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傻子
“報！”
班裏的人形小喇叭跳進班級，額角是層細細的薄汗，臉上洋溢玩味的笑：“轉來的是C中出了名的傻子！”
班級內頓時沸騰開來，三言兩語擠進這勁爆的八卦內。
“C中那個家裏很有錢的傻子？”
“啧啧，傻子還真是傻子啊，竟然轉來我們這慘無人寰的A中。”
“恭喜恭喜，接受A中魔鬼學習模式的摧殘者，又新增一名！”
靠窗的第一排，溫榮安靜坐在那裏，面無表情地對着桌上的習題冊。
風從窗外吹進來，将她額角碎發吹得輕輕舞動，讓人看起來更增幾分生動。
溫榮難得擡眸，朝窗外遠遠眺望一眼。
這個視角，恰好可以看見轉校生跟着他們班主任，正往這個班級來。
視野中的林淮，小學生似乖巧跟在班主任後頭，兩眼小心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環境。
溫榮将他這幾幕全都收入眼內，思緒有些飄遠。
前幾日，去接林淮放學的溫榮，撞見了林淮被C中的一幫學生圍在了中心。
平日見了生人就臉紅、腼腼腆腆躲在她背後的小少年楚楚可憐看着她，手裏全是鮮血，泫然欲泣着天真問她：“姐姐，他們怎麽叫我大傻子啊……”
當時生動的場面就映在溫榮面前。
溫榮擡了下颌，順已經轉來她學校的林淮看去，直至人在她這裏已經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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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上窗簾，悄然舒了口氣。
溫榮記不清那天的自己有多憤怒，只記得那次是自己頭回發火。
怒氣沖天到，腦子自動模糊了那段記憶。
“嘴巴放幹淨點，他不是傻子。”
碎語的教室裏，溫榮這聲格外清晰，擲地有聲。
班級內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衆人互相看看，撓着後腦勺詢問和自己一起讨論的小夥伴。
“你們剛剛……有聽到是誰在說話嗎？”
在班內一直獨來獨往，無聲霸占年級第一位置的溫榮轉眸，無波無瀾地朝圍在一起的幾人看去。
“是我。”
氣氛瞬時凝結，大家都沒了聲音。
前門被進來的老班扣了扣。
同時邁步進來，宣布有事情要宣布。
溫榮安靜着，瞥向走廊那頭露出的藍白衣角，目光不住柔和幾分。
林淮不是傻子，他是她的恩人。
兒時那場意外裏，要不是林淮舍命救了她，她現在不會在這裏。
也同樣，要不是林家在她父母車禍去世後，好心收留了她，她現在也不會在這裏。
溫榮轉了轉手中的筆，對于臺上老師所說的話有點出神。
“總的來說就是這樣，希望以後的日子，大家可以和睦相處。”
班導說完，就喚了門口的林淮進來。
林淮縮着脖頸，小心抓着牆角，好半天才探出只圓溜溜的小狗眼。
一瞥見裏面公整排列着的幾十號人，本就面龐緋紅的林淮，觸電般縮回了腦袋，不停大口喘氣着。
班級內爆發出幾聲笑，在安靜的環境內顯得尖銳。
“這傻子笑死我了。”
“笑死，這大傻子跟個蠢驢似的。”
“……”
“安靜！”班導拍了桌子，又清清嗓子，“林淮？”
見人一直躲在外頭不進來，班導扶了扶自己的方形眼鏡，朝他走過去提醒，“快進來，大家都等着你呢。”
邊說，班導還邊朝林淮伸過去了手。
林淮躲了一下，不過沒能躲過。
到自我介紹環節和分座位的時候，林淮就這麽一直被班導，像兒時的媽媽牽着他一樣地牽着。
他漲紅了面龐，疙瘩了有一會兒，好半天都說不出什麽有用字眼來。
