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4
空蕩蕩的街巷, 殘留着劣質酒水的味道，而散發刺鼻氣味的人已經跑遠了。
莫璃回過頭，看到顧衍承歪靠在牆邊, 他左手不自然地垂着, 似乎馬上就要暈過去, 但他強撐着不合上眼，微微仰頭看着她。
莫璃沒有什麽表情, 只動了動手，雙臂上的兩枚剛刃便收回了臂環裏。
“你是……機器人嗎？”顧衍承問。
莫璃看着自己泛着金屬光澤的手臂, 一時間有些愣神。我是誰？我又為什麽在這裏？
她轉頭看向顧衍承, 依然有些迷茫。他是誰？我為什麽那麽想幫他？
若說是機器人，莫璃覺得自己可能是, 但又不全是, 她的思維混沌成一團，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麽必須要完成的事情, 然而她若是要深想，腦袋就開始一緊一緊地疼起來。
适時刮起一陣夜風，陣陣雨後的清香味道被送到莫璃身邊，這味道令她緊繃着的神經放松了些許, 她再次回頭, 看到少年眉頭深皺, 臉色帶着病态的紅。
“你叫什麽名字？”莫璃問。
“顧衍承。”
這三個字如同一聲低啞的咒語，莫璃動作一頓，感覺心裏像是被小貓撓了一下, 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蹲下身，在顧衍承疑惑的目光中一聲不吭地抱住了他。
“喂……你幹嘛？”顧衍承聲音不大，透着些慌亂，然而換來的是陌生女孩将手收得更緊。
夜風寒冷，原本瑟瑟發抖的顧衍承感到一絲溫暖，他從一開始的緊繃別扭中漸漸放松下來，垂下頭輕輕呼出一口氣。他之前太緊張了，此時一放松便感覺渾身肌肉酸痛，心跳很快，手也發抖。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差點被陌生Alpha在街頭标記。
我的狐貍……昏昏沉沉中，顧衍承勉力擡起頭，想看看他的狐貍怎麽樣了，然而他剛仰起臉，忽然面頰一濕，似乎有水跡掉在他的臉上。
“你，你哭了？”顧衍承動作頓住，靜靜地看着那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她閉着眼睛，濕漉漉的水跡暈濕睫毛，滑過臉蛋，在下巴尖上晃晃悠悠地低落。
她為什麽要哭？該哭的是我。顧衍承十分別扭起來，他掙紮着動了兩下，又痛得吸了口氣，僵住身體。
莫璃睜開眼睛，松開了手：“我也不知道。”她回答顧衍承的話，說着莫名地抹了一把眼淚，“我覺得……能見到你，非常高興。”
她的話令顧衍承愣住了，從小到大，還沒有誰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從出生就被抛棄，是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
看着他愣愣的表情，莫璃心裏仿佛融化了，她輕笑着扶起他，小心不碰着他脫臼的手臂，輕輕背起了他：“走，我們去地上看醫生。”
“地上？”顧衍承似乎有些慌亂，“可是……可是我沒錢。”
“沒關系啊，刷臉就可以。”莫璃回答得理所當然。
顧衍承趴在她的背上不吭聲了，他借着昏暗的光悄悄看她的側臉，001號很好看，像是專門為了主流的審美而制造出的人工智能。顧衍承在心底已經将她當作了一個人造人，畢竟她似乎對地上的美人系統很熟悉的樣子。她是美麗的、誤入沼澤的精靈。
顧衍承在她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甜甜的，像一種花香，他感覺渾身都很疲憊，而趴在001的背上又那麽令人安心。眼睛困倦地眨了眨，顧衍承垂下頭，陷入黑暗前，他在001耳邊輕聲呓語：“你看見我的狐貍了嗎？”
“沒有。”莫璃平穩地走着，一板一眼地回答。她确實沒見過什麽狐貍，她一睜眼就在那條巷子裏，除了那個發狂的Alpha和顧衍承之外，巷子裏沒有別的什麽東西。
顧衍承的臉貼在她的頸窩上，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去，他的聲音很低落，似乎思維的不連貫使他說話很慢：“怎麽會呢……我看見它躺在地上，它為了幫我被鬼星扭斷了脖子一腳踢開……我……我想安葬它。”
莫璃動作頓了頓，異樣的熟悉感再次浮現心頭，狐貍、鬼星、一腳踢開……這些詞彙在她腦海裏構成了一副怪異的畫面，那似乎是一座行駛在太空中的巨大船艦，氣勢洶洶的海盜将顧衍承壓在地面上，她憤怒地沖上去一腳将人踢開……這是什麽時候的畫面。
