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19
陰影裏, 有人默默注視着她們離開的背影，片刻後，一個身量修長的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雙手插着褲兜, 姿态随意, 一頭銀發在夜裏十分張揚。他将過大的目鏡掀到頭頂, 露出了一雙詭異的殷紅雙眼。
那雙眼睛襯着黑暗中蒼白的膚色，顯得如同傳說中惡魔的眼瞳一般, 他緊緊盯着遠去的蓬松的狐貍尾巴，直到完全看不見。
“莫璃, 是你嗎？”男人眼角微彎, 露出一絲笑意，“事情好像變得有趣了。”
他踱步走進成為廢墟的刑室, 不顧遍地屍體, 也忽略了盤街鼠的哀求，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一枚扁扁的小盒來, 食指一擡，盒蓋打開，一陣光芒過去後，橫在地上的“僞神號”機甲仿佛被吸入了盒中。
“回收完畢。”銀發男人在對講機中彙報。他站在廢墟中唯一有光亮投射的地方, 映在地上的影子卻多了一對張開的翅膀。
……
莫璃帶着顧衍承離開了地下街, 爬過漫長的五百級石階, 懷中的身體愈發滾燙。她一低頭就能聞到一股撲鼻的草木氣味，但或許是兩人已經結成書記标記的關系，莫璃只覺得這味道很好聞, 不會再感到空虛和焦躁。
原來這就是顧衍承的目的嗎？據說，只要達成初級标記，Omega受到信息素的影響就會大大減少，而且Omega自身散發的味道也只會與标記之人互相影響，信息素的洩露再也不會引發騷亂。莫璃這樣想着，剛剛上頭的興奮感就漸漸冷卻了。
顧衍承是什麽人？他做的每個選擇當然都是權衡過利弊的結果，自己根本不該為他突兀地主動牽動心神。說起來，這個世界靠信息素挾持感情，Alpha、Beta、Omega三種性別從一出生就刻下階級的烙印，這才是耍賴吧。
懷中的人不安地動了動，就連薄薄的眼皮都染上了紅色，莫璃低下頭去，目光掠過剛剛自己狠狠輕薄過的嘴唇。
其實……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好欺負一點。
下次，希望不是在信息素爆炸的情況下呢。
首都星的地上仍舊是夜晚，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氛味道，一塵不染的街道透着上流人士的精致。
從地下街冒頭的莫璃看到眼前景象，不禁想到以前在地球逛大牌商場時的感覺。任何細節都被包裝得閃閃發光，空氣中也飄着香水的味道，就像具象化的貴族氣息。
不管過了多少年，人類還是那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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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莫璃力大如牛，爬了五百層臺階也累得夠嗆了。她喘着粗氣站穩，偏偏顧衍承睡得正香，臉埋在她的頸窩裏，倒是很會找位置。
首都星地面華燈初上，潮濕腐臭的氣味終于被甩脫在身後，莫璃深吸一口氣，提起精神快步走到一家旅店裏面。
“歡迎光臨。”俏皮的機械音随即響起，一個圓滾滾矮墩墩的機器人滑着它的小輪子殷勤迎接，“我是本次負責接待的服務型機器人小美，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我想……”
“呀！”莫璃還沒說完，AI小美突然驚叫一聲打斷了她，機器人光可鑒人的禿頭上方徐徐打開一個洞，露出一個噴頭。
