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大概是因為在山林裏熬了幾日, 回京後又忙着搬家等事情,蘭姑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這一夜做完所有該做的事情後, 蘭姑感到無比的疲憊, 倒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崽崽剛躺下去, 見他娘這樣子, 又爬起來,去摸了摸她的臉, “娘,你是不是頭還暈啊?”
蘭姑看着他擔憂的小眼神,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蘭姑搖了搖頭, 柔笑:“娘不暈, 娘就是有些累了。”
蘭姑看着他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同星子般眨巴了下,然後不假思索地說道:“崽崽給你捏一捏, 捏一捏就不累了。”末了又補充道:“崽崽已經是大人了, 可以照顧娘啦。”
看他那極其認真的小模樣, 倒越來越像是小大人了, “誰和你說你已經是大人了?”蘭姑失笑,然後伸出手, “好吧,你給娘捏捏手臂。”
崽崽瞬間受到了鼓舞,一邊伸出小手開始給蘭姑捏手臂,一邊嫩聲嫩氣地說:“是林衛說的。林衛說崽崽很勇敢,娘不在的時候,崽崽都不哭。”
崽崽說完臉上浮起驕傲之色,蘭姑不由笑了笑, 林衛可是告訴她,他白天一直強忍着不哭,然後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就偷偷的哭。蘭姑內心突然變得柔軟又酸澀,如果他和別的孩子一樣,有個能夠保護他的父親或許就不用小小年紀就要當大人。
這孩子一向是乖巧又懂事的。這麽久以來,他就做過一件讓她氣得頭疼的事情,就是那次離家出走去找霍钰,但事後蘭姑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他太想和別的小孩子一樣,有一個疼愛他的父親,但因為年紀太小不知如何表明。
蘭姑壓下那股心酸,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輕斥道:“崽崽,你怎麽能直接管人家叫林衛?你得管人家叫叔叔。”
崽崽有些委屈地解釋:“是他林衛讓我這麽叫的,說我們兩個人是好兄弟。”
“……”蘭姑啞口無言。好吧,他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娘,崽崽捏得舒不舒服?”崽崽期待地問,然後又要她伸出另外一只手。
“舒服。”蘭姑笑着呵哄,然後側了個身,給他捏另外一只手。
崽崽捏了一下,偷瞟了蘭姑一眼,察言觀色,見她心情看着很好,然後小聲的問:“娘,叔叔什麽時候來看我們?”
蘭姑臉上的笑容微滞了下,想到這兩日的事情,心裏瞬間來了氣,因為那門鎖的事,蘭姑今天做事一直有些恍惚,總是忍不住四處尋找那人的身影,再這麽下去,這生活還怎麽繼續?
蘭姑仰起頭看了眼離床頭不遠的窗子,目光漸漸浮起抹沉思,然後收回目光,看向崽崽,突然問道:“崽兒,明日你想吃什麽?娘親給你做。”
崽崽想了想,眼睛變得亮晶晶的,“想吃大雞腿!”
蘭姑一愣,然後笑了起來,緊接着嘆了口氣,“崽崽想吃大雞腿啊?可這地方哪有大雞腿?哎,要是有只山雞就好了。”說到最後一句,蘭姑還拔高了音調。
蘭姑這句話說完後,室內就變得安靜下來。
蘭姑盯着前方的一個點,漸漸出神,感到捏着她手臂的力度越來越小,蘭姑垂眸看過去,崽崽已經開始犯困,頭一直往一邊倒,眼皮耷拉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想起正事,又趕忙擺正頭,給蘭姑捏了捏,然後小腦袋又垂了下去,如此反複。
蘭姑心疼不已,輕手輕腳地坐起身,把他抱起來讓他躺下睡了,蘭姑摸了摸他的小臉,給他蓋好被子,自己亦滅燈睡下。
蘭姑是被一陣咯咯咯的雞叫聲音吵醒的,她睜開眼,晃了下神,以為是錯覺,又認真聽了下,然後又聽到了咯咯咯的聲音,是從窗子那邊傳過來。
蘭姑從床上起來,走到窗旁打開窗子一看,只見窗外不遠處的荊棘叢裏,一只山雞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纏住了,掙脫不開,一直在那裏撲騰,蘭姑怔住,心情忽然變得十分複雜。
繞到屋後面,将那只腳被纏住的山雞抓了起來,蘭姑目光四處搜尋,她昨夜才說想要只山雞,今日這山雞就自己送上門來,她可不認為這真是巧合。
“霍钰,你出來,我知道是你。”蘭姑對着空蕩蕩的林子,冷聲道。大半夜還守在這裏聽她說話,可真是難為他了。
回應她的只有林間啁啾的鳥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音,蘭姑站在原地許久,才轉身離去,心中難掩失望。
蘭姑離去後,霍钰才從隐蔽處走出來,面無表情地望着蘭姑消失在拐角處,霍钰昨夜聽到蘭姑說的那番話後,就明白蘭姑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但他還是給她弄來了山雞,他并不是為了故意暴露自己,只是忍不住想為她做點事情。他究竟是怎麽了?霍钰深眸中露出複雜糾結之色。
林衛跟在他的身後,忍不住說道:“爺,李姑娘她已經知道是您了,你不如見她一面吧?”明明不是他的事情,他卻比這兩位當事人更加着急。
霍钰知道林衛說的是對的,但霍钰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當蘭姑叫出他的名字時,他是想出去的,可他的腳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不聽他的使喚,他根本邁不動自己的腿。
蘭姑把那只山雞宰了,她也沒心思去想怎麽做才好吃,直接用水煮上,然後做成白片雞,沾醬油蒜泥吃。蘭姑給崽崽切了一個大雞腿,自己卻沒怎麽吃,她沒什麽胃口,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好像是病了一樣。
翠娘帶着孩子來串門,蘭姑就把那白片雞端出來給孩子們吃。翠娘看着她臉色看着不是很好,問她是不是生病了。
蘭姑搖了搖頭,“不會吧,就是有些累,什麽都不想做,又不怎麽想吃東西。”這種情況以前從未有過,蘭姑有些擔心,難不成她真得了什麽怪病?
