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褚霜葉從來都不是一個愛哭的人。
——至少在五歲前,事實的确如此。
在她眼裏，哭不是一件多麽丢臉的事情。
哭只是表達情緒的一種方式。
可并非所有情緒，都能毫無保留地顯露給別人看。
她聰明早慧,開朗樂觀,知道負面情緒會給別人帶來反感，永遠只展示出自己最陽光的一面。
在孤兒院的所有孩子裏，她是大姐姐般的存在。
直到五歲那年,被褚高智和喬媛夫婦領養。
褚霜葉就沒有那麽“十全十美”了。
因為這個世界上，多了兩個真真切切愛她的人。
不是以她乖巧、她懂事、她聽話、她能幹為前提而愛她的。
只是由于她是褚霜葉，她是他們的女兒。
便無條件對她好。
既站在她面前,為她庇護所有風雨。
又守在她身後，給她一個從不缺席的臂彎。
褚霜葉這才終于知道,并非所有傷口都要偷偷藏起來等它自己愈合，并非所有苦悶都要憋在心裏獨自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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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接受她的一切，包括那些消極負面的情緒,甚至壓制在心底的劣根。
她無數次感嘆,被愛真是一件太美好的事了。
在別人眼裏，她依舊是那個堅強獨立地面對所有事情的褚霜葉。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遇上自己的爸爸媽媽,她的所有防線無條件降低，仿佛剎那間就變成了一個格外脆弱的瓷娃娃。
——只會在爸媽的保護下嬌縱着長大,遇到事情放聲大哭的瓷娃娃。
這一切的前提,只有愛。
一個說起來輕飄飄，卻在這世上最難能可貴的東西。
穿書之後,這仍然是她的命門。
愛如靠山,帶着只你一人的特殊性,也帶着無條件無前提的絕對性。
她無法忍受自己在一個沒有愛的世界裏活下去。
因此,封明彰似乎就順理成章地成了那個唯一。
以至于，她會在他面前丢盔棄甲，卸下所有防備地哭起來。
她其實挺沒出息的。
她哭、她生氣、她難過，不是因為封明彰騙她。
只是怕。
怕這個世界上唯一愛她，對她好的人都沒有了。
一想到這裏，一想到封明彰不再是愛她的那個人。
那些盔甲和防備似乎重新裝束起來。
褚霜葉試着堅強起來。
她告訴自己不要哭，告訴自己沒人會為了她的情緒兜底——
可溫和的手卻拭着她的淚。
男人的臉上似乎帶着前所未有的慌亂。
他手忙腳亂地幫她擦眼淚，急忙說着道歉的話。
“是我嘴賤，是我有錯，是我太兇了。”
“你別哭，你別哭行嗎？”
封明彰從小到大都沒安慰過女孩，此刻除了着急就是懊悔，恨不得一巴掌扇了剛剛的自己。
面前的女人依舊低着頭，還是不願意看他。他又不敢強硬地上手，生怕把人弄疼了。
只好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我以後保證不兇你了。”
“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你去找我了。”
褚霜葉這才施舍般地給他一個眼神，終于在這個時候開口。
“所以你就是騙我。”她哽咽着，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啞。
女人的鼻尖也紅紅的，眼眶裏滿是打轉的淚水，似是倔強地不肯落下。
“你明明告訴我……你去工作了的。”
“結果我去找你，怎、怎麽也找不到你人！”
封明彰這才知道她誤會了什麽。
也終于知道自己被拉黑的原因。
“我保證，我發誓，我沒騙過你。”
他恨不得把一顆心掏出來給褚霜葉看，“你先別哭了好不好，我解釋給你聽行嗎，可以嗎？”
褚霜葉的眼淚一直不停。
偏偏還一副強忍着不敢大哭的樣子。
封明彰這輩子都沒體會過心疼的滋味。
現在卻開始審視，自己是不是真的委屈她了。
他拿她沒辦法，說破嘴皮子似乎都沒一點效果。
着急的心理還是占了上風，封明彰忘記思考別的，驀地伸出手，把褚霜葉擁入懷中。
擁抱是解決情緒問題的本能。
他腦子沒多想就這麽做了。
意識回籠之後，卻抱得更加溫柔了一些，還一遍一遍地拍着褚霜葉的背。
“別哭，求你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永遠在他意料之外。
褚霜葉竟然哭得更大聲了。
一刻鐘以後。
“所以，你是在別的地方上班？”
剛哭過一場，褚霜葉還淚眼朦胧的，眼圈和鼻尖都染上一層殷紅色，為本就小巧明麗的五官更添一份破碎感。
實在是惹人憐愛。
“嗯。”
看她還在抽抽搭搭，封明彰又扯了張紙過去。