“等等……”莫璃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那個噴頭便噗嗤噗嗤朝着二人噴灑起水霧來。
矮冬瓜小美繞着兩人一圈圈地轉，一邊還嘴碎地嚷嚷：“檢測到信息素濃度過高！檢測到信息素濃度過高！予以強制降溫，哔哔哔哔——”
“住手！”莫璃抱着顧衍承，連個扇風的手都騰不出來。只能任憑那個叫小美的噴灑抑制劑。
折騰了好一會兒，小美終于把恐怖噴頭收起來了，莫璃頭發紛亂，雙臂打顫，顫巍巍地開口：“我想開一間房，刷臉。”
“好嘞！”小美頭頂一亮，在莫璃面前展開刷臉系統的投影，“滴——經檢測顧客為SSS級美人容貌，本次住宿費用可将信用積分進行抵扣，最遲還款時間為一年，本協議立刻生效。”
“手續辦好啦。”小美活潑開口，在他身邊立時打開了一扇懸浮在半空中的光門。“本店是正經旅店，禁止任何淫.穢.色.情活動，請二位一定要文明住宿哦。”
“知道了知道了。”莫璃翻了個白眼，心道原來黑糖波波不是星際第一智障機器人，眼前還有個滿腦子黃色廢料的。
可惜人在屋檐下，莫璃趕忙一腳跨入光門之中，仿佛有惡鬼追趕。随着二人進入，那扇門自動閉合，就像從未存在，莫璃發現，光門竟然直通自己的卧室。她如蒙大赦，連忙将顧衍承往床上一扔，自己也虛脫地躺在了他身旁。
“終于可以休息了。”莫璃感嘆，果然，不管是地球還是星際，她永遠只需要一張床的活動範圍，躺着真是太快樂了。
“嗯……”許是莫璃太得意忘形，擠到了顧衍承，身邊的人不舒服地動了動，整個人往冰冷的牆壁貼去。
莫璃松弛的神經一緊，對了，還有這個麻煩。她嘆了口氣，認命地坐起身，推了推身邊的将軍：“喂，标記也标了，抑制劑也噴了，你該醒了吧？”
“別……別走。”渾身滾燙的人夢呓出聲，感受到莫璃的動作便追逐救命稻草一般朝她靠去。
顧衍承再次陷入夢魇，空氣中已經沒有了信息素的味道，但他依舊臉頰潮.紅。他微微張着嘴巴，呼出滾燙的熱氣，迷糊中一把抓住了莫璃的手臂。他手心也燙，緊緊抓着莫璃的手腕不肯放松。
莫璃用另一只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似乎是發燒了。病痛令人軟弱，顧衍承整個人朝莫璃身邊擠，濃密的睫毛在她手背上刷過，語調模糊地呓語：“等等我……別……”
他哼哼唧唧，汗濕的頭發垂下來，閉着眼睛的時候看起來似乎更年輕了幾歲，然而，莫璃卻沒有心思調笑他這難得一見的軟弱樣子。她臉色陰沉，滿腦子都只有一句話：顧衍承又夢見白月光了！
生病的顧衍承黏人度瞬間拔高，莫璃想，若是別人這樣依賴自己，她肯定樂得撿了便宜，趁他病，要他命，吃幹抹淨不留名。
不過，現在她可沒這個心思。莫璃強硬地掰開顧衍承的手，說話都帶着三分火氣：“喂，顧衍承，你看看我是誰？”
“嗯……”手中一空，迷糊中的人抓緊身下床單，緊閉的眼睛不安地轉動。
莫璃不知怎的較上了勁兒，伸手去捏他的臉：“你給我醒醒！是我标記了你，憑什麽你又去夢裏幽會小美人？”
“……唔。”顧衍承皺着眉頭翻身，長臂一展竟将莫璃圈在了懷裏，大有一副讓她老實的意味。
莫璃火了，直接捏住顧衍承的下巴：“睜開眼睛，不然我親你了！”
……
顧衍承覺得，這次的夢境十分聒噪。
還是那片熟悉又悲傷的星海，還是那次讓他多少年後都無法釋懷的離別，少女在他的指尖哭泣，眼淚緩緩上升，成為太空中短暫的漂浮物。
他想求一個後悔的機會。
“別走，求你。”他操縱着機甲的鋼筋鐵骨，卻只捏住了少女的一片裙角。
接下來的場景他已經經歷了無數遍，少女會在星光中化成點點磷火，然後消失于宇宙天際……然而，這一次卻沒有。
顧衍承詫異地看着那飄散的磷火漸漸彙聚回少女的身上，她的身材在炫目的光芒中抽長、挺拔，就連頭發都在飛揚之間越變越長，她朝他靠近，在萬千星輝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臉，她如幽靈一般穿透機甲的鋼鐵屏障，一雙柔軟的手捧上他的臉頰。
