麽還讓她喝醉了?
怔怔地看了她半晌,他動了動有些燥熱的身體,仰頭無奈地嘆息。
翌日,蘭姑從睡夢中醒過來,已經是日上三竿。頭疼得要命,她伸手揉了揉額角,這才想起來她昨夜好像喝醉了。
這是她第一次喝醉酒,這烈酒的後勁有些強,她這會兒還有些惡心想吐,蘭姑從床上爬起來,想去喝口水,霍钰卻從屋外走了進來,手上拿着碗,碗裏不知道裝着什麽。
“醒來了,就過來喝點醒酒湯。”霍钰把碗端到了她面前,笑道。
蘭姑有些慚愧,接過湯喝了,感覺舒服了不少,然後問:“崽崽呢?”
“他已經起來了,在外邊和小狗玩。”霍钰道,見她喝完,就伸手去接碗。
蘭姑不好意思再麻煩他,“我自己來吧,我去給你們煮早飯。”蘭姑驀然站起身,卻因為身體還有不适,頭一陣暈眩,不由得往旁一栽。
霍钰眼疾手快,直接把人拽到了懷中,看着她柔柔弱弱的模樣,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不行就不要勉強,早飯我已經做好了。”霍钰揚了揚眉,一臉得意,“我不是你男人麽?該依靠我的時候就依靠,別逞能。”
她不就是醉個酒麽?怎麽突然扯起依不依靠的問題來了。蘭姑有些好笑,不過她沒有反駁他,只是笑着點頭附和他,免得他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