褚霜葉愣了一下，呆呆地看了幾秒才接過來。
臉瞬間變得紅紅的。
看來，這個“反派默默愛”的劇本，自己還是拿得挺穩的嘛。
“那你是做什麽的？”
封明彰聞言，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
褚霜葉和他一樣都是主要配角，必定和劇情産生不可分割的關系。
他不能把自己在劇情之外的事情告訴她，否則會有毀于一旦的危險。
可女人的眼裏閃着好奇和期待的光。
看着她被淚水浸潤得清澈明亮的雙眸，他也不好意思避而不談。
只好含糊其辭。
“搞程序的。”
褚霜葉來興趣了，“程序猿呀？”
“……軟件開發。”
“那也是程序猿咯。”
封明彰閉嘴了。
他總不可能說自己開公司當老板吧？
萬一不小心觸犯到了劇情，那他這麽多年不是白幹了。
正想着，褚霜葉卻莫名其妙地撐着他的肩膀，要往他頭上爬。
“我看看，你頭發……”
“诶，你沒禿頂耶，還有這麽多頭發！”
封明彰：“……？”
他該說什麽？
謝謝誇獎？
腦袋上的那雙手終于安分地收回。
封明彰重新擡頭，卻意外地看到，褚霜葉的淚水再次盈滿眼眶，神色飽含同情與憐愛。
封明彰：“？”
怎麽，她剛剛不是還挺開心？
頭發多不是好事麽，難不成……她希望他禿頂？
封明彰自然不會清楚褚霜葉心裏在想什麽。
她嘴角又耷拉下來，心裏蒙上一層灰暗的色彩。
腦海裏都是權強——也就是權堯他爸，在封家老宅對着封明彰冷嘲熱諷的畫面。
還有封老爺子對自己小兒子失望透頂的表情，和長長的嘆息聲。
“真是不争氣，爛泥扶不上牆！”
封明彰甚至不辯解一句，垂着眸，沉默地聽着。
再回想到剛剛穿進來的那個晚上。
她坐封明彰的車回家，正好聽到了他朋友和他的一段通話。
具體內容記得不大清晰，但一定有這麽一句話——
“你家公司又不需要你管。”
這句話在褚霜葉心裏記了很久很久，此刻才終于意識到這代表着什麽。
封家公司竟然輪不到封明彰管？
一想到這裏，褚霜葉心裏就刺痛刺痛的。
她的觀念裏，沒有什麽反派，沒有什麽人設。
封明彰是這個世界對她最好的人，也是她最親近的人。
她才不管原書的設定是什麽呢。
她只知道，封明彰在家裏受冷落，被欺負。一家老小，要麽不待見他，要麽認為他過得失敗。
偌大的集團總部，權堯一個外姓人都能耀武揚威，卻沒有封明彰的一席之地。
可他明明那麽好，明明那麽上進。
知道自己會在家裏的公司受到冷眼，就一個人在外面打拼。
找到的還是一份自己不擅長的工作，連頭發都比別的程序猿掉得少……
更何況，他是在養家啊！
他是在養自己啊！
封明彰不明白褚霜葉的心思，但系統明白。
它聽着這一連串發散性極強的想象，宛若地鐵老人看手機。
系統：……
她女鵝理解能力一向很可以的。
褚霜葉腦海的畫面越來越清晰，她心碎了一地，突然撲過去抱住封明彰。
封明彰看着懷裏的女人，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這是，又怎麽了？
他動作僵硬地拍着褚霜葉的背，像是安撫。
明明剛剛做得那麽順暢的動作，在現在頭腦冷靜、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做起來卻格外不自然。
褚霜葉在意的卻不是這個。
她聲音弱弱的，聽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讓我哭了……”
“我眼睛都哭腫了，雙眼皮都快沒了，很不好看的。”
“而且，人的手上都是有很多細菌的。你給我擦眼淚的時候，我的臉會變髒，皮膚會不好的。”
封明彰：“？”
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會想這些。
不過。
謝天謝地，她不哭就好。
“好。”
封明彰無奈地笑，語氣中竟帶着自己都沒發覺的寵溺。
“你真是我祖宗。”
褚霜葉聽到他的回答，這才放心下來。
接着又在他懷裏嗡聲嗡氣道。
“還有，你真的太不容易了。”
“請相信我，我以後絕對不會亂花錢，而且會試着分擔家裏的負擔的！”
封明彰動作頓了頓，還沒明白這句話到底包含了什麽意思。
就聽到機械音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唉……】
【任務四完成，生命活力指數+5。】
【目前總值15。】
【安慰得很好，下次不許安慰了。】
封明彰：“……”
完成了也要被嫌棄？
合着是他上趕着做任務了？
作者有話說：
熱芝士，自我攻略的人其實是封明彰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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