“我是誰？”少女的聲音帶着熟悉的磁性，她像一顆點燃顧衍承的流星，在他耳邊輕易炸響。
“我是誰？”
“你是……”嘴唇微動，他試圖回應。
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陷入激烈的掙紮，不停有細汗在他額間滑落，睫毛都被漉濕成一叢一叢，他臉上泛着病态的紅，抓着被子的手指骨節青白。但莫璃仍舊不放過他。
“好好想一想，你夢中的女孩子除了帶給你傷害還能再給你什麽？”
“不管她多好，那都已經是過去了，你應該朝前看，灑脫一點。”
“別被噩夢困住，別被那些悲痛的過去困住，別被她困住！”
“說，我是誰？标記你的人是誰？一次次救你的人又是誰？”
“顧衍承，你告訴我！”
急促的呼吸，仿佛溺水之人終于從水面擡頭。顧衍承睜開漆黑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好像還沒回過神，不知今夕何夕，而面前女孩的臉卻又好像早已見過了幾千幾萬次。
“莫……莫璃？”他聲音嘶啞，緩緩擡手，好像以為自己仍在夢境之中，然而手指觸碰到莫璃臉頰的瞬間，熱度突然在指尖攀升，他觸電一般猛地縮回了手。
顧衍承從未在莫璃面前展露過如此惶然無措的樣子，他縮回一半的手卻被莫璃抓住了。
“你終于醒了。”莫璃淡淡的說，她的眼睛像深不可測的幽潭，她盯着顧衍承，後者便無法再移開視線。
莫璃拉着顧衍承的手，将他的手心貼上自己的臉頰：“顧衍承，我是真的，這裏不是你的夢。”
顧衍承整個人幾乎沉進柔軟的枕頭裏，指尖的觸感細膩真實，不知為何，心裏竟湧起失而複得的酸楚。他想開口，可是喉結滾了滾，卻沒有出聲，因為他發現，那股酸楚攻城略地，已經漫到喉嚨邊了。
莫璃并不需要他開口說話，單看他的反應，她已經知曉。心底似乎被春雨澆灌，升起無比的滿足，她眉眼彎彎，忍不住笑意：“顧衍承，記住，你的Alpha是我，不管是初級标記還是更進一步，只要我是你的Alpha一天，我就會保護你。”
“你記住，我跟她不同，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留你一個人。”
熱戀中的宣誓算數嗎？當幹柴烈火相遇，兩人的荷爾蒙相互吸引，滿腦子都被戀愛的甜蜜調和得浮浮沉沉時，那些口口聲聲許諾的永遠究竟能否在漫長年月中得以兌現？
此時此刻，莫璃不願想這些，她一顆心真誠得能融化冰山，她只顧着低下頭，将身邊的人灼熱眼睑邊滾出的水珠吻進口中。
風光無兩的顧上将不能哭，就算要哭，也只能莫璃一個人看。
她順着淚痕親吻，感覺到他抓住自己手臂的力度越收越緊。滾燙的呼吸撲打在她的下巴上，她不斷地靠近，縮小對方的領地。
初級标記的下一步是什麽呢？
莫璃的手伸向上将的衣襟……
“滴！檢測到不文明活動！”智障小美的傻逼機器音十分煞風景的響起來！莫璃暗道一聲不好，就見原本平整的床頭“吱吱”叫着鑽出一排小噴頭，對着莫璃和顧衍承就開始“撲哧撲哧”噴灑抑制劑。
顧衍承捂住口鼻被嗆得咳嗽不止，天旋地轉間，莫璃把他扛起就跑，叮鈴咣啷地逃離了案發現場。
……
兩個人洗好了澡，穿戴整齊，在床邊尴尬對坐。
“那個……”莫璃受不了這氣氛，沒話找話地率先開口，“你發燒沒事吧？”
“嗯。”顧衍承點了點頭。恢複清醒的顧上将再次武裝起他的萬年冰山臉，仿佛剛才窩在別人懷裏哼哼唧唧的人不是他。
他神色如常地朝莫璃伸出手：“你撿到我的艾浮圓點了吧？拿來，我修一修。”
“哦！對對！”莫璃眉飛色舞，整個臉上好像都寫着“終于有臺階下了”幾個字，連忙将揣了一路的黑糖波波遞給顧衍承。
