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剛剛公開,如果他獨自行動,連搬家都是一個人,網上多半又會出現奇怪的猜測。
得秀恩愛。
就算不高調秀恩愛,也至少不能讓人看出任何一絲可疑,最起碼要能說服莊若人。
宴藍都明白。
于是第二天上午,他又坐上了莊雲流的賓利。
“昨天沒人打擾你吧?”莊雲流問,“媒體我都提前打好招呼了。”
宴藍“嗯”了一聲,“就是同學們在議論,人數比較多的群我都屏蔽了,只跟舍友簡單說了幾句。”
莊雲流點點頭,“別擔心,再議論也就是幾天的事。待會兒你只拿必需品,其他的就先放着,生活用品列個清單,我找人給你買新的。”
“好。”
宴藍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電腦、證件、最近要用的書本、資料,只拿這些,一進一出大約十分鐘就夠了。
他的三個舍友都要考研,每天披星戴月泡在圖書館和自習室,現在是上午最黃金的時間,宿舍肯定空無一人。他就悄無聲息地潛進去,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咦?
鑰匙插進宿舍門鎖,只轉了一下就開了,說明不是反鎖。
但按他們平時的習慣,最後一個人出門的時候都會反鎖的。
宴藍心說不好,但來不及了,因為他轉動門鎖的同時,門背後傳來了一個更大的力量,直接向內把門拉開——
熟悉的宿舍場景在面前展開,陌生的是三個舍友都在,齊刷刷地一起扭頭看着他。
宴藍:……
“你回來了?!”
“你果然回來了!”
“你們看我就說他這兩天肯定會回來一趟吧!”
宴藍:…………
“我……來拿點兒東西。”他尴尬地走到自己的床前,“你們怎麽沒去自習?”
“等你啊!”性格最活潑的室友湊了上來,“這回再不見估計以後就見不到了吧。哎你和莊雲流究竟是怎麽在一起的啊?能多透露幾句嗎?寰行那些明星現在是不是都歸你管了?”
另外兩個室友也圍上來,宴藍哭笑不得,打開櫃子拿東西。
“昨天他不是說了,就是……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那也太敷衍了!是你追他還是他追你啊?”
“照他說的,你們在一起也沒多久,為什麽這麽快就結婚?”
“宴藍,他是認真的嗎?你沒有被騙吧?”
……
一個個問題連珠炮似的,還都非常敏感非常紮心,但是宴藍心裏明白,舍友們都是很好的人,即便沒有深交,但他們相互之間都對對方的人品非常肯定。
他們不曾懷疑自己拜金、勾引、目的不純,而是擔心自己受騙,被有錢有勢的人玩弄,這令他很感動,也很感激,只是這件事實在無法細說。
“謝謝你們,你們放心,我沒有被騙,他……是認真的。”宴藍面向大家,十分篤定地說道。
舍友們一時愣了,他便趕緊抱歉地說:“我得走了,他……還在樓下等我。咱們再聯絡,不會不再見的。”
拿好了東西正要逃離,然而一回頭,就見宿舍門大敞着,隔壁的同學們笑眯眯地堆在那裏擠了個嚴實。
“宴藍回來啦?”
“拿東西啊?又要走了嗎?”
“什麽時候結婚定了嗎?到時候通知一聲我們給你随份子。”
“你是誰啊還專門通知你……你跟人家宴藍很熟嗎?”
“真定了肯定全網皆知吧,這麽大的新聞。”
宴藍:………………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邊尬笑一邊竭力應對一邊落荒而逃的,只記得一路下樓,走廊上、樓梯上遇見的所有認識不認識的學生,包括一層大廳的宿管,都對他致以別樣的目光。
走出宿舍樓,空間倏而開闊,他才勉強松了口氣。
莊雲流的賓利就停在拐個彎的路口處,只要趕緊走過去坐進去就好了。
結果剛要走,背後又響起了喊聲——
“……宴藍!宴藍宴藍!”
宴藍渾身一繃,他現在聽見這兩個字就驚心動魄。
十分不情願地扭過頭,那兩個曾經在餐廳跟他搭過話的女生手挽着手站在他面前笑,沒有挽着的那只手不停地搖。
宴藍只好也揮了下手。
“嗨。”
兩個女生開心地迎上來,對視着相互推了片刻,其中一個終于不好意思地說:“你要跟莊雲流結婚啊。”
宴藍也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恭喜你啊。”另一個鼓起更大的勇氣,“那、那你這回能幫我要高曉潇的簽名照了吧?”
