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程奕焜仔細想了想，當年方小滿是曾給他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可那裏面，居然是情書？
程奕焜一臉錯愕，伸出手掌在身前比了個高度：“七年前，方小滿才十三歲，這麽矮的一個小蘿蔔頭，她給我寫了，情書？”
江骁點頭，抱着古董花瓶又往後躲了躲。
想到七年前，還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姑娘，居然給他寫情書，程奕焜嘴角忍不住上揚，覺得好笑不已。
難怪了，以前總是黏在他身後，一聲一聲甜甜地喊他哥哥的人，剛才一見到他，就一副恨不得撲上來打他一頓的樣子。
小時候給他寫了情書，沒有得到回應，他反倒一走了之，小姑娘怕是惱羞成怒了。
只是，七年過去，小姑娘還沒釋懷？這孩子氣性真夠大的。
那年夏天，他十九歲，大一，去江南一個小鎮上的外婆家過暑假。
暑假快結束前的某一天是他的生日，生日前一天傍晚，小姑娘扭扭捏捏地給了他一個粉紅色信封，還神神秘秘地交代他，讓他一個人回房間的時候再看。
他以為是個生日賀卡之類的，笑着收了。可剛回到外婆家，還不等看，就接到電話，家裏出了事。
挂了電話，他連行李都顧不上收拾，開了車就走。粉紅色的信封随手一放，壓根就不記得拿。
那之後，家裏雞飛狗跳亂糟糟的，父母又離了婚，他連着好幾年都沒有再去外婆家。後來倒是去過，方小滿家搬走了，也就再沒見過。
一個小姑娘送給他的信封，早就塵封在記憶深處。
雖說事出有因，但這件事情上，終歸是他對不住方小滿。
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十三歲的小姑娘會給他寫情書，但小姑娘的第一封情書就石沉大海，怕是受了打擊。
想必這打擊還不小，不然也不至于七年之後再見到他，還瞪圓了眼睛，握緊了拳頭，氣鼓鼓的跟個憤怒的小鳥似的。
程奕焜轉頭問：“當年你怎麽沒跟我說這事兒？”
江骁從古董花瓶後面探了個頭出來：“我、我是想跟你說來着，但當時你家裏出了那麽多事兒，我想跟你打電話聊天，奶奶不讓，說讓我少煩你。我一想你都上大學了，方小滿還是個小屁孩，反正你倆也不能成，就沒說。”
程奕焜語氣無奈：“我知道我們倆不能成，可好歹你跟我提一句，我心裏有個數，回頭給人家小姑娘好好說一聲，也不至于讓她記恨到現在。”
江骁摸了摸鼻子，聲音弱弱的：“後來，那不是忘了嘛。”
也是，當年江骁也不過才十二歲的半大孩子，對他能有什麽指望。
程奕焜嘆了口氣，又問：“那份情書後來怎麽處理的，還在嗎？”
江骁抱着花瓶看向一旁，眼神躲閃：“早沒有了，被我燒了。”
對自己這個表弟實在太過于熟悉，程奕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裏頭絕對有事。
程奕焜起身，邁着大長腿就往江骁那走，一邊走一邊十指交叉活動着手腕：“江骁，給你三秒鐘，說實話。”
“別打我！”江骁嗷一聲就蹿到了陽臺上：“就，當年我看了那封信，方小滿她知道了。”
想到當年江骁上蹿下跳招貓逗狗的混蛋樣，程奕焜腳步一頓：“你是不是拿這事兒，到方小滿面前嘲笑她了？”
果然，程奕焜猜對了。江骁慫慫地點了點頭，連作揖帶鞠躬：“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當年我也才十二歲，還是個熊孩子。你不能為了過去的我犯的錯，打現在的我吧，哥，咱講點兒道理行嗎？”
“當年方小滿什麽反應？”程奕焜又問，可還不等江骁回答，他又擺了下手，轉身往回走，“算了，想也知道，小姑娘肯定惱羞成怒，氣得嚎啕大哭，還揍了你一頓吧。”