可憐的小人工智能，現在真的成了人工智障。莫璃覺得自己可能魔怔了，居然在一個金屬疙瘩上也能看出“毫無生氣”這股氣質。
“你還會修這個？”莫璃坐在顧衍承身邊，抱着膝蓋看他鼓搗機器人。
“大家都會。”顧衍承讓智障小美送來幾個怪模怪樣的工具，然後就開始認真地将黑糖波波大卸八塊。
黑糖波波似乎已經很舊了，雖然外表還是嶄新锃亮的，但是內裏的部件看起來沒有一處是原裝。也難怪，顧衍承本人就不像是個會精心照顧自己的人，更別提他的智能管家了。
顧衍承對修理黑糖波波這件事十分得心應手，他一邊給小東西更換新的零件，一邊随口對莫璃解釋：“每個人的艾浮圓點都是政府在他還未出生時就給配好的，從公民最初使的身份碼到公民死亡，他一生的信息都會被這個智能管家記錄，所以一般情況下，大家只會維修，不會更換。”
“原來如此。”莫璃看着顧衍承變魔術一樣将破爛的金屬球修複得漸漸完整，忽然問道，“每個人的艾浮圓點都有名字嗎？”
顧衍承旋轉螺絲的手頓了一下，繼而頭也沒擡，淡淡開口：“不一定，有些人喜歡給這些沒有腦子的機器人取名。”
聽這個回答，黑糖波波這個名字果然不是顧衍承取的。莫璃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房間一時陷入沉默。顧衍承埋頭旋好最後一顆螺絲，将外殼蓋上，做完這一切，他有些不自然地擡眼看了看莫璃。
“我……我平時都叫它艾浮圓點。”他突兀地說道。
莫璃投去一個疑問的目光。後者突然皺眉別開視線：“沒什麽，休息一下，我們要準備去授勳儀式的現場了。”
說完，顧衍承匆匆忙忙啓動了黑糖波波，小家夥“哔——”地一聲亮起，聒噪的聲音頓時驅散了卧室裏的沉默。
“主人主人！”
莫璃看到顧衍承起身，假模假式地收拾本來就夠整潔的床鋪，黑糖波波眨巴着圓眼睛跟他飛上飛下，嘴裏一刻不停地說話：“主人！好久不見！我以為我要死了呢，就算沒死說不定也會失憶，畢竟書裏都是這麽寫的，不是嗎？主人！波波好想你，你想我嗎？主人快讓我看看，看你有沒有更帥啦……”
話痨波波成了填充尴尬的背景音，莫璃後知後覺地想：他剛剛什麽意思？是在向我解釋嗎？
莫璃不敢确認自己是否一夜之間就超過了顧衍承心中白月光的地位，或許，他的很多舉動連他自己也難以說出什麽深意來。
莫璃輕笑搖頭，順其自然吧，畢竟，她要攻略的可是個連接吻都很生澀的純情上将，糾結這些彼此都不确定的事情不是徒增煩惱嗎？
……
距離顧衍承遺體授勳儀式還有一天的時間，莫璃和顧衍承來到了大公館附近。
大公館其實是一座多功能商圈，中央的露天廣場是儀式舉行的最終場所，此時檢查森嚴，不許非工作人員進入，場外的警戒機器人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當然，這裏也不止有廣場，周遭一圈拔地而起的高樓統統是政府辦公場地，附近的地下室還有重量級武器停靠站。可以說，這小小的一片區域生态完善，必要時啓動武器和防禦系統，整個公館都會被鐵甲包圍，堪稱固若金湯。
莫璃早就聽顧衍承講過這邊的情況，為了這次能順利混進會場，她靠着刷臉技術，給二人全部換了一身高級禮服，看起來就和周圍的上流人士沒什麽兩樣。只不過顧衍承的臉不行，所以今天出門，他帶了個口罩。
此時，兩位僞裝的上流人士站在廣場外圍，莫璃頭一次見到這麽高科技的儀式場所，未免有些激動。
她左看右看，拉着顧衍承聊天：“既然是明天開始，我們這麽早過來幹什麽？”
莫璃撫了撫耳邊的超大鑽石頭飾，笑容明媚地問道。
同樣是要搞僞裝，相比于混進黑市假扮被拐賣的獸人狐貍，現在的待遇可是太合莫璃心意了，她穿了一條紅色的高開叉長裙，窈窕流暢的身材全被勾勒出來，襯得她一張臉更加明豔動人。