宴藍:……
言下之意,你都是寰行總裁夫人了,要旗下藝人的簽名照還不是輕而易舉。
“還有張奕南的,可以嗎?”第一個女生也小小聲地說。
張奕南,天王影帝、優雅紳士,寰行男藝人的頂梁柱,娛樂圈當下最耀眼的明星。
宴藍還沒來得及說話,女生又問:“對了對了,高曉潇和莊雲流……”
同伴立刻怼了她一下,嚴肅地教育:“別亂說話,肯定是假的啊,那些人自己亂嗑蟹腳!你居然還敢舞到正主面前!”
“噢我不說了不說了!對不起啊宴藍。”
宴藍忙說沒事沒事,實際上尴尬得快要摳出一座大別墅了。
突然身後傳來聲響,兩個女生視線挪過去,頓時同時變了臉色,宴藍反應過來,心裏咯噔一聲,尚未做好準備,高大的身影就停在了他的身邊,熟悉的嗓音開始說話。
“你們是宴藍的同學?”莊雲流問。
同學之間介紹男女朋友原本是件很平常的事,但當自己還是未出校園的學生,對方卻是平時只能在網絡上、電視上見到,還主宰着光鮮亮麗、耀眼多金的娛樂圈的集團總裁之時,這個場景多少會有些怪怪的。
有種莫名的、好像面試一樣的壓迫感。
兩個女生明顯有點緊張,程序化地點了點頭,“嗯,是同班同學。”
“你們好。”莊雲流一手插在西褲褲兜裏,“你們還想要誰的簽名?想好了一起發給宴藍,我來安排,就算不是寰行的藝人也可以。”
兩個女生先是一愣,然後對視,然後異口同聲不可思議地尖叫出來。
“哇——!謝謝!謝謝你!”
宴藍也萬萬沒想到地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莊總啊,想會的時候還是挺會的。
“和高曉潇也是沒有的事,網友們的腦洞太大了。”莊雲流無奈地笑了一下,“其實公司內部都知道,我對所有員工都一視同仁。”
“哦哦。”兩個女生煞有其事地連連點頭。
莊雲流露出很滿意的表情,“那不跟你們聊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女生們正也要說再見,莊雲流突然牽住了宴藍的手,拉着他一起走,宴藍一愣,耳根“唰”地變紅,兩個女生道別的話也卡在了嗓子眼,蓄力之後,對着兩人的背影用噓聲尖叫。
“啊啊啊啊牽手了!!!”
“莊雲流好帥啊!大總攻!”
“其實宴藍也很好看你發現沒?配一臉!”
“早發現了,他平時就是太低調了,要不然早就是校園風雲人物了!”
“現在難道不風雲嗎?最風雲了有沒有?!那種普通的風雲根本不夠看啊!”
……
從宿舍樓門口到車門前大約只有三十米,但對宴藍來說卻仿佛三百米、三千米、三萬米。
他不能掙脫莊雲流的手,只能頂着滾燙的臉、怦怦的心,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和前方帶路的背影,感受着從四面八方包括宿舍樓所有樓層的窗口裏湧出來的各種各樣的眼神和模糊不清的議論。
……
賓利車緩緩駛出校園,開上公路後也一直壓着速度,仿佛是為了照顧宴藍的情緒。
“你手上都是汗。”莊雲流說。
正靠在椅背上平複的宴藍下意識地動了動手,的确,直到現在手心還微微濕熱。
“你的心理素質有這麽差?”莊雲流瞥他一眼,“你之前那麽自信,那麽伶牙俐齒,天不怕地不怕,無論跟誰都剛得有聲有色,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你……”
宴藍一邊聽一邊皺了眉頭,最後嘆了口氣,什麽都沒說。
莊雲流便也閉嘴了。
他說這些原本是想調侃,但看到宴藍示弱,他就有點後悔。
“事已至此,要調整心态,學會無視外界,只關注自己內心的需求。”莊雲流勸了一句,“……之後有安排嗎?”