“我我……我叫……”
眼看下課鈴聲就要打響，班導便跳過了第一部分，微微站到了林淮前面。
“好，因為還沒有進行下次摸底考，暫時分不了座位，所以林淮同學就暫時——”
“老師。”
班導的手已經擡起，随目光快要落到最後排的單個位置。
驀然，溫榮站了起來。
班導下意識擰了眉梢，不滿自己說話的時候被人打斷。
轉頭過去，看見是穩坐年級第一位子的溫榮時，班導眉心間的不耐改為柔和。
“怎麽了，溫榮同學？”
落針可聞的幾秒，全班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溫榮身上。
尤其方才被溫榮，正面怼過的幾人。
他們貼在一起，小聲議論着溫榮的反常。
分明她該是那種除成績之外，其他任何事務都不關心的高冷性子啊。
溫榮安靜眨了下眼睛，臉上表情并沒有因為四周人的打量，而顯出分毫怯懦。
“老師，我想和林淮同學坐。”頓了頓，她又不緩不急地補充，“有利于我幫助新同學适應環境，更好提升新同學的成績。”
原本還在愁林淮轉到他們這個班級後的平均分的班導，愣了兩秒後，一下子笑了開。
“溫榮同學真是有心了。”她回頭，想幫忙将林淮領到位置上去。
剛扭頭，班導就發現身旁的林淮呆呆着目光，望着溫榮那裏發呆。
大致了解過兩人背景的班導，心領神會地也朝溫榮看去，明白林淮對于姐姐的依賴。
溫榮依舊站在那裏，少女身姿卓越，舉止間皆透着清冷。
微風吹起她的碎發，将人在光影中襯得格外好看。
班導斂了斂眸子，正準備發話，就被一道聲音打了斷。
開口的是溫榮的同桌，班內的第二名。
“老師，”他開口的時候有點糾結，外加不服氣，“要是溫榮同學和新來的做了同桌，那我該……怎麽辦？”
C中一直按照每次的摸底成績排位子。
溫榮同桌的這個機會，可是他好不容易争取來的。
誰料還沒坐幾天，這個位子就這麽輕飄飄地要被他人奪走了。
有點不高興自己的話又被打斷的班導，皺了下眉梢。
林淮還被班導牽着，和個小孩子一樣，害怕地在這個陌生環境裏抓牢了她這棵稻草。
楚楚動人的眸子裏，染着層薄薄的霧氣。
“什麽怎麽辦，”班導反問回去，“你也需要溫榮照顧你嗎。”
班內響了一陣低笑。
坐在溫榮身邊的男生低下腦袋，面龐憋得通紅。
下課時候。
為了不打擾到別人，溫榮選擇将自己的位子搬過去。
她也清楚林淮比較喜歡安靜的位置。
周圍有點吵鬧，但還是有很多目光落在溫榮這裏。
他們好奇打量着這朵高冷之花，注意力都在她今日的不符人設裏。
溫榮的力氣有點小，獨自搬着桌子有點吃力，挪動一點桌子就休息一會兒。
別樣的安靜裏，溫榮拖動桌子的聲音無比清晰，甚至有點刺耳。
賭氣的前同桌正想氣鼓鼓地幫忙，就被其他男生擠到了一邊。
反應過來的幾個男生，趕忙上前，不放過能湊近女神的機會。
“溫榮我來幫你！”
“我來我來！”
“……”
剛被溫榮正面怼過的其中蔣安安撇嘴：“嘁，裝什麽。”
溫榮斂了斂眸子，聲音清潤：“謝謝。”
幫忙搬着桌子的男生們一愣，接後笑了開：“沒……沒事。”
摔在一邊的前同桌：“？”
溫榮拿着自己的書包，懷裏抱着幾本書跟在他們身後走。
倏然，她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
溫榮默認了林淮和小時候一樣，拉住自己衣角的動作，瞥了眼低着腦袋腼腼腆腆的他。
哐當。
前方忽然傳來聲動靜。
班內的喧鬧大了幾分，帶着濃烈的調侃。
“哇哦，不愧是女神呢~”
溫榮面上沒有表情，波瀾不驚地上前，将地上的幾封情書撿起來，想裝入書包內。
後頭。
林淮不知道絆到什麽，腳下一滑猛然往前摔去，身子撞到了前面的溫榮。
下意識的掙紮裏，他不小心将地上靜靜躺着的情書，印上了好幾個腳印。