再看顧衍承，在莫璃看來，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形衣架，量身定做的修身西裝穿在他身上，多一份不多，少一分不少。
感受到莫璃赤.裸.裸的目光，顧衍承微微皺眉，扣緊了衣領最上方的一顆紐扣：“當然是要摸索一下地形，而且……”
他擡頭朝一座高聳的摩天大樓望去，陽光令他眯起眼眸：“到這裏就可以了。”
“什麽意思？”莫璃沒聽懂顧衍承沒頭沒尾的話，她正要發問，忽然感覺喉間一緊，什麽都說不出來，緊接着，巨大的麻痹感自腳底升起，一直推進到天靈蓋，她怔怔地看着顧衍承，無聲栽倒在他腳邊。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莫璃心跳如雷，直覺升起漫無邊際的惶恐。顧衍承撐着她的肩膀把人扶起來，他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扛起她走進了旁邊的一座大樓。
莫璃動不了，她頭朝下挂在顧衍承背上，進入大樓的時候，看到門口的一排字：問訊大樓。
問訊？莫璃腦中嗡地一聲，如果她理解得沒錯，顧衍承這是兌現了初見時的承諾，對她這個疑似獸人間諜動用了什麽精神鎖！現在是要把她押送到政府機關，關進俘虜營了！她心下一涼，拼命掙動起來。
“別白費力氣，精神鎖只有我能打開，除非我死了。”顧衍承腳步不停，卻沒有走大樓的正門，反而躲過巡邏機器，搭乘貨梯一路上樓。他放下莫璃，眼神淡漠：“不管我們發生過什麽，作為軍人我都有義務将疑似間諜的人物送到這邊，你老實交代，會有改造的機會。”
王、八、蛋！莫璃咬牙切齒，這三個字似乎就要奪“臉”而出，她真是氣不過，說她比不過白月光就算了，可她竟然一片癡心喂了狗！她之前那些辛苦和心動究竟有什麽意義？顧白眼狼還不是轉頭就把她給賣了！虧她之前還以為哭泣的小狼狗動了情，她怎麽能忘了那家夥在地下街裏出色的演技！
沒錯，落魄上将顧衍承成功得到進入授勳儀式的資格，莫璃這個萍水相逢的間諜也就沒用了。陰溝翻船，她簡直氣炸。
電梯很快升到了樓頂，幸運的是一路上都沒遇見什麽人，不過，也可能是顧上将對這裏熟門熟路，所以故意避開了所有人。莫璃滿腹委屈，偏說也說不出來，動也不能動，真真是奇恥大辱。
顧衍承一路都很沉默，直到電梯打開，他輕輕抱起莫璃走了出去。令莫璃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将她送去想象中關牲口似的集體監獄，也沒有帶她去什麽布滿皮鞭老虎凳的恐怖暗室。面前只有一條狹窄的小路，顧衍承的鞋跟敲在地上，還能發出清脆的回響。
小路盡頭稍微開闊起來，莫璃驚訝的發現這似乎是一個單人的房間，根據顧衍承的指令，房間的燈光調成了便于入睡的昏黃模式，地上簡單地擺着一席床鋪，在燈光映襯下顯得柔軟蓬松。
顧衍承将莫璃放了上去。
“這是只有少數高層才知道的密室，為特殊俘虜提供優待的房間。你先在這裏待着。”
他看着莫璃，昏暗的燈光掩飾了他眼中複雜的神色，莫璃神情有些迷惘，不知道顧衍承究竟要幹什麽。
然而令莫璃驚訝的是，顧衍承竟然将手放在她頭頂揉了揉，動作出乎意料的輕，他說話的聲音也輕：“我今晚就要行動，你會幹擾我，所以就這樣吧。”
“之前一直在利用你，我向你道歉。”他摘下口罩，垂下眼睫。
莫璃發現，當顧衍承不怼人的時候，他的聲音低沉和緩，就像溫水在心頭流過，意外地真誠。
“我不奢求你原諒我，但我希望你能獲得政府的信任，在克羅聯盟開始新的生活。”顧衍承言辭懇切，卻像在說訣別的話。
也許……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吧。他這樣想着，沒有說出來。