見程奕焜走了，江骁劫後餘生，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何止一頓啊。”
程奕焜走到樓梯那，又轉身：“一個小時之內，你幫我問到方小滿的電話、微信，所有聯系方式。還有，他身邊有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眉上有一道疤，打聽一下看是什麽人，別把好好一個姑娘給帶壞了。”
一聽程奕焜要聯系方小滿，江骁臉色一僵，見程奕焜還在等着他回話，忙開口：“哎，好嘞，哥，我待會兒就找同學打聽。還有，跟你說一聲，我想了一下，我還是搬回宿舍去住，這樣排練也方便一些，我待會兒，不，現在就走。”
“随你。”程奕焜轉身上樓，“一個小時之內，別讓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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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滿氣鼓鼓地進了樓道，見電梯還在十幾層，也不等，一步兩個臺階，蹭蹭蹭爬樓梯上了四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踢了人字拖，光着腳丫子走進去，先去冰箱扯了個食品袋出來，把手裏還沒吃完的烤串兒塞進去，放進冰箱。
這才去洗手間準備洗手洗臉，可當她一照鏡子，就尖叫出聲：“啊……！”
頭發亂糟糟，一身髒兮兮，臉上還蹭了一塊黑。剛才見到程奕焜那混賬死狗的時候，她就這副邋邋遢遢的熊樣？
門外響起敲門聲，還有季塵焦急的聲音：“方小滿，怎麽了？開門。”
“來了。”方小滿從洗手間探了個頭出去，對着門口喊了一聲。
快速地洗了手洗了臉，去開了門，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了。
季塵拎着燒烤進門，把燒烤袋放在茶幾上，坐下方小滿對面，打量她的神色：“你剛才喊什麽？”
方小滿歪在沙發上，扯過一個大大的抱枕抱在懷裏：“想喊就喊了。”
以一副叫花子的尊容，出現在自己曾經瞎了眼喜歡過的死狗面前，這事太丢臉，她不想說。
見方小滿不願說，季塵也不追問，拿起果盤裏洗好的青蘋果咔嚓啃了一口，咽下去才問：“剛才在樓下，遇到搭讪的變态了？”
方小滿下巴擱在抱枕上，點點頭又搖搖頭，随即好奇問：“你怎麽知道？”
“他跟我打聽你。”季塵冷哼一聲：“你認識他？”
方小滿臉上出現一絲懊惱，點了點頭：“認識，不過是很早以前認識的，七八年了。”
“認識，你怎麽潑他一身啤酒，還跑了？”季塵啃着蘋果又問。
一想到剛才的事，方小滿就想到以前的事，忍不住咬牙切齒砸着抱枕：“我小時候跟他有仇，不共戴天的大仇。我發過誓，這輩子跟他勢不兩立。”
“行了，什麽年代了，還不共戴天，勢不兩立的。”季塵嗤笑一聲，對方小滿小時候的仇恨絲毫不感興趣，又問：“他知道你很有錢？”
方小滿想了想，七年前，她認識程奕焜的時候，她媽媽已經去世，她爸爸只是個普通的中學老師，家裏沒什麽錢。
方小滿搖了搖頭：“他應該不知道，我們好多年沒聯系了，今天是意外碰到的。再說，我外婆給我遺産的事兒，除了咱們家裏人，還有我最好的朋友林楠知道，我也沒跟別人說過。”
“那最好。”季塵點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現在騙子那麽多，你又傻不拉叽的，千萬別跟別人說你有錢。”
“總說我傻，有你這麽說姐姐的嗎？”方小滿瞪了一眼季塵，在他有些兇的目光注視下，又趕緊說：“我知道，我知道，錢財不可外露。”
季塵又說：“剛才那人一看就是個小白臉兒，別到時候你又被騙錢又被騙色的，哭都沒地方哭去。”