翠娘聽着她的述說,又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心思忽然一動,不由笑道:“蘭姑,你別生的是相思病吧?”翠娘剛說完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禁有些擔憂地看向蘭姑。
相思病?蘭姑愣住,然後像是被吓到一般,連忙反駁:“怎……怎麽可能?”
見她反應如此大,翠娘更加确認她和她男人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心中十分後悔說了錯話,連忙說道:“蘭姑,你就當我胡說,別往心裏去。”
蘭姑自知反應過激,她壓下心頭那股驚慌失措的感覺,勉強一笑,“沒什麽。我可能是因為這幾日太累了。”
因為蘭姑不大舒服的緣故,翠娘沒坐多久,就帶着孩子回去了。
夜裏,蘭姑再次失眠,她反複回想着白日翠娘對她說過的話,只覺得很苦惱,又想到那個男人也許還在,那份苦惱又變成了心慌意亂,她只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蘭姑坐起身,裹上了外衣,悄然離開了屋子,一出到廊下,冷風瞬間撲面而來,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蘭姑撫了下怦怦亂跳的心口,離開院子,繞到屋後的林子。
四野俱寂,冷月的清輝灑在樹林間,足以照明,蘭姑先是小聲地喚了一聲,“霍钰,你在麽?”
沒有人回應自己,只有風在耳邊呼嘯,蘭姑開始感到有些害怕,但還是繼續往林子裏走,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在,你別藏了,你快點出來。”
還是沒人應自己,蘭姑不敢再往林子深處走,她停下了腳步,對着那空蕩蕩的幽林道:“霍钰,你別當我是傻子,我知道窗戶、屋頂都是你修補的,門也是你鎖的,還有那山雞也是你抓來的。你別躲了,出來吧。”說到最後,蘭姑語氣中已經帶了些許懇求。
蘭姑站立在冷風中,等了片刻,還是沒等到他的出現,激動而慌亂的心突然平靜自己來,蘭姑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自己真就跟傻子一樣,眼淚就這麽毫無預兆地砸下來,她伸手抹去,然後眼淚掉得更兇了。她究竟在做什麽?真就是傻子。
蘭姑掉頭往回走,然而還沒走幾步,手腕突然被人拽住,然後落入一冰冷卻熟悉的擁抱中。“對不起……”耳邊傳來低沉透着愧疚的聲音。
蘭姑怔了片刻,然後心中湧起巨大的委屈與怒火,她使勁的掙脫他的懷抱,然後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咬牙切齒地罵道:“混蛋,你給我滾。”
蘭姑轉身要走,卻被身後的人拽了回去,他身子前沖,将她抵在近旁的樹幹上。
情感一旦爆發出來,便如同洪水決堤,再無法遏制。霍钰抓住她的雙手禁锢在她頭頂,垂眸凝望着她,壓低聲道:“不是你想要見我的麽?”
看着她眼底的倔強與憤恨,霍钰目光一沉,沒給她回答的理會,俯身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蘭姑雙手被他抓着,掙脫不開,漸漸就停止了掙紮。
霍钰放開了她的手,蘭姑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開始回應他,兩人已經不是親吻,而是啃咬,仿佛要從對方身上撕扯下一塊血肉來,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已經分不清楚是誰的,在這寂靜的山林裏顯得無比暧.昧。
冷風吹不熄兩人身上的火,霍钰一把将她抱高,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像是要将彼此燃燒成灰燼,再也不分你我。
不知過了多久,林子裏沒了兩人的身影。
“砰”的一聲,門突然被人撞開,而後又被關上,一只大掌伸過去闩上了門。
霍钰拽着蘭姑正要進屋,蘭姑急聲阻止,“不行,崽崽在屋裏。”
霍钰停下腳步,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急切。
霍钰目光掠看向另外一屋,蘭姑道:“那屋裏什麽都沒有。”
霍钰皺着眉頭,顧不得其他,直接将蘭姑按在牆上。
像是對着敵人一般,他毫不客氣地抓着她的頭發,蠻橫地将她往牆上撞,蘭姑雙手撐在牆上,一下又一下的承受着他無情的撻伐。
蘭姑從來不知道霍钰有時候竟如此的粗.暴,然而心中卻不惱,反而有股說不出來的顫栗感,她不服輸地想回身去抓撓他,但整個人被他死死地壓制着,完全動彈不得,緊接着一腿突然騰空,蘭姑直接大叫起來,“霍钰,你給我滾出去!”
霍钰捂住她的嘴,沉聲威脅:“想被崽崽聽到麽?”片刻之後,又俯身在她耳畔,啞聲笑道:“低頭看看。口是心非。”
蘭姑低頭看去,一滴滴水從她眼前濺落,漸漸在淡黃的土地上暈染開,變成深色的痕跡。
耳邊傳來那男人可恨的戲笑聲:“下大雨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