最終撲通一聲跌在了地上。
“林淮！”
溫榮下意識看向林淮，小心檢查着他身上有沒有傷。
“怎麽樣？沒摔疼吧？”她蹲下身子，好好看了看林淮。
林淮委屈着搖搖頭，小心撿起自己身後，被壓得擰巴的幾封情書，想還給溫榮。
溫榮順他意思接了，不過整個心思還是在林淮身上。
“真的沒事？”溫榮揉了揉林淮的額角，尤其擔心他本就動過手術的腦袋。
“沒……沒事。”
林淮聲音低低悶悶的，腦袋低下着，和個犯錯了的小孩似，微聳着的肩膀中藏滿了膽怯。
溫榮拍拍林淮肩膀，幫他順了順氣。
“沒關系的，”她輕輕說，“你沒事就好。”
沉浸的擔憂裏，溫榮全然沒發覺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蔣安安幽幽掩唇咳嗽了下，和邊上女生帶點嘲諷地喟嘆：“連路都不會走的傻子，我還是第一次見。”
這聲很輕，溫榮并未聽到。
只聽到身後方，傳來了幾聲很響的笑。
扶着溫榮去位子坐下的幾秒，溫榮耐心和林淮道：“要是覺得哪裏疼了一定要告訴我，我帶你去醫務室。”
被柔聲安慰了一會兒的林淮，面上逐漸顯出笑容來。
他拽着溫榮的衣角，咧嘴笑得開心地搖搖頭。
面對生人的恐懼之後，是對再和溫榮同校、同班、同桌的欣喜。
溫榮注視熟悉模樣的林淮會兒，恍惚裏，仿佛回到了他們從前的時光。
另處的角落，圍着原本的那些人。
他們蔑視朝林淮看去，嘴角挂着哂笑：“原來學霸喜歡這種傻子類型的啊。”
“這個方向的努力确實有點難啊。”
“噗哈哈，就是……”
幾言笑開裏，蔣安安忽一瞬僵了僵身子。
回頭看去，她瞥到溫榮身邊的傻子正在朝他笑。
林淮笑得燦爛，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眼睛開心地眯成了月牙。
“嘿嘿。”身邊人還以回去個林淮的笑，拿胳膊肘捅了捅邊上的蔣安安，“安安姐快看，那傻子在朝咱笑呢。”
面色不住有點泛白的蔣安安眨了眨眼，擡手摸了摸覺出陣涼意的後脖頸，再逡巡過後頭一遍。
奇怪，是錯覺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春日爛漫》】
世人都說林家的小公子林之衍生性放蕩，風流成性，交過的女朋友可以排隊到外太空。
殊不知，無人知曉的夜晚，旁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和抱着流浪貓的宋嘉一起躲在雨夜的屋檐下。
鑽入薄薄的紙箱。
“你還是沒有家嗎。”林之衍問。
宋嘉擡頭，跨越時空般和他對上目光，懷裏抱着那只橘貓沒撒手。
她有家的，小橘就是她的家人。
林之衍把髒兮兮渾身都濕透了的宋嘉帶回了家。
旁人都說，林之衍只是貪戀宋嘉的那張初戀臉，不出一個月就會膩煩。
林之衍帶着宋嘉一起上下學，一起吃喝玩樂，低下桀骜不馴的頭顱哄着小姑娘：“我錯了，我會乖乖吃飯的。”
衆人詫異，以為這朵高嶺之花終于被人成功收服。
哪知，宋嘉也沒躲過交往一個月的魔咒。
林之衍扯着唇角，輕佻又散漫，“你是我什麽人，也敢來管我？”
宋嘉臉上沒什麽表情，和多年前被林之衍帶回家的夜晚一樣，淡漠掀眼：“什麽都不是。”
原來她的家人還是只有小橘，沒有林之衍。
林之衍自始至終認為是宋嘉救了他。
另場大雨，他被繼父趕出家門流落街頭的夜晚，是宋嘉支起了只紙箱，給了自己一個家。
紙箱漏風，一點都不保暖，和少女清冷的聲線似。
“別怕，我們有家了。”
看不到未來般的爾虞我詐裏，他從不怕。
因為他有家。
倔強清冷X落魄小少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