莫璃一動不動，只有眼珠轉動着追随顧衍承的臉，在她定定的注視下，冷若冰霜的顧上将輕輕嘆了口氣，忽然低頭在她嘴唇上碰了一碰。
還是那麽青澀、浮皮潦草，卻令人心跳。
“你是我第一個Alpha。”他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然後猛然起身，沒再多說一句話，就那麽走了。
莫璃眨巴着眼睛，靜靜地躺在這個小屋子裏，嘴巴上的觸感讓她回味無窮。她暈暈乎乎地想：啥情況？顧衍承要單獨行動？老子被金屋藏嬌了？
淦，還挺刺激！
……
與此同時，大公館的地下冷室中。
“顧衍承”的遺體被妥善保存在冷凍液裏，一整面牆上投影着顧上将生前的赫赫戰功，堪比花叢的金章證書中間，他的遺像被鑲嵌着，數不清的鮮花都将在明天那個最後的儀式上為他綻放。
軍靴沉重的聲音由遠及近，冷室大門被推開，一行人大咧咧地走了進來。
“明天就是計劃的最後一步了，應該沒問題吧？”
“得意什麽？真正的顧衍承還沒死呢。”
“那又怎樣？一個沒了身份碼、被政府正式宣布死亡的人，就算他還活着難不成還能掀起什麽波瀾嗎？”
幾人吵吵嚷嚷，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打擾了已故之人的安息。唯有一人在人群中顯得沉默，他的手劃過冰棺，将自己從溫室裏帶出來的一朵冰藍薔薇扔在了冰棺上面。
薔薇花下是“顧衍承”的臉。
冰室的溫度不是嬌花生存的溫度，原本晶藍透亮的花瓣在寒冷中迅速枯萎收縮，轉瞬融化成一灘惡心的藍色汁液，片刻時間，從一朵美麗的薔薇變成了水晶棺上一灘難看的污跡。
“別吵了。”男人盯着自己獻上的薔薇花，毫無感情地說道：“聽起來很煩。”
他率先走出去，顧衍承的死狀在他腦海中越發分明，他眼中蓄起偏執的怒火，右手緊緊攥着腰間的激光槍。
顧衍承必須死。他想。
授勳儀式在第二天早上八點開始，剛入夜的時候，顧衍承便來到了大公館之外，理所當然，他被執勤的士官攔住了。
“現在是非開放時間，請問您有什麽事？”年輕的士官一板一眼，公事公辦。
顧衍承并不慌忙，他溫和地笑了一聲，動作優雅地從胸前西裝的口袋裏拿出一張邀請函，夜幕中，特制的紙張變換着不同顏色的光芒，那是拉博爾家族的标志：“我是拉博爾家的次子，拉博爾金，你知道，我家是軍工世家，這次研制出了一批新型武器想與威爾遜中将聊聊，由于涉及機密，家父委托我一定要在儀式開始前找到威爾遜中将，還請行個方便。”
年輕士官檢驗了邀請函的真僞，臉上露出一絲困惑的神色，有些為難道：“雖然邀請函是真的，但是放您進去實在不符合規定，不如您去聯絡中心預約一下，有了上面的指令我才能……”
他話還沒說完，顧衍承突然釋放精神力，将二人隔絕在一片透明屏障中。所有的監控檢測設備都無法穿透顧衍承的精神力，在這片透明的空間裏，年輕士官眼睜睜的看着對面的“拉博爾金”朝自己彎着眼角露出笑意，下一秒，他脖子一痛，便沒了知覺。
顧衍承扶住年輕士官的身體，微小的動作沒有驚動任何人，黑糖波波漂浮出來，光華一閃，顧衍承便和這個小士官調換了衣物。
還是軍靴和迷彩服更方便熟悉。顧衍承緊了緊褲腰，壓低大檐帽直接走進大公館。他攥着激光槍的手沉穩有力，下颚緊繃，像進入狩獵場的豹子，渾身都豎起了警覺。
他是臨時決定提前去找威爾遜的。
地下街的經歷讓他意識到現在自己處境尴尬，不知有多少人埋伏在授勳儀式現場，等着收割他的腦袋。若真是按照原計劃等到明天，恐怕情況會更加複雜，他也會更難見到威爾遜。
一道道機關閘門在顧衍承面前打開，他一路使用年輕士官的身份，暢通無阻。但是再往前，接近軍部高層的核心工作區，這個小士官的身份應該就不能用了。
就在他思索如何突破高級區域時，一個氣都喘不勻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就是他！冒用我的身份闖進來！”