宴藍搖了搖頭。
“那就先去量衣服尺寸,然後回公司約見珠寶商,挑戒指、手表和其他配飾,再和策劃一起選場地,最後去看婚房……”
宴藍眼睛漸漸睜大,扭過頭匪夷所思地看着莊雲流,心說這也太快了。
莊雲流明白他在意外什麽,雙手離開方向盤“就是如此”地一攤,又重新握回去。
“婚禮的日子爺爺已經定好了,除夕當天,籌備時間很緊,所以一切都得加速。禮服設計師是爺爺很信任的一位,也是他的老朋友,這個我們就不要改了;珠寶商有好幾家,都是主動來聯系我的,去了之後你就看眼緣,喜歡什麽挑什麽;場地也随你挑,不過考慮到爺爺的身體,我建議不要選得太遠;婚房是爺爺以前買給我的獨棟別墅,待會兒帶你去看,但凡有不喜歡的地方你就說出來,都可以改,重新買也可以。”
宴藍:……
這真是一段乍聽之下充滿了寵愛與幸福,仔細想來卻全是規則和程序的話。
這就是所謂的霸道總裁吧。
他有點艱難地笑了笑,說:“我不挑,都可以,你決定就好。”
莊雲流便嚴肅地看了過來,“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要配合。”
宴藍:…………
他連忙擺正心态,“好,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配合。”
宴藍說到做到,自此之後非常配合,各方加班加點,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婚禮的籌備工作宣告完成。
婚宴定在市內最頂級的酒店,現場設計以莊雲流和宴藍二人的名字作為靈感,以天空、海洋、藍色、白色作為主元素,色調明亮、光華璀璨;
莊雲流和宴藍名字的首字母十分巧合地都是yl,這兩個字母組合便作為小元素,以各種變形出現在了很多細節之處。
服飾方面,除了婚禮禮服,設計師品牌還将按季節為他倆提供足夠的日常服飾;
婚房還是原來的那一套,但主卧和書房按照宴藍的喜好更新了家具和軟裝。
家中新添人口,莊若人給宴藍封了個大紅包,又送了一套房子,莊雲流則送了一張黑卡、一輛車以及全套頂配電子設備。
宴藍簡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些天上掉下來的巨大財富和優渥生活全都是他的,卻又從來不曾真正屬于他。
“我……沒什麽能送給你。”宴藍看着面前的卡片、車鑰匙和一堆嶄新的包裝盒,心中充滿了虛無感。
“我不需要。”莊雲流下意識說完,頓了一下,将語氣變得和緩,“不,你已經送給我了最無價的東西,而且是只有你擁有、也只有你可以給予的東西。相比起來,我給出的這些毫無唯一性,它們都太普通了。”
宴藍怔了怔,他聽懂了,也明白了。
他站起來,按照提前排練好的那樣,挽上莊雲流結實的臂彎;
他穿着這個世界上只為他而唯一存在、今天之後應當也不會再穿第二次的白色西裝,邁步走出酒店房間,前往走廊盡頭,厚重木門背後的華麗大廳。
他仿佛已經聽到了那裏的音樂聲和賓客說話聲。
昨天,他和莊雲流領了結婚證;
今天,他的左手中指戴着與莊雲流一樣的訂婚戒指;
不久之後,他們要在許多人的見證下脫下這枚戒指,一起戴上婚戒,戴在左手無名指。
走廊很長,他們沒有說話,只有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輕響。
宴藍看着前方回想過去。
小時候他經歷了暗無天日,是莊若人帶給了他新生和壯闊的光明,令他的高中和大學時光十分正常美好,除了最後來到寰行實習的這段日子,莫名其妙的勾心鬥角、意料之外的種種瑣事,折騰來折騰去,讓他時而迷惑時而煩躁,時而憤怒時而無奈,時而啼笑皆非,時而覺得也挺有意思。
一路上,他不斷地告訴自己慢慢适應吧,生活就是這樣;
這一路上他經歷了很多、學會了很多,漸漸地成長;
只是在這一刻,在他和莊雲流并肩走向婚禮殿堂的時候,他恍然發覺,過去的所有正在徹底地離他遠去,就像小孩子手裏不小心丢掉飄遠、再也無法尋回的氣球。
過去的一切也都失去了意義,從今往後,他只有一件事要做。
但無論如何,他決定好了。
他向着目的地篤定地走去。
……
婚禮隆重盛大,但也足夠低調,莊雲流全程拒絕媒體,只宴請了親朋好友和事業夥伴,宴藍那邊則毫無賓客。
頂級管弦樂團現場演奏,歌王獻唱,名流巨星雲集,宴藍卻覺得他比他們更像演員。
面帶微笑頭暈腦脹地演了整整一晚,直到深夜婚宴結束,他和莊雲流回到婚房,他洗完澡,準備找個地方坐下或者躺下好好歇一歇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了一件迫在眉睫至關重要卻又難以言說的事——
他和莊雲流結婚了,實打實地結婚了。
今夜是新婚之夜。
那……
恍惚了整整一晚,他現在終于不恍惚了,他現在有點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