“他是小白臉嗎？”方小滿有些疑惑：“我記得他家好像是做生意的，挺有錢的。”
想到剛才程奕焜身後那輛豪車，季塵又提醒：“這個年頭什麽都可以租，很多騙子都把自己包裝成富豪，富二代，然後再來騙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就像你這種，有錢，好看，還傻。”
見季塵一個小屁孩，絮絮叨叨跟個老媽子似的，教訓起她來沒完沒了了，方小滿瞪了他一眼：“行了啊，我二十歲了又不是兩歲，趕緊回你屋歇着去，我也要洗澡換衣裳了。”
“就知道窩裏橫。”季塵面無表情地啃了一口蘋果，拎起燒烤，轉身出門走了。
方小滿砸了兩下抱枕，先抄起遙控器開了空調，然後起身去洗澡換了身淡粉色的套裝睡衣出來，上衣右邊胸口上還挂着個粉色的小熊。
躺到沙發上，方小滿翻過來翻過去攤了一會兒煎餅，把手機拿過來，點開微信，找到備注為“南來北往”的對話框點了進去，開始打字。
【滿不在乎：楠楠，你猜猜我今天見到了誰】
信息發出去，那邊秒回。
【南來北往：誰？快說，少吊我胃口，姐姐忙着談戀愛呢。】
【滿不在乎：我居然遇到了程奕焜那混賬死狗。毛茸茸憤怒的小鳥.jpg.】
又是秒回。
【南來北往：震驚！時隔多年終于見到仇人，你沒撲上去手刃了他？帶血的菜刀.jpg】
【滿不在乎：我潑了他一身啤酒，然後，然後，就跑了。大哭.jpg】
方小滿這話一出去，那邊就跟點了炮|仗一樣，噼裏啪啦一連串的話發過來。
【南來北往：你跑了？你居然跑了？？？】
【南來北往：害你被周圍幾條街的孩子們追着笑話，鬧得整個鎮上都知道】
【南來北往：害你被變态班主任當反面典型，拎到講臺上諷刺批評】
【南來北往：害得你死活不再去上學，最後不得不轉學】
【南來北往：毀了你少女時代對男朋友所有美好幻想的罪魁禍首站在你面前】
【南來北往：你居然就這麽跑了？跑了？】
【南來北往：方小滿，你個慫貨，戰鬥力不行啊。老子看不起你.jpg】
【滿不在乎：你盡情地罵吧。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方小滿暴躁地捶了幾下沙發，踢蹬了兩下白皙纖細的小腿，又接着打字。
【滿不在乎：我現在一想起我剛才的窩囊樣就後悔，恨不得拿腦袋哐哐撞牆。我當時怎麽不狠狠踹他一腳，再掄他一拳。】
【南來北往：別，可千萬別撞牆，腦子本來就不咋好使，再撞就徹底廢了。兩只小貓擁抱.jpg】
【滿不在乎：林楠，你是不是想找打！掄大刀.jpg】
【南來北往：好了，不逗你了。你就沒問問程奕焜，當年為什麽把你的情書給江骁那王八蛋，還由着他拿着信到處給別的熊孩子看？】
方小滿有氣無力地趴在沙發上，一只手打字。
【滿不在乎：不想問，懶得問。】
【南來北往：我還是猜，江骁那王八蛋幹的損事，程奕焜應該不知道。那年他都是個大人了，哪怕看不上你個小不點，也不至于幹出那麽缺德的事。要不，你要是還能見到他，就問問他？問清楚了，也好過總是把這事悶在心裏。你看都七年了，每次一提起當年的事，你還是那麽生氣。】
【滿不在乎：事情已經發生了，傷害已經造成了，問了也沒什麽意義。我不問。】
想了想，方小滿又補充了一句。
【滿不在乎：放心，我已經走出來了。】
【南來北往：你就死犟吧，我還不了解你。你要真走出來了，從高中到大學，追你的人那麽多，優秀的也不少，你怎麽一個都看不上，連跟人家接觸接觸都不敢。】
【滿不在乎：放心，下學期開學我就找個男朋友。江骁那王八蛋被我見一次揍一次，已經好幾年不敢見我了，我也揍累了，以後就當他不存在。】
【滿不在乎：至于程奕焜那混賬死狗，我以後也不會再和他有什麽交集，現在，此刻，我就把他徹徹底底從腦袋裏清除出去。】
剛發出去，微信頂端就彈出個好友申請。
【小滿，我是程奕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