警報系統頓時響起，顧衍承回頭，看到剛剛那個小士官褲子都來不及提起，狼狽地指認。在他身後，幾個武裝士兵牽着機械狗，整齊劃一地朝他舉起激光槍！
“來得正好。”顧衍承嗤笑一聲，一槍打爆了大樓警示燈，火花竄起，自動消防系統及時開啓，不管不顧地兜頭噴灑幹冰滅火，一時間煙霧彌漫！
“快追！”幾十條機械狗狂吠着朝顧衍承撲去，頓時激光槍亂射，武裝士兵開始呼叫支援。
顧衍承對這個地形太熟悉了，他還“沒死”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次在這棟大樓中出入，此時他借着一根根立柱，跟追捕他的士兵警犬打游擊。攻勢猛的時候，顧衍承躲在柱子後面，安靜得把自己變成一尊雕塑，而外面攻勢稍弱，他便抓準時機猛然放幾把冷槍，從不落空！
或許早就該選這種直接的打法，太空軍都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戰績，跟首都星政府護衛隊可不同，顧衍承一心二用都不會落了下風。
比如此時，他就一邊貓逗耗子似的在子彈堆裏穿梭，一邊處心積慮讓人把自己往核心區域逼迫。
在他身後就是固若金湯的核心區域電子閘門。顧衍承估算着身後的火力，決定節省自己為數不多的彈藥。
“他在那！”煙塵中，有人眼尖看到了顧衍承的身影。一聲令下，所有炮彈全都不要錢一般往他那邊招呼過去。
“呵，多謝。”顧衍承輕笑。衆人訝然地看到那些炮火穿透顧衍承的身體，直直砸向他身後的電子閘門！
“竟然是投影！”有人大喊，但是已經于事無補，電子閘門在成噸武器的轟炸下奔潰坍塌，躲在暗處的顧衍承随即閃身而入。
很順利。顧衍承快步朝記憶中的辦公室奔去。外面動靜這麽大，難免裏面不受影響，核心區域的人可不是在首都星混日子的二代們，要是在這邊交火就不好辦了。
可惜，這念頭剛在他腦海閃過，他迎面便遇到了一隊武裝強硬的警員。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顧衍承神情一凜便要拔槍。
關鍵時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顧衍承的耳朵，他右後方有人悄聲道：“阿承！這邊！”
“威爾遜！”顧衍承來不及多想，警員們已經朝他開火了，他就地一滾，狼狽躲開襲擊，連忙朝威爾遜隐匿的位置跑去。
“跟我來！這邊的路他們不知道！”威爾遜焦急開口，仿佛專門來接他一般，拉住他的手便帶着他在複雜走道中狂奔。他一路甩脫追蹤，朝着幽深陰暗的角落跑去！
周圍的人越來越少，甚至安靜到隔絕了炮火的聲音，顧衍承愈發覺得不對勁兒。
“等等。”他沉聲開口，停下了腳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站在前面的男人聞言也是一頓，他只給顧衍承一個背影，微微低頭，竟低笑出聲。
不詳的預感在腦中放大，然而面前的人比他想象中還有陰狠。
“嘭！”激光槍的聲響在密道中沉悶又可怖。顧衍承驚喘一聲捂住小腹，溫熱的血滴滴答答漫過指縫。
“你……”
“顧衍承，沒想到，你有這麽信任我。”威爾遜反擰住顧衍承的雙手，将激光槍抵在他的下颚上，“真好，明天的葬禮變得名副其實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19 23:25:53~2019-11-20 23:50: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愛魏沈駿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