莫璃搖了搖頭，聽見顧衍承為了一只小狐貍硬撐着不肯睡過去，唧唧歪歪地說要找到它。莫璃心裏覺得有些好笑，托着顧衍承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真沒看到什麽狐貍，說不定它沒死，看到你沒事就跑了呢？”
“它會沒死嗎？”顧衍承真的有些撐不住了，聽到這句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嗯。”莫璃點頭，“它會的，你這麽喜歡它，無論如何它也不會死的。”
“那就……那就太好了。”顧衍承終于敵不過沉沉睡意，靠着001昏睡過去。
莫璃背着顧衍承來到地下街的出口，她仰望着通向光明的五百級石階嘆了口氣：“好長的臺階，總感覺不是第一次走了。”
等到了地上，這種異樣的熟悉感更加明顯。即使是夜晚，首都星仍舊人來人往，燈火通明，莫璃看到了很多跟自己很像的臉。
頭腦中閃現了很多隐約記憶，卻記不真切，她只是覺得自己來到這裏，遇見顧衍承，好像并不是意外。
感覺到背後的溫度越來越高，莫璃不敢再耽擱，連忙就近拐去了一家診所。
“滴——美人評級SSS，顧客可享受優先治療。”醫院門口的測評儀朗聲彙報，字正腔圓的渾厚播音腔令莫璃吓了一跳。
原本打着呵欠愛理不理的值班護士聞言終于舍得擡起眼皮，他透過厚厚的眼鏡瞄了莫璃一眼，臉上換了一副笑容：“這是您的挂號單，請跟我來。”
莫璃沒說什麽，跟着過去，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一段話：“首都星是‘美人系數’最高的區域之一，這裏的人崇尚美貌，比較富裕，可以定制基因或整容。”
“你也認同這種審美嗎？”
“我厭惡這一切。”
莫璃微微側頭，看了眼睡在自己身後的少年，她感覺很奇怪，這些話……好像都是出自這少年之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
因為莫璃這位SSS級美人的要求，顧衍承得到了小診所最高級的待遇，僅僅是脫臼挫傷等外傷，最多加上一個發情期，但是莫璃看到他被送進VIP病房，好幾個醫生在裏面“會診”。等忙完一切之後，天都快亮了。
幾個醫生紛紛走出病房，莫璃連忙迎上去：“怎麽樣？他沒事了吧？”
“是的，等他休息一下就會好了。”幾個醫生看向莫璃的神情回避中帶着一點探究。
然而莫璃沒有過多注意這些，她聽了醫生的話便匆匆跑進病房。看着莫璃的背影，幾個醫生互相對視。
“我第一次見到評分這麽高的人。”
“是啊，可以說是前所未有。”
“不知這種評級會不會被安全局記錄，畢竟，她的權限可比我們一般人要多多了。”
醫生們聊着天離開，病房裏，莫璃輕手輕腳地接了一盆熱水。
顧衍承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還睡得很沉。床單被子枕頭都是潔白的，只有他，小臉一塌糊塗，嘴角的血跡和顴骨的淤青就不說了，那略顯圓潤的臉上還沾着在牆上蹭的浮灰呢。
莫璃看着他，心底就總像泡在一泓溫泉中似的，想一直看着他，舍不得見他狼狽。她想着，輕輕幫顧衍承擦拭起來。
“……唔。”顧衍承做了個夢，夢見小狐貍在舔自己的臉，他抱着毛茸茸的狐貍尾巴笑，說你終于回來了，以後可以随便舔，我不會再罵你。
莫璃看到睡夢中的顧衍承輕輕彎起嘴角，似乎做了個好夢。
真好呀，她想，顧衍承終于不再被噩夢糾纏了。
她總是下意識地想起一些事，仿佛她早就認識了顧衍承，知道他的一切。她會意識到這一點，卻在想不起更多事情的時候放棄逼迫自己。
現在這樣不是也很好嗎？莫璃幫顧衍承掖好了被角，靜靜地坐在旁邊等他醒過來。她在試圖對一個人好，在做自己認為正确的事。
時間的河流一路向前，此時的莫璃不知道自己正在影響什麽，又在改變什麽。
病房外，診所将今日的看診數據上傳至星網，一串異常數據引起了安全局的注意。
“這裏有一組未被錄入檔案的高級美人評分。”監察員将莫璃的數據征調出來，仔仔細細地研究，發現确實是從未見過的人和分數。
調查處的長官調出診所看診錄像，高清晰還原粒子将當時的情景在半空中再現。所有工作中的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看向三維投影中莫璃的臉。
“完美的外貌。”
“除了更年幼些，其他簡直跟中心廣場的女神像一模一樣！”
“我們不能浪費這種級別的人才。”
“去找她，務必讓她加入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08 00:37:42~2019-12-10